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如琛在医院呆了三天。
回到家时,岳珊珊忙进忙出,连饭菜都准备好了。
可能不太合胃口,如琛刚出院,得吃清淡一些。
她一脸抱歉的这么说。
而大哥则是私底下对他说:她是个贴心的好女孩,对不对?岳珊珊很好,他晓得。
她的付出,他也感受的到,她一直试图减轻他身上的负担,这样的心意他更是不会不懂。
回到房中,他翻看整齐叠放在桌上的稿件,最后的部分,她已经替他翻译完成,只要大致修润一下,便可如期交件。
还可以吗?我英文程度还没你强,有些地方可能译的不太流畅。
范如琛回望身后的她。
这个故事你看完了?看了,我觉得好变态。
你有猜到凶手是谁吗?我还没看到最后。
应该是死者的大嫂吧!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大嫂待死者极好,那都是真心的啊。
虽然大哥对死者的过度偏宠曾经令她不是滋味,但是在岳珊珊看来,死者的男友、室友、神秘网友、追求者、偷窥的变态邻居.....这些人嫌疑大多了。
整个故事从疼爱死者至深的哥哥追查凶手开启序幕,她压根儿都没有怀疑过真心待人的嫂嫂。
哥哥的极致宠爱就是动机。
女人的嫉妒心很可怕,一旦被嫉妒蒙蔽双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岳珊珊怔了怔。
他在暗示什么吗?那是你先入为主的成见。
她突然觉得,这本书根本不是什么悬疑推理故事,而是投人性的心理测验吧?随着每个不同角度看去,都有不同的凶手及杀人动机。
而他心里想的,竟是这个。
你错了,凶手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最爱死者的哥哥。
他有人格分裂。
是吗?范如琛仅是挑眉,没太在意。
其实——他根本从未相信过她吧?她不是笨蛋,不会感受不出,他始终不冷不热,隔着一段距离看她,即使她多努力想让他看见她的真心。
他的心隔了一道防线,不容任何人进驻。
认识他的第一年,她明白地看见了这样的事实,但是,她没放弃。
相识的第一年,她走进范家人的生活,努力融入他们。
迈入第二年时,她走范家几乎像是自家厨房了,琤琤完全把她当另一个家人,范大哥也不会拿她当客人看,而范如琛,一如既往,温温淡淡,不生疏、也不会太热络,就像一般朋友那样。
她与范如琛偶尔会起争执,每一次都是为了琤琤的事。
他总是觉得,琤琤不喜欢的事情,便不忍心为难她,但她抱持的想法是,任何事情总要尝试才知道结果,将她娇养在温室,她就永远只是温室里的花朵。
这个相异的观点,尝试他们摩擦的起因,她当然懂他疼惜妹妹的心情,但他真的太过保护了。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为了琤琤出画的事。
最初,范如琛并不同意。
一旦转为商业行为,将不同于平日兴趣,可以随心所欲,她会被要求、被限制,失去单纯绘画的快乐。
试试看啊,琤琤快二十岁了。
如果她可以独立一点,你肩上的负担也会少很多。
范如琛淡淡瞟她一眼我家经济状况还可以,你不要费心。
她差点吐血!你觉得琤琤没有办法承受压力吗?你总要问问琤琤自己的意愿吧?琤琤,你想试试看吗?转头争取盟友支持。
想窝里反的小叛徒细声回答。
如果是出版社的问题,我可以帮忙打听,应该不会有问题——多谢好意,但我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有无经济能力他并不在意,他养得起妹妹。
你!他耳朵是石头刻成的吗?有够硬!你就当我不识好歹吧。
这句话无疑是火上续倒一锅油,让她气到爆炸!姗姗......生气。
范如琤在她气得拂袖而去后,轻轻发表观察所得。
范如琛神情未变,平静地捧起热茶啜饮。
真难得。
琤琤也会留意身边人的情绪转变了,以前的她根本无法体会。
二哥,故意。
这一次,范如琛回答了——对。
气、气、气!快气死她了!隔天来换班时,孙沁妍看到的,就是她一副吃了炸药、满肚子火的麽样。
