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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又一项工作

2025-03-30 06:15:20

梅格雷探长是在1930年6月27日。

第一次见到那个死者,这个死者注定是他以后连续几个星期的生活中最密切、也是最使他烦恼的人。

这次会面发生了一些情况,这些情况有的平常,有的大伤脑筋,有的令人难忘。

令人难忘的情况是:一个星期以来,司法警察局接二连三地接到通知,西班牙国王将于27日抵达巴黎,并提请注意为这次访问制定的保安措施。

而局长刚巧在这个时候去布拉格参加警务会议了。

副局长被叫回他在诺曼底沿海的家里,因为他有一个孩子病了。

梅格雷是探长,不得不照应一切事务。

天气热得使人透不过气来,由于是休假的高峰季节,局里的工作人员减到了最低限度。

再说,6月27有凌晨,发现一个女人——一个女裁缝——在皮克皮兹街被杀害。

最后,到早晨九点,所有派得出的侦探都到布洛涅森林站去了,西班牙国王预定将抵达该站。

梅格雷把门窗都打开了,风把门吹得砰砰直响,桌上的材料给吹飞了。

九点刚过几分,从内韦尔来了一份电报:埃米尔·加莱,旅行推销员,家住塞纳-马恩省圣法尔若,于25至26日夜间在桑塞尔卢瓦尔旅馆被害。

有几个异常情况。

通知家属认尸。

如果可能,派探长从巴黎前来。

梅格雷别无选择,只得亲自去圣法尔若。

这地方离巴黎只有二十多英里——一个小时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不知道火车时刻。

到了利翁车站,他被告知慢车刚刚启动,他在站台上跑过去,总算及时跳上了最后一节车厢。

梅格雷这会儿浑身冒汗,他在剩下来的旅程中一直喘气和擦汗,因为他的块头实在太大了。

只有他一人在圣法尔若站下车,他只得在站台晒软的柏油地上走来走去,几分钟后,才看到一个搬运工。

加莱先生?……就在新开发区那条大街的尽头……你会看到房子上有一块牌子——马格丽特宅邸……反正那大概是唯一造好的房子……梅格雷脱去外衣,在圆顶硬礼帽下塞进一块手帕,保护后脖颈不被晒坏;搬运工指给他看的那条街约有两百码宽,可是只有中间能走,而且没有一丁点儿树荫。

太阳是个暗红色的火球。

苍蝇讨厌地在他身边飞来飞去,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显得毫无生气,他也没法问路。

开发区只是一大片树林,过去一定是一片乡下地产的一部分。

到现在为止,这块地方还只开出了一条条道路,好像是由一架巨大的割草机割出来的那样,构成了一幅几何图形,还排好了一些将来给住房供电的电缆。

不过,车站对面有一片地区已经呈现一个个马赛克制造的喷泉和水池。

有一块木招牌上写着地产出售事务所。

旁边有一张示意图,表明这一块块无人居住的空地已起了将军和政治家的名字了。

每走五十码梅格雷就拿出手绢,擦擦汗水,然后塞回脖子后面,他感到脖颈晒得越来越痛了。

四面都是正在施工中的房子,砌了一半的墙,由于天气太热,泥瓦工就扔下不干了。

从车站出来,足足走了一英里多路,他才走到马格丽特宅邸。

这是一所略带英国式样的住宅,红瓦顶,精心装饰的一堵拉毛水泥围墙把花园和今后几年仍将是树林的地带隔开。

透过二楼的凸窗,他看到一张床,床上的床垫对折着。

毯子和被子正搭在窗栏上晒着。

他按了按门铃。

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斗鸡眼女佣先透过监视孔打量他,她在琢磨要不要开门这当儿,梅格雷穿上了外套。

