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伯伯……刘昆健看着碎片,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瞎玩的,我想自己赚点钱给小虎买花圈。
邓小虎的死让刘昆健夜夜噩梦不断,总是梦见他拖着一地肠子问自己要文具盒。
孩子是无辜的。
菜刀在门口丢了,可惜了啊,哑巴牌菜刀,削铁如泥。
刘思远,我等你回来的那一天。
此仇一定报。
我们总是后悔,怜悯,心软,狠心,再后悔。
方芬芬和费青龙陪着邓益明住着,准备明天回城,晚上谁也睡不着,邓益明后悔自己没有下手,后悔也没用,他是心软的人。
舅,别想太多了。
身体要紧啊。
方芬芬对着坐在桌前发呆的邓益明说。
你们睡吧,我头痛。
天色渐渐暗,人心荒芜,寂寥无声,黄昏如血,夕阳逃亡,人已去,空伤感。
生老病死、怨憎悔、爱离别、求不得,如何,我能如何,你告诉我。
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谁会来?江希文。
于是安排一张床给他睡。
来的目的不言而喻,发现方芬芬不见了,查她资料,开快车,找到老家来。
费青龙快晕过去了,他怎么来了。
名义上说是看邓益明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实际上来意很清楚。
邓益明是他什么人,无非是方芬芬的舅舅而已。
有人接,不用坐车就可以回去,真是舒服。
费青龙知道这个婚是结不成了的。
半夜,有人说梦话,不知道是谁。
费青龙迷糊着。
一夜无鬼。
第二天,去火葬场,两人火化了,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男是小男孩,但已经认不出,鸡鸡都被拍扁了。
两人骨灰合成一盒,小小的一个坛子,大半辈子和小半辈子。
江希文看见邓益明的表情,仿佛看到当年嘉碧琼惨死的时候自己的表情。
尽管有些事与我们无关,但倘若联想到自己,悲从中来,心底那根筋被扯痛了,别人的事就变成了自己的事,总是心痛,这样不好,容易得心肌梗塞。
有车的人很多时候都要给别人当司机,江希文无怨,自己能帮到的只有这些了。
日子继续,洗菜摘菜,上工下工,大便小便,做爱接吻,周末回家,飞机打不下来,年底杀人,犹如杀猪。
杀猪一般年底杀。
刘昆健一个人待惯了,谁也不敢惹他。
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写完作业早点睡觉。
刘思远在电话里说。
知道了,爸爸。
刘昆健放学了,自己睡觉很乖。
有人敲门。
手里拿着菜刀,哑巴牌菜刀。
刘昆健不敢开门。
但还是开了,开了就完了。
你是谁啊?刘昆健刚睡着。
如果哑巴牌菜刀质量好还好,偏质量不怎样,哑巴卖的菜刀不是他砍铁的那把,是从包里拿出来的另外一把,钝得很。
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按着刘昆健的小头砍啊砍的,只砍头皮,砍不下骨头,只砍手指,砍不断手腕,小手腕就这样半垂着,砍不死,只是一味流血,也动弹不得。
刘昆健只是叫着痛啊痛啊。
凶手于是跑到厨房拿了一包盐,放在水桶里,搅拌搅拌,一瓢淋下去。
刘昆健不痛了,因为痛死了。
衣服一剥,出了门。
没有人知道刘昆健是怎么失踪的,尸体在哪里。
刘思远带着个女人回来准备结婚的时候晚了,儿子失踪了,赵队长说不知道,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估计被人拐卖了。
找啊找啊找啊找,我们都在寻找,丢失了感情的人找感情,丢失了儿子的找儿子。
邓益明只是在等过年回去杀人。
而工地的房子砌得很高了。
冬天终于要来了,人们干活越来越起劲,上班的人年底可以拿双薪拿奖金,工地上的人过年也可以拿到工资回家,据说现在不流行不给工钱了。
费青龙发愁,为了年底回家的钱。
肯定是要带方芬芬回去的,可上次回方芬芬老家一趟也花了不少,过年前总是很严格,再被抓住就完了,不会如此幸运地跑出来。
终于还是上街了,有的女人穿着短裙和靴子,很好看但是只能看看。
没有人合着下手,也不好行动。
抢就不划算,偷顶多蹲几天,如果数目小的话,反正现在的警察又不打人。
但抢一旦被抓,遇见严打,枪毙的可能性都有。
发呆,一辆公共汽车过来了,很拥挤,下手的好机会啊。
上次的手机就是在上面得到的。
费青龙跳上车,前胸后背都是人,暖和倒是暖和,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剽悍的中年妇女,浑身散发着阵阵的体味,仿佛她的腋窝下是源源不断的狐狸屁股,让人想呕吐,干呕。
