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作者:一枚糖果]上 集私家车太贵,加油很难。
王今总是希望有一辆香槟色的宝马带着自己去海边吹风,赤脚走在沙滩上,而不去想人造沙子里的烟头、矿泉水瓶盖和瓜子壳、头发等。
出租车跳表的时候,王今的心也跟着跳,尤其是堵车的时候,恨不得趁司机不注意打开车门就跑。
有时候别人刚下车自己就上车,希望能拣到什么,却在出租车上丢过两个钱包和一个手机。
坐大巴,王今去参加培训班的时候总是要走十几分钟才到教室,好位置都被人占领.下雨的时候也要步行到车站,大巴象个古板的男人,一年到头,一成不变.468,唯有468,招手即停,说下就下,很自由,很便宜,放入三个硬币进去,当当当的脆响,王今爱极这样的声音,在教室门口停下,悠闲的走到小卖部买一杯热咖啡,整个星期天的上午充满伪装的温情,被饮料关怀充满和激励,下午仍然趴在桌子上睡觉,口水会流出来,流到下午两点再上课.然后星期一上班,穿着丑陋的制服,在前台微笑着发呆.接电话.没有男朋友,为什么要有,有了干什么,睡觉吃饭做爱吵架同居,为什么要有,有了以后要分开,分开后要有为什么?468,从公司到宿舍,从宿舍到培训室,468,爱你爱你爱你.艾顿搬进新家,房租不贵,1290一月,押金两个月,一次交半年.买了电脑和传真机,对空姐前任女友优雅的道歉,对不起,和我在一起,让你受苦了.空姐女友抱紧他的腰,一点赘肉也没有的腰,哭的哇啦哇啦,抽泣着,是我不好,我背叛了你.艾顿苦笑着,谁叫他的新任男友是英俊过自己一倍又三分之一的飞机师呢.心里恨,没有办法,所以只有没天晚上表演打飞机.有时候可以射到门上去,射不中一只飞蛾.也好,至少可以把该死的送货员工作辞了专心赚钱.卖折扣机票,收取差价,当然,多亏前任空姐女友给自己路子,介绍朋友给自己认识.再顺利,明年可以自己买房供车了.女人对于愧疚的男友,总是希望能帮助他些什么,又希望他记得自己的好.偶尔可以出来喝咖啡,也笑谈风生,仿佛两具身体从来没有在深夜撞击过,仿佛那些美丽的言语从来没有流传在耳边.艾顿的电话响起来,谁都知道这是个星期天的下午,夕阳笼罩城市上空,孤独的热闹,最难的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艾顿的客户,一个富有的中年女子,小艾,给我送十张去西安的飞机票,要六折的。
好的。
艾顿把电话一挂,打另一通电话,好的,是的,四折,说定了,十张,谢谢王哥,有空请你吃饭。
王今从教室走出来,再过一年就可以毕业了。
中国人,注重学历,注重外表,注重礼教,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那就准备足够的自尊来顺从。
王今羡慕的看着车站旁边的情侣,女孩子很瘦,男孩子很高,很幸福的用力抱着。
王今吸吸鼻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前也有的。
艾顿用眼角扫射这个普通的女孩子,戴着一付眼镜,斯文的扎起一个马尾辫,没有化妆,米色长袖衬衣,牛仔裤,平跟鞋。
没意思。
艾顿视线转向马路对面那个短裙女人,她象空姐一样漂亮。
一般男人都喜欢穿裙子的女孩,披着漂亮的长发或者性感的卷发,马尾是失败的选择除非它非常飘逸,五官平平,衣服一定要突出,化妆!!!!!!!!468,来了。
艾顿赶紧上车,王今也冲上车,脚却被狠狠踩了一脚,很痛。
对不起啊。
艾顿觉得内疚,准备把旁边的唯一座位让给这个柔弱的平淡的女孩子。
王今头回过来,FUCK YOU!,一屁股坐在那个根本不属于她的位置上。
车开了。
王今翻了包,只有一张一百块的。
那个男人笑着,这是个怎样的下午。
468的司机头发秃了,是个老司机。
(中)艾顿拿出三个硬币递过去,给!王今晕了。
今天是怎么了。
秃头司机恶狠狠道,刚上来的快投币。
接触艾顿手的瞬间,王今有点窘,想说谢谢,又说成了对不起。
艾顿扁了一下嘴,显得若无其事,他是喜欢可怜女人的,尤其是看起来不太漂亮的女人。
谁叫男人都是视觉动物。
他的手搭在468靠窗座位的扶手上,露出一小截手腕,皮肤不黑,显得汗毛浓而重。
车上放收音机,司机们都喜欢听交通台,听哪里堵车,好绕道而行。
两个主持人说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笑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笑,全车人的表情都很呆,坐中巴的,除了情侣和小孩子,很少见快乐活泼。
下车的时候,天快黑了。
王今站起来把座位还给艾顿,这是个不错的男人,不知道结婚没有,想着,却已经下了车。
第二个星期再遇见的时候,王今已经是笑着看艾顿,还你三块钱。
哦,是你?艾顿的双手插在裤兜里。
刚好有两个并排的座位,王今帮忙投了,两个人坐在一起,聊着最近的交通和市政,还有天气和爱好。
下车的时候,王今有点着急,这次是艾顿先下,却没有主动要王今的电话号码。
艾顿想开口,却又多余,直到司机催促,到万家大楼的快下,被警察拍照老子两百块又不对数了。
于是匆忙下车。
天气有点坏,看艾顿在秋风里缩着脖子往前走的样子,王今想,我要是你女朋友,送一件毛衣给你。
其实艾顿长的还是不错。
再遇见的时候王今问了句,怎么找你。
艾顿楞了一下,笑道,我打你电话,你电话上就有显示了。
铃声是盛夏的果实,艾顿说,不喜欢莫文蔚,太悲了。
人生本来是悲伤主调。
王今忽然这么一说,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
等他下车,自己也下了。
回房间,觉得这个男人不错,说话一点口音也没有,唱歌一定不错,声音有低,头发有点乱,但袖口很白,不知道大腿白不白……YY一阵,就睡着了,想到明天还要上班,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想到明天可以遇见一个陌生手腕长毛男人,人生隐约还是有点希望。
希望来了。
电话响了,是艾顿。
电话里一字一句的说,出来喝酒,我等你,万家站。
王今在头发上抹了点香水,据说这样的效果很好,被风一吹,淡淡幽香。
可惜艾顿喝醉了,要王今送他回家,跌跌撞撞的扶着,王今伸手到他裤口袋拿钥匙的时候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缩了回来。
那是个手机。
这个城市发生的每件事情都让人绝望.(中下)房子是租的,但很干净,艾顿的书房就是办公室,电脑和传真机都很有感情的看着对方。
艾顿倒在床上,抱着王今就啃,酒的味道很难闻,还混合着陌生男人的唾液,有点想吐。
一边挣扎着帮他把裤子脱下来,内裤竟然是灰色平角,真是可爱。
洗衣机里还有没洗的衣服,都是男人的。
王今觉得这个房子透着些古怪,也许一个人住都是这样。
总是隐约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看自己,不怕不怕。
艾顿呼呼的睡了,一边睡一边吐,枕头上的污染物可以看出今天晚上吃的不赖,至少还有海鲜。
王今开始收拾枕头,顺便把艾顿拖在地上,人死了和睡着一样都很重,所以说死沉死沉,地上铺着毛毯,头旁边垫着报纸,是去年的昆明都市报,虽然便宜,一块钱三份,但内容丰富,所以一般人都舍不得丢,放在家里。
这样吐起来就方便,只要把报纸收走就行。
到了早上,王今见他不吐,自己头一歪,靠在门上睡了。
电话闹钟是王菲的EYS ON ME,虽然好听,可是什么歌做了闹钟什么歌就完了。
糟糕,要上班。
王今赶快到洗手间洗脸,出门的时候顺便把垃圾袋带到楼下,一切都是顺利成章,仿佛这个男人天生的该自己照顾。
468很快来了,一路畅通,犹如王今的心情。
没有迟到,有时候觉得中巴车真好,一路走走停停,外面橱窗漂亮的水晶灯很漂亮,不能拥有,欣赏也是一种满足。
下班的时候,王今正感叹着一天的工资又到手了的时候电话果然响起。
这个时候是饭点,估计艾顿要为昨晚的所作所为内疚。
6:50分,王今和艾顿坐在468上,艾顿说,今天你真漂亮,昨天我对不起你。
王今笑了,下次喝酒别伤身。
因为我前任女朋友结婚了,可我还爱她。
艾顿看着一点点黑下来的天,霓虹很亮,美不过月光。
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王今淡淡的说,毕竟昨天乘他喝醉的时候看过他的唧唧,还是要负责任的比较好。
艾顿盯着王今看了看,为什么昨天晚上喝多了会给她打电话?原来老天安排一个人离开,是为了安排另一个人到来。
吃饭的时候艾顿端起酒杯,当我女朋友?王今考虑了三十秒,好啊。
艾顿喝了一口,无限感慨,当初追求空姐的时候玫瑰送的都可以开花店了,还不是一样的没了着落。
还是这女人好,实在。
浪漫的现实主义者总是珍惜现在身边人的好,现实的浪漫主义者总是怀念前任的好。
艾顿什么也不是,他只想做爱。
于是晚上就开始了神圣而庄严的事,都是有经验的男女,大家都很投入,但又没负担,王今是安全期,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一个小时下来,终于结束了。
爬起来开灯,象电视里的男女一样赤裸着,男人抽烟,女人把头埋伏在男人的肩膀里,闻那些好闻的男性荷尔蒙,没有很浓,再浓些就是馊包子味,但馊包子味如果遇见喜欢馊包子味的人,那是真爱并不是变态,明知他(她)的不完美还愿意去包容关爱,让人感慨落泪。
舒服吗?艾顿问,抽完了一根烟。
很舒服。
王今抬头看他,一夜之间,他成了她心目中最英俊的男人。
睡了,彼此都很塌实,有什么比两情相悦更开心的事。
电视没有关,娱乐新闻是重播,化了浓妆的郭敬明同学在教徒的崇拜声中正参加某台的访谈节目,还好王今没有起来上厕所,否则看了电视以为放的是鬼片-----------男人的睫毛长是很好的事,如果抹了煤宝廉睫毛膏是很恐怖的事。
恋爱,这个城市每天都有这美丽的事情发生。
恋爱是为了做爱,做爱的并不恋爱,恋爱了不一定能结婚,结婚了不一定能长久,长久了不一定能生小孩,生了小孩又不方便离婚和另一个男人或女人做爱,总之人很复杂,上帝总也捉弄人,天堂有个税务官。
王今有时候觉得艾顿很温暖,尤其是冬天坐在468车上让自己依靠的时候。
不许你买车。
王今一边撒娇。
为什么?买车还不是为了让你享福?艾顿温柔的抱着。
