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他伸出手臂将她跪着磕头的小小身躯,一把攫入怀中。
呜……求你……不要不理紫儿……紫儿好怕……好怕……水漾紫紧搂住他宽大的背,贪婪地嗅闻着他强健的胸怀上,留有昨夜属于自己的气息,那温暖的身躯让她心安和满足,心一安,眼泪就不听使唤得带然落下。
她就晓得他不会帮她,但他不能不理她呀!因为他说过他喜欢她的,而她也真的很喜欢他,无论是女是男,他的身影都深锁住她眷恋的目光……她不想他讨厌她,她不想……紫儿,为什么好怕?他紧紧地抱住她,她头上那抹鲜红的血渍令他触目惊心,她抖颤的身躯贴着他不住地哆嗦着每一轻颤都引起他心底最深层的怜惜、呵护和诸多不舍……真是个傻丫头,这么个磕头法可是会闹出人命的,更难以理解的是,他的心情……枉费他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只是……他的心怎会沦陷得如此飞快?呜……你把头……把头转过去都不理睬紫……紫儿……好怕……好怕你……会不喜欢……紫儿……呜……水漾紫心慌得哭倒在他身上,完全忘了自己身无寸缕得紧贴着他伟岸的身躯,她惶恐得紧抱着他,来抚慰自己不安无依的灵魂。
唉,傻丫头,我怎么会不理你?轻喟一声,谷靖炀除了苦笑还是只能苦笑。
真的吗!水漾紫欣喜若狂得抬起泪湿粉腮的小脸蛋儿,犹如仰望天神般的凝看着他。
嗯。
面对这种渴望期盼的眼光,谷靖炀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不字,无奈的他仅能对她点头。
天晓得在拥她人怀后,他的脑袋是一片昏沉,一颗心更是乱得可以,竟有甜蜜的滋味像是从打破的糖罐中流泄而出,甜滋滋得盈满心头……那秦公子……水漾紫欣喜之余,可还没乐到昏了头的地步。
紫儿,你真的想帮他说媒吗?谷靖炀撇撇嘴,为自命风流的秦绝焯牵红线,根本就是多此一举,而且惹毛他的下场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承受得起的,可紫儿……唉,好一个小红娘,既然南霸天可以让紫丫头的娘在扬州城大大露脸,那他这个东霸天呢?话说回来,他确实是看那小子有些儿碍眼,一张喜帖还要惊动皇帝老子下江南,真是让人呛得紧。
是呀,如果能为秦公子说成姻缘,我娘在扬州城就可以扬眉吐气了,连带的我们都可以跟着沾光呢。
水漾紫迫不及待得猛点头。
四霸天的名气可非浪得虚名,只要能说成一柱美事,娘这媒婆还怕不轰动整个扬州城吗?到时看刘大婶的气焰还能嚣张到哪去?紫儿,不就是桩姻缘,影响会有如此深远吗?谷靖炀对她的心态实在不敢恭维,为了一个名号,不小心就赔上自己的名节,尽管是他故意把她给吃掉,但,他也不自觉地赔上了自己的一颗心。
化身为花魁顾盼影,这其中他不晓得拐骗了多少巨贾权贵的心,到头来却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偷走了心,这是报应吗?还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嗯。
水漾紫好认真的用力点头,娘若成为扬州城第一媒婆,她可是娘的女儿,这影响能不深远吗?哦,照你的说法,那仅要四霸天其中一人就可以完成你们的心愿,至于其他的三霸天……谷靖炀略加思索地说道。
这种事若非遇上了,谁有那兴致在里头搅和,再说姻缘天注定,岂可勉强半分,既然他躲不过,就顺其自然吧。
我听说四霸天和当今天子私交甚笃,如果四霸天的姻缘全是我娘促成,到时皇上会不会感念于此,颁给我娘一个天下第一媒婆的封号呢?谷靖炀那头话还未说完,水漾紫这头已做起春秋大梦,并兴奋得叫了起来。
