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面对金田一的突然来访,对方比想象中的神情还要平淡。
他可能还需要知道金田一来访的目的吧。
从那种释然的表情推断,面前的真凶一定还沉浸在作案成功的喜悦中。
见此情景,金田一松了一口气。
进屋时心中涌上一种犹豫的心情。
可是,作为名侦探金田一耕助的孙子,不能对真凶置之不理。
虽然不像明智警视所说的那样,金田一毕竟不是警察。
而眼前的这位真凶,又和金田一共同拥有一段幼年时的回忆。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置之不理。
那我就打扰……金田一坚定了决心,走入房中。
房间很整齐,摆放着别有情趣的家具。
书架和桌子上也是整理过的。
一想到深夜中整理房间,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两个人隔着简易的木桌子坐了下来。
金田一把两本《邪宗门》、旧杂志和恐吓信摆到了桌子上,对方明显地颤抖了一下。
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对方问道。
金田一神情泰然自若地说:你是杀死比吕和龙之介的真凶,这些就是证据。
金田一先发制人,继续道:不过,我希望从你的口中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他欲逼对方承认罪行。
当然没有过高的期望,对方不会轻易认输,否则也不会设下重重机关来逃避罪责。
凶手脸上浮出勉强的笑容,用夸张的动作和手势否定了金田一的指控。
看来你不承认了……金田一又一次坚定了信心,那么你仔细听我说,当然可以随时提出异议。
可以吗?此人又一次点头笑了笑,已经不是旧日的老友,真凶邪宗门就在眼前。
金田一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现在面对的不再是一个老朋友,而是真正的凶手。
好,那么,就从我来轻井泽的理由开始说起吧。
实际上,六年前,幽灵屋探险时,我在地下室那道上了锁的大门前听到了呻吟声。
不仅如此,从地下室出来之后,我又被草丛中的背包绊倒,扭伤了脚,并且亲眼看到了背包中的《邪宗门》和背包上绣有‘DEJIMA’的字样。
我本以为那呻吟声是错觉,那背包是别人遗失在那里的。
可是,仍然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内心深处。
直到我收拾房间时,发现了那张用来包陶器的报纸,才一下子唤醒了我内心深处的记忆。
金田一浮想起发现那条报道时的情景。
在浅间山发现遇难者尸体并不算什么重大新闻,却登在了全国性的报纸上,说明和平时期很少发生案件和事故。
也就是这个原因,原本可以只登在长野县地方版上的消息,却登在了全国性的报纸上。
如果,母亲用它包陶器是一种偶然,那么金田一时隔六年才看到这张报纸,也可以说是一种奇迹了。
可是一想,无论什么样的案件,都是一些不祥的偶然的叠加。
而侦探,正是以这些偶然为线索,进行破案的。
这些偶然应该叫做宿命。
我看到的就是这条报道。
金田一从口袋中掏出报纸。
看到了吗?一名叫‘出岛丈治’的男子在浅间山中遇难饿死。
看到这个,我便回想起那个绣有‘DEJIMA’的背包。
在浅间山中遇难的男子的背包,怎么会在轻井泽别墅地的草丛中呢?令人不解。
我立刻又联想到了废屋地下室中的呻吟声,一定有人把出岛丈治关在地下室中,将他饿死,然后又把背包丢弃在草丛中,这是一种让人误认为是意外事故的伪装工作。
我决定马上来轻井泽。
一想到我是因为胆怯而逃走,却失去一次挽救人命的机会,就感到有损我爷爷名侦探的名声。
所以,我向妈妈借了钱,当天就离开了家。
这本旧杂志是我从书架上拿来的。
说着,金田一拍了拍桌上的《轻井泽杂志》。
这样一来,我就好像一个埋在地下的时光存储器,重又被挖了出来。
带着六年前的回忆又来到轻井泽。
但没想到是为了一桩案件,真有些后悔呀……金田一感到十分后悔。
可是,现在有些事不得不做。
后悔只能留到事后了。
想着,他继续说道:实际上,六年前,看到出岛背包中的《邪宗门》的人,不只我一个,还有比吕,他也看得很清楚。
刚才回想一下,才觉得他那时的表情有些异常,还把书放回了背包。
他是好奇心很强的人,过后,一定又去过废屋。
如果我不是因为扭伤了脚,也会回去再确认一下的。
可是,那时我不仅伤了脚,还发了高烧,无奈,只能回东京了。
不过,比吕又去了一次。
他也许也听到了地下室的呻吟声。
再加上背包和《邪宗门》,就更让他好奇了。
可是,比吕很不幸。