司机从反光镜里看着,想起老婆从前爱自己的时候。
一阵鼻酸。
有车了,你就不会注意车里的我了,开车的时候要看外面的。
(下)结局每段恋爱都有让人心醉的一段,恋爱中幸福的女人都是天使。
谁也舍不得在那时候放弃彼此,直到走到尽头。
王今堕胎的那天晚上,艾顿送机票去了。
我是为了你好,知道这次能赚多少钱吗?艾顿看着收拾东西的王今,努力解释道。
王今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我们分手吧,医生说我以后不可能生小孩了。
什么?医生说我以后不可能生小孩了。
眼泪忍也没忍住。
468象春天一样迟迟不来。
对不起,我是为了我们的将来。
艾顿站在路边,两个人之间相距一米。
我走了。
不要找我,你父母不会接受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王今没有见过艾顿的家人,但她希望他们喜欢她,现在不可能了。
468来了。
艾顿的心里一抽,手伸了伸,什么也没抓住。
真的不能生小孩吗?王今上了车,回头。
艾顿呆呆站着,没有追上来。
电话也没有响。
他知道号码的,为什么没有打给我?打给我,我就下车。
秃头司机今天领了绿卡,离婚证。
老婆出国了,德国,有的女人,外语好是祸害。
车上人很多,快到终点站,王今迟迟不下车,干脆坐到终点站再重新坐过来,如果艾顿还在…….要不,就说自己有拖鞋忘记在家里了,再看他的态度?她会回来的。
艾顿失望的看着空荡荡的床。
今天不回来,明天就给她打电话,女人。
下车,下车。
到此为止了,这是最后一趟468。
以后都取消了。
秃顶司机恶狠狠道,满嘴酒气,剩下几个人都下车了。
我去终点站。
滚下去。
只有一个人没有下,王今,心情不好,懒得动。
秃头司机叹了口气,谁叫你不下去的。
老婆把孩子和房子都要走了,除了468,自己什么都没有,现在468要取消了,人生已经没有希望。
前面是拉钢筋的火车。
眼睛一闭,加速冲了。
交警来的时候,王今的头颅里插入了四根钢条,人象图片一样盯在468最后一个位置上,定格,瞬间,无痛,那些眼泪是之前流的,没有来得及蒸发,就死了。
甩到旁边草地上的电话响着,艾顿改变主意了,决定今天晚上就找她回来。
打了电话,没有人接。
一天后,艾顿知道468取消了,真巧啊。
一星期后,再打王今的电话,有人接,一个粗俗的男人,狞笑着,她不在了,别找她了,我是她老公啊!路过的男人拣了电话,卡都不换,因为里面有钱,也没人挂失。
一个月后,再打,是一个女人,不是王今,说打错了,声音冷冷的。
二手市场买的手机,来不及换卡,电话就进来了,烦。
不打了,艾顿终究是现实的。
一年后的某个秋天,红灯。
艾顿已经买了小车,富康,因为省油,有车就更容易有女朋友。
前座上的女孩子长的很清丽,大学刚毕业。
你在看什么?女孩问。
艾顿的眼睛红了,隔着一排栏杆,468的最后一排,坐着一个女子,,看不清楚上半部分的脸,头上插满钢筋,张嘴对自己笑着挥手。
你知道468吗?艾顿反过头来问那女孩。
当然知道啦,早取消了。
听说最后一次468出了车祸,报纸上写了,那女的可惨了。
问这个干什么?没什么。
艾顿耸耸肩膀,有些难过,绿灯亮了,继续开车。
也许,在你身边的总是最好的。
题记春天,和你一起践踏草地,夏天,你我静看萤火虫和鬼火共舞,秋天,穿着你送我的毛衣哭泣,冬天,在你温柔的胸膛缝补我灵魂的碎片。
在你心中,有这样一个人吗?池塘荷叶叹息你的不在,爱情心怀着鬼胎。
楔子仙静站在不知名的大街上,街灯亮了几盏,几盏没亮,不知是不是怕冷,反正没下雪,这个城市不可能下雪,犹如有人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鬼。
马路对面站着的男人已经走了,五分钟前还在,现在不在。
一瞬间,起一股阴冷的风,冷到骨髓。
树上的叶子争先恐后的落。
如果是落钞票多好,仙静想。
街灯全亮的时候,枯叶落在肩膀上,虽然她们曾经是嫩绿的却仍免不了变成枯萎的。
仙静一动不动在原地,言犹在耳。
就这样吧,再见。
叶幽说完后把香烟用拇指和中指弹出去半米之远。
你确定不要和我在一起了吗?是的。
半米之处的烟头火光渐渐熄灭。
你不喜欢我了吗?是的。
哦。
仙静过了马路,看着叶幽,即使只隔了一条马路,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叶幽也看着仙静,仿佛隔了一个世界,其实却只隔了一条马路。
看了五分钟,确定她不会为情撞车,转头走了。
没有回头,他知道仙静不会乞求,她是容易上也容易下的女人,下一个碰见她的男人是幸运的―――叶幽从怀里重新拿出一枝烟点燃,又起风了,防风的ZIPPO 让人有安全感,火苗舔上了烟头,尼古丁钻入肺部,一种轻松的后劲从大脑弥漫全身――宛如做完爱后的那种轻松。
仙静看着他远去,久久立在原地。
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同样的事情,战争、车祸、谋杀、艾滋病……恋爱结束反而显得渺小微不足道,大家都很忙,没有人注意这个小女人的小悲伤,即使安苎知道了,顶多安慰几句道,三条腿的蛤蟆没有三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仙静的心她不明白。
每个人的心别人也不明白。
(一)仙静和公司的同事安苎合租。
看到这房子的价格,两人象在逛商场看到名牌打一折一样眼睛闪着绿光,市中心,两室一厅家具水电全包才500 元一个月。
老天有眼,仙静双手合十。
房东老太太一次收了一年的房租,然后说明年这个时候才会来,两位不要损坏屋内的家具之类。
然后似笑非笑的对仙静说,晚上洗澡的时候不要唱歌。
仙静很信邪。
安苎也是。
最初找到便宜房子的兴奋绿光也黯淡下来。
这里死过人吗?仙静小心的问。
房东老太太点头,你不用知道太多。
果然是死过人的房子,否则怎会这么便宜。
安苎看了看房子,真的很划算。
哪里也找不到这样便宜的。
不作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房东太太给了她们钥匙。
为了省钱,还是租下来了,穷比鬼更可怕。
收拾好东西后,仙静烧了很多纸元宝,安苎也在地上拜了很久,然后用毛笔写了淋浴时禁止唱歌几个大字贴在洗手间门口。
一切平安无事。
安苎很瘦,头发却是出奇的柔顺,脸上的皮肤很白,敷着面膜比女鬼的脸还白。
安苎提醒仙静,二十七岁了,该结婚了。
仙静看着她那白皙的脸蛋,不在乎道,蠢姑娘,看过冬日恋歌没有,惟珍就是二十八岁遇见李民亨的,我还不到时候。
安苎不再说话,拿着遥控器准备换台。
仙静抢过来,喂,给点民主好不好,憨豆先生很好看的。
本小姐我在敷面膜,不能看搞笑的节目,否则脸上会有皱纹。
安苎打开抽屉,拿出DVD ,封面上写着僵尸活过界五个字,看点严肃的。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全身只有嘴巴在一动一动,象僵尸。
仙静道,鬼片我怕。
怕就上网去泡GG,顺便帮我把手机电池充电。
安苎泡了杯茶安稳的坐在沙发上。
仙静走进安苎的房间,打开电脑,顺便在电板上插上手机充电器。
聊天室里热闹非凡,仙静起的网名就是仙静,反正只是聊聊而已。
仙静进聊天室的时候很低调,挂着名字,看别人聊。
叶幽和她聊天。
你很懒。
叶幽打着字。
哪里?我看见你在伸懒腰。
叶幽打字速度很快。
那是因为我孤独。
仙静莫明打着这几个字。
你叫仙静?你叫叶幽?对仙静朝客厅看了一眼,安苎正好朝房间看自己手机是否充电,目光相遇,仙静打了个寒战,做面膜的女人真是比鬼还可怕。
你怎么不说话了?叶幽在电脑那头抽着烟,床上的女人已经睡着了,赤裸着身体,被电脑的光照着,迷人光洁。
今天就聊到这里,我洗澡去了。
仙静伸了个懒腰。
小心,我在窗外看着你。
叶幽写道,同时点了聊天室另外一个ID叫寂寞少妇的名字,写道,你好,寂寞的少妇。
88. 仙静没有心情和浪子纠缠,洗澡完了后好好睡觉。
不要叫我爸爸。
叶幽笑着打字,笑起来坏坏的,牙齿很白。
仙静关了电脑。
安苎的面膜已经做完,用的是即撕类型的面膜,垃圾筒里的人脸象在哭泣。
电视里的憨豆先生费劲的耍宝。
不看鬼片了?仙静手里拿着干净的睡衣准备进洗手间。
太恶心了。
还是看豆先生好。
安苎的皮肤吹弹可破。
洗澡的时候,仙静觉得窗外有一双大大的红眼睛在看,只有眼睛。
水很热。
仙静身体发抖。
该死的叶幽。
仙静咒骂着聊天室里的男人,早知道不上网了。
自己吓自己。
活人如果有这么多早知道,死人就没那么多,死人没那么多,鬼就没那么多。
安苎拗不过仙静,只能搬着凳子坐在洗手间门口看电视,门打开着,仙静说,看见有人我心里踏实。
安苎道,胆小鬼。
窗外的红眼睛看着安苎的后脑勺,渐渐消失在窗外……(二)仙静在公司是小文员,每天忙的象个陀螺一样转,众人喜欢使唤她,都喜欢使唤没有背景的老实人,安苎是经理助理,职位稍高一筹,不过公司最近裁员,人心惶惶。
安苎心里惶惶,早知道和经理发展一腿好了,可惜,经理是个女的。
工作,对于穷人来说很重要,尤其是单身在外地的穷人,仙静白天累得手抽筋,晚餐没有吃,留在公司加班。
安苎说我先走了你别太晚我先回家了,说完留下一阵香气,恰到好处的香。
外卖叫的是楼下餐馆的四川回锅肉饭,油腻,吃了几口就关了饭盒盖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继续工作。
仙静朝窗外望,公司在郊外,一片漆黑,显得落寞。
窗外并没有可怕的红眼睛,自己的眼睛倒是红了,又干又涩。
晚上十点,反正已经没公共汽车回,等下打车回家,现在先休息一会儿。
仙静想。
那封又臭又长的报告书终于整理完毕,顺手打开聊天室的页面,叶幽果然挂在那,点了点他的资料,等级很高,肯定老在上面泡女孩,仙静想。
叶幽点了仙静的名字,美女,又见到你了。
你好。
仙静的肚子饿了,看着垃圾桶里的盒饭,有点后悔。
吃饭了吗?正在吃。
仙静犹豫着从垃圾桶里拿出饭盒,饭已经凉了,饿的时候谁管那么多,兰草自然香,生于大道旁。
安慰着自己。
反正没人看见。
别吃了。
?仙静愣住了,眼泪掉下来。
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叶幽的房间空荡荡的,今晚没有女人。
郊区。
位置?云海大厦亮灯的办公室。
仙静想他不会来的,除非他是神经病。
电话?我在这里等你。
