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紫一奔进花厅,心中悬念着跌断腿骨的含笑,压根无心欣赏厅堂内富丽堂皇的摆设和雕工精美的廊柱,原先传出阵阵仙乐的古筝正搁在厅堂中央,舒魂宁神的麝香犹烟雾袅袅,一道道色香俱全的佳肴呈放在桌几上——嗯……一阵阵微弱的女子申吟声,从花厅后的花阁绣房传了出来。
水漾紫呆了一下,不会吧?难不成连迎月姐姐都受伤了,要不然她怎么会发出好像很痛苦的申吟声,只是她若受了伤,那她们的主子盼影姑娘人呢?啊……求求你……主子……给我……迎月好难受……心思转念间,迎月痛苦的申吟声愈渐清晰地传人水漾紫耳中,这回她不再犹豫,因为她已经可以肯定她应该也受伤了,而从她语句中那主子二宇可知,造成她受伤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顾盼影。
她果然是个坏心肠的女子,连她的婢女都痛苦地哀求她,她却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或官语,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她还视若无睹似的。
啊……主子……迎月还要那个……还要……主子……申吟声变得急促起来,好像痛苦难当又有种压抑的味道,和含笑的虚弱叫喊似有出入——啊……主子求你……迎月难受得要死了……呜……迎月难受得要死了?!她竟然受伤得这么严重,纵然心中原有一丝困惑,听到这儿水漾紫再也无神细想,焦急地扯开喉咙叫一声:迎月姐姐,我来救你了。
就朝顾盼影的花阁跑去,而虚掩的木门让她毫无阻碍地推开门就冲进去了。
迎月的惊呼声伴随着门被大力推开所发出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条红绫被帛凌空飞来遮住她的视线,啊!毫无预警会有暗器射来的水漾紫吓得惊叫一声,待发觉盖住她脑袋的只是一条质料上好的绫罗帔,而不是致命武器时,她顿时手忙脚乱、很是狼狈地将之拉开,一拉开在看清眼前的景况后,她就吓傻了。
轰地一声,她的脑袋立刻变得一片空白——两、两个美丽的女人?!尽管迎月身后那名女子已隐身在帷幔后,可那一瞬间,她还是瞧见了她那绝艳的姿容宛若仙女下凡,而那雪白修长的纤纤玉指,正盈握着迎月丰满硕大的双ru揉捏……出去!谁准你进来的,含笑呢?迎月又惊又气得娇斥,柔弱无骨的玉手拉下另一围帷幔,整个遮住身后女子的面容和身影。
一语惊醒梦中人,水漾紫这才从眼前的惊吓中清醒过来,脸红耳赤得忙转过身,嗄!我、我、我不是故意……我是在花厅听到迎月姐姐你说难过得要死掉,我才以为你和含笑姐姐一样受伤了。
天呀!她、她、她看见了什么?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画面?!可这画面是两个女子而非一男一女,实在太惊世骇俗、太匪夷所思了。
女人和女人?!这就是绝代花魁的真面目?一个不爱男人爱女人……含笑受伤了,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盼影居的?迎月仅穿着红色肚兜和同色系的亵裤,就掀开帷幔走下大床。
我、我爬树进来……水漾紫一怔,看着她走到面前,那艳若桃李的脸蛋比起她躲在树上偷看的还来得艳光四射,迎月姐姐真的好美,如果她也在秦楼挂着,楚楚姑娘恐怕就会被挤到第三位去了,可惜她仅是盼影姑娘的贴身婢女。
爬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自闯人盼影居!秦嬷嬷没告诉你,未得传唤不得进入盼影居,违者重打二十大板……我不是故意要爬树进入,我是因为听到含笑姐姐的申吟声,才不得已跑进来。
水漾紫心慌得忙澄清道。
当初她只敢偷偷爬到树上偷看,就是因为违者得被重打二十大板,开玩笑,若不幸失风被抓,她的屁股不被打得皮开肉绽才怪。
不得已?我瞧你是居心不良才对,你叫什么名字?迎月压根不相信她的说辞,以含笑的身手怎么可能会受伤?除非是她——但若是武林高手,主子那一手绫罗帔,她岂会闪不过身?我叫紫儿,是秦楼新进的婢女。
水漾紫吓得心慌意乱,深怕自己真会被拖出去给重打二十大板,她仍有娘、大姐、二姐、三姐,小紫儿不会连见她们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就真的到苏州卖鸭蛋去了吧?呜……难道这就是细作的下场?紫儿,我不管你是谁,违反规定就得受罚,含笑、含笑……瞧她犹如受惊吓的小兔般无助,迎月不悦地扯开喉咙叫唤,一定是含笑见她和主子在房内谈事情就开小差,结果让水漾紫给闯了进来。