天哪,在公共汽车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恐怖的事。
当然有。
售票员更是强悍,一声令下,人们纷纷开道。
走到费青龙面前,眼睛一横,买票,到哪?前面站我就下了。
费青龙皱眉。
不就是一块钱嘛,又不欠你的。
比妓女要钱还急。
一掏口袋,心里一阵虚空,再掏,又是一阵虚空,空落落的。
然后发出一阵怒吼,他妈的谁偷我钱包了?在公共汽车上比起身边有个狐臭的人站着更惨的事情是同时钱包被偷了。
狐臭抬手拍了拍费青龙的肩膀,年轻人,以后坐车要小心啊,刚才偷你钱包的人下车了。
费青龙一阵眩晕,司机停车。
费青龙吐在路边上,早上吃的是粥,自然吐出来也是粥,热气腾腾的在路边展示,被熏晕了,真是十四路公共汽车啊,要死了。
想起了一件事情,浑身冰凉,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
钱包里有幸运符,胡萝卜给的,这是转运的东西,否则倒霉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费青龙突然想起那个抱小孩的男鬼,还有被锤子砸到的指甲……白天,即使是白天,太阳却隐藏在云朵后面,阴森的巷子里仿佛有许多双莫名其妙的眼睛在盯着费青龙。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晚上梦见屋后水塘的怪物,一层层黑色的吸附,犹如章鱼爪的拥抱。
方芬芬路过水塘,心有余悸,拿着网,捞鱼。
中午就吃鱼,这里之前放养了一些,逐渐长大。
风有点大,外套的帽子吹得飘起来,沙子吹入眼睛,站在水塘中间的石头中,孤立无援,人生犹如飘荡在水面的落叶。
闭上眼睛,感觉一只手往水中拽着自己的脚,那只手很冷。
用力睁开眼睛,什么也没有,腰被轻轻地一搂,上了岸。
你没事吧?江希文刚好路过,看见方芬芬的双手在胡乱挥舞,眼睛闭着,好像要栽倒。
谢谢。
方芬芬一只眼睛勉强睁开,我准备捞些鱼中午煮着吃,结果有沙子吹到眼睛里。
我来帮你。
江希文扭过方芬芬的脸,左手捧着她的下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把方芬芬的眼皮轻轻地翻开,他的手很温暖,那是因为他穿了毛衣,两件,白色横条纹是穿在里面的那件,外面那件是咖啡色,带着拉链。
男人穿白色毛衣显得斯文,一个普通的男生如果被女朋友打扮,可能就是王子,不过王子一般觉得自己是个王子以后,他就不会喜欢他普通的女朋友。
很有逻辑的。
轻轻的一口气,方芬芬的眼泪掉下来。
不知道,也许是感觉很突然,也许是觉得很幸福,或者,觉得太戏剧化,人世间,不仅是悲伤的会突然让我们落泪,幸福的也会。
泪水冲刷眼中沙,在心底唏嘘了。
方芬芬用手背擦擦眼睛,对江希文道:谢谢你。
不用对我那么好的。
她的意思是我迟早要和费青龙结婚的。
江希文道:我为什么不能对你那么好,你对我有偏见?他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还没结婚吗。
女人和男人来自两个星球,但女人要是太了解男人的想法,那就是哥们了。
我们不了解我们的他们,他们不了解他们的她们。
谁费心去想,一晚上都失眠。
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方芬芬这回真哭了,这句话不记得是哪个电视剧里的台词,遇见现实中可以发挥的地方,真是浪漫。
哦。
江希文转身离去了。
方芬芬好后悔说这句话,只顾着捞鱼,收获不错,网到了两条很大的草鱼,鲜活乱跳,不知道是高兴被人吃还是挣扎着逃命。
把鱼放到案板上,抓起鱼尾巴,对准石台阶用力一摔,鱼晕过去。
通红的手按在鱼身上,锋利的菜刀扑扑地刮鳞片,仿佛是故意这样做,刮得特别起劲。
鱼鳞四射,有一片竟然飞到在厨房门口看她的江希文嘴边,泥的味道和鱼的味道混合。
方芬芬继续杀鱼,抠着鱼嘴巴,右手提起菜刀往鱼肚子一剖,内脏露出来,伸手进去掏,这些是不要的废料,方芬芬捡出鱼泡,用脚踩着玩,轻微的嘭嘭声,扁了。
江希文进来,笑着说:你很会杀鱼。
别进来,你没见厨房很滑吗?你今天不去工地上看?方芬芬装作不看他。
工地没你好看。
江希文喜欢她,因为她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懂一点什么;脸很中国化,典型的中国人性格,爱说假话,但很直接。
方芬芬不再搭话,把鱼掏空的肚子放到水龙头下洗,血水流出来,开始很浓,然后很淡。