等到十一点。
仙静第二次扔了饭盒,因为吃完了,很饱,很饭撑饱后会希望被人来抱。
关了电脑,仙静用最快的速度下楼,拦了出租车回家。
关了电脑,叶幽用最慢的速度走进洗手间拿出家伙,腰略略的弯,马桶里有些淡黄的泡沫,叶幽吹着口哨,这样更爽一点。
安苎在沙发上睡,呼吸均匀,像只懒猫。
电视却开着,有时候太安静了反而睡不着,电视嘈杂声声,思绪混乱,睡得反而快。
仙静关好窗户,从床上拿来被子盖在安苎身上。
电视还是让它开着,至少这样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打开电脑。
叶幽还在上面。
我来了,你不在,云海大厦没有亮灯的房间。
叶幽吐着烟圈。
你没有来,我等了。
仙静笑着。
很多人,生下来就是天生一对。
比如仙静和叶幽,可惜他们彼此并不知情,即使知道,也不一定上床,即使上床,不一定能相爱,即使相爱,不一定能永远,所以,还是不知道好,不知道的时候快乐,知道太多,就有心魔,爱,是心魔。
屏幕上,叶幽的字,我昨天看见你家老鼠在偷盐吃。
仙静回道,我活了二十七岁还不知道老鼠会偷盐。
你很聪明叶幽打道。
彼此。
你不就是想问我年龄吗?提醒你,聪明的人一般都不漂亮。
说真的,愿意见面吗?叶幽今晚的确没有女人,我明天休息,你呢?加班。
仙静叹了口气,很晚了,明天再说吧。
88又叫我爸爸了,乖女儿。
叶幽打完这行字,关了电脑。
偶尔一个人睡睡也是不错的。
叶幽躺在床上。
仙静蹲在马桶上,认真的做一件大事。
洗手间门外响起慵懒的声音,要纸吗?听起来毛骨悚然,仙静看过一个鬼故事,说的就是在厕所便便的时候会伸出一只血手问你要不要纸,如果说要,那只手就会挖穿人的肚子。
不过故事里的那只血手是从马桶里伸出来的。
那么这个声音……安苎!你这个讨厌的家伙!被你臭醒了。
今天纸刚用完了,好心提醒你嘛。
仙静打开门,伸出一只白皙的手。
仙静一把拿过卷纸,暗自想:果然是很臭,忘记开排气扇了。
窗外那双红眼睛始终盯着,一眨不眨。
在洗手间时不要看窗户,不知道比知道好。
(三)和许多中国人一样,仙静最讨厌的国家是日本,其次是美国。
仙静对安苎说,他哪不去,非得去那个鬼地方,日本的盘子那么好刷?安苎在床上赖着,好不容易一个星期六,你吵什么嘛?你跟石头好好说说,换个国家去刷盘子,我看阿联酋就不错。
仙静开始在厨房忙碌着中餐。
他自己要去,我有什么办法。
安苎从被子里钻出来开始穿衣服,一去就是两年,我真想甩了他。
得了吧,也就你喜欢那块茅坑里的又臭又硬的石头。
仙静开始剥洋葱,眼泪刷刷的流。
电话响,安苎接了,肯定是石磊,因为安苎的声音变得温柔无比娇滴滴。
仙静把洋葱丢进沸水里。
有个男朋友真不错,星期六至少有事做。
打完电话,安苎开始洗脸化妆,十五分钟后,风一样出去了,扔下一句话,今晚我不回来了。
你自己在家乖。
仙静庆幸想:还好没放太多的米,否则浪费了。
安苎在楼下喊,听得清楚,因为住在二楼。
把那个盒子扔下来。
安苎穿着裙子,立在风中,踩着夏天的尾巴,周围的树叶,牢固的被阳光拥抱。
仙静扔下小盒子。
不想生小孩子就用小盒子,仙静在心里说。
开始吃饭,做的是洋葱汤和牛肉咖喱饭,小番茄一盘。
照着时尚杂志上做的,看相不错,味道尚可,剩了一大半,这就是生活。
一边打开电脑。
又进聊天室,原来,这就是瘾。
叶幽仍然在。
仙静有些生气,这个男人成天都挂在网上,肯定是个花花公子。
后又想,这和我仙静有什么关系。
很多人,出现的时候逃不掉,逃掉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你男人呢?叶幽刚起床。
分手了。
仙静打了一个嗝,轻描淡写的洋葱味弥漫口腔。
我行吗?叶幽敲打着键盘。
发照片给我看。
看了你会爱上我。
这是我今天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仙静看着窗外的天,星期六的下午,竟然要和一个油嘴滑舌的花花公子度过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打开邮箱,仙静的一滴口水掉在键盘的空格键上。
叶幽继续打字,看了吗,别掉口水。
如果真是你,还可以。
仙静擦了擦嘴角,看着照片上的男人。
五官象漫画般完美。
完美得有些不真实,在阳光下的笑看起来坏透了,而身后的银色敞蓬车也很漂亮。
喜欢吗?喜欢。
那我来了啊。
你来吧。
仙静觉得周末放纵一下未尝不可,闲着也是闲着,老实人偶尔坏一下很可爱。
(请勿模仿)你不问我长的怎样?仙静试探的问。
管你呢。
不影响我胃口就成。
门铃响的时候,仙静从猫眼里看了看。
找谁?你。
仙静忽然想起一句成语,引狼入室。
仙静低头不语,有些羞怯道,坐吧。
这么快就做?叶幽捏了捏仙静的下巴,是个美人姐姐。
仙静红着脸,我给你倒杯水。
叶幽倒在沙发上,沙发软软的,身体陷进去很是惬意。
叶幽的眼神充满欲望,不过是食欲。
想吃饭了,有吗?叶幽象个小少爷。
是我中午剩下的,可以吗?仙静问。
叶幽点头,我今天早饭都没吃。
可怜的家伙。
仙静心想,走进厨房开始热菜,一边问,你做什么工作?我没工作。
那你吃什么?仙静走过来,你爸爸妈妈不管你吗?他们死了,飞机失事。
我吃保险金和遗产,还吃你的剩饭。
叶幽笑得无所谓。
饭盛到碗里,碗放到桌上。
不是要我喂你吧?你几岁了啊。
仙静笑着。
对啊,就是要你喂。
我二十五岁。
叶幽张开嘴。
任性的家伙。
仙静很小心的把汤勺在嘴边吹吹,然后送入叶幽嘴里。
我要吃牛肉,不吃洋葱。
好,再吃一口。
……吃饱了。
叶幽舔了舔嘴巴,坏坏的看着仙静,轮到我喂你了。
果然是饱暖思淫欲,古人说的话总是有理。
床很大,仙静的床散发着特有的芬芳,混合着体味和牛奶花蜜的味道。
叶幽很庆幸自己下午没有去找别的女人,仙静很庆幸石磊把安苎叫走。
窗帘的缝隙跑进几缕阳光,残留的夏花努力绚烂,纠缠的肉体蛇舞着潜行,没有道德的束缚,动物一般的交媾,重复着重复,堕落着堕落,一下一下,一寸一寸,没有人不愿意沉迷肉欲的海洋感官的森林,没有人打搅,没有人听到。
仙静看着叶幽,看得入神。
既害怕又渴望。
叶幽喜欢仙静,喜欢她喂他时疼惜的表情,喜欢她成熟的身体和幼稚的大脑,喜欢她的柔弱的眼神和柔弱后的坚强。
再快乐的事也有完的时候。
疲惫和空虚再次占据叶幽的大脑,吻了吻仙静的嘴唇,天黑了。
我先去洗澡。
仙静瘫软,说话的力气也无,摇摇头。
叶幽喜欢水流冲下的一瞬间,从头到脚的舒服。
舒服到想唱歌。
唱的首广告歌,最近才学会,我们都期待找到真爱如果少了爱世界一片空白一生的最爱甜蜜的爱……就因为这首歌,叶幽买了丰田花冠。
好听的歌都是广告歌。
当仙静冲进洗手间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
叶幽有些惊喜,想一起洗吗?仙静坐在洗手间地上,喃喃自语,没事的,没关系……房东只是吓我。
(四)晚上不回去可以吗?我饿了。
仙静平静下来,天黑透了。
睡衣薄得象蝉翼,怎么象个小孩?快把裤子穿上。
叶幽指了指自己的小弟弟,你喜欢我还是喜欢它?仙静脸红,我做饭去。
有油烟,仙静把厨房的门关上,轻微的咳嗽。
这咳嗽声让叶幽有错觉,小时侯在家。
妈妈做饭也这样咳嗽。
走进厨房,饭在电饭堡里静静的焖,锅里炒着鸡蛋,旁边的青菜在篮子里湿答答的滴水,象委屈含泪的小孩。
米饭的纯白,青菜的嫩绿,鸡蛋的浅黄,猪肉的暗红,相得益彰的美味。
有酒吗?有。
仙静夹了菜到叶幽碗里。
啤酒杯边缘的泡沫象马桶边缘的泡沫。
叶幽吃饭的样子很象小孩,仙静呆呆的看着他的脸,女朋友很喜欢你吧。
我没有女朋友,你来当吧。
你这样的,我守不住。
仙静叹口气。
我不适合你。
谁说的?我觉得你很乖。
我喜欢你,真的。
叶幽差点噎着,我喜欢吃你做的饭,和我妈做的一样味道。
我不喜欢小男生,我比你大。
仙静觉得自己喜欢的是成熟沧桑类型的男人。
你是胸部比我大吧。
叶幽盛饭,我年纪小,弟弟又不小。
噗哧一声,仙静的饭喷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别说痞话。
两年里,第一次和男人牵手在街上散步,有些不习惯。
叶幽的头发稍长,干净,有点凌乱。
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都有女人盯着你看。
仙静说。
好酸啊。
叶幽在马路上吻着仙静。
偶有路人驻足观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匆匆赶路。
别人觉得没意思,没关系,自己觉得有意思,就有意思。
仙静窒息。
叶幽窒息。
口腔中互相传播着炒鸡蛋的味道。
逛超市,逛店,逛地摊,逛宠物店,只要在恋爱,一切都是新鲜,手挽着腰,喜悦和欲望急速膨胀。
回家吧。
叶幽捏了捏仙静的脸蛋,我要你。
仙静一笑,你再这样我不和你玩了。
要的就是这样可爱。
当你爱一个人的时候,怎样看都是可爱。
安苎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重色轻友,打了电话给老友问候,喂,在干什么?她在洗澡,我在看电视。
叶幽的声音很好听。
你是……我是仙静的男朋友,你是?我是安苎。
你是………她男朋友?男朋友?仙静接过电话,喂,安苎吗?叶幽扯开她的浴巾,沿脖子往大腿一路狂吻。
男朋友?他是谁?记得采取措施,我那边抽屉里还有小雨衣。
安苎充满疑惑。
知道……尽快回来……啊………这样,再见。
挂了电话,叶幽的动作也停止了。
怎么不继续?仙静的眼睛也喷火。
窗外的红眼睛也在喷火。
浴室里的瓷砖渗出淡红的水滴。
激情过后,睡的很安稳,房东太太的警告早已抛之脑后,有爱情,谁还怕鬼。
躺在叶幽怀里,很安全,像抱着一棵大树。
半夜,叶幽反而钻到自己怀里。
他的长发很香,弄得胸部很痒,用手指弄顺了,沉沉睡去。
凌晨,仙静习惯性醒来,想,上班,上班。
今天是星期天。
仙静觉得自己很傻,晨光中,叶幽酣睡,侧面看起来睫毛象小扇子。
偷偷下床,蹲在马桶上,瞌睡连连。
隔着玻璃,有人在洗澡,水缓缓的流着,还有雾气。
仙静揉揉眼睛,安苎回来了?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扮鬼啊。
仙静发着牢骚,提起裤子。
帮我拿一下毛巾好吗?好,姑奶奶,你狠,这么早回来。
毛巾递过去,玻璃推拉门里伸出一只手。