含笑姐姐真的受伤了,她跌断腿却不敢让我去请大夫,她流了好多血,迎月姐姐,如果你真的要罚我违反规定闯进盼影居,我无话可说,可是你还是先救含笑姐姐要紧,她的骨头都露出来了,好可怕喔。
一提到含笑,水漾紫这才记起她还在等着她救命,孰料被迎月一喝斥,她竟给吓忘了,这一耽搁,含笑姐姐不会……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迎月嗤之以鼻。
迎月姐姐,我说的是真的。
她为什么不相信她?水漾紫有些难过得大喊。
真的?哼,我看你……迎月驳斥的话正要出口,便被帷幔后的人给截断了。
迎月,你就过去看一下吧。
娇柔的嗓音像会蚀魂媚骨般的随着帷幔掀开而响起。
水漾紫错愕地抬眸,一迎上顾盼影水汪汪的摄魂媚眼,她差点看直了眼眼。
天啊!多美丽的女子,一头青丝披散在脑后,两道墨色的烟眉有些英气却不减娇艳,眉宇间贴着殷红的梅花钿凭添无限风情,只可惜鼻唇全掩在一面轻纱下。
不过光是那一双含春风眼,就足以勾尽天下男人的魂魄,因为就连身为女子的她,在看一眼后都不禁意乱情迷,她这绝代花魁实是当之无愧,而那原被她认为艳丽无双的迎月,站在顾盼影面前亦犹如星子比月般难与争辉……小姐……迎月有些错愕地看着貌赛芙蓉的女子——顾盼影,她真是太美丽了,只是谁晓得如此美丽的女子其实是……你叫紫儿是吗?顾盼影没理会迎月,只是对着水漾紫浅浅一笑。
她这一笑又教魂飞千里的水漾紫,更是飞上九霄云外,她只能傻傻地点头,心中暗忖:怎么会有女子生得如此媚人,穿着一袭水紫色的赭黄罗上银泥袄子,裙长拖曳八幅间摺,行起路来风姿袅娜、神态妩媚,她根本就看得痴了……紫儿,那含笑现在人在何处?她那瞠目结舌的模样,看得顾盼影顿觉有趣极了,她知道自己的容貌生得如何,只是小丫头的神情活像没见过女人似的,教她不禁兴起逗弄之意,紫儿,你的口水滴下来了。
口水,呀——水漾紫一呆,反射性地伸手摸上嘴唇,哪来的口水?没、没有口水啊?‘’她呆愣愣地看向她。
顾盼影非但人美,就连声音都媚得酥人心骨,害她的心犹如小鹿乱撞般狂跳起来。
呵呵……顾盼影掩唇轻笑,敛垂的眸光在瞟及一旁的迎月后倏然一沉,迎月,你下去找找含笑吧。
很有趣的小丫头,她那惊艳又傻气的反应让她备感鲜奇,如果她知道她其实是一个——神情一定更有趣吧,只是刚刚她那一瞥,究竟看见多少?小姐——迎月惊诧地看着顾盼影眼中一闪而过的兴意,难不成主子对水漾紫有兴趣?可如此一来,主子的秘密……迎月,乖,听话。
顾盼影微微一笑,语气慵懒娇柔却又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的,小姐。
迎月轻咬一下嘴唇,然后服从命令退身而出,这一生她的命早就给了主子,只是一想到主子若对紫儿做出适才对她所做的行为,她的心就禁不住要发狂。
啊,迎月姐姐等我,我也去帮忙。
一见迎月从身边走过,拂来一阵香风,水漾紫痴然的目光才拉回现实。
她是怎么回事?竟然看见一个倾城花魁就被迷惑心智……她猛然凝眸望着近在咫尺的顾盼影,嗄!好高啊!竟然比她高出近一个头,南方女子鲜有如此高大,若非她貌比花娇,可会教人误以为她是昂藏七尺的男儿,只是没有七尺男儿会成为青楼花魁,更何况她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怕是她那娇柔的二姐水漾绿都望尘莫及,她真是好生美丽。
等一下,紫儿,我有话要问你。
顾盼影唤住了她,她还没解除心中的困惑,这有趣的丫头岂能走人?是好心抑或另有图谋,她可得仔细盘问清楚。
咦!水漾紫诧异地迎视她绝美的丽容,被她那凤眼重瞳、眼梢含春的水眸一瞥,心儿就止不住狂跳,她不安地垂下眼帘,她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异样的感觉,还是对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是因为看见她和迎月——红云抹上她绯艳的粉颊,女女间的春宫景象,怕是一辈子都无法从她心中忘怀了,然而,最令她不解的是——顾盼影,一个绝色天香的头牌名妓,慕名而来的王孙公子、豪富仕绅不惜千金买笑,孰料她……竟有那特殊癖好。
顾盼影在贵妃卧椅上姿态撩人地斜倚坐下,曳地的八幅间裙宛若扫落梅般,掀起花海随风飘舞,垂敛的媚眼下,将水漾紫局促不安的神情举止,一一看人她眼中——个装扮看似十一二岁的小丫头。
头上梳着两个圆滚滚的发臀,一张不施脂粉的清秀脸蛋,弯弯的黛眉自然天成,水灵灵的大眼眸清亮有神,看得出是个毫无心机的女孩,一张小巧的菱角嘴儿,因不安而紧抿住,粉嫩嫩的脸颊染上两朵红彩,衬得一张鹅蛋脸儿像捏得出水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