紫儿,你倒是想得挺美,一网打尽四霸天,不觉得过于贪心了点,况且他们是何等人物,能逮着一个就属万幸,还妄想四霸天……紫丫头野心真是大,谷靖炀带点英气的眉毛微微上扬,他算是误上贼船给她骗了去,另外三个人会像他这么好心自投罗网吗?别傻了。
哇,皇上如果真颁给我娘一个天下第一媒婆的封号,娘一定会很开心,只是真促成四霸天的婚事,皇上国事如此繁忙,他哪有这心思理咱们这平民百姓?犹沉浸在美梦中的水漾紫,压根没听见谷靖炀的讽刺,她的心情从乍喜跌入低落,不就是个媒婆,能惊动当朝天子吗?在发现水漾紫犹做着春秋大梦,谷靖炀上扬的眉毛有些不悦地垂了下来,这就是他有心迎娶进房的妾室夫人?如果你娘真促成四霸天其中一人的姻缘,别说天下第一媒婆的封号,皇上还会是喜宴的座上客,反正他最喜欢落井下石和凑热闹,如果四霸天真不幸全部被你娘一网打尽,我想别说是封号,皇上恐怕还会大兴土木建造一座牌坊,大肆褒扬一番。
咦?水漾紫怔了一下,在迎上谷靖炀戏谑调侃的眼光时,她的脸不争气地涨得通红,因为她闪神了,压根没细听他在说啥。
对、对不住,紫儿没听进去,我……她娇羞地扯扯他的衣袖,有点不安地偎在他怀中,他会不会生气呀?紫儿,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你就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不然我就不帮你的忙。
谷靖炀暗喟一声,他这分明是遭天谴,无端惹上一个小红娘,不,不对,该说是小红娘无端地惹上他,就因为顾盼影是秦绝焯在扬州城的红粉知己,他就活该被小红娘给缠上,然后……为什么他就得活该倒霉呢?这个花魁可也不是他心甘情愿当的,既然紫丫头点名四霸天……嘿嘿,那自是有福同享罗,谁叫他们平常从他这儿拿了不少情报却一点回馈都没有,这回他更是不能便宜了他们,是不?紫儿会乖乖的,可是紫儿能不能回家一趟?她想念家中的娘和姐姐们,当然她更想赶快把这则好消息说给姐姐们知晓。
我可以让你回家一趟,只是你该如何谢我呢?谷靖炀掠过一抹深思的笑容,注视着水漾紫红通通的脸颊。
我、我不晓得?水漾紫呆住了,她是该谢他的,只是她该如何谢他呢?昨夜已被他要去了身子,而卖身的银两亦全给了姐姐带回家去,现下她该从何谢起?这可不行哦,紫儿,你娘应该跟你说过,受人点滴之思当泉涌相报,是不?谷靖炀的双手开始不老实地在水漾紫赤裸的身躯,上下抚摸起来,她就像颗青涩的果子在经过雨露的滋润后,开始散发出成熟的香味…迎月静静地望着大步走进花阁内的谷靖炀,尽管身上穿着女装,仍无损他的英姿飒飒,一个表情的转换,竟能给人不同的风情,无论是男是女的他,都深深吸引着她眷恋的眸光。
迎月,打些水来,我要沐浴净身。
谷靖炀大咧咧地撂下话,无视于她痴恋的眸光浓烈得令他心生反感,原本她美丽娇俏的姿容让他心有所动,于是他给了天真烂漫的她一次机会,在她选择为他李代桃僵成为一代名妓后,这份心动早随着顾盼影的存在而了无痕迹了。
他明白她的用心,无奈她从未真正了解过他,这是痴、是傻还是悲,他不懂,只懂得他不要这样的痴傻。
她可以得到他的宠爱,但仅限于主仆情分上,如果她永远忠心耿耿,他就会永远宠爱她,不因水漾紫的出现而有任何改变,但前提是她得要谨守本分不痴心妄想,那他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是,爷,迎月这就叫紫儿去打水……迎月恭敬地点头,就要旋身往门外走去,都什么时辰了,竟还未见到水漾紫在盼影居内活动。
不用叫紫儿了,她累得还躺在床上歇着。
谷靖炀唤住了她。