不是安苎白皙的手,是另外一只发黄溃烂的手,手臂皮肤向两边翻开,血是红,脓是黄,关节是白,烧焦的皮肉滋滋往外冒青烟。
玻璃推拉门顺势全部打开。
洗澡的不是安苎,是一个怪女人。
握着水喉,热气腾腾中,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象被狠狠揉烂后再重新组合,胸口的两块大腐肉悬挂在肋骨中间,被水一冲,一小块一小块往下掉,头发很长很长很长,长到垂地,干枯的血把头发粘成一绺一绺。
鬼啊!!!本来是尖叫,却因胆怯,仙静叫的声音鬼都听不见。
让我洗完这个澡。
我求你。
她的嘴巴没有嘴唇,嚅嗫的说话。
窗外的红眼睛开始血,渐渐黯淡,消失不见。
仙静醒来时在床上,中午到了。
叶幽说早晨在洗手间看见你睡着了,你有梦游症吧乖乖。
仙静爬起来,跑去洗手间,玻璃门里空荡荡。
安苎的毛巾上有五个烧焦的黑洞,毛巾滴着水,铁锈般的水。
安苎的电话来了,我中午回来,顺便看看你男朋友。
叶幽从后面抱着仙静,说:我走了,下午有事,明晚来找你。
房间很安静。
是做梦还是真的?仙静的头痛得裂开,身体仿佛插了很多锐器。
感冒了,仙静从抽屉里拿出富含PPD 的感冒通,吞了三粒。
钥匙声,开门声,脚步声,安苎回家了。
(五)另外一个人也有钥匙,房东老太太。
六十八岁,花白头发,身上散发风油精的怪味。
仙静赶紧招呼着,您来了,什么事?我来通知你,电费涨价了,也打不通安苎小姐的电话,正好路过,顺便给你们送钥匙来。
老太太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想问您一件事。
仙静道,洗手间里……你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仙静点头,是的,今天凌晨看见她在洗澡。
说来也可怜。
老太太叹息一声,她是我第一个房客,后来死了,不知道为何阴魂不散。
每逢有人洗澡唱歌就会出现,我也见过一次。
请人做了法事,一点用也没有。
那我搬家好了。
仙静不想惹麻烦。
那后半年的房租我不能退你。
老太太看着仙静,你最好和安苎小姐商量一下。
话刚落音,安苎进来了。
不搬。
安苎果断道,您走吧,钥匙留下。
仙静送老太太下楼,回头对安苎道,我真的见了,不信你看你的毛巾。
安苎拍拍仙静的肩膀,我都打听过了,以前的几个房客都是这样被吓走,老太太私吞那些房租,你别那么傻,就算有鬼,咱们没害她,怕什么。
仙静点头。
对了,你男朋友呢?我特意跑回来看他。
安苎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地板被仙静擦的干净。
他走了,大约明天晚上会过来,到时候见吧。
仙静说着,中午我不做饭了,吃了感冒药,我睡了。
安苎点头,从碗柜里拿出方便面,好好休息,爱情和感冒同时到来,你混的不错。
爱是一场重感冒,让人失去最初的味觉。
白天做梦,一个长发女人推着婴儿车,里面挤满小孩,数了,是六个。
都是痴呆儿,表情麻木,耳朵在流血,六个小孩长得相似,眼睛都很大,而嘴巴很宽。
女人妩媚动人,挑一个好吧。
仙静挑来挑去,选了最小的那个。
女人认真道,交给你,你是好人,我放心。
仙静在梦中清晰的看着那个女人的脸流泪,熔化,象被炭火烧焦的皮革,发出恶臭,她开始洗澡,悲伤的歌曲从裂开的喉管里飘出来。
就是她,凌晨看到的她。
她哭的刹那很美,凄婉。
起床的时候房内空无一人,桌上的纸条上写着我买菜去了,晚上回来吃饭。
还有一碗吃剩的方便面,没有汤汁,面条却膨胀很粗,一根一根,象蛔虫,理论上也象叶幽的宝贝。
想到叶幽,仙静的两腿之间一阵轻微颤抖。
推开洗手间的门,安静。
仙静对着玻璃门里的淋浴间道,我们没有害你,请不要吓我。
我们没有很多钱,只想租下这便宜房子,请你成全,如果你有心愿未了,我也帮不了你。
我自己也没比你好多少……下水道一阵通通响,水龙头里流出几滴铁锈颜色的水,扑腾扑腾了几下,安静了。
老房子就如上了年纪的老人,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仙静的肚子饿极了,中午没有吃饭。
安苎买了魭鱼,是事先杀好的,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内脏,只是用来清蒸。
安苎很少下厨,除非仙静病了。
仙静用力咳嗽着,病了有病了的好处,至少可以逃避一些东西,比如家务。
安苎拿起筷子,鱼是不幸的,鱼不能说话。
小鱼很可怜。
要被我们吃了。
仙静抬头,安苎,你好仁慈。
安苎夹了块鱼肉塞进嘴里,下次还是红烧好了。
我看见的那女人好可怕,她在洗澡的时候肉掉下来,真的,你相信我。
仙静的头很痛。
好啦,我相信你就是。
安苎不耐烦道,尽说些倒胃口的事,换个话题好吗?你那男朋友到底怎样,帅不帅,厉害不厉害?没你们家石头帅,行了吧。
仙静摇头,鱼肉微微的腥,新鲜的腥,姜放的少。
晚上安苎照例敷脸,嘴唇被遮盖了,和那女鬼相似,只是女鬼的脸是烂了的暗红色,安苎的脸是干脆的白色。
没有留叶幽的电话,上网也找不到他。
只有等了。
早早的睡了,感冒就是要多睡,多睡感冒才会好,仙静蒙着头。
白天奇异的梦并没有影响她的睡意。
凌晨被安苎摇醒,恍惚中被拖到洗手间,安苎脸色惨白,鬼……鬼……你不是不怕吗?搬家……今天就搬……今天要上班,下星期搬吧。
惹不起,躲得起。
仙静蹲在马桶上尿尿,我说了你不信,现在信了吧。
安苎的身体不停的抖,我早晨上厕所,看见窗外有双红眼睛盯着我看。
很红的眼睛。
不是洗澡的女鬼?仙静的身体也跟着抖,妈呀,两只。
(六)星期一,仙静被叫到经理办公室。
怎么搞的,一份简单的报告书你错七八处,排的是什么版?比猪还蠢。
杨姿姿大吼着。
对不起。
我重做一遍。
仙静收拾着散落一地的纸。
你们这些人为什么不珍惜,公司现在情况不好,还要养你们这些废物!你以为找份工作这么容易的吗?杨姿姿揉了揉太阳穴,向你这种学历和条件……电话响了,仙静顺势出去。
安苎走过来,安慰道,别理她,她最近闹离婚,老公要和她分手。
仙静点点头。
盯着墙上的钟,怎么还不到5 点30.下班的时候,门口的公共汽车站挤满了人,对于金字塔塔底的人,公共汽车是廉价又方便的交通工具。
杨姿姿一脸不屑,她在等出租车,这个点,出租车在交接班,难等。
老公不再接她下班,没时间,没心情,没必要。
都要离婚了,谁还给放回河里的鱼喂鱼饵。
27路来了却早已塞得满满的。
安苎卷起袖子拉着仙静的手,冲啊!终究没有旁边的中年胖妇女力气大,车门关了。
安苎气喘吁吁的看着那妇女得意的样子,胖妇人用胜利的眼神打量着仙静,道老娘连113 路公共汽车都挤过,哼,这算什么。
113 路公共汽车是这个城市最挤的车次,据说挤死过人。
杨姿姿看着远去的车的背影,对安苎道,你们也别挤了,等下出租车来了,捎你们一程就是。
谢谢经理。
安苎讨好的一笑。
仙静有点害怕杨姿姿,怕的是杨姿姿把自己饭碗摔了。
23,35,198 路都来了,唯独没有27路。
等车就如等人,很多车很多人,唯独没有自己要等的车要等的人。
出租车里上都有人,杨姿姿跺脚,人倒霉的时候接二连三的事情都不顺。
一辆漂亮的银色宝马车呼啸而过,引人注目。
一分钟后车倒回。
仙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云海大厦,你自己说的。
忘了?叶幽打开车门,叫你朋友一起上车。
安苎大方的坐在后排,杨姿姿也被邀请。
我叫叶幽,仙静的男朋友。
叶幽发动车子,对安苎和杨姿姿介绍道。
杨姿姿打量着仙静,什么也没说。
仙静脸色发白。
安苎也是。
杨姿姿在小区门口下车,对叶幽道,谢谢。
呼的一下,气氛轻松,安苎的头伸到前面的座位,对仙静道,你完蛋了。
仙静点头,我知道。
叶幽请二人吃饭,安苎谢绝道,等下石头要打电话查岗,不去了,先送我回去吧。
下车,末了安苎眨眼睛,别太早回来。
想吃什么?叶幽侧头过来问,想我了没有?仙静点头,电话号码给我吧。
吃的很愉快,灯光照美人,仙静不是美人,论五官,叶幽占了上风,二人吃相均优美,细嚼慢咽,举止斯文。
你的手指很象我母亲。
叶幽盯着仙静的手背忽然说,和她的一样白,一样温柔。
失事后父亲有遗体,母亲没有。
十五岁以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但我经常梦见她。
仙静无语。
可怜的孩子。
今天是她的忌日。
叶幽接着道。
她在天堂,她也在你心里。
她看得到你,你要乖。
仙静的眼泪掉下来,不知如何安慰,情急之中说了句我有妈妈,以后就分给你一半。
叶幽终于落泪。
安苎接石磊电话,石磊要出国进修了,分离前自然缠绵,恨不得一秒拿来当一个小时用。
我怕,我一个人在家。
安苎撒娇道。
怕就想想我们的将来,别墅,孩子,小狗,摇摇椅……石磊手中的电话已经发烫。
嗯,石头,你将来可别找个日本婆娘把我忘了。
如果那样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石磊的另外一只手握紧拳头。
真是个好男人。
安苎满意的收线。
洗澡洗澡,洗澡是一天最放松的时刻,打开水喉,看着自己的身体,挺满意的,别的女人有的自己都有。
安苎抬起头,把沐浴露擦在脖子上,背上很痒。
一个人洗澡的时候。
抓背有点难,要是石磊在就好了。
安苎的手反转过来,胡乱在后背抓着,很舒服。
突然心头一寒。
安苎爱干净,从来不留指甲。
而背后分明是尖尖的指甲,从脖子到尾椎轻轻划着。
装不知道?安苎的手停止,后背的尖指甲还在缓缓抓挠,越来越重,越来越痛。
舒服吗?一个阴沉的女声。
安苎不敢回头,说不出话。
你别回头看我,我很丑。
手指的动作温柔了些,安苎光洁的背有一道道血痕,被水冲淡了,象小溪一样顺着大腿流下。
你…是…。
我曾经和你一样漂亮,皮肤和你一样光滑。
尖锐的指甲继续抓着血痕的部位,再用力下去就能看见肉了。
你要我做什么?安苎想起石磊,别墅,孩子,小狗,摇摇椅……吞下一口凉气。
你不怕我就好。
手指停止动作。
背后一阵火辣辣的痛。
我很傻,我和他说分手,我在洗澡时他泼了我一身的硫酸。
我连那首歌都没有唱完。
安苎低头看见黑色的头发缠着自己的脚,心想,她不会要上我的身吧。
窗外的红眼睛流血不止。
是他吗?安苎指了指窗户。
但还是不敢回头。
女声叹息道,是他,我爱他。
你爱他又为何说分手?安苎问。
女声变得哀伤,你帮我把地砖里面剩余的骨渣拣出来,交给我家人。
其余的,你不用知道,知道了,也无法改变。