江希文认真地看着,原来女人杀鱼的动作也可以这么好看,自己倒是很少用刀子,可能用起来比不过她一半的熟练。
中午,费青龙没有回来,邓益明知趣地端着饭碗坐在台阶上和其他工人一起吃饭,鱼肉很好吃,鲜嫩甜美。
方芬芬不再羞怯,和江希文聊着自己读书时候的事,一脸怀念,一抹遗憾。
费青龙走到十里铺那个桂林米粉店,胡美丽认识他,凡是欠他钱的他都认识,无论过去多久,这是个好习惯。
麻烦你,胡老先生在家吗,我找他有急事。
费青龙讨好地问,毕竟身无分文又求人。
胡美丽招呼着客人,理都不理他,只是轻声道:在里面,自己去找。
费青龙看到胡萝卜的时候,胡萝卜也在看着他,镜框里的胡萝卜笑得挺落寞。
胡萝卜死了。
他怎么死的?费青龙的汗又冒出来,天气有点冷,汗一蒸发,全身抖动。
死了就死了。
别问了。
胡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悲伤的表情,干他这行,迟早是这样,活一天赚一天。
你走吧。
我的转运符弄丢了。
费青龙喃喃自语。
胡美丽把客人吃剩的米粉汤往阴沟里一倒,看也没看费青龙一眼,自求多福吧,老爷子临死前说的。
费青龙掉转头,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街上那些喜气洋洋的脸,映衬着身无分文的自己孤独的影子,人,除了钱,为了什么。
走路?坐霸王公车回去?后者吧,但愿别再碰见狐狸大妈,否则真是霉运到头了。
上车,还有个座位,心想着,如果钱包不丢就好了,里面除了幸运符还有好几百块钱呢,这小偷真可恶。
骂着骂着脸红起来。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肚子也叽叽咕咕地响,放了一个屁,更饿了。
这世上,有人在公车上睡觉,有人满世界把自己的儿子找。
找不到儿子,刘思远很少睡安稳觉,半夜醒来总是到刘昆健房里坐着,坐到天明。
有时候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人一入江湖,江湖就是人。
下午,刘思远一个人吃饭,屋子里灯很暗,去拿碟子盛点酱油蘸饺子吃。
打开碗柜,碟子少了一个。
因为经常要请碟仙,家里的碟子都是有数的。
找了找,找到了碎片。
谁在玩碟仙?而且问的问题让碟仙发狂?是碟仙害死刘昆健?酱油也不拿了,看着碎片发呆,如果是昆健冒犯了碟仙,凭自己和它的交情,应该儿子不会死的,最多精神失常出走几天,会放他回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些日子请了几次都没请出来,失败。
想到这里,又突然有些希望,打开门,准备到处走走,白头发比从前多了一半,显得越发乖戾。
村民李大发挑着一担橘子准备去城里卖,沉甸甸的担子,还要翻山,但又能如何,总不能让小孩读书连个铅笔头都没有。
何况现在橘子好卖——如果不遇见城管的话。
山路很少有人走,因为陡峭,有几个钱的都喜欢坐汽车进城。
刘思远更是如此,他很有钱,他可以住城里,但他怕不安全。
李大发算了算,来回路费大概要十块钱,不划算,今天不下雨,走山路,倘若能顺便捡到些山梨、野栗子、野猕猴桃之类,可以顺便帮小孩买个书包,让他也炫耀炫耀。
想到这,加快了脚步。
终究是累了,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坐在树下休息。
闭上眼小憩,但不敢睡太久,怕睡过头误了时间。
醒来的时候发现橘子上有很多小虫。
李大发拿手拂去,拿起来一看,蛆虫。
哪里来的?头皮有点痒,下雨了吗?抬头一看,数十只奶白色的蛆虫往下落,落在地上没有死,迅速有节奏地蠕动,小小的一条一条。
这棵树很高,但树叶落了一些,隐约可以见到天空。
李大发往后退了退,想看得更清楚些,终于看清楚了,橘子也不用卖了,小朋友的新书包也没有办法炫耀了。
他连滚带爬地下山,一边大喊:树上吊死人了。
公安局的速度还算快,快天黑的时候赶到了。
赵队长指挥着一个实习刑警,爬上去,放下来。
实习的刑警很佩服他,虽然略胖,但很吃得开,白道黑道。
小伙子嗖嗖地爬上去,敏捷迅速。
好像是只猫。
实习刑警道。
众人虚惊一场,赵队长喊着,剪断绳子,让它掉下来。
不知道哪家调皮小孩干这缺德事。
围观的村民道。
实习生拿出剪刀,伸手一割,绳子断裂,啪的一声响,掉地下了。
赵队长对围观的人说:走啦走啦,有什么好看的。
在赵队长旁边的警察突然道:赵队,这不是猫,是个小孩。
夜幕降临,所有人顿时默不作声。
赵胖子蹲下来仔细看,果然是个小孩,黑糊糊的肉已经蜷缩成一团,脖子上还系了块玉。
