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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失忆者

2025-03-30 06:15:15

第二天一早,依然阴雨绵绵。

旺季里熙攘热闹的县城码头由于季节和天气的原因,此时显得冷冷清清。

虽然早晨雾还没有散尽,但站在码头岸边往东看去,仍可隐约看见远处海面上有一片硕大的黑影,那就是罗飞提到过的明泽岛了。

罗飞约好的渡船早早来到了县城码头。

船老大姓胡,是个五十来岁的壮硕汉子。

罗飞上船的时候,他正指挥着一个小船工往船上搬运着货物。

那船舱里已满满当当,堆着各种生活用品。

罗飞坐在船舱靠头的部位,和船老大扯起了闲。

老胡,这一船东西都是往岛上拉的?那可不,岛上人过冬都靠它呢。

老胡嘴里应着,手脚却丝毫没有停歇。

过冬?罗飞微微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往后不出船,在家等着过年啦?这是老天爷的事,可不是咱人懒!现在一天冷似一天的,不定哪天早晨一睁眼,海水就上了冻,那时候还出什么船?只能在岛上猫着罗!哦。

罗飞恍然地点点头。

心里暗想:照这个说法,自己在岛上还不能多呆,最好在海水结冻前就离开。

一个多月前被困在南明山上的那段经历,让他至今想起来仍然后怕。

说话间,罗飞看到蒙少晖出现在码头岸边,正探头四下张望。

他连忙站起身,挥手招呼着:小蒙!这边呢!蒙少晖看见了他,也不回答,径直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背后鼓鼓囊囊,看来象大多数外出的年轻人一样,他的随身行李都装在背着的旅行包里。

赶紧上来吧,马上就要开船了。

老胡已经从罗飞口中得知会多来一个船客,也热情地招呼起来。

很快,蒙少晖便走到船边,看着船舷和码头相连的那块踏板,他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有些惊惧不定。

上来吧,小伙子!这板稳当着呢!老胡一边说,一边用脚示范性地在踏板上踩了踩,果然是纹丝不动。

蒙少晖伸出一只脚踩在踏板上,然后深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把身体的重心慢慢跟了过去。

身下出现一片幽暗的海水,泛着令人捉摸不定的黑色光泽,一些模糊而又恐怖的记忆突然间冲击着蒙少晖的神经,他的腿情不自禁地打起哆嗦,身体也跟着失去了平衡。

小心!罗飞发觉不对,抢上一步把蒙少晖拉到了船舱里,看着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担忧地皱起眉头:你怎么了?对不起,我从小……从小怕水。

蒙少晖额头上点点落落,不知是雨水还是冷汗。

这点水有什么好怕的?海上的大风大浪你还没见过呢!老胡呵呵一笑,吩咐小船工:起锚吧!渡船微微一晃,离开了码头岸边,转舵向着明泽岛方向驶去。

你女友还是没和你一起来?罗飞见蒙少晖独身一人,略带歉意地问道。

蒙少晖苦笑了一下:昨天晚上我们又吵了一架,她已经回城去了。

还好有卡卡在陪着我。

他一边说,一边脱掉雨衣,那只黑色的猫咪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温顺地趴在主人的脚边。

显然,这就是他所说的卡卡了。

罗飞见猫儿憨顺可爱,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它的脑袋,谁知那猫咪却突然瞪眼恶狠狠地看着他,龇牙咧嘴地嘶叫起来。

逼得罗飞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这猫脾气不好,很少让生人碰它。

蒙少晖略带歉意地解释。

老胡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嘿嘿一笑,插话说:你们城里人可真是不讲究,这黑猫可不顺序,哪有出门还带着它的。

不顺序?罗飞一愣,一时没明白过来。

不顺序就是不吉利的意思。

这是当地的方言。

蒙少晖帮罗飞翻译了一下。

老胡赞同地点着头,看看蒙少晖:小伙子,你能听懂本地的方言?不但能听懂,还会说呢。

蒙少晖说这句话时的口音和老胡一模一样,正是地道的当地方言,这令船上的其他人都颇感意外。

小伙子,你在本地呆过?老胡讶然问。

蒙少晖茫然地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他的回答令大家都有些奇怪。

心直口快的老胡立刻脱口而出:呆过就是呆过,没呆过就是没呆过。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蒙少晖沉默片刻,轻轻地说道:我失忆了。

那你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什么吗?联系到昨天的情况,罗飞立刻敏锐地意识到一些东西。

蒙少晖点点头:五岁以前的经历,在我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我正是要寻找这些失去的记忆,而这封信就是我唯一的线索。

罗飞的脑子飞快地旋转了几下,随即便找出了几点疑问:即使你失忆了,可你失忆前的事情你父母总知道吧,他们没有告诉过你吗?在我的记忆中从来都没有母亲,而我父亲对以前的事则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