他看到了叔叔绘马龙之介搬动出岛丈治尸体时的凶相!2金田一回想起比吕的日记中,像恐怖小说的那段描写。
遗弃死尸的始末。
背着尸体,叼起滚落在地上的手电筒,简直像恶魔一样,那便是被害的邪宗馆馆主绘马龙之介。
金田一讲述着日记描写。
真凶邪宗门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僵硬。
金田一接着说:对于比吕来说,龙之介叔叔是收留自己的恩人,今后也是自己生活的经济支持者,是他把自己从恐怖的收容所中解救出来,作为饱受磨难的孤儿,比吕隐瞒了事实真相。
作为小说新人奖的得主,比吕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当时,他也明白了那个背包的用意。
而且,大概在我看到那条报道之前,他早就看过了。
这样一分析,当时比吕看到我拿来的那条报道,该有多么惊讶呀。
不过,比吕根本没有表现在脸上。
也许,比吕早有心理准备,连贺卡都不发一张的我,竟然亲自登门拜访,一定与那桩案件有关。
再加上我是金田一耕助的孙子,喜欢模仿侦探,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而且,他也应该记得,我发现出岛背包时的情景……金田一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记忆的箱子打开了,昨天的回忆倏然地被抓了出来。
最初看到金田一从背包中拿出芥川龙之介的《邪宗门》的人,就是比吕。
比吕当时捡起了金田一丢下的书,还说道:《邪宗门》?怎么还有这个……至少,比吕知道那是《邪宗门》,口中还念叨着怎么还有这个……比吕的文学知识在当时已经很不寻常了。
而且,邪宗馆的书库中,足足有一大排,都是《邪宗门》。
如果他看到的是北原白秋的《邪宗门》,没有理由发出这样的感叹。
可是,那偏偏是极为少见的芥川龙之介的《邪宗门》……那是一部未完的作品,文学专业出身的长岛警长也只是有所耳闻。
比吕也是第一次知道。
所以,才由衷地发出感叹。
这样考虑,大厅中的《邪宗门》最初也是比吕发现的。
这就说明他由心理到行动的转变。
也许他认为庞大的藏书中可以找到芥川的《邪宗门》,于是就去了书库。
没想到发现了珍贵的最初版本。
事实上,刚才金田一去书库时,芥川的《邪宗门》就和多本北原白秋的《邪宗门》摆在一起。
金田一简单解释着自己的推理,渐渐地开始进入案件的核心。
不过,叔叔,不,绘马龙之介为什么要杀害出岛丈治呢?把人关在地下室中饿死,又伪装成意外事故,从这一点分析,出岛与绘马龙之介以前是认识的。
他知道出岛喜欢登山,才会想到把事故地点故意安排在山中。
这样,即使警察前来调查,也不会联想到什么动机或是交友关系。
这个提示就写在六年前,我错卖的一本杂志上。
金田一打开桌子上的《轻井泽杂志》。
首先,杂志最后一页上写着编辑部人员的名字。
我一直都没注意到,其实‘出岛丈治’这个名字就写在其中。
在负责报道的编辑人员一栏中,清楚地写着这个名字。
为了确认一下,我又找到了那条报道。
上面也写道出岛是‘长野县轻井泽町的杂志编辑’。
我认识一些杂志社的人,他们大都住在东京或是有出版社的大都市,而他却住在轻井泽,于是便联想到,他也许就是这本杂志的编辑。
结果,果不其然。
再看目录。
特集报道栏下面的小字,写着‘上田理科大学教授绘马龙之介’。
特集的内容是:秋季是采蘑菇的季节!权威人士推荐安全可食用的浅间山脚的蘑菇。
看了好几遍这个标题。
又看了一下内容,注意到这个‘权威’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听研太郎说起过绘马龙之介的经历,才知道他是‘菌类研究家’。
我本以为是研究细菌,但听东大出身的警视说。
‘菌类’并不是指细菌。
细菌一般是指大肠杆菌、痢疾菌之类的病原菌。
而从广义上讲,据警视说,菌类指的是霉菌以及蘑菇。
这样看来,绘马龙之介在大学中,应该从事着,蘑菇的研究和教学。
我刚才也去过他的房间,里面有很多关于蘑菇的书。
其中也有他写的书。
大概因为轻井泽里有他的别墅,他才接受了为杂志写报道的工作。
可是,他又有洁癖,不愿直接用手触摸山野菜和蘑菇。
不知道他是如何研究菌类的。
听说研究细菌时,哪怕只是用显微镜观察一下,有的人也会觉得不卫生,无论什么都要消毒。
这一点倒是有些相似。
绘马龙之介即便是菌类专家,恐怕他也没有亲自用手接触过那些天然生长的蘑菇。
也许是用书或图片进行研究的?所以,就像电视中经常看到的‘采蘑菇的名人’那样,实际上对自己辨识实物的能力根本没有自信,只是书中无法看清的蘑菇,在超市买菜时,就可以仔细看清楚了。
不过,作为权威人士,谁也不会承认自己无法辨识实物。