对不起,我找加莱太太……你是谁?里面有一个声音已经在问了:什么事,欧仁妮?加莱太太本人出现在门口,满脸瞧不起人的神色,好像在询问这么早来打扰是什么意思。

你东西掉了。

她不礼貌地说,他脱帽时忘记帽子里的手绢了,结果手绢掉在地上,她的声音里丝毫没有欢迎的意味。

他捡起手绢,嘴里含糊地咕哝着,自我介绍说:梅格雷探长,第一巡侦队的。

我想跟你说几句话,太太。

跟我?她转身对女佣说,你还在等什么?梅格雷熟悉加莱太太这种类型的人。

她是个约摸五十岁的妇人,肯定是个令人不愉快的主顾。

尽管这会儿时间还挺早,很热,而且这所房子又完全与世隔绝,她还是穿着紫红色绸连衣裙,银灰色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脖子上、胸前、双手上还戴着金项链、胸针和丁当作响的手镯。

带着明显的厌恶神情,她把来访者引进客厅,从一扇敞开的门,梅格雷瞥见刷得雪白的厨房,铜和铝的餐具闪闪发光。

我可以开始打蜡吗,太太?当然。

你还在等什么?女佣在厨房旁边的门里不见了,不多会儿传来她跪在地上打蜡的声音,整所房子里充礴了刺鼻的松脂味。

客厅内,每一件家具上都遮着绣花布或盖布;墙上挂着一张放大的照片,上面是个又高又瘦的男孩,膝盖内翻,身穿第一次领圣餐的礼服,脸上露出一副不愉快的表情。

钢琴上摆着一张小一些的男人照片,他的头发很硬,灰胡子,穿着一件裁剪得很整齐的礼服。

他长着一张椭圆形的长脸,跟那男孩一样。

脸上有某种古怪的神情,梅格雷一时还讲不清楚:他那张嘴的嘴唇异乎寻常地薄,而且宽得出奇,好像几乎把脸一分为二了。

你丈夫?对,我丈夫。

不过,我想知道你这位警察上门来有何公干……在随后的谈话中,梅格雷的眼睛不时地瞟向照片,事实上,这是他第一次被介绍认识这个死者。

我给你带来了坏消息,太太, 你丈夫出们了,是吗?是啊,告诉我……他出事了……?是的,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不完全是事故……你一定要坚强……她笔直地站在他面前,一只手搁在一张摆设着一件廉价青铜饰物的小桌上。

她的脸色阴沉、疑惑,不过胖嘟嘟的手指在颤抖。

是什么使梅格雷想到她年轻时一定是个身材苗条、也许甚至是瘦削的女人,现在年纪老了才发福的呢?你丈夫于25至26日夜间在桑塞尔被害。

我负责这桩伤脑筋的案子……探长转过身,指着男孩的照片问,你有个儿子?一时间,加莱太太几乎好像失去了冷冰冰的镇静,她显然认为这对她的尊严是至关重要的。

她从紧闭的嘴里吐出了这样几个字:对……个儿子……然后,用得意扬扬的声音说:你刚才说是桑塞尔,对吗?……今天是27日……这样看来你是搞错了……等一下……她走进餐厅,梅格雷瞥见女佣趴在地板上干活。

加莱太太回出来时,递给梅格雷一张明信片。

这是我丈夫写来的明信片……是26日,也就是说昨天寄出的,上面盖的是鲁昂的邮戳……她忍不住露出一丝愉快的微笑,为自己羞辱了这个无礼地来打扰她的警察感到高兴,这一定是另一个加莱,尽管我不认识……她早就巴望着把他送出家门了,她一直朝门看。

