他们走了一个时辰便出了森林,踏上了一条还算平坦的路。
路上人烟稀少,偶有一辆马车经过。
路的两边是荒凉土坡,偶尔能见几处房舍,能见几人耕种。
他们又整整走了三个时辰,除了在路上吃点东西,喝点水,休息一下,便是不停的走。
直到天黑时,才看见路边有一处驿站,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系着两配马。
丁显轻轻对柳芸道:此为官府所有,因学生中举,才能投宿于此。
柳芸点头不语。
丁显示意她不要说话,他走在前面进了驿站。
一位坐在桌边的人开口问丁显:两位可有文书?丁显行了一礼,柳芸照着也行了一礼。
丁显从小背篓拿出了布包,一层一层打开,拿出了路引。
那人接过路引一看,脸上立刻露出了笑话,他站了起来,客气地道:解元大驾光临,此地蓬荜生辉。
幸会幸会!丁显客气的摆手:客气客气。
学生想要两间房。
那人露出为难的神色:今日真没有两间房,只有一间。
他看了看丁显身后的柳芸道:反正两位都是男人,他又是你的书童,就一间吧。
丁显忙道:不可,还是各一间的好。
丁解元,在下是真没房,昨日你要来,你要几间都有。
可巧的是,今日驿站来了不少人,就只有一间房了。
他递给丁显一把钥匙,直白地道:赶紧上去入住,否则一会来了比你官大的,你们得去睡通铺。
他指了指楼上的第三间房。
柳芸伸手拿出钥匙,拉了拉丁显的衣服。
丁显无奈之下跟着她上了二楼,两人打开了房间,反手将门关好。
两人打量着客房,里面有一张架子床,上面放着两床被子。
床边有一个架子,放着一个水盆。
屋中间有一张方桌,上面放着一壶水,几个杯子,方桌四周有几条长凳。
丁显坐在条凳上,拿过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
他见柳芸坐在桌前不说话,伸手倒了杯水她。
谢谢丁大哥。
丁显道:柳弟,只有一间房。
你不用担忧,夜里学生去睡通铺。
柳芸摇头:不可,夜里你睡床,我睡地上。
丁显急了:那怎么可以,男女共处一室,有损清白。
柳芸道:我都不怕,你怕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柳芸遇见真君子固然放心不少,但这样太固执不知变通的,也让她伤脑筋。
柳芸耐心地对他说: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
你苦读诗书十多载,就是为了明年的大考。
你看之前你将银子交给仆人,他拿着银子跑掉了,已影响到你的赶考。
我们只需要安全到达就好,其他的不要考虑太多。
丁显还想说什么,柳芸赶紧转移话题问:你身上还有银子吗?我们去应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丁显在怀里掏呀掏,掏了一个布包出来,打开里面有一张十两的银票,还有点散银子。
柳芸问:这够不够?丁显道:学生有路引,吃住在驿站不用银子。
但这样走下去,道上吃的东西恐怕不够。
柳芸叹气:你被那人拿走多少银子?五十两。
我们俩目前还得想办法赚银子。
不然会误你的赶考。
丁显问:如何赚?学生只会念书。
柳芸不语,她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再摸了摸手上的金手镯。
实在没办法只有卖掉这两样东西。
她很不舍卖掉这两样东西,玉佩为爸爸买给她的礼物,金手镯是妈妈买给她的礼物。
她当时接过妈妈买的金手镯还笑着道:妈妈,这个戴在手上多老土呀。
她妈妈说:你看这个做工多好看,由一朵一朵的牡丹花镶成的手镯。
她开玩笑地说:你可别嫌弃,万一你哪天出门在外,手机钱包掉了,这个还能卖掉换钱回家。
想到这里她又开始掉眼泪:妈妈,我如今卖了手镯也回不了家啦。
丁显见她又开始难过,便安慰道:等学生中榜后,再为你寻亲。
他以为柳芸只是与父母失散而已。
柳芸抹了一下眼泪道:行呀,等你中了状元后吧。
丁显晃着头:那不能,学生无此才能,也非国子监生。
柳芸开玩笑道:万一圣上做梦你是状元之材,要点你为状元呢?说此话时柳芸只是想起明朝有此事发生,便拿他取笑。
柳芸与丁显进房间后所说的话,隔壁的人都听在耳里。
他们并没怎么在意两人说的什么话,只静静的下着围棋。
闲得无聊的柳芸在脑里搜索着明朝的一些大小事,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记忆越发好了,曾经看过的书,居然一字不差的能背下来。
她在心里念着丁显的名字,脑子里便呈现出丁显的资料来:字彦伟。
福建建阳人。
明洪武十七年状元。
授翰林院修撰。
显资禀聪敏,博通经史,能援笔立就,一时名流都与他结成莫逆之交。
因上疏论事言辞过于激烈,被谪戍驯象卫,达十五年之久,后病死任所。
柳芸看了看丁显,心里想:他这样固执的性格还真是容易出事。
到了晚间,驿站小吏送了两份饭菜进房,他还热心的问:两位客官要热水洗澡吗?我们会抬热水过来。
丁显慌乱摆手:不要不要。
柳芸暗暗发笑,她接过饭菜,道了谢关了门,两人默默吃着饭。
驿里的更夫打落更,一慢一快,连打三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丁显站了起来:要歇息了,学生还是去外面睡通铺吧。
柳芸拦住他道:你这出去,你有危险,我也有危险。
我一个人在此,万一有坏人呢?我一弱女子。
不会,此为官府驿站,最是安全。
柳芸心想,安全才怪。
柳芸插上门,将四条长凳拼好,抱来一床被子,一半垫下面,一半用来盖。
她躺了上去:这样睡很好,你去床上睡吧。
丁显无奈坐在床边,他又开始不自在起来:等我中了榜会纳你回家。
柳芸猛地一下坐了起来,她怒目而视:你有完没完?好像我定会赖上你似的。
我早跟你说了,八人大轿抬我去给你做正室也不可能,还让我做妾,我呸。
丁显解释道:学生自小父母之命定亲,不可娶你为妻,就只能为妾。
柳芸抓狂:丁显,丁状元,你明不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丁显说:愿闻其详。
柳芸一句一字地道:我谁的妻呀妾呀都不做,我要回家,回家懂吗?回不了家我就去死。
丁显听明白了,沉默了下来,老实地躺下睡觉。
隔壁的人听见两人的这一番对话轻轻的笑了。
丁显半天说了一句:学生会尽力帮助你回家。
柳芸不再理他,闭上眼睛想着如何赚钱,无钱寸步难行。
实在不行,还是先卖了玉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