尸体有伤口,但被盐水浸泡过,所以肉没有腐烂。
法医在鉴定室肯定道,吊上去至少有两个月。
赵队长的眼光停留在桌上的一张寻人启事上:刘昆健,男孩,七岁,两月前不慎走失……难道是老刘家的孩子,那可不得了。
马上抓起电话拨刘思远的号。
喂,老刘吗?我老赵啊,麻烦你来一趟公安局。
赵胖子的手也在发抖。
赵胖子心里很清楚,这家伙不好惹,如果真的是他儿子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要赔命进去。
我们总是扮演别人的出气筒或发泄物。
上级的、父母的、男朋友的、女朋友的,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常常用情绪去伤害别人。
美国超市狂人用枪扫群众,也只是想让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很愤怒而已。
他戴着一块玉。
刘思远回忆道,从小就带着。
在哪,现在?赵胖子愣了一下,算是默认。
在哪?刘思远激动了,眼睛湿了,咽了咽口水。
你最好还是不要见。
赵胖子叹息道。
快点带我去!刘思远的眼光锐利如刀锋,像要杀进人心里,见,怎么不见,死了的,也要见,不见不死心,见了心才死。
赵胖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
一定。
在哪里?刘思远这次问得有些飘忽,他既希望能够快些见到儿子,又不希望这么快见,万一真的是刘昆健,简直不敢往下想。
法医鉴定室几个大字很是鲜艳。
晚上看起来仿佛是用血写的。
如果不是那块玉,刘思远永远也想像不到在案上的那块黑糊糊的尸体是自己的乖宝贝刘昆健,他很乖,老师也很喜欢他。
虽然有时候很霸道,但不记仇。
刘思远忽然觉得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这个地方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
刘思远的心碎了,犹如邓益明看见邓小虎的心碎。
心碎又如何,命是如此,除了怀念,就是埋葬。
心碎伴随着腿软,瘫倒在椅子上,人成了一堆肉,看着刘昆健这样受苦,自己无能为力。
刘思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要杀人。
赵胖子听了,心里一寒。
不要激动,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队长收了收小腹,紧跟着小腹里的肠子也收了收,一阵便意。
这种事说来就来,热气腾腾,犹如爱情。
当时我们调查了那个城里女孩,那天到你家请碟仙的还有邓益明,我们也怀疑过他,可他后来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上头也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
赵胖子说话语速有点快,劈劈啪啪像拉肚子。
一定是他干的。
他迟早是要害死我儿子的。
刘思远的眼泪流出来,为什么不直接杀,而要让他受苦?你自己在调派死人去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给邓小虎留个全尸呢?当然,刘思远不会这样问自己,我们也不会问我们自己,被别人伤害的时候,咬牙切齿痛不欲生,你对别人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很现实,世界就是这样。
别解剖了。
赵胖子看着刘思远离开法医室,回头对拿着刀子准备切开腹部的法医道:收拾收拾,让他拿走,别惹麻烦。
他要全尸。
刘昆健睡在一个纸盒里,长方形的盒子,放在桌子上,那是他曾经写作业的桌子。
他已经变得很轻,水分都被风干了,如果他是板栗或红薯,大概会甜。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碟子,点满了白色蜡烛的房子,因为刘思远的笑而显得有些狰狞。
费青龙走回工棚,方芬芬不在,在隔壁看电视,这是已经申请并经过他同意的。
同意后有些后悔,尽管方芬芬在当时信誓旦旦说以后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费青龙刚要敲门,听见里面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觉得你跟着他开心吗?江希文的声音。
开心啊。