你丈夫的教名是叫埃米尔吗?根据身份证件,他是个旅行推销员。

他是尼埃尔公司在诺曼底的代理人。

太太,恐怕你没有理由高兴,我必须请你和我一起去桑塞尔……既为了你,也为了我……但是要……她放下明信片,那上面印着鲁昂的老市场。

餐厅的门仍然开着,看得见女佣的双脚和身体后部,不时还能瞥见她的头和遮住她脸的头发。

可以听见打蜡的布在地板上的摩擦声。

真的,我真心希望是搞错了。

但是在死者口袋里找到的身份证件肯定是你丈夫的。

别人可以偷到的……尽管如此,她的话音中还是有一种担忧的语气,她随着梅格雷的眼光看着照片,说道,那张照片是他已经开始吃规定的饮食后照的…………如果你要吃午饭,探长说,我过一小时再来……当然不……如果你认为……我必须……欧仁妮……给我把那件黑丝绸外套拿来,还有手提包和手套。

梅格雷对这个案子没有兴趣,因为一切迹象表明,这是个极不愉快的案子。

尽管他脑子里已经对这个蓄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他在吃规定的饮食——有了个印象,但对那个穿着第一次领圣餐礼服的男孩,他却几乎一无所知e他不得不做的似乎都是讨厌而单调的工作。

先是走过这条有名的中心街,天气比先前更加闷热了,而且这回还不能脱下外套,再是在默伦的火车站等上三十五分钟,他在车站里买了一包三明治、一些水果和一瓶波尔多葡萄酒。

到下午三点钟,他坐在沿穆兰干线行驶、途经桑塞尔的火车的头等车厢里,加莱太太坐在他对面。

百叶窗拉开着,车窗已放到最低,即使这样,也偶尔才有一丝风。

梅格雷从口袋里掏出烟斗,盯着他的同伴看看,终于放弃了当着她的面抽烟的念头。

火车行驶了足足一个小时后,她用比较温和的口吻问道:你怎么解释这件事呢?眼下,我什么也无法解释,太太。

我一无所知。

我告诉过你,凶杀案发生在25至26日夜间,在卢瓦尔旅馆。

现在正是休假时节……不管怎样,地方官们办事老是慢条斯理……司法警察局是今天早晨得到报告的。

你丈夫通常都给你寄明信片吗?出门在外时,他总是写明信片的。

他经常出门吗?每个月大约三个星期在外面。

他总是去鲁昂,在那儿,他住在驿站饭店里,这种情况持续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他从那儿去整个诺曼底地区照管工作,但他总是千方百计赶回鲁昂过夜。

你有个儿子?是的,就一个。

他在巴黎一家银行工作……他和你一起住在这儿圣法尔若吗?每天来回太远。

他一般是星期日回来和我们一起过……我建议你是不是吃些东西?不,谢谢!她尖叫起来,似乎梅格雷的建议是无礼的举动。

这时他才想到,他没看到她像其他人那样狼吞虎咽地吃一份三明治,或喝一杯列车上盛在不吸油的纸杯里的温葡萄酒。

显然,她的尊严容忍不了空话。

她以前不可能漂亮,但她五官端正,要是她的态度不那么冷冰冰的话,倒也不无一些魅力。

幸亏她的脸上还有一种忧郁的表情,她的脑袋微微歪向一侧,使她的这种表情显得更明显了。

为什么有人竟然要杀害我丈夫?你知道他有什么仇人吗?没有仇人,也没有朋友!我们像所有那些经历过好日子的人一样,在战后残酷而野蛮的时期里,过着相当孤寂的生活……啊,是这样。

旅程似乎没有尽头。

梅格雷几次走到过道上去抽上几口烟斗。

天气炎热,他出了大量的汗,衣服领子已经变软了。

他羡慕加莱太太,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就是在阴影里,气温也已高达华氏90至95度,坐在位子上的姿势和他们刚出发时一模一样,就好像她只是坐了一趟公共汽车似的,手提包放在腿上,手搁在包上,头始终微微侧向车厢门一边。

他是怎么……怎么被害的?电报上没有说……我想他们是早晨发现他死了的……加莱太太浑身一哆嗦,嘴唇张开,一时好像无法正常呼吸似的。

那不可能是我丈夫……这张明信片就是证据,不是吗?……我真不该来……不知为什么,确切地说,梅格雷后悔没有把钢琴上那张照片带上,因为他发觉自己的脑子里现在凑不起那张脸的上半部分的模样来了。