怎么了?你家MR范又给你闭门羹吃了?这一年多下来,某人的心门紧闭,免费闭门羹迟到饱的戏码,都不晓得上演几百遍了。
可恶!居然一副不用我多事的样子,摆明了说我鸡婆嘛!她恨恨咒骂。
你是鸡婆呀。
一记恶狠狠的目光射来,孙沁妍识相地闭上嘴。
事实嘛,还怕人家讲。
人家都不领情了,她还在一头热,就算范家风调雨顺、六畜兴旺,范如琛也不会感想她好不好,干么忙的自己里外不是人。
好啦,当我是笨蛋行不行?反正她会向范如琛证明,她办得到、而且也做的对,让他哑口无言。
一思及此,她转而推了他身旁的好友。
那个一天到晚把你的男人,叫秦什么的,不是出版社的总编辑吗?把我?孙沁妍一脸不可思议。
干么大惊小怪的?成天缠着你,不是把你难不成认干妹?孙沁妍抚额,一脸被你打败的虚弱死相。
小姐,他想把的人是你好不好?女主角完全失明,当他是空气的时候,女主角的手帕交当然是最快的快捷方式啊!她都会和范如琛的家人打成一片了,她的追求者为什么不会朝她的朋友下手?她突然替秦浩民感到悲哀。
范如琛起码还知道人家在讨好他,秦浩民在她身边瞎忙了那么久,女主角居然没搞懂他在做什么。
是吗?算了,反正那不是重点。
我上次好像听他说,他们有计划要推出绘本,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你帮我问问他好不好?孙沁妍白她一眼,从手机里抄出号码扔给她自己去问啊,他是对你有意思,不是对我,你一句话比我管用多了。
瞥好友一眼,她不改爱泼冷水的本性,仍是补上几句。
虽然我现在说,你一定听不进去,但是姗姗,说真的,我觉得秦浩民比较适合你,至少他待你比范如琛有心多了,选择他,你可以少吃很多苦。
至少,不用辛苦地在后头追着,却得不到一丝响应。
如果她可以不要那么死心眼地认定那个男人的话——认识秦浩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好像最初是经由沁妍得知这个人,这两年下来,有沁妍在的地方偶尔也会见到他,她一直以为,秦浩民要追的人是沁妍,也不曾放在心上过,连名字都不太有印象。
岳家有祖训,秦岳是世仇,生生世世不两立。
君不知,八百多年前,某岳姓祖先就是被秦氏奸人所害,英年早逝,两姓不来往很久了,祖训不可违。
听起来就很胡扯!要说岳将军被‘莫须有’入罪,岳姗姗也不遑多让啊!所以,我不能追你吗?第一次接到她主动打来的电话,两人首度单独喝咖啡,秦浩民兴奋得前一晚失眠,不过看来是高兴太早了。
秦浩民事隔有风度的成熟男人,虽然被拒绝——而且还是用这么鸟的方式拒绝——依然能小小地坦然接受。
他们吃过几次饭,都是为了谈正事居多,出版社确实有这方面的规划,他看过范如琤的画,很生动,也很有意境,于是情商她为基本童话做插画,几次合作下来,也配合的极佳。
范如琛见妹妹虽然每天都好忙,可是忙的乐在其中,也就没再坚持什么。
你和范大哥都有自己的工作在忙,你知道琤琤很孤单吗?她也需要做一点什么,让生活有寄托,进而肯定自己存在的价值,那不是赚多少钱的问题,二十自信,是她对自己、还有别人对她的认同感。
也许是岳姗姗的这番话,让他改变了主语。
他只一径担心琤琤受挫、承担压力的问题,却忽略她也需要被肯定。
有几次经过琤琤房门,听见她对岳姗姗说故事,哪些都是幼时,妈妈常告诉他们的几个床边小故事,他没想到琤琤还记得,只可惜说故事的功力极差,他不确定岳姗姗听懂了没,但是她说你可以把那些故事画下来。
这个建议获得琤琤积极的附议,这段时间,她都在忙这个,然后,岳姗姗会在几张画之间,穿插几句优美生动的图文叙述,让故事更有意境。
两个人配合的好快乐。
琤琤人生的第一本绘本上市时,已经是半年后的事,他看见了妹妹首度真心而自信的踏实笑容。
请你吃饭时一定要的,琤琤很开心呢!岳姗姗站在咖啡机前煮咖啡,一面说道。
那只是工作,与私交无关。
秦浩民坐在离柜台最近的位子,欣赏她煮咖啡的从容姿态。
如果真的要谢的话,以后我常来这里喝咖啡,你不要赶我就好了。