所以,接受了杂志社的工作后,才发现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我还记得杂志上的照片,和那天三岛采来的一样。
看到那个之后,你说‘吃一口就能致命,有剧毒’。
这里写着这种蘑菇可以食用,明显是个错误,你弟弟和双亲就是吃了这个才丧命的,都是因为听信了绘马龙之介错误的解说。
是吧,琉璃子!3常叶琉璃子吃惊地瞪着眼睛。
是的,我家人的确是被这种蘑菇死的。
不过,和杂志上的报道无关。
不过,真没想到,作为蘑菇研究的专家,龙之介叔叔竟然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可我家人不是听信了杂志才去吃那蘑菇的,这全是意外,应该是事故吧?虽然语调坚决,但可以看到她内心的动摇。
可是,她仍然回避自己的嫌疑。
一知半解的论证时不足以让她认罪的。
警察逮捕罪犯,是要凭物证的。
作为朋友,金田一所能做的,就是在警方查明真相之前,劝琉璃子自首。
为此,金田一继续进行着推理。
好了,那并不是事故。
你家人的死完全是人为的过失。
出岛丈治之所以被杀,大概也是发现了龙之介的这个过失。
拜托龙之介写特集的人是出岛,自然也是他发现错误了。
出岛可能给龙之介施加了很大压力,因为毕竟这种失误闹出了人命。
也许要告发龙之介,或是向他榨取金钱。
总之,因为这样的动机,龙之介才杀害了出岛,而遗弃尸体的那一幕,又被比吕看到了。
这就是六年前那桩命案的真相。
我完全不知道这些事情。
琉璃子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
出岛怎么能把别人的过失都推卸到叔叔身上呢?可是,杀人……这也太残忍了。
金田一君,我知道你来得时候真的非常高兴。
我说过,六年前我就把你当‘朋友’,比吕也一样,我们是最谈得来的朋友。
为什么要杀死他呢?琉璃子想用这席话让金田一远离事情的真相。
再次相见时的琉璃子,的确是真心高兴的。
真是无法想像,这种善意的表情背后暗藏杀机。
可是,现在想想,这也是无可置疑的。
总之,她曾经的确把比吕当成朋友,把龙之介当成恩人。
金田一沉默着,琉璃子又指了指桌子上的恐吓信。
还有,比吕被杀前得到的《警告书》又是怎么回事呢? 箭飞来的时候我可是和你在一起的,是吧?这不是什么《警告书》。
金田一说。
发出这份恐吓信的人是比吕。
这并不是预告之后两起命案的通知,这是比吕告诉我:不要插手六年前那桩命案的机关。
比吕和研太郎、纯矢一样,昨夜也看到了我带来的报道。
那时,他就已经察觉了我的目的。
他为了掩盖绘马龙之介的罪行,继续这种平静的生活,才会那样做的。
金田一想起研太郎看到报道时的情景,报道经过纯矢、远藤树理之手,最后传到比吕手中。
已经记不清比吕看到报道时的反应了。
当时,他也许心里感到震颤吧。
等一下,金田一君。
琉璃子插话道。
我怎么看,这都是杀人的预告呀!如果不忘记‘邪宗门’,离开这里,惨剧就会发生。
不是正像上面写的那样发生了么?因为你没有离开,罪犯杀了比吕。
然后又用撕碎的《邪宗门》作路标,把我们引到那个地方,不是吗?如果大家都那样想的话,你便达到目的了。
然后,杀死绘马龙之介,并伪装成自杀,还把北原白秋的《邪宗门》放在尸体上。
这样一来三件事就具有连续性了,人们自然会把之后的案件同发出恐吓信的人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里有一个你没有察觉的重大矛盾,琉璃子。
矛盾?啊,那个恐吓信上写着‘地狱屏风画一样的惨剧就会席卷邪宗馆’。
这部分一看便知有玄机。
在白秋的《邪宗门》里,没有找到相应的文字,就算是普通的恐吓,也感到不自然。
不过,这一句正好出现在芥川的《邪宗门》里。
也就是说,恐吓信上的‘忘掉……’不是指白秋的《邪宗门》,而是指芥川的作品。
琉璃子的表情有明显的震颤,因为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实。
金田一又说:这样一来,后面几件事的连续性,全都被打断了,是吧?无论是比吕还是龙之介的案子,凶手都使用了北原白秋的《邪宗门》。
说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恐吓信。
也就是说,两件杀人案都是不知道芥川作品的人所为。
恐怕你听到我从美雪那里借来的《邪宗门》是白秋的,所以就想当然的认为《邪宗门》只有白秋的版本,这样就犯了很大的错误。
当然了,白秋的《邪宗门》已被选入了教科书,是非常著名的作品。
而且,这座邪宗馆也是依据白秋的《邪宗门》的风格而建造的,白秋真是一位与轻井泽渊源颇深的作家呀。