今天要谢谢你,替你抓背就当是我的报答。
PS:鬼抓背是不知道轻重的。
你家人在哪?去查10月5 日的法制x 报。
女鬼记得清楚,那是出事后的第二天,你胆子比你同屋的女孩大多了,她一见我就晕了,开口也来不及。
安苎点头。
十分钟后再回头的时候身后已无鬼,地上有一把黑色头发,带着零星的几块带皮的碎肉,拿水冲了。
等仙静回来商量此事。
第一次和鬼说话,安苎觉得并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可怕。
(七)安苎在等仙静回来时,仙静正吃饱喝足坐在叶幽车上欣赏夜景。
夜景很漂亮,白天的浮躁化为平静,灯光温暖,灿若星辰,树叶舍不得坠落,只是依恋最后的温暖。
在想什么?叶幽的手握着仙静的手。
想你。
仙静老实回答道。
猝不及防的幸福和躲闪不及的不幸一样,除了接受,并没有别的办法。
车停在昏暗路灯下,偏僻,无路人。
拉帘,世界隔开。
还没到呢。
仙静奇怪的看着叶幽,你……叶幽笑的诡异,口渴了。
啊?仙静四周看了看,这里没有便利店,车上也没有水。
我要吃奶!叶幽的嘴唇覆盖仙静的嘴唇。
仙静推开他,我想回家。
叶幽的手伸到仙静背后,往脊椎骨下方轻轻一推,隔着白色长裙,,内衣扣应声打开。
仙静后悔没穿那件前面开扣的内衣。
裙子往下褪一半。
肩膀很漂亮。
路灯斜斜的照进来,美人如玉。
你讨厌死了。
仙静低头看着吸吮的叶幽,一股欲望窜到头顶。
叶幽没空说话。
男人的胸膛,是温暖的床,女人的胸膛,是避世的天堂。
什么时候可以开始爱,什么时候都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结束爱,什么时候都不要结束。
仙静呻吟的声音可以用蚊子叫来形容,嗡嗡的不知道在喊些什么,叶幽想如果翻译出来不知道会多有意思。
咚咚咚咚……谁在敲车窗?仙静把沉醉在喝奶乐趣中的男人摇醒,不会是警察吧。
叶幽一脸烦躁,迅速帮仙静把裙子穿好。
车帘拉开,是个戴袖章的衣服颜色和便便颜色相似的中老年妇女,和挤车的那位似乎是孪生,这个城市,中老年妇女扮相差不多。
交一块钱停车费。
她伸出手,指甲很长,而且指甲缝里很黑。
仙静从包包里拿出一个硬币,给了她。
那中年妇女阴阴的笑道,继续,你们继续…扫兴!叶幽一踩油门,车子往回家的路上驶去。
明天我来接你下班。
叶幽在仙静下车前吻别。
别来,我自己坐公车习惯了。
仙静很感激叶幽这么说,女人就是如此,你说了,即使不做,比不说好。
她们是凭耳朵和感觉来爱的雌性动物,男人,却喜欢用眼睛看,看每一个灿然的笑,看光洁的背,看乖巧的笑,所以他们大多喜欢开灯做爱,因为这样可以看。
公车?那么挤,小心把你的奶挤出来。
叶幽下车帮仙静打开车门,笑的时候牙齿洁白整齐。
仙静也笑了。
能让自己笑,比什么都重要。
能让自己开怀笑的人,睡前即使想着让人心生绝望的明天,仍然能从绝望的指缝渗出点滴希望。
安苎给仙静看自己的背。
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不再流血,取而代之的淡黄色的透明液体。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吓的一边洗澡一边尿。
安苎悉心描述当时的情景。
第一步,找那张报纸,星期天我们一起去图书馆。
仙静很理智,刚才在车上很冲动,冲动完了当然是理智。
哦,听你的。
安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我喝酒就不怕了。
还好你没回头。
仙静回忆着,那张脸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还有她的手。
哎呀,你别再说了。
安苎抱着我,我还和她说话呢,看我的背都被她抓成这样了。
不会有毒的,放心了。
仙静安慰道。
哪里是担心有毒啊,我的露背装啊,没办法穿了,*&$%@ !**% !&^……安苎骂了一连串,本来周末去参加石磊公司的趴提准备好好展示一下保养许久的美背,现在全泡汤了。
气氛沮丧,半夜里,安苎和仙静在客厅相遇,都抱着枕头。
一阵尖叫后发现对方不是鬼而是朝夕相处的老友才送了一口气。
我来找你睡。
我也是。
安苎和仙静依偎着,这样安全多了。
凌晨,两人憋得快昏厥过去,谁也不敢提出上洗手间。
最后仙静小声说:我膀胱快爆炸了。
一起去吧。
有什么了不起,我都尿出来一点点了。
要去你自己去,我怕。
安苎只能趴着睡觉,背上的伤未痊愈。
忍耐,忍耐,天亮了就好了。
在她们的印象里,鬼和老鼠一样,白天都不喜欢出来。
每一秒仿佛一个小时那么长。
最难熬的是黎明前这段黑暗,不记得是哪位先知说的。
黑暗中,有清洁工已经起床,扫地的声音,打喷嚏的声音,然后是口哨声,愉快的有节奏的口哨声。
安苎一跃而起,谁吃饱了吹口哨啊,我忍不住了。
说完冲进洗手间。
仙静在门口走来走去,快点啊。
折腾了一早上,太阳终于出来了。
第一次发现日出如此美丽,安苎和仙静一边刷牙一边感叹着,活着真不容易。
做个好命鬼不如做个倒霉人。
上班上班,挤公车,吃早餐,油腻腻的面包,抢到座位就走运,没有座位站着也能睡着,还很早,卖菜的二道贩子从菜农手里接过一把一把整整齐齐的蔬菜,还有紫色的茄子,艳丽的辣椒,白色的萝卜……每当路过这个菜场的时候仙静总是有衣食丰足之感,交易的人们,新鲜的蔬菜,吃不完的鸡鸭鱼肉,城市到此结束―――然后就是郊区了。
云海大厦门口的车站总是热闹,熟悉的人互相寒暄,讨论天气经济形式和今天你穿的这双鞋子在哪里买的真漂亮之类。
仙静和安苎向来是称不离跎。
杨姿姿来得很晚,总经理不在的时候,没人给经理考勤。
你进来一下。
杨姿姿对仙静道。
不祥的预感,仙静早晨吃面包的时候咬到舌头,旁边一个小孩晕车时吐的隔夜炸酱面溅了一些在裙子上,路沿一个乞丐临死前看了车上的仙静一眼……你去财务结工资吧。
杨姿姿冷冷的说。
经理…我……仙静眼前有些晕。
公司现在很紧张你也知道,我自己都快下岗了。
杨姿姿喝了口咖啡,就这样。
仙静不善于乞求,点点头。
问了句,为什么是我?杨姿姿冷笑着,你男朋友都开宝马了,你还需要每个月一千五百块来养活自己吗?把机会留给别人吧。
仙静夺门而出。
安苎安慰着,没事,没事,工作没了可以再找。
我先回去了。
仙静拿着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几张薄薄的钞票,等你回来晚餐,今天买点菜庆祝自由。
下班的时候,叶幽只接到安苎,问道,她为什么辞职?因为你呗。
安苎埋怨道,开什么银色宝马车来接她嘛,我们经理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你还来掺和,这就叫嫉妒。
叶幽摇头,我接她是我的事,关工作什么事?安苎道,哎呀,女人的事情你不懂,你才二十五岁,就是个小孩。
是的,安姨妈,您老人家把安全带系好。
叶幽无奈的笑了。
(八)安苎途中下车买菜,是鱼,安苎喜欢吃鱼,吃鱼使人聪明。
叶幽在车上问仙静家里情况。
父亲退休,母亲是小学老师,我去过她家一次。
安苎把菜放在车后厢。
她以前的男朋友呢?叶幽试探性的问。
甩了她,找了别人。
安苎叹气,你少提这事,也别说是我说的,否则朋友没得做了。
为什么甩她?她那么好。
别问那么多了,你又不和她结婚。
安苎白了叶幽一眼,一看你就知道是玩玩而已,也难得仙静有这个兴趣同你玩。
叶幽还想说点什么,已经到家了。
仙静的眼睛红肿,很明显哭过。
叶幽的心里一痛,怎么了?被你害的呗,真是。
安苎抢话道,把高跟鞋一只踢在门后,一只踢到洗手间门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不满。
我失业了。
仙静低头垂泪。
我养你!叶幽抱着她。
安苎光着脚,叉着腰,你以为你是喜剧之王里的周星星啊,你凭什么养她,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
仙静推开叶幽,饿了吧,给你们做饭吃。
鱼做成红烧,芹菜的清香掩盖了鱼肉的腥味,心情再差,不能影响食欲,仙静和安苎早就立下规矩。
好吃吗?仙静关切的看着叶幽。
好吃,很好吃,真的。
叶幽胸中说不出来的温暖,这样熟悉的眼神。
我怕不合你口味。
仙静微笑着,别总是吃饭,要多吃菜。
真希望一辈子都吃你做的菜。
叶幽赞叹道。
安苎屏息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当我不存在啊!二人相视一愣,夹了菜哄安苎,多吃点。
工作的事情可以慢慢找,你帮我保管一样东西。
叶幽把钱包递给仙静,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安苎煽风点火道,好男人啊好男人。
仙静回绝,我还有积蓄,不用麻烦你。
安苎帮我保管。
叶幽使了眼色过去。
好啊好。
安苎接过钱包,眨眨眼睛。
仙静道,还是我来保管好了。
善良的人可爱的时候很可爱,可爱的人善良的时候很善良。
她们本来就是姐妹和邻居。
饭吃完了,仙静在厨房洗碗,安苎掰开橙子招待叶幽。
明天想去哪里?叶幽朝厨房喊道。
图书馆。
安苎点头,是的,图书馆。
我家仙静真是上进。
叶幽跑到厨房亲了亲仙静的左脸,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才知道学校图书馆借书是不要钱的。
呵呵呵呵。
仙静笑得很响,安苎在客厅问,笑什么呢。
仙静笑得弯腰,叶幽说他大学毕业的时候才知道学校图书馆……瞬间,仙静的唇被堵住,叶幽的舌是灵巧的手指,仙静的手指是温柔的舌,突如其来的热吻是爱神赋予恋人最好的礼物。
闭上眼睛,任何时候都能回忆这刻的情迷、慌乱和窒息。
齿间传递芹菜的芬芳。
接吻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交流晚餐吃了什么。
安苎装没看见。
刚和石磊在一起时也总这样腻着,抓紧时间接吻,好像明天法律规定不准接吻似的。
叶幽走的时候问安苎,不行?真的不行?安苎作驱赶状,当然不行,你不知道这房子隔音效果有多差。
我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受打击。
要不,三个人一起睡?叶幽做了个鬼脸。
仙静推着他的背,出去啦,你真讨厌。
明天来接你。