而对过于宽阔的嘴、硬而稀琉的胡子和肩部裁剪得很蹩脚的晨礼服,印象清晰。

火车抵达特拉基-桑塞尔火车站时已是晚上七点,他们还得沿大街走半英里多路,然后再走过卢瓦尔河上的吊桥。

这不是一条雄伟壮观的大河,只看见无数条小溪在颜色像过熟的玉米那样的沙洲间流动。

在其中的二个沙洲小岛上,一个穿着淡黄色套装的男子在钓鱼。

卢瓦尔旅馆出现在眼前,它的黄色的正面沿堤岸而立。

太阳射出的光线越来越低,但是空气潮湿、沉闷,仍然使人透不过气来。

这时走在前面的是加莱太太,梅格雷看列一个男子——显然是一个同行——在旅馆附近走来走去,梅格雷皱眉颦额,想着他和这女人看来一定是多么好笑的一对。

度假的人们,大多是全家一起,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正坐在玻璃游廊上用晚餐,戴着白帽、围着白围裙的女招待们忙碌地跑来跑去。

加莱太太已经看见了旅馆招牌,招牌周围是各个夜总会的标记。

她匆匆地径直朝旅馆大门走去。

司法警察局的?那个值班的拦住梅格雷问。

什么事?他们已把他移到市政厅去了。

你最好快去,八点他们要进行尸体解剖。

你赶得正及时。

该开始认识这个死者了!梅格雷仍然慢吞吞地拖着脚步走去,像一个要完成一项困难而不愉快任务的人那样。

后来,他有充分时间从头至尾回忆这第二次相会的情景;再也不会有第三次了。

在孕育着暴风雨的傍晚的亮光里,村子显得死白色的。

鸡和鹅群穿越公路,过去大约五百码,有一块阴凉处,两个系着蓝围裙的男人正在给一匹马打马掌。

市政厅对面一家咖啡馆的平台上,人们坐在一张张桌子边,从红黄条子遮篷的阴影里,透出一股冰啤酒的香味,冰块浮在香味浓郁的开胃酒里,巴黎的报纸刚到。

广场中间停着三辆汽车,一个护士正在寻找药店。

在市政厅内,有个女人用水哗哗地冲洗着灰石板走廊。

对不起!……尸体?……在后面!……在学校健身房里……先生们都在那里……你们可么打这儿过去……她指了指一扇上方写着女士们字样的门,房子另一扇门的上方同样写着男士们的字样。

加莱太太带着出乎意料的自信往前走。

梅格雷估计,是她内心的焦虑驱使她这样的。

在学校院子里,一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抽着纸烟在来回走动,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

他还不时搓搓那双显得神经过敏的手。

另两个人在一张桌子边低声交谈,桌子上,一条白被单下,躺着一具死尸。

探长试图制止他那位同伴急匆匆地往前赶,但来不及干预了。

她已经走进健身房,她在桌子前站了一会儿,然后用力吸了口气,猛地探开了床单。

她没有哭。

那两个在说话的男人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她。

医生边戴橡皮手套,边冲着一扇门喊道:昂热尔小姐还没有回来吗?他说着脱下一只手套,又点上了一支烟。

加莱太太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子僵直。

梅格雷一直在她身旁,生怕她需要帮助。

蓦地她转向他,脸上充满痛苦的神情,喊道:怎么会这样?……谁敢这么做?-……让开一些,太太……这是他,是吗?……她的眼睛扫视着,看看那两个男人,再看看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扭着屁股刚到的护士。