我因为文学功底不深,所以反倒容易想到这部作品可能还有其他作家的版本,结果,轻易地找到了线索。
一是看到两幢邪宗馆时,才想到一个书名可能会有多个作家的作品。
这个案件中,似乎总是两两相关。
两部《邪宗门》。
两个邪宗馆。
还有,旧报纸与旧杂志上的两篇报道。
未知的事件层层叠叠出现在眼前,琉璃子迷惑了。
可是,金田一又想: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么琉璃子就会更加误解。
一想到她的反应,金田一就感到恐惧。
琉璃子,在废屋中被箭袭击的时候,你还没有杀人的念头吧?所以,那个时候你是真的感到了震惊。
到我房间的时候,还说把比吕他们当作好朋友,那也不是假话。
而之后,一瞬间杀人的意念取代了人与人之间的真情。
是的,你是在昨晚到我房间时,才产生杀人念头的……金田一说着,感到一阵心痛。
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里之后,才勾起了琉璃子杀人的动机。
我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你还坐在床上翻着《轻井泽杂志》。
然后突然跑出了房间,并不是因为美雪进来了。
那是你看到了杂志上的报道,而无法原谅绘马龙之介的过失。
你家人正是听信了报道上的解说,才误食了剧毒蘑菇而身亡。
龙之介虽然知道这样的事实,仍然以恩人的身份把你接到家中,还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你看到杂志上的报道,立刻恼羞成怒,才跑出我房间的。
不是吗?不是的,完全不是那样的。
琉璃子坚决否定着。
因为七濑来了,我才走的。
然后我就回屋洗澡睡觉了,当然,也没有去过比吕的房间,更没有杀死他。
按你的推理,我倒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死比吕呢?其实,金田一也没有确定的答案,也只是在猜测,一定是琉璃子误解了比吕,而她却没有发觉。
对金田一来说,还是对真凶琉璃子来说,这都是一个残酷而难以接受的误解……金田一沉默着。
琉璃子又说:你忘记了吗?金田一君,杀死比吕的真凶今天早上偷走了大厅里的《邪宗门》,并且把它撒在通往废屋的路上,而我没有时间做这些事情。
金田一君,今天早上大家在餐厅吃饭的时候,《邪宗门》的确在大厅里。
这你是知道的。
之后我在厨房和餐厅里跑来跑去,怎么有往返二十分钟的路程呢?我是有警方的不在场证明的,金田一君。
琉璃子的理由是一个接一个,更让金田一感到心痛。
那只是不在场证明的陷阱,琉璃子。
陷阱?是的。
据警方说,杀死比吕的凶器——锤子是比吕从管理人那里借来修桌子的。
那么,凶手用锤子杀死比吕,一定是出于一时冲动。
你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杀人的。
可是,你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就是为死去的家人报仇,杀死绘马龙之介。
为此,你就必须尽量逃避嫌疑。
你正好利用了比吕发出的恐吓信。
你当时也许不知道那是谁写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恐吓信中‘惨剧就会席卷邪宗馆’这一部分至关重要。
也就是说,如果恐吓者所说的‘惨剧’能够与比吕的死结合在一起,那么自己就可以逃避嫌疑,因为收到恐吓信时,自己与美雪和金田一在一起。
既然如此,即使是恐吓者,也不会向警方承认事实。
实际上,恐吓者就是比吕,他已经被人杀死了。
接下来,就要让恐吓者与杀人者看上去是同一罪犯,而你又要得到不在场证明。
于是,你便把大厅中的《邪宗门》撕碎,撒落到通往遗尸地点的路上。
这样,你就把恐吓信中的‘忘掉邪宗门’与散落在现场的《邪宗门》联系到一起了。
同时。
你借助着大厅中的《邪宗门》,得到了不在场证明。
这个不成为理由呀,金田一君。
琉璃子有些兴奋。
我问你的是不在场证明,我在厨房和饭厅中跑来跑去,怎么可能偷走《邪宗门》,又跑到废屋呢?这到底是什么陷阱呀!偷走它很容易。
什么?厨房和饭厅都与大厅相连。
你都有机会走到大厅从玻璃盒中拿走《邪宗门》。
是吧,琉璃子?就算拿走书,也不可能往返废屋之间呀?没那个必要,在天亮之前,你已经把纸片撒好了。
什么意思!琉璃子脸色突变。
路上的纸片的确是那本《邪宗门》,而且,那本书是非常珍贵的东西,不可能轻易拿到手的。
而且如果不是同一本书,龙之介叔叔一眼也能分辨出来。
警方也确认过了。
啊,的确是同一本书。