什么?迎月呆住了,差点无法从谷靖炀这一番话中回过神来,她的眼光这才注意到他散乱的发正随风飘扬——脑袋突地一轰,她难以置信得看着他这身满是皱褶的藕衫柳叶长裙……不、不会的,紫儿昨日才进盼影居,爷怎么会头一天就对她出手,甚至在她为了讨爷欢心拚命地利用身子窃取情报时,爷却在邻房宠幸紫儿,爷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她?她爱爷、她爱爷呀,爷怎么可以如此无情地刺伤她的心,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爷该是全看在眼里……但,为何——迎月,还不快去打水,杵在这儿磨蹭什么?见迎月迟迟没有反应,谷靖炀皱起了眉头,不耐地催促着。
是,爷,迎月这就去打水。
迎月心一惊,连忙退身走出花阁内,刺痛的心碎成一片一片。
她早该明白的,无论如何付出都得不到爷的真心情爱,即使她不是个妓女,她仍只是谷府中一个身份卑贱的小婢女,而爷的身边却是侍妾云集,所以当年爷提出这个李代桃僵之法,她就拚了命地极力争取,只因如此,爷在盼影居的日子就为她一人所独享……是呀,她怎么忘了?爷的身边从不乏女子暖床,多年来她不也看得透彻和习惯,毕竟紫儿不会是第一个亦不会是最后一个,因为到最后在盼影居服侍爷的人仍会是她迎月,爷怕是想尝鲜换换滋味,她不能因此就丧失斗志,她要证明她比任何女子还晓得如何让爷满意,一个小小的紫儿算啥?她迎月才是秦楼的第一花魁,妖娆丰满的同体衬上她丰富的经验,哪个男人不败倒在她石榴裙下俯首称臣,所以她得用这身子把爷的心给抓回来,让爷一辈子离不开她……至于紫儿,她就让她明白她有多不如她——从睡梦中硬是被迎月给唤起,水漾紫一睁开眼,看见满室亮得刺眼的日光,嗄……!天都过晌午了,她竟然还拥被高卧,天晓得她可是来盼影居做丫头,而不是来当千金大小姐。
勉强撑起酸痛的身躯走下绣床,她尽可能快速打理好自己的仪容,然后有些吃力地踏出房门,甫走到廊道,就听见花阁内传来谈话的声音,她的心不禁一跳,因为她听见谷靖炀的声音,自然还有迎月的声音,只是那声音有些奇怪却不陌生。
嗯……爷,你舒服吗?迎月娇柔的声音妩媚地从敞开的门板后,传了出来。
水漾紫怔了一下。
嗯……一声满足的低吟从谷靖炀的喉中逸出,带着沙哑的音质,性感又邪恶得让人一听就禁不住面红耳赤。
水漾紫心头一震,不、不会吧?他、他们不会在、在那个吧?大白天的……等、等等,她先前不也是大白天……呀!水漾紫难以置信得惊呼出声,羞红脸的同时,一颗心却隐隐作痛起来。
紫儿。
谷靖炀一震,猛地睁开几乎因推拿筋骨而昏昏欲睡的双眼,看见水漾紫站在花阁敞开的房门外,他推开身旁的迎月缓缓坐起身。
被人当场逮着偷看,水漾紫又羞又窘,做贼般的心虚和莫名的心痛,让她直觉想要逃,偏酸痛的身子竟妄想能大步快跑,身子甫一剧烈移动,胯间就酸软无力,脚步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上。
小心。
谷靖炀站起身想要救援却为时已晚,眼睁睁的看着她顿失重心得摔倒在地上。
啊呀!尖叫一声,身子跟着大力摔倒在地上,水漾紫摔得结结实实、好不凄惨,痛得她连眼泪都要掉下来,没敢哭出声是因为太丢脸了,没能立刻爬起来是因为身子太酸痛而撑不起来,就这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不想丢脸流下来。
紫儿,你有没有摔痛哪里?谷靖炀忙披上一件衣物快步来到室外,伸手扶起水漾紫,看着她微红的眼睛盈满泪水的委屈模样,教他好生心痛。
啊——不、不会痛——影哥哥……不……不是……影……水漾紫尴尬又暗自欢喜地看着衣衫不整的谷靖炀,当眼角余光在瞟见随后走来亦衣衫不整的迎月,原有的一丝窃喜随即被浇灭。
她无心打扰他们,因为她只是个丫头。