叶幽关门离去。
安苎对仙静道,你爱上他了?哪里,玩玩而已。
仙静瞥了瞥安苎,明天我去图书馆。
你去上班好了。
安苎不依不饶,你和他那个没?是。
仙静很老实答道。
安苎佩服的样子,看不出来,有两把刷子嘛,少男杀手仙静。
仙静笑了。
她喜欢叶幽,清澈的眼睛和调皮的笑容,认真的时候很固执,固执的时候孩子气,男人女人沾染点孩子气的时候都和可爱,都可以爱。
这样也好,免得你总是去想那个姓白的王八蛋。
安苎一直对白明清抛弃仙静耿耿于怀。
仙静的脸一下变了颜色,请你别提他了。
好好,对不起,对不起,我洗澡去了。
安苎吐了吐舌头,即使是最好的朋友,有些话还是少说为妙。
自从答应女鬼帮她拣骨头渣渣后,安苎心里安心许多,唱着歌洗着澡,窗外的红眼睛仍是红着。
看什么看,看死啊,没见过美女洗澡怎么的。
色鬼,屁鬼,倒霉鬼,白痴鬼……安苎光着身子指着窗户骂道。
红眼睛的红色黯淡无光,渐渐消失。
安苎佩服自己,胆量,是吓出来的。
仙静坐在沙发上。
白明清的脸在脑海里浮沉,叶幽的笑声在耳边,还有杨姿姿那骄横的样子,今后的生活……烦死了。
仙静用被子蒙着头,一夜无梦到天亮。
我上班去了。
安苎推了推仙静,别睡太死了,等下叶幽敲门别听不见。
知道了。
仙静觉得睡沙发是绝对的舒服,舒服到舍不得把眼睛睁开。
叶幽进来的时候仙静又重新钻进沙发的被子里,几点了?十点。
叶幽带来了刚出炉的面包,香味放肆的往屋子里各个角落散播。
再睡一会。
我很困。
仙静的头埋进被子。
叶幽脱裤子,仙静诧异,干什么?和你一起睡啊。
怎么了?叶幽的短裤准确无误的扔在远处的凳子上。
沙发很宽,皮肤很薄,仙静枕着叶幽的胳膊,滑溜的身体开始发热。
叶幽的手指渐渐滑过仙静的每一寸皮肤,仙静的耳朵红得发烧。
想要了是吗?叶幽坏坏的问。
是的。
仙静主动用身体的靠近叶幽身上最烫的部位。
你还困吗?叶幽紧紧的贴着仙静的腰。
仙静摇摇头。
那起床去图书馆。
叶幽猛得掀开被子,两个原始人被初秋的太阳照着,皮肤都很白,毛毛都很黑。
仙静拿枕头蒙叶幽的脸,哪有这样叫人起床的……你是个痞子……叶幽一边挡脸一边穿着裤子,我是为你好,以后咱们叉叉的时间还长着呢,别性急。
仙静憋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笑着接叶幽递过来的内衣,匆忙穿上了。
(九)图书馆。
人很少,古人说书非借不能读也,那是因为古时候没有互联网也没有便宜到咂舌的盗版。
仙静坐在阅览室,翻着堆积的报纸,叶幽看陈列的旧杂志,没有图书证却顺利的进了资料室拿到泛黄的报纸,钱就是通行证。
叶幽看着仙静认真的样子,动了心,额头的几缕头发垂下来,嘴角微微上翘,忍不住想啄那张小脸。
找到了。
仙静小声说。
去年的法制X 报10月5 日的报纸D 版,一则社会新闻:本报记者甄桃严报道:本市惊现硫酸毁容案件,凶手唐浩博,因相处多年女友提出分手,两人多次发生争吵。
心急如焚,心胸狭隘的他萌生了用硫酸毁容的恶意念头。
10月4 日凌晨,唐乘女友洗澡之际潜入女友所在出租屋,将携带的硫酸泼向了她的身体,毁尸灭迹,凶手至今在逃。
本报特派记者甄桃严将继续关注此案发展。
叶幽问道,是你朋友的?仙静继续翻着下面的报纸,嘴里念叨道,怎么没有地址……叶幽见她不理会,自觉无趣,继续翻着手中的旧杂志,真是的,有个帅哥在旁边竟然熟视无睹……仙静继续往后翻,吃饱了中餐,中午顿觉犯瞌睡,眼前渐渐模糊。
喂,是不是这个。
叶幽丢过来一本杂志,恰好扔在仙静头上,象戴了顶假发。
讨厌,人家差点睡着了。
仙静从头上拿下杂志,是一本12月份的《知音》。
折角的一页就是叶幽说的文章。
标题醒目:< 令人震惊的硫酸毁容案后的凄美爱情> 作者甄桃严。
仙静终于知道厕所洗澡的女鬼的名字,舞碧莲,知道她老家是四川绵阳。
甄桃严这个记者不错,就是太肉麻,无非是两小无猜,外出打工,男在化工厂女在夜总会,最后因爱生恨的故事,却写得让人鸡皮疙瘩落地。
佩服佩服。
知音的文体素来如此见怪不怪了。
可以走了吗?叶幽得意的看着仙静,这里有点阴阴的感觉,我带你去兜风去。
去哪里?仙静抄好地址抬头问。
你想去哪就去哪。
除了去宾馆。
叶幽认真的说。
为什么不能去宾馆?仙静觉得奇怪。
人家这几天身体不方便嘛。
叶幽说得怪怪腔调。
仙静又气又笑,晕死,谁说要那个了。
你倒想得美。
最后决定去动物园,仙静从小就喜欢去动物园但在这个城市一次都没去过。
失业的好处是不上班,不上班的好处是可以陪男朋友,如果失业还没男朋友,真不幸。
要么找份新工作,要么找个新男友。
动物园很大,里面很臭,老虎狮子在睡觉所以只能看到它们毛快掉光的屁股,公猴们为了讨母猴的欢喜打打闹闹,河马张开嘴巴显示自己牙齿很大颗,黑猩猩吃着大香蕉,长颈鹿的睫毛天鹅的翅膀……好玩吗?叶幽牵着仙静的手,肚子好饿,吃东西去。
海狸先生。
仙静甩开叶幽的手,向一个笼子前跑去,兴奋的脸发红,你看,和牙膏广告里的一样呢。
肥胖笨拙的海狸从水中露出半个脑袋,朝他们嘿嘿笑。
仙静紧贴着笼子出神,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秋天是这个城市短暂美丽的季节,太阳和煦温柔,照出仙静脸上一小圈绒绒的汗毛,发着光。
叶幽抱着仙静,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可爱。
海狸先生……仙静在叶幽怀抱里咯咯笑着。
真象个小朋友。
叶幽摩娑着她的长发,见到这么丑的动物也这么高兴,小傻瓜一个。
夕阳就这么照着幸福的两个人。
晚上在家吃饭。
仙静不想在外面吃。
很贵,失业的时候要精打细算。
叶幽喜欢仙静的饭菜,有家的味道。
今天竟然是叶幽下厨房,仙静有点意外,能吃吗?能。
叶幽拿起锅铲,妈妈在的时候曾经教过我,你放心。
两菜一汤,辣椒炒肉,苦瓜小鱼,粉丝黄花菜汤。
仙静尝了尝,还不错。
点头称赞,有发展前途啊小伙子。
俗话说,辣椒要辣,苦瓜要苦。
叶幽很是高兴。
我怎么没听过这样的俗话,仙静把电视打开,俗话后面还说了什么了?辣椒要辣,苦瓜要苦,后面嘛,放屁要响,便便要臭。
仙静笑得肚子痛,准备扑过去撕他的嘴巴时安苎来电话了,问了查地址的事情。
我很快回来。
安苎说。
你在哪?仙静问。
安苎说的很快回来大约是晚上12点以后。
我在石头家,他半个月后就去日本了,我想多陪他。
安苎哀求道。
可是是你答应那东西说给她送回去的,你快回来。
仙静急了重色轻鬼啊你。
安苎挂了电话。
什么东西是那东西?叶幽好奇。
那东西就是那东西,别多问,吃饭。
仙静说完,朝洗手间不自觉的看了一眼,一股寒气从头凉到脚。
(十)叶幽发誓自己不会把声音弄得很大但在此地过夜的要求仍被安苎无情拒绝,仙静也不想让他在屋里睡,怕鬼吓到心爱的男人。
叶幽悻悻走了,扔下一句话,明天上午我过来,祝你作个好梦。
热恋,恨不得连对方的梦境也要霸占,祝你作个好梦的意思就是你最好梦见我不要梦见别人。
算了,还是我去吧。
仙静垂头,你要上班,石头马上要去日本。
我没什么事也可以顺路回家一趟。
你真好。
满怀感激的安苎觉得和仙静做朋友是件幸运的事。
我快熬不住了,好困。
仙静大大的打个哈欠,你说她会不会出来?洗手间的门紧闭,马桶盖放下就是个凳子,仙静和安苎背靠背坐着——她们的屁股都不算大。
应该会出来,你怕不怕?安苎问道,你看那双红眼睛,夜夜都在看着我们。
我怕,可是想起叶幽我就不怕。
仙静盯着玻璃门里的动静。
我也不怕,我在想我家石头。
听你说杂志上的事情,其实舞碧莲也蛮可怜的。
安苎吸了吸鼻子,晚上天气微凉。
哇,如果你和石头说分手不知道他会不会拿硫酸泼你。
仙静担心。
他敢,他最好拿钞票砸我。
安苎对石磊绝对放心,六年的感情早已坚如磐石。
她怎么还不出来,我瞌睡。
仙静的拖鞋不耐烦在脚下蹭来蹭去。
唱歌吧,时间差不多了。
安苎捏紧拳头。
周围安静,人们都沉浸甜美睡梦中,两个女人在等鬼出现―――听起来荒谬,等你亲身经历后就不会取笑别人说世界上没有鬼,那是你的幻觉。
唱歌,各自哼着,仙静的声音低柔婉转,安苎的歌声清脆宏亮,混合起来听自己都觉得可怕,水龙头滴滴答答吐水,阵阵热气弥漫,红眼睛在化妆镜里显现,腐蚀刺鼻的酸臭味顿时蔓延整个洗手间。
舞碧莲的脸比上次仙静见到的更狰狞,黑色烧焦的脸完全分辨不出任何五官,从鼻子的两个黑洞中往下望,喉头粉红的新肉渐渐变焦,全身赤裸,内脏不停往外溢着黄色泡沫,脸的中下部有条流淌汁液的凹陷,大概就是嘴,说话的时候象被人捂着嘴一样含糊,你们……答应我……我……仙静努力回忆叶幽的笑给自己勇气,你放心。
我会尽快将你的骨运回四川。
明天我就撬地砖。
安苎吓得什么也说不出来,眼泪刷刷流。
舞碧莲即使站在玻璃门里,混身散发的怨气也让人感觉冰冷如身处坟墓。
上次我要你别回头看。
舞碧莲怜惜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腐肉,停了停,缓缓道我以前和你一样漂亮,你们不会相信。
安苎答话,相…信…。
相…信…他把我全溶了。
送回剩下的骨渣我才能回家。
舞碧莲叹气的一瞬间,仙静的心头一阵刺痛,既然相爱,为何轻言不爱,既然不爱,却要留痛心中。
你恨他对吗?仙静平静的问。
我永远不会恨他!舞碧莲这句话说的很清楚,最后的叫喊声音凄厉哀痛,像汽笛,像动物临死前的哀鸣。
化妆镜里的红眼睛淌下一滴清澈的眼泪。
模糊,渐渐模糊。
仙静扶起瘫软在地上几乎吓傻的安苎,她走了,醒醒。
安苎木然的看着仙静,突然冲进客厅,打开冰箱,开了一瓶啤酒往嘴里倒,半瓶喝完后气喘吁吁道,仙静,我……我……见到她了。
真佩服你……胆子很大,好镇定啊。
仙静走到跟前,拿着剩下的半瓶啤酒咕噜咕噜的往下灌,脸色红扑扑,酒让人飘飘欲仙,也让人回到现实,怕什么,是她求我们办事别忘了。
你干什么去?安苎崇拜的眼神仍然停留在仙静身上,看她在阳台上收晒干的内衣,冲凉?天快天亮了明天洗吧。
刚尿在裤子里。
仙静吐了吐舌头,走进洗手间。
没有女鬼,也没有红眼睛,仙静赤脚轻轻踩在洗手间的地砖上,有种特别的感觉,每块地砖都藏匿一个苦命冤魂的哭诉,每粒卑微的骨渣都代表曾经鲜活的爱情。
(十一)今日立秋。
下午天气好,树上的叶子蠢蠢欲动,纷纷坠落,阳光下远看少许落叶,若流光飞舞,沉默的绚烂中等待待明年花满树。
树下有一排木制椅,二人牵手坐着,犹如一幅画。
我要回去一趟,看看爸妈。
在家住一段时间。
仙静穿着桃红色的兔毛短袖背心,格子裤,象只乖巧的兔子,我见犹怜。
我要去。
叶幽想也没想,我是闲人,大把时间。