所以说呀……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在天亮之前,你就已经把那本书拿走了。
那不可能。
我说过了,早饭之前《邪宗门》还在大厅里。
是的,不过那只是空壳,只是《邪宗门》的封皮。
4琉璃子闻言脸色骤变,她无以应答。
金田一接着说:那个时候,我们所看到的《邪宗门》,只是封皮而已,而里面的书页已经被取走了。
它仍然可以成直角摆在那里,而我们只能看到封面和封底。
如果是这种状态,除非从上面俯视,否则根本看不到这是一张空皮。
你在天亮之前就做好了伪装工作,并把书页撕碎撒在路上。
到了早上,你又和大家一起来到大厅。
因为从大厅入口可以看到《邪宗门》的正面,所以凡是经过的人都可以看到。
早饭开始之后,你便开始在大厅里忙碌着,然后又趁机偷走了那张封皮。
之后,绘马龙之介发现大厅里的《邪宗门》不见了。
即使他没发现,别人也会发现。
接着,去叫比吕的纯矢回来了,说明情况后,大家都去了比吕的房间。
那时,玻璃盒中的封皮,就应该在你身上,或者是围裙的口袋里。
然后一切就简单了。
从窗户往外看,零零星星地散落着纸片。
虽然是我偶然发现的,即便我没看到,你也会主动提示大家。
之后,我们循着《邪宗门》的碎片来到废屋,发现比吕的尸体,你趁乱随手丢下那张封皮。
这样一来,你便确保了不在场证明。
现在想一想,当时发现的纸片很湿,如果是早饭之后撒下的,它根本来不及吸收空气中的湿气。
当时一片混乱,也没冷静思考。
如果这就是陷阱的话,那么你用假信把三岛骗出去的事,也可以解释清楚了。
那信也是你写的吧?为了扫清障碍。
琉璃子沉默了,金田一没有等她回答,又说:实际上,只有他才有必要为其设置这个陷阱。
他身高有一米九,而我还不到一米七,其他人的个子也不高,除了三岛,最高的人也不过是研太郎了,他最多不过一米七五。
而那本书,这是装饰在比我们视线高的位置,因此不必担心我们发现有异常。
可是,只有三岛不同,他比我高三十公分,可以俯看放书的位置,万一被他发现,事情就会败露。
所以他不能出现在早餐室,而他又是容易被警方怀疑的那种类型。
琉璃子脸色变得苍白。
很难想象,一时的冲动杀人,却让琉璃子费尽心思制造陷阱。
拖动尸体的工作,对一个女孩来说,也是相当艰难的。
然后,她又去挖来了鸟兜的根,把它磨碎,用来毒害龙之介。
当然,她一定是一宿没有睡觉了。
而看到她与金田一周旋的样子,便知道琉璃子有不寻常的精力。
自幼失去家人,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超常的考验了。
不过,已经接近极限了。
金田一看着琉璃子的眼睛说:琉璃子,好了,告诉我吧——事情的真相。
我不想再逼问你什么了……什么真相?我什么都没有干。
金田一君,你说我是真凶,有什么证据吗?除了我之外,其他人也在饭厅,谁都有机会那样做,不是吗?金田一君?啊,是呀。
不过,能够把恐吓信中的‘邪宗门’与杀人联系在一起的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意思?琉璃子,到现在,知道这张恐吓信的只有你我和美雪。
还有发出恐吓信的人呀?那正是比吕本人,而他已经被杀死了。
而比吕所说的《邪宗门》,是指芥川的作品,而凶手却按字面理解,把它联系到了白秋的《邪宗门》上。
知道吗?知道恐吓信的存在,又可能犯这种错误的人,只有你一个,琉璃子。
5不是的,我不是凶手!知不知道恐吓信又能怎样呢?警方都没有追究这个问题。
何况根本不像金田一君推理的那样!琉璃子含着眼泪,矢口否认。
那么就说说警方认可的事情吧。
金田一叹了口气,继续道:那就是留在玻璃盒上的指纹。
这你是知道的,指纹具有法律效力。
我知道。
可我一直住在邪宗馆中,到处都有我的指纹。
何况玻璃盒上的指纹,不光是我一个人的……我说的不是指纹的有无,我是指警方没有察觉到的东西。
而我,刚刚看到你时才察觉到。
什么……琉璃子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胡说,你别骗我了。
你扪心自问,玻璃盒上的指纹到底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警方讯问过,我已经说过了,是几天前擦盒子时留下的……谎话。
什么意思?那指纹是今天早晨留下的。
趁别人不注意,偷走封皮时留下的。
而那时你没有机会戴上手套,或者用手绢擦掉指纹。
而且正如你所说,住在这里的人,都有可能接触玻璃盒,所以留下指纹而不会被人怀疑。
事实上,我和其他人的指纹,也留在了那里。
不过,你有一点没有察觉到,你的指纹非常不自然。
不自然?是的。
金田一从腰包中,掏出一张记录。