当然,还是加糖不加奶精吗?对,谢谢。
秦浩民端起她刚送上的咖啡,轻啜了口才续问一直忘了问,你跟范如琤什么关系?我看你很关心她,完全把她的事当成自己的。
店里客人不多,于是她也就坐下来陪他聊一会。
她呀,是我很在意的人的妹妹。
琤琤开心他就会开心,他开心,我也会有一整天的好心情。
你有喜欢的人了?是啊!她大方承认。
秦浩民放下杯子,认真注视她。
所以,我真的不能追求你了吗?恐怕不行。
她好抱歉地回应,我不想放弃他。
他点头,了解地笑了笑。
哪天你想放弃的时候,记得告诉我。
就某方面而言,他们的坚持其实满像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他起身离去前,突然张手抱了她一下。
你那些话,容我再补充一句:你开心我也会开心。
不追求,是不想令她困扰,并不代表他不等待。
岳姗姗送走他,转身望见站在店门外的范如琛,瞬间呼吸一窒。
他——什么时候来的?如、如琛......要命,她干么要结巴啊,这样会显得她很心虚啊!你的手机呢?在这——咦?探探口袋,没有。
范如琛叹气,在这,我在琤琤房里看到的,你要丢几次才够?岳姗姗接过手机,一面悄悄打量他。
平静神色没有太多变化,态度和平常也没有两样,她完全猜不出,他究竟是没看到,还是不在意?刚刚那个人,他是——姗姗,你的交友状况,不用告诉我。
......喔。
答案出来了,是不在意。
虽然早就料到,心还是微微刺痛了下。
那你来干么,手机我晚上去再拿就可以了!她有些赌气的呛他。
范如琛不为所动,仍是一脸浅淡的笑。
这个,送你的,这段时间,琤琤的事让你费心了。
前两日看电视,琤琤看到那个数字相机的广告,不经意说了句:姗姗喜欢。
他今天便抽空去买来送她,没有其他用意,只是单纯表达感谢罢了。
岳姗姗看尽提袋里的物品,低哝:干么花这个钱啊......这款数位相机才刚上市,价位不低耶。
她本来想过一阵子再买的。
他浅笑。
应该的,你为琤琤做的,我很感谢。
一定要和她分那么清楚就是了?她微感气恼。
谁要你感谢,我是、我是......如果她有秦浩民那么坦率利落的话,其实早就应该大大方方告诉他——我喜欢你。
未经思索,话已溜出唇畔,等她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已经上前缠抱住他腰际。
范如琛皱眉,拉开她,退开一步。
你应该知道,这是两回事。
我......她知道啊,一时情不自禁而已嘛。
他沉沉地望着她。
如果你抱持的是这样的心思,很抱歉,我没有办法。
你......难道对我没有感觉?一丁点都没有?当朋友,我很欢迎,但若要说其他——他顿了顿。
如果你要听实话,没有。
没有。
他说,他对她没有感觉。
好惨。
她原本以为,他至少对她有一点点好感的......早知道就不要问了。
接下来他有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失魂落魄地转身——姗姗。
他喊住她。
你很好,但是,我真的不适合你。
你可以拥有更多,而我能给的,太少。
这是她生平收到的第一张好人卡。
当天晚上,她去找何必生拼啤酒,流泪庆祝她收集到的首张好人卡,也尝到生平第一场大醉,为了他。
哭过,醉过了,然后宿醉醒来,她按着痛的快要炸开的头,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人家都明明白白拒绝她了,似乎真的该死心放弃了......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她不曾出现在范家。
身为刚被拒绝的人,她一时之间还无法面对范如琛,她会尴尬、会难堪、会......心痛。
琤琤来找她,问她:不去了,为什么?她苦笑,用最简单的方式回答:因为我想当你二嫂,但是你二哥说不可以。
是吗?姗姗想当二嫂?她知道姗姗很喜欢二哥。
二嫂——琤琤领悟地点头。
我帮你。
那就谢谢你了。
她苦中作乐地笑了笑。
你来找我,如琛知道吗?知道,要看电影。