不行的。
仙静摇摇头,我是回家,带你回去干什么,那么远的地方,又偏僻,你呆在北京不挺好的吗?有什么好,玩腻了,正好想去旅游。
叶幽凑近了脸。
说不行就不行。
仙静的眼睛鼓得象个青蛙。
我是你的男朋友,见见岳父岳母是应该的。
叶幽厚着脸皮说话。
你认识我才几天?我爸爸很传统的,他喜欢医生律师警察或者老师什么的,听到你没工作,肯定不答应。
叶幽想起父亲那严肃的表情,摇头。
我管你那么多呢,反正我要去。
叶幽捏着仙静的耳朵,一把抱过来,吻着。
吻的间隙叶幽坏笑道,你不答应我我就这样亲到你答应为止。
路人侧目。
光天化日之下,有人当街热吻,毕竟是传统的城市,如果在深圳,没人会理睬―――大家都很忙。
可是在北京,不一样,不一会儿,四个老太太已经在近处指指点点。
仙静透不过气来,只有点头。
叶幽松开她,确定明天下午走?那么上午我们得去买点烤鸭、蜜饯果脯特产还有衣服鞋子什么的,你家总有些亲戚,总不能空手见他们吧。
仙静愣了一下,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懂事的孩子。
叶幽送仙静进屋转身离开道,我回家收拾一下,晚上你自己吃饭吧。
仙静忽然有些舍不得,哪怕明天见面,还是有些舍不得,舍不得又如何,总是要走,在叶幽的怀抱停留片刻,放手了。
屋子里很冷清,打开电视,这样显得有人在屋里说话,并不虚空。
撬地板的事情等安苎下班回来一起动手,石磊今天下午也会过来吃饭,冰箱里菜塞得满满的,仙静喜欢厨房,那是女人的天堂,男人进来,大多是帮倒忙。
想起辣椒要辣之类,仙静一边切菜一边吃吃笑了。
忽然觉得可怕,恐怕是爱上了?如果突然莫名其妙的傻笑,那个人不是白痴就是恋爱了。
而最近傻笑的次数越来越多。
想到这,又叹了气。
安苎回来的很是时候,菜都端上桌了,门铃也响了。
狡猾的两口子,仙静想。
石磊还没去日本,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些东洋氛围,见到仙静用标准的日式礼仪问好。
仙静搭拉着眼皮,你们回来啦。
安苎给石磊夹菜,多吃点,吃饱了好干活。
石磊一边吃一边埋怨道,好好的地砖撬了干什么,你们两个女人搞什么鬼?仙静脸色一白,别鬼啊鬼的,我和安苎不喜欢这个地砖的颜色,打算重新铺。
找个工人就行了啊……石磊嘟囔着。
话还没说完,安苎打断了,声音很大,找工人不要钱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找你做男朋友,就做这点事情都推三阻四,得了,等你去了日本,我找个工人代替你。
石磊急了,行,行,我砸,我撬还不行吗?工具都带来了。
仙静抿嘴,打了圆场,快吃快吃,去了日本,可没这么好吃的东西。
安苎你别责备石头了,他是个好男人,千里迢迢去留学也是为了你们将来着想。
安苎狠狠的瞥了石磊一眼,夹了一大把菜堆在他碗里。
石磊抬头对仙静感激一笑,吃得更欢了。
撬地砖,一块一块撬,撬不动的就砸,咚咚咚咚,一楼的妇女从窗户伸出头大叫,好吵啊!仙静爬上马桶,也把头伸出去,对楼下的人道歉,对不起,很快就好。
那女人干脆半个身子伸出来,朝楼上骂道,你们这些外地人,白天吵,晚上吵,有完没完,都是些什么人哪……仙静有些理亏,头缩回来,悻悻的看着石磊砸地砖,也帮不上忙。
楼下那人还在骂。
安苎拿杯子接了杯水,看也不看照着窗外一泼,骂声嘎然而止,世界变得安静。
石磊和仙静一脸景仰,安苎头发轻轻一甩,只有泼妇才能制服泼妇。
完工后,石磊洗手擦汗,向二人道别,我先走了,最近很忙,仙静明天要回家了吧,祝你一路顺风。
明天晚上过来啊。
安苎送到门口。
我把学习的资料也带过来可以吗?石磊考试在即。
安苎快晕过去,石头就是石头,无奈道,只要你能看得进去,就带过来吧。
骨渣,白色的粉末,也有一小块的碎屑,在地砖的背面,一点点用指甲刮着收集着,在红漆小盒里一点点聚集,没有人愿意说话。
仙静干脆戴着眼镜,想多收集些。
很显然,这是被人精心藏好的骨渣,为何如此残忍,除了同情恐惧和悲凉,还有些好奇。
蹲在地上的仙静和安苎,聚精会神,没有感觉到红眼睛一眨不眨的在窗户上看着。
(十二)上午购物,买叶幽所说的回去看亲戚总不能空着手的特产。
商场专柜琳琅满目,挑到眼花,这些东西郑州也有,捎回去的是心意而已。
如小夫妻一样甜蜜相随,叶幽的手始终搂着仙静的腰,他觉得有所依靠,这个女人是她的,她的女朋友,姐姐,妈妈或者别的,总之是自己的。
想到这,叶幽隐约觉得喉咙有些发热,大约这种感觉就称为幸福。
够了,太多了也提不动。
下飞机还得坐两个小时公共汽车呢。
仙静看着溢出的购物篮。
这是我第一次去见泰山大人,总不能失礼。
叶幽还在不停的往里扔东西,到四楼去买衣服去。
叶幽是个消费天才,买起东西毫不手软,给仙静父母各买一件毛衣,家里的亲戚有小孩的也买了衣服。
仙静四下闲逛着,她不擅长买衣服,好的衣服应该是如爱的人,第一眼就会有感觉,一件毛衣,雪花点缀,柠檬黄的领,白色的底子,标价是四位数,仙静翻了翻商标,放下了。
烦恼,来自于欲望,仙静看着叶幽忙碌的身影,感动。
带回去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不得不打包行李托运。
仙静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那个重要的红漆小盒子放在包里,那是舞碧莲沉重的嘱托,仙静要完成她的心愿,让怨气冲天的灵魂平息,让她回到她的父母身边,超度,解脱,等待来生爱恨再度轮回。
飞机起飞的时候仙静有些紧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精神疲惫,脸色苍白。
叶幽揽她入肩,睡会吧。
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心里,淡淡烟草香,叶幽是抽烟的,打火机很漂亮,火焰用力吹也吹不灭,仙静想这样的打火机过年用来在大风中点燃烟花的引线不错,越想意识越模糊,睡了。
叶幽看着来来去去的空姐。
一位身材不错的空姐过来,询问道,需要毯子盖上吗?好的谢谢。
叶幽怜爱的看着睡着的仙静。
空姐拿毛毯给仙静盖上,打量着,又看看叶幽。
有什么问题?叶幽露出标准的18颗牙齿式微笑。
你们长的很像。
空姐说完就走了。
叶幽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怀中的睡美人,脖子后面长了一颗小痘痘,一时间,抱得更紧了。
飞机着陆时仙静还在睡,眉头微微皱着,让人不忍吵醒,叶幽等所有人都下飞机了才轻轻在仙静耳边说,到啦。
仙静睁开眼睛,以为在做梦,瞬间苏醒,不好意思的笑道,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爱的一种表达是被人甜蜜唤醒,醒来后看见唤醒自己的是甜蜜的人。
空姐说我们长的很像,叶幽在机场大巴上说。
她以为我是你姐姐吧。
仙静看着越来越熟悉的风景。
我觉得她是想说我们有夫妻相。
叶幽道。
仙静没有说话,又睡着了。
结果坐过了站,不得不打车回家,出租车司机熟悉的乡音让仙静觉得亲切,回老家,除了看父母朋友,就是可以自在的说方言,自由的吃美食,沿着小时候上学放学的小路回家。
下车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仙静的家住在很偏僻的东南郊,巷子里很黑,叶幽的脚被石头扭了一下,疼得哇啦哇啦叫,走起路一瘸一拐的,两人拖着行李走得辛苦。
仙静说,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后悔了吗?黑暗中,叶幽用蛇吻作了回答。
开门的时候,仙时雨吓了一跳。
爸爸,这是叶幽,我男朋友。
韩美端来两碗面,吃饭,饿了吧,等你们很久了。
叶幽打量四周,陈设简单,但很干净,看到仙静的父母,想起自己的父母,眼眶湿润。
仙时雨并不喜欢这个年轻的叶幽,盘问之中言语颇为不满。
年轻人,总要谋份好职业,这样才有个好前程。
伯伯说的对,回北京我就去找工作。
叶幽的背流汗。
你年纪比仙静小,我觉得你们不合适,做朋友倒是可以,将来……伯伯,我爱仙静,我会对仙静好。
叶幽低头轻声道,虽然轻声,却是底气十足。
仙时雨说:什么爱啊爱的,不现实的年轻人。
韩美整理带回来的礼物,你们来就来,带那么多东西,乱花钱。
工作还顺利吗,要注意身体。
很明显,仙时雨的脸上写着三个字不同意。
有三间房,只有隔开睡了。
半夜里,叶幽想趁机溜到仙静房里去睡,却听隔壁房里吵架的声音。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女儿远远的回来,你摆什么臭谱!韩美的声音很大。
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仙静不能和他在一起,连门手艺也没有。
仙时雨声音明显低了许多。
韩美道,我就觉得小伙子挺不错,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你懂什么,酸臭腐朽的……反正我就是不喜欢他。
仙时雨的调子越来越低。
咚的一声响,象是什么东西从床上重重摔在地上,没了声音。
叶幽寻思着,看来岳母还是向着我的,道路曲折坎坷,希望总在前方。
冷不防后背一阵冷风,两只雪白的胳膊伸过来,十指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
你竟敢偷听我父母说话。
仙静起来上厕所,发现门口有个黑影缩着。
叶幽松开仙静的手,抱上了床。
这是叶幽和仙静最刺激的一次做爱,身体的交流胜过语言百倍,一切情欲是不能禁止,禁止就产生更强烈的情欲,我们是俗人,所以我们纵情声色,我们相拥而眠所以亲吻着对方不完美的身体,我们要在彼此的身体心里留下记号怕将来忘记,我们贪婪所以我们无尽沉迷……黑暗中,秋虫们在窗角瞿瞿叫着,迷乱的喘息声混合男女器官的摩擦声,伴随木床有节奏的嘎吱声,夜更静了。
(十三)在熟悉的空气中醒来,伸个懒腰。
家,是温柔的港湾,家里的床永远是最舒服的。
枕边空空,叶幽昨晚做完坏事就去隔壁睡了。
叶幽看着仙时雨捂着腰才知昨晚偷听时的那声巨响象是什么东西从床上重重摔在地上,原来是被韩美踹下床去的声音。
叶幽不敢笑,只能忍着。
仙静起床。