这是警方的记录,上面有你留下的指纹,你仔细看看,什么地方不自然?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手指的位置。
打开盒子时,其他五个人的指纹,都是一根食指,或是相邻的二三根手指,而你却是第二指或第四指——也就是食指和无名指,而跳过了中指。
你不认为不自然吗?你可以试一试,通常打开东西时,如果不用中指,就会使不出力气。
当然,你大概也用了中指。
那么为什么没有中指的指纹呢?答案很简单,因为中指的指甲上绑着创可贴,所以才没有留下指纹。
琉璃子急忙紧握右手。
那根手指实在洗东西时不小心划破的。
‘创可贴’是在演奏完小提琴,从厨房回来之后贴上的。
而你却说,最后一次接触玻璃盒是在前天中午,这不是不自然吗?琉璃子无以应答,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金田一朝着琉璃子深深地低着头。
这是他第一次向凶手低头。
拜托了,琉璃子!快说出真相吧!我不想为难你,只想帮助你。
我不是警察,也不想对警方说什么。
希望你能自己承认罪行!而且我还想告诉你,你可能误解比吕了。
什么意思?说着,背后的门打开了。
6出现在门口的是绘马翠,金田一和琉璃子都很吃惊。
翠没有坐轮椅,而是自己走来的。
对不起,没有敲门就……翠说着低下了头,一边扶着墙,一边用纤细的双腿向金田一和琉璃子靠近。
阿姨……金田一本想给她让个座位,翠却说:真的非常抱歉,我在门外听到了一切。
金田一哑口无言。
龙之介收留琉璃子,恐怕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因为自己的过失,琉璃子成了孤儿,他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之后他又收留了研太郎和比吕,大概是不想让琉璃子感到疑惑,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被好心人收留的孩子。
可是,金田一本以为绘马翠什么都不知道,也许不知道丈夫的罪行,而把琉璃子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善待。
可她现在的确是自己走进来的。
因半身不遂,而不得不开始轮椅的生活——其实都是虚假的。
你怎么自己走进来了?为什么要欺骗我们?金田一不禁问道。
因为我自己不能原谅自己。
翠在地板上深深地低着头。
那轮椅就是我惩戒自己的枷锁,是我隐瞒了丈夫的罪行……阿姨……到底是怎么回事?琉璃子走到翠的跟前。
翠含着眼泪说:六年前,我的丈夫向我坦白了杀害杂志社出岛的事实。
怎么会……是的,你的家人是因为我丈夫的过失才误食了毒蘑菇。
当时他是知道这件事的,而那个叫出岛的男人却要讹诈他的钱。
出岛辞了杂志社的工作之后,也试着干了其他的工作,但都失败了,于是就向我丈夫索要一笔巨款……我丈夫只能杀了他……不过,他是个沉不住气的人,杀了人之后,更是难以安心。
结果,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向我坦白了一切,并说,可以到警方那里去告发他。
不过,你没有去?金田一问翠,翠微微点了点头。
是的,如果丈夫因杀人被拘捕的话,我和孩子们该怎么办呀,想到这些,我最终没有去告发他。
而且还把这些作为我们两个人的秘密……现在看来,我也有罪。
为惩罚自己,我一度从楼梯上跳下,结果没有死成,从那之后,我就让医生开了一张假证明,说我脊髓受伤导致半身不遂。
六年来一直隐瞒着大家,包括我的丈夫。
我想用轮椅把丈夫锁在邪宗馆,这样多少可以弥补一些罪过。
可是,我错了,这并没有减轻丈夫的罪责和我的过失。
而且,现在这种罪责竟然波及到了你……原谅我吧,琉璃子……翠潸然泪下,跪在杀死丈夫的少女面前,请求宽恕。
金田一不知该说些什么。
纤细的双腿正式她六年来生活的写照。
一个身体健全的女性,却强行让自己在轮椅上生活了六年。
正像翠自己承认的那样,她没有告发丈夫,与琉璃子的犯罪不无关系。
可是,金田一并没有对翠感到愤怒。
琉璃子也跪到了翠的身旁,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应该与金田一一样。
金田一又一次坚定了决心,向琉璃子说明她的冲动杀人,只是一种误解。
在某种程度上,金田一能够想象出她的动机。
如果,这种想象是正确的,那么琉璃子会因为这种无法挽回的过失,而陷入更深的苦恼之中。
可是,不能总让她认为,她的好‘朋友’背叛了她,金田一想。
琉璃子,关于比吕……金田一把手放到琉璃子肩上说。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比吕?恐怕你误解比吕了。