这是要干什么?她嗓音嘶哑地问。

梅格雷感到尴尬,他正捉摸着怎么回答她,这时她一下子扑在丈夫的尸体上,带着挑衅和怒冲冲的神情扫视了一下院子里在场的每一个人,尖声叫道:我不允许!我不允许……她被强迫带离了院子,交给看门人照看,看门人放下了水桶。

梅格雷回到健身房时,医生手里拿着一把解剖刀,脸上戴着口罩,护士递给他一个不透明的玻璃瓶。

探长无意中踩上一顶装饰着红紫色蝴蝶结和人造钻石别针的小黑绸帽。

他没有参与解剖。

薄暮渐渐降临,医生在说话:我有七位客人要到内韦尔我家吃晚饭……另两个在场的男子是预审法宫和书记员。

与探长握了握手后,预审法官只是说:你会见到当地的警察的,他们已经着手调查了!这是桩非常复杂的案件。

床单已经拉掉,露出了赤裸的尸体。

可怕的会面只持续了几秒钟。

尸体就像看过他的照片后料想到的那样:细长、骨瘦如柴,胸脯像坐办公室的人那样凹陷,皮肤灰黄,使头发显得非常黑,尽管他胸口上的汗毛是淡红的。

只剩下了半边脸,左半边脸被一拼子弹打掉了。

眼睛睁开着。

很难说他的鼠灰色的眼珠是否比照片上的更呆滞。

他正在吃规定饮食……加莱太太说过。

他躺在那儿,左脚下面,有一道清晰而显眼的伤痕,形状像刀刺的。

医生在梅格雷后面焦急地跑来跑去:我得把报告送给你吗?送到哪里?卢瓦尔旅馆……预审法宫和他的书记员望着另一边,一句话也没说。

梅格雷寻找着出去的路,他走错了一扇门,发现自己在一间教室的长凳间笨拙地乱走。

这儿倒挺凉快、舒适,探长呆了一会儿,看了看几幅彩色的有版画——《丰收的景象》、《冬天的农庄》和《城镇的集市日》。

在一个架子上,根据大小排列着木头、锡和铁的标准砝码和量具。

探长擦了擦汗,等他走出去时,他碰上了内韦尔的侦探,这位侦探正在找他。

太好了!你已经来了!我现在可以回格勒诺布尔我妻子那儿去了……你信不信?……我昨天早晨刚去休假就接到他们的电话……你发现什么了吗?什么也没发现!你会看到整个事件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我会告诉你那些细节,如果你能把它们叫做细节的话……什么东西也没偷走!……没有任何人看见、也没有任何人听见什么……如果你能说出这可怜的家伙为什么被杀,那你真是太聪明了……只有一个情况,但也许算不上是什么重要情况……他住在卢瓦尔旅馆时,他经常住在那儿,他登记用的名字是克莱芒先生,奥尔良人……走,去喝一杯!梅格雷说。

他正在想那个诱人的平台小咖啡座,刚才看到时心并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平静下来。

这是你能想象到的最令人沮丧的案件,他的同伴叹息道,你会大吃一惊的!没有任何牵连!也没有任何反常的地方,可是那人给谋杀了……他这么说了好几分钟,没有注意到探长几乎不在听。

有一些人,尽管你可能只在街上见过他们一面,可你无法忘记他们的相貌。

梅格雷只着见过一张照片、半边脸和埃米尔·加莱灰白的尸体。

然而,留在他脑子里最清晰的是那张照片,实际上,眼下他正试图让照片上的人复活过来,想像加莱先生在圣法尔若的餐厅里和他妻子闲聊,或是离家去车站赶火车。

渐渐地,那张脸的上半部越来越清晰了。

梅格雷想到自己记起了他的眼睛下面有黑眼圈。

我敢肯定那是肝有病。

他冷不丁地低声说道。

无论如何,他不是死于肝病。

内韦尔的侦探反驳说,肝病是不会削去半边脸或刺透心脏的。

广场中央,一个移动的打靶场上射出耀眼的灯光,他们正在那儿拆除旋转木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