迎月闻言惊然失色,可她极快地隐藏住自己的思绪,好不容易黏补上的一颗碎心,这回怕是如何黏补都难以完整了,她的心再一次狠狠地被敲碎,让她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本该是要让水漾紫打退堂鼓、死了心的,谁知……哈哈哈——可笑呀可笑,她真是太可笑了……她为什么会输得这么不甘心?她为什么会输得这么狼狈?她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悲哀?自以为爱上一个无心的男人,孰知——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如何?她暗暗地紧咬住牙齿,怨恨地在心中大声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紫儿,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谷靖炀好笑地伸手扶起她,紫丫头一急,似乎就有结巴的毛病,可这更突显出她的可爱和单纯。
迎月只觉一颗心倏地变得寒冷,如果在听闻水漾紫唤爷那一声影哥哥就万分不甘心,那爷这一句充满怜惜的话语,就够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此刻,她累积多年的怨叹转换成难以平复的恨意……我、我没事,爷,紫儿这就去灶房煮饭,紫儿、紫儿不打扰你们了。
无法迎视他爱怜的目光,水漾紫心慌意乱地垂下眼,双手焦急得想要甩开谷靖炀扶持的手。
事实上她想留在他身边,可在看见迎月的存在时,她的心就从闷痛变成了疼痛,再从疼痛变成了刺痛,而刺痛更在瞬间变成了剧痛,总之她突然好痛、好痛就是了。
她是怎么了?心怎么会突然急剧绞痛,甚至痛人心肺——谷靖炀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她的眼神清楚地告诉他,她心痛,因为看见迎月和他——傻丫头,打扰什么?迎月正在帮我推拿筋骨,你有空也学学……照理说他不需要解释,可话就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只为了他不想看见她眼中的失落,连带地刺痛他的心……是啊,紫儿,爷很喜欢这种人体推拿术喔,有空的时候,迎月姐姐可以教你。
脸上挤出娇美的笑容,迎月甜甜地开口说话,眼神在看见谷靖炀的手紧抓住水漾紫时变得深黝……不、不用了,谢谢迎月姐姐的好意,这种推拿术紫儿怕是学不来,紫儿还是先到灶房准备膳食。
被谷靖炀握住的手像被火烫着般灼痛,水漾紫无措得直想将手抽回。
紫儿。
谷靖炀眯起眼睛,她一直在回避他的视线,这感觉让他心里好不舒坦。
爷,时辰都过晌午了,你还没用膳呢,不如就先让紫儿去灶房,有什么话就等用完膳后再说,爷,你说好吗?迎月娇柔地建议着,脸上有着温柔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一颗冷绝死去的心,能寻得回春暖日阳的光芒吗?她恨,恨老天爷,恨紫儿,就是无法恨爷的无心冷情……也好,紫儿,那你就去灶房吧,迎月,你继续帮我推拿筋骨。
谷靖炀放开紫儿的手说道,旋过身不再理会她,举步便往先前躺着的贵妃卧椅行去。
是的,爷。
迎月唇边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笑容,可这笑容是苦涩的,因为爷是真的在于水漾紫,而在乎的程度恐怕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还是说他感觉到了却佯装漫不经心……恨,好恨,她真的好恨哪,老天爷是否太偏心了些,她是这么的努力想让爷多看自己一眼,哪怕是虚情的一眼亦好。
,结果——爷,迎月姐姐,那紫儿告退。
紫儿的话打断迎月的思绪,睨看着她,迎月的眼神逐渐冷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