7我没有误解他,金田一君。
琉璃子说。
事实上,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凶手。
比吕背叛了我。
正像金田一君说的那样,我看到杂志上的报道非常愤怒,于是就跑到了比吕的房间。
因为比吕一向可以冷静的听我诉苦。
可是,他知道我家人的死因,却没有告诉我。
而其,他还对我说过去的事情就忘了吧!所以我一气之下就……琉璃子的情绪又有一些激动,金田一抑制住她的情绪问道:你还记得到比吕房间时的情况吗?当然,一字一句都没有忘。
听到敲门之后,比吕打开门,我一边哭一边走进房间……那么,你见到比吕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说,龙之介是杀人凶手。
再详细一些。
……我说,你听我说比吕,我看到那条报道了,龙之介是杀人凶手。
然后比吕关上门,把我拉进房间说,我六年前就知道了,而且金田一把那条报道带来了。
可是还是忘了吧,以前的事还是忘了为好……我听了这话非常愤怒……便抄起桌子上的锤子……金田一听后,十分相信她的叙述。
琉璃子的记忆力是可以信赖的,也许是她长期记忆乐谱的缘故吧。
这样看来,又是一个悲剧。
由于一时的误解,心中燃起了怒火,导致了冲动杀人。
金田一用力按住琉璃子的肩,冷静地说道:你好好听我说,琉璃子。
我并不希望你更加痛苦,我只想让你知道,比吕根本没有背叛你。
所以,你要向我发誓,无论事实如何,你都要坚强地活下去……琉璃子胆怯地握着金田一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好了,我说了。
你所说的报道,和‘龙之介是杀人凶手’指的是在杂志上发现的内容,而龙之介所杀的人,也是指你的家人。
琉璃子沉默无语点了点头。
而比吕呢,比吕认为的报道,是我昨天带来的,旧报纸上的那一条,于是他写了恐吓信,逼我返回东京。
而你的到访,恰好是他发出恐吓信之后。
当时,比吕满脑子只有这些。
而你所说的‘报道’和杀人凶手,恰恰都让比吕联想到了龙之介杀死出岛丈治的事。
难道……琉璃子开始颤抖。
金田一抱住琉璃子,想抑制她的颤抖,不让她掉入绝望的深渊。
金田一接着又说:啊,是的。
你们两个被两条‘报道’和两桩‘命案’搞混了。
当然,比吕根本不知道你家人被害的事实,也不知道那条报道的存在。
而你,同样不知道龙之介杀死出岛丈治的事,也不知道我带来的那张报纸。
你们两个所指的是不同的两件事。
不——!琉璃子喊道,与此同时想拨开金田一的手。
金田一奋力制止住她。
翠也过来,抑制住琉璃子。
金田一怕她咬舌自尽,就用手绢堵住了琉璃子的嘴,然后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冷静!琉璃子,我们说好的,你要活下去,你发过誓的!门打开了,传来了纯矢的声音。
接着是研太郎。
他们是听到琉璃子的叫喊声才跑过来的。
虽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帮助金田一安抚住了琉璃子。
金田一拼命劝阻,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琉璃子终于筋疲力尽,她看着金田一,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就昏了过去。
8在琉璃子昏迷的一段时间里,金田一、研太郎和纯矢轮流在她身边守候。
金田一认为有必要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他们:龙之介过去犯下的罪行,还有琉璃子犯下的罪行。
而这一切,又都起因于一个小小的误会。
两个人都极为震惊,但都没有打算放弃琉璃子这个朋友。
接近正午时分,琉璃子渐渐苏醒,她眼神呆滞,就像木偶一样。
金田一和研太郎还有纯矢在琉璃子枕边,给她讲着以前的事情。
琉璃子最感兴趣的,还是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尽管琉璃子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但多少浮现出一些生气,金田一这才松了一口气。
下午三点的时候,金田一他们还想劝琉璃子再睡一会儿,可琉璃子仍然换上衣服起了床。
这时,金田一对琉璃子说:我们是‘朋友’,琉璃子。
金田一特别强调朋友两个字。
六年前的夏天,大家来到邪宗馆时,这个词就成了通用的符号,现在想想,既令人怀念,又令人感到一丝神秘。
是呀,我们是‘朋友’。
纯矢说。