仙时雨的态度明显改善,大概昨晚睡地板的滋味不大好受,吃完饭让静静陪你四处走走。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韩美也笑着,仙静的脸很红,红得如叶幽脖子上的吻痕,小小的一朵草莓花。
叶幽赶快到屋子里换了一件高领毛衣,总算遮住了。
顺便拿了一件衣服出来,仙静有些诧异,眼熟,,雪花点缀,柠檬黄的领,白色的底子。
什么时候买的?叶幽若无其事道,换件衣服,今天不是说陪我去登封吗?登封,嵩山,自古功夫出少林。
坐上颠簸破旧的车,到达山门前已近中午。
大门不大,人却很多,门口的石头狮子叹息时光蹉跎,很多东西存在想象中比亲眼所见要美好,叶幽有些失望,仙静从包里拿出纸巾,帮叶幽擦汗,进去吧,既然来了。
门票是八十元两个人,叶幽叹道,很小的时候离家出走过一次,梦想就是这个地方。
后来被妈妈抓住了,事隔二十年终于见到了少林寺。
仙静粲然一笑,真是可爱。
男人愿意和你分享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证明他喜欢你。
喝醉的时候除外。
离远看,六祖殿威武肃穆,这里是佛教的大乘胜地,菩提树荫,众生安宁,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莫遣有尘埃。
殿里供奉着大势至菩萨、文殊菩萨、观音菩萨、普贤菩萨和地藏王菩萨。
一个年迈的和尚敲着木鱼,从袈裟上的线头可以看出这件袈裟有些年头,表情昏昏欲睡。
叶幽进去,仙静紧跟其后。
这位女施主,请您站在门外。
西堂僧清虚停止了敲木鱼。
叶幽问道,买了门票,干什么不让进?清虚走到仙静面前,双手合十,施主这边说话。
仙静走到殿外。
施主孽债在身,今日不宜焚香拜佛,善哉善哉,施主请回。
清虚退去。
叶幽唤着仙静,过来啊,听他作甚么?仙静道,头很痛,在大门口等你,看完就出来吧。
叶幽想,也好。
头还痛吗?十分钟后,叶幽从寺里跑出来问道。
好多了,你参观完了?怎么这么快?仙静想起包包里的红漆盒子,肚子里似乎有一根针在扎,每隔两秒钟扎一下。
你不在,没意思。
叶幽指指肚子饿了,吃斋去。
前面有家斋菜馆。
你不在,没意思,独自一人看美景,美景只是徒劳无功的美。
晚上,仙时雨穿着叶幽送的毛衣,显得年轻许多,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一点没错。
韩美看着叶幽,想这个男孩长相出众,如果和仙静生的小孩象他就好了。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警察抓劫匪的片子,黑帮头目神秘兮兮的对妆化得鬼浓的情妇说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叶幽忍不住说,哈哈,我们看电视的人都知道了。
韩美忍不住笑了,对仙静说,哪里找来这个家伙?仙时雨紧绷的脸终于放松。
还是女儿好,可以赚个儿子。
仙静笑着笑着忽然脸色有些难看,冲进洗手间。
也许那家斋菜馆的蔬菜上沾了农药没洗干净,腹痛如绞。
拉肚子了,仙静想。
后悔没在进来之前拿本读者进来。
爽完了,顺便往里看了一眼(很多人都有这样下意识的动作),这一看差点晕过去,整整一马桶的虫子,灯光下,肉色的虫,大拇指一般长粗,在疯狂扭动身躯,裹着血衣的它们痛苦挣扎,互相纠缠,黏液不分彼此的混合着。
喊不出来,仙静扶着墙壁。
怎么会这样。
按下马桶的冲水开关,虫子瞬间浮上来,堵住了马桶的出口,水降下去,虫子越来越多,有几只努力爬着,马桶壁很滑,爬着又掉下去。
叶幽敲着洗手间的门,你没事吧。
没事。
仙静忍着胃里翻滚的酸水。
再次按下冲水的开关,拿起母亲放在洗手间里通下水道的生锈的铁棍,水流再次涌上的时候,仙静闭上眼睛狠狠的一下一下的往出水口用力捅下去。
有些虫子被截成数断,扭动着和水一起冲下去,有几只顺着铁棍爬上仙静的手被狠狠的甩开。
忘记冲了多少次,直到最后一只蠕虫进下水道,直到最后一汪浑浊变得清澈。
仙静的胳膊酸了,把铁棍放在一边,洗手,照镜子,眼睛红的可怕。
(十四)拉完肚子,虚弱无力,想起昨天晚上的虫子,中午没有胃口,仙静坐在床上不肯吃饭。
叶幽端着小米粥走过来,吃下去中午就可以不用吃饭了。
什么也不想吃。
仙静脸色苍白,眼睛发红,虫子是预兆,灾难降临。
乖一点,张开嘴巴说,啊~~~叶幽的嘴张的很大作示范。
啊~~~仙静笑了,一口粥喂到嘴里。
这样,喂完后,在床上睡下,叶幽一旁作伴,牵她的手,忽然觉得有疼爱她的责任,直到仙静发出均匀的呼吸,掖了被角,轻轻的走到客厅,关小电视的音量。
仙静睡到下午,精神好了许多,打开门,仙时雨正在和叶幽争吵着什么,头一大,走到客厅。
原来两人在下象棋,争论的原因是仙时雨悔棋。
落子无悔啊,老大。
叶幽固执的语气。
那,那你刚才又没说不能悔棋。
仙静走过来,你让让爸爸不行啊。
韩美从外面买菜回来,见三人围着一盘棋,对叶幽道,你别和他下棋,他是方圆有名的悔棋王,没棋德的人。
仙时雨委屈道,那再来一盘总可以。
吃饭的时候,仙静胃口不错,白天没出去总觉得委屈了叶幽似的我好多了,等下出去散步吧。
好啊好啊。
叶幽放下筷子,正有此意。
仙时雨道,那盘棋还没下完。
话未落音,桌子一阵轻微震动。
仙时雨马上接着道,散步散步,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叶幽内疚的看着仙时雨,昨天晚上因为自己害得仙时雨被踹到床下睡地板今天又因为自己挨了一脚,从桌子的震动频率看这一脚踢的不轻。
韩美道,附近新开了一家游乐园,早点回来。
放下筷子,走到户外。
夕阳已经输给黑夜,乌云向星星投降,抬头数星星,手心对手心,对望着,漫无目的的走。
前面灯火辉煌的地方应该就是韩美说的新开的游乐园,二人向前走,售票窗口是个年轻的男孩,不耐烦道,打烊了,明天再来,现在园子里只出不进。
我们只想进去看看。
叶幽拿出五张一百的。
男孩左顾右盼,又打量了二人,迅速把钱塞在裤子里面。
为什么不放口袋里?仙静好奇的问。
我们公司规定售票人员口袋要缝了,没地方放钱。
男孩朝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大门打开。
叶幽凑近,在仙静耳畔小声说,变成了臭钱。
仙静哭笑不得,你是痞子。
大部分机器已经关了,但所有的机器都见钱又开了。
碰碰车摩天轮过山车摇摆伞,轮流玩了一次,叶幽很喜欢仙静放肆尖叫的样子,让人兴奋。
原来浪漫和军事、政治一样,都需要以经济为基础。
有旋转木马呢,仙静兴奋的跑过去,就是电影向左走向右里走的那种。
不像二十七岁,仿佛只有七岁,叶幽站在一旁,看绚烂灯光照着仙静的脸,爱上她这一刻毫无保留的笑容,音乐很美,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原地奔跑的木马,让人忘了伤,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回去的时候仙静说,我要单独和我父母住一星期,你回去吧。
不。
叶幽拒绝分离。
早知道不带你来了。
仙静有些恼怒却不知如何解释。
不回去。
叶幽停下脚步,我们一起来的要一起回去。
不回去就分手。
好,我说的是我回去。
叶幽看她认真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明天我就回去。
次日送叶幽回京,机场广播催了三次叶幽才象离开母亲的孩子一样委屈伤心的离去,看着他无辜的样子,仙静背过脸去,走吧。
走出机场,起了沙尘暴,一个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对着空中喊着,看,飞机,飞机,飞机哦……仙静拍拍包里的红漆盒,自言自语道,别着急,明天就带你回家。
(十五)仙静有点内疚,因为不能给予父母更多的时间。
临出门前仙静蒙上白色丝巾象神秘楼兰女子,沙尘暴的好处就是可以披上漂亮丝巾,长发被风舞动着,不要送了,只是去探望一个朋友而已,回北京后我会打电话给你们。
仙时雨想了想,静静,其实那小子也不错,好好把握吧。
仙静点点头,泪光闪烁,世界上哪里还有比父母更亲的人。
飞机在绵阳南郊机场降落,仙静在这之前从未来过四川,对其最深刻的印象无非是川菜和变脸的川剧。
安苎的电话如期而至,安苎大学时的恋人唐舟要来接仙静。
当初唐舟从大一追到大四结果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便宜被石磊拣了去,全因石磊先下手为强。
要得到一个人的心,先要得到她的人,石磊将理论付诸实践,实践证明,理论是正确的。
(请勿模仿)安苎和唐舟的联系仍然是有,寥寥而已,唐舟却已是两个孩子的爸爸。
我怎么没看见他啊?他长什么样子,也没打我电话。
仙静一边说一边四下张望。
他很高,一眼就能看出来,又高又丑。
安苎睡到中午才起床,星期六。
干什么要麻烦别人?仙静不解。
我也是很多年没和他见面了,你就顺便替我见见他不行吗,还有,你一个人在外地,有个认识的人万一有什么事情也方便。
安苎虽然平素大大咧咧,遇见正事想得也算周全。
哦,看见了。
仙静挂了电话。
丑就算了,还高,真是不可饶恕―――这是N 年前安苎和唐舟认识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女人,多少都有些轻视追求自己的男人,但对自己喜欢的那个却是甘心低微卑贱。
不丑嘛,仙静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举着一张纸,端端正正写着接仙静女士。
走过去,大方的握手问候。
唐舟的手指温和有力,米色长袖衬衣,牛仔裤,眼神镇定,散发着已婚男人身上特有的淡淡牙膏香气―――大概刚刷完牙,仙静想。
安苎和我是大学同学,听说你要过来旅游,我奉命接待。
唐舟接过仙静手里的行李,先去我家吃中餐,然后再去酒店你看如何?您客气了,我直接去酒店吧。
仙静觉得不方便,冒冒然就去别人家里,在外面随便吃什么就好,我要找的临园路你能带我去吗?不要着急,中午先休息,下午带你去不迟,我请你吃火锅吧,最近天气冷。
唐舟很热情,典型的四川男人,说话声音清脆,脆得象凉拌萝卜皮。
热气腾腾的四川火锅,浮上一层红红的辣椒,麻辣的感觉一下弥漫全身,脚趾和屁屁都觉得火辣辣的,嘴巴也微微肿