方芬芬在看电视,有电视看真好,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如果和我在一起呢?江希文问。
费青龙脑子里一根筋被人用力扯了,贴近门口的耳朵竖起来。
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我看会电视就回去了。
方芬芬轻轻地叹气。
费青龙迅速地回屋,心里想,方芬芬真是很好的女朋友。
方芬芬接着说:我有男朋友你是知道的,你是有钱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
你男朋友就这么喜欢你吗?有钱不是我的错,我连喜欢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江希文来劲了,越是得不到的,他越是想得到。
你会和我在一起的。
江希文说道。
我回去睡觉了。
方芬芬估计费青龙也快回来了。
门是开的,费青龙果然回来了。
他在吃东西,冷的饭菜,饭用开水泡了,凝固的菜油融化,奇怪的味道。
还没吃饭啊?方芬芬仍然有些心虚,只顾着自己到里屋。
身上有钱没?费青龙声音稍微有点大。
有,不用给了。
方芬芬打开衣柜,清理衣服。
我今天钱包被偷了,一分钱也没有了。
哦,早说嘛。
方芬芬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上锁的小铁盒打开,拿出两张一百的,从屋子里又走出来,给,要节约点,马上发工资了。
好老婆。
将来发财了给你买漂亮衣服。
费青龙咧开嘴笑了。
江希文坐在电脑桌前画最后一张设计图,心不在焉,难道我连费青龙都不如?深夜,费青龙和方芬芬聊天,聊到江希文,方芬芬淡淡地打了个西瓜岔,把裤子脱下来。
干什么?费青龙愣了一下。
马上把蓝色三角短裤脱了,拿被子盖住关键部位,灯光太强烈,男人也会害羞。
难道方芬芬看电视看得太多学坏了?女人,主动点也好,不那么麻烦。
一想到这里,有了小小的反映,还好被子盖着了。
那些软软的海绵体蠢蠢欲动。
你裤子上烂了个洞洞。
方芬芬扑哧笑了,从床头柜里拿出针线,选了蓝色的线,穿进去,然后开始缝补。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
费青龙躺下了,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方芬芬的脸,她显得像个农妇,漂亮淳朴的农妇,眼睛睁得很大盯着针线活,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
补好了裤子,方芬芬打了个哈欠,关灯钻进被子。
费青龙闭上眼睛。
不公平。
费青龙在黑暗中说。
方芬芬问道,什么东西不公平。
老子裤子脱了,你的还没有。
费青龙用最快的速度达到两人的公平状态。
上身很热,下面凉飕飕的,让人有犯罪的欲望,反正等下也要穿的,干脆上衣别脱了,两人都这么想。
嘿咻嘿咻,那是刷夜最好的游戏,既锻炼身体,又增进两个人的感情。
费青龙在那一刻,决心做个好人,正常的,对方芬芬负责任的好人,因为他在喷的时候想起了两件事情:一是方芬芬在英俊有钱的海龟江希文面前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会在一起的;二是家里的老妈催他带女朋友回来看,催了好几次了。
这样的思路导致即使没钱,喷得还是很爽,整整六秒,爽得连自己曾经叫费国庆都忘记了。
我要带她回去。
马上。
费青龙第二天在工地上对邓益明说:两天后回来。
费青龙是这样的男人,想到的事情马上会去做。
邓益明缓缓转过头,经过蔡玉生和邓小虎的死,他有染上老年痴呆症的意思,说话和做事都比平时慢半拍,他天天都在研究怎么杀刘思远。
去吧,去吧。
邓益明盯着前面的山。
他心底是希望方芬芬不要嫁给费青龙,费青龙太穷了。
在长辈的眼里,女人和有钱男人在一起就会安定幸福,而倘若是男人,要找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死后才能上天堂。
费青龙的老家很近,做公共汽车到郊区,再从郊区转小巴,然后再从小巴转摩托车,走半个小时蜿蜒曲折的山路就到了。
方芬芬半开心半遗憾,开心的是自己有人要了,遗憾的是,去了以后,估计事情就尘埃落定了。
费青龙牵着她的手,很幸福的感觉。
一起牵手,再往回走,只剩我一人。
一个悲伤的句子。
费青龙不会这么以为,他握着方芬芬有点微微发汗的小手,仿佛握住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