我们要摆脱命运的束缚,用自己的力量开拓自己的未来。
我们应该互相信任。
是的。
研太郎也说道,我也想错了,我以为住在邪宗馆就可以成为‘朋友’,但这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就像一把生了锈的大锁,始终束缚着我,不过现在我已经彻底摆脱它了。
我们应该各自创造自己的世界,是时候了。
就算不住在一起,我们仍然是‘朋友’。
无论是金田一还是研太郎,还有你我。
……当然还有……纯矢想说的是比吕,可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对琉璃子来说,她是出于误会,才杀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可是,金田一想:罪过终有一天会得到补偿,人死不能复生。
不过,真心乞求宽恕的人,一定能迎来崭新的未来。
琉璃子一言不发,静静地闭着眼睛,像虔诚的祈祷者。
紧闭的眼角流出一滴泪水,金田一一边看着她,一边离开了琉璃子的房间。
9换好衣服之后,琉璃子跟着研太郎和纯矢去了警署,金田一和美雪也离开了邪宗馆。
女佣远藤树理开车将他们送到车站,由于是暑假,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不时可以看到耀眼的烟火。
美雪兴奋地打开车窗向外看:中午也能看到烟火,太神奇了,一定是有什么庆祝活动吧?嗯,是 访神社的祭祀活动。
远藤树理坐在驾驶席上说,很久以前,这个神社的祭祀已开始,就标志着轻井泽的夏天的结束,这个时候,来访的游客就会互诉临别赠言。
不过,看上去人山人海的,不像要结束的样子呀?美雪问。
大概是因为轻井泽已经成为四季皆宜的旅游胜地了吧。
树理笑着回答道。
由于交通阻塞,车子无法前行,树理就回头对金田一和美雪说:可以问一个私人问题吗?口吻过于谦逊。
可以呀。
树理手扶方向盘,讲述了自己来邪宗馆工作的缘由。
六年前被绘马龙之介杀死的出岛丈治就是她的恋人。
她就是怀着对轻井泽的思念,才来到邪宗馆,因为轻井泽是他们邂逅的地方。
当然,对于出岛的死因不是事故的说法她也有所耳闻,所以,才有意给金田一他们讲这些事,也许可以探听出一些事情的内幕。
金田一明白她的意图,说出了出岛被杀的原因。
树理听后,稍有失落地叹了口气:没想到出岛是这样的人……还是不知道为好啊。
金田一说。
树理摇了摇头:不,我应该知道这些,好像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自从出岛离开我之后,就没有什么令我快乐的事情。
所以,这样可以美化我们之间的回忆。
对于我来说,好像一直都生活在回忆里……是那样的吗?美雪问。
嗯,不过,现在应该向前看了。
翠夫人可以走路了,我也没有必要住在邪宗馆了,等到夏天结束,我就准备离开这里。
我还年轻,不能总躲在深山里啊……说着,树理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向前驶去。
在等车的时候,金田一他们站在车站外的步行桥上,向浅间山眺望。
夕阳染红了浅间山,看上去比前几天还要近。
美雪一个人跑到新干线的小卖部里,买沙锅饭和罐茶。
金田一独自望着浅间山,回想着来到轻井泽的短短三天时间,好像梦境一般,让人难以相信。
金田一有一种错觉,仿佛在这个城市度过了一个季节——从夏末到秋初。
心头涌上一种后悔的心情。
金田一把这种心情告诉了美雪:美雪,如果我不来,比吕就不会死了吧?琉璃子也不会杀人了吧?金田一的声音中夹杂着悲痛。
美雪把罐茶递给金田一说:阿一,你可不能这样想呀,正因为有人杀人,才有人牺牲的。
阿一绝对没有错,不能对这种事情置之不理呀。
可是……喂,阿一,如果没有汽车,就不会有人死于交通事故,但是如果没有救护车,伤员不能及时被送到医院,那样也活不成呀?所以说阿一不能那样想。
上天给了你出众的才能,你就应该把它发挥出来。
后悔之情多少是难免的,可因此就止步不前,那可不是阿一的作风呀。
虽说是夏季,但风中多了几丝凉意。
可是,美雪递来的茶却显得分外温暖。
金田一不禁落泪,轻轻把脑袋靠在美雪的肩上。
美雪温柔地扶住金田一,阿一,就这样等到车来吧……金田一回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夏末,自己受伤后,扑到母亲怀里的情景。
那并不是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是痛苦而令人怀念的幼年的回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