所以范如琛知道,也同意。
那她就放心了。
好啊,你等一下。
她打电话轰孙沁妍提前来顾店,然后很没良心地和范如琤手牵手去看电影。
试过多次后,固定去的那家电影院,琤琤已经不会排斥,挑到不错的片子还可以吃着爆米花把电影给看到完。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明明是稀松寻常的事,却有了突发的意外,爆发她与范如琛相识以来的最大冲突——旁晚过后,下起了雨。
琤琤还没有回来,他本想打个电话询问,但是妹妹带手机是为了让家人联络到她,去找姗姗,她一向不带手机的。
琤琤不回家吃晚饭。
最新的这通简讯,是岳姗姗传来知会他的,很简洁。
看着手机电话薄里的那个名字,回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他说出那些话后,她失望、受伤的神情,他终究还是没拨号。
过了八点后,他开始担心了。
她们以前出去,从来没有超过这个时刻,今天,真的有点太晚了。
他终于拨了电话,确实关机状态。
他心知有异,撑了伞下楼,到大楼门口等待,太多纷乱的揣测,扰得他心绪不宁。
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看见她们由巷口走来。
岳姗姗扶着琤琤。
两个人身上都没带伞,被雨淋得好狼狈。
他快步上前,将伞移向她们。
怎么回事?琤琤走路姿态怪怪的,他留意到了,伸手搀扶她肘臂,未料竟换来她低低的抽气声,瑟缩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他迅速将袖子往上翻,手肘一片擦伤呈现在眼前。
他面色沉凝,护住怀里的妹妹,不发一语地往前走。
如琛,你在生气吗?岳姗姗不安地喊住他。
临走前那一记眼神好冷漠,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连话都不愿再多说一句。
他步伐一顿,回眸。
不然你希望我有什么反应?我知道你很在乎琤琤,可是你至少听听我的解释——我不想听你解释,从今天起,请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妹妹。
范如琛!这句话很过分,刺得她又气又痛。
就只因为她受了一点伤,你就把我整个人都否定了?是,她知道他无心于她,可她没料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会卑微到这种地步,无所谓到这种地步![只因为一点伤]?!范如琛缓声重复,眼神极冷。
你觉得它[只是]一点伤?我信任你,不曾阻止琤琤与你往来,你却辜负我的信任。
对我有怨,可以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家人!一丁点都不许!她倒吸了口气,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以为......她是存心伤害琤琤?对,他是拒绝了她,可是她有卑劣到心生不满,就拿琤琤来出气吗?在他眼中,她竟是这种人?!分不清是震惊居多、还是心痛居多,她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如琛没再多说,扶着妹妹走进大楼。
你不相信我......一直到现在,你对我还是连一丁点信任都没有.....她喃喃地、悲哀地轻声吐出,他听见了,却没回头。
好惨......失恋已经够惨了,还被对方想得这么不堪......那这段时间,她到底在瞎忙什么?自以为她的付出和真心,他感受的到,就算无法接受也没有关系。
结果呢?她连他最基本的信任都得不到.......岳姗姗,你好失败!她苦笑,脑袋放空,转身一步、一步往回走。
原来,失恋就是这种会让胸口闷得无法呼吸的痛,她好像尝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