即使我问到他,他也从不回答。

上周我父亲去世了,那是一场意外,车祸。

我整理遗物时发现了这封信,这才找到了这个地方。

蒙少晖幽幽地说着,不论是幼年无母,还是新近丧父,对他都是很悲伤的事情。

听了这番话,罗飞的好奇心不禁有些萌动。

你那封信的内容,能让我看看吗?犹豫片刻后,他提出了这个有些唐突的请求。

或许是对昨天受助的感激,又或许是出于对罗飞警察身份的信任,蒙少晖没有多考虑便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笺,交到了罗飞手中。

信封内的信纸已经有些发黄,上面只有很简短的两句内容:来信已收讫,得知你们父子二人现在生活得很好,我十分欣慰。

你离开时留在我这里的物品,我一直妥为保管,我会按你发来的地址寄还给你。

这即无抬头,亦无落款的一段话,也许称为便条更合适一些,从中实在难以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罗飞看了几遍,轻轻摇摇头,把它交还给蒙少晖,突然,他想到什么,大声询问船头的老胡:老胡,你在岛上呆了多少年了?五十多年了,一辈子!老胡的语气中带着些自豪。

那以前岛上有没有一个叫蒙爱国的人?他有一个儿子,后来两人一块离开了。

蒙爱国?老胡低头想了想,没印象了,不过这些年离开岛的人可太多了,很多我也不认识。

罗飞理解地点点头,根据他所看到的资料,明泽岛方圆近八十平方公里,散居着数千人口,即使象老胡这样的资深岛民,也不可能谁都认识。

蒙少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然后他看向远方的海面,转开了话题:罗警官,说说你吧,你是为什么到这岛上来的?罗飞笑笑:我是被广告所吸引,慕名来游玩的。

说笑了。

老胡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这海岛只有夏天才好玩,大冷天的有什么意思,你肯定没说实话。

就是因为别人觉得没意思,所以我才会来。

我喜欢一个人,人太多了,那你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罗飞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鬼望坡,我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鬼望坡?蒙少晖被这个略带诡谲气息的名字吸引住了,他从罗飞手里接过那张纸端详起来。

这是一张旅游公司印制的旅游宣传广告,介绍了黄坪县的旅游景点,其中有一大段都是关于所谓鬼望坡的。

‘鬼望坡’在黄坪县境内的明泽岛上,是位于海岛南山的一大片山坡,这片山坡正对着山下的村落,坡上悬崖陡直,植被茂密,怪石林立。

关于这个地名的来历,在当地流传着一个恐怖的故事。

据说在十多年以前,山坡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灵异现象。

在月光明媚的深夜,在坡壁最陡处的灌树顶上就会出现一个神秘的黑影,那黑影一动不动地坐着,似乎在俯望夜幕中的村落。

令人难以解释的是,这个黑影只能在夜晚远远看见,白天却难觅踪影。

于是山坡闹鬼的说法不胫而走,从此这片山坡也被称为‘鬼望坡’。

轻轻读完这篇介绍,蒙少晖嗤了一声:怎么会有这种事?肯定是当地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辞。

年轻人,这你可错了。

老胡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鬼望坡’当年闹鬼时的情形,明泽岛上从老人到小童,人人都知道,绝对不是假话!这么说,你也是见过的了?罗飞绕有兴趣地询问。

当然了。

我住的山沟当年正对着‘鬼望坡’!山坡上闹鬼的那段日子,村里的人到了夜晚就不敢出门,后来有人出钱在山坡旁盖了祭堂,又请人做了法事,这半夜里的鬼影才消失不见。

老胡说的有板有眼,一点不象骗人的样子。

很显然,蒙少晖对这套说法根本无法接受,见罗飞听得专注,他忍不住问道:罗警官,你相信这些吗?我只相信一点,不管发生过怎样诡异的事情,在它背后总能找到合理的解释。

这也是我来明泽岛的原因。

罗飞说的不假,一周前他偶然看到鬼望坡的介绍,立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正好明泽岛距龙州不远,而自己在调动工作期间有段休假,所以他便赶了过来,半是游玩,顺便也看看是否能解开其中的秘密。

此时晨蔼已散,雨水亦慢慢止歇,海面上的视野已较先前好了很多。

明泽岛团着它那黑黝黝的硕大身躯,横亘在船行的方向上,岛上山石连绵起伏,曲线怪异,象是一头半卧在海水中的怪兽,气势迫人。

罗飞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的岛屿,面对自然的鬼斧神工,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敬畏。

他身旁的蒙少晖微皱着眉头,神色中更多的却是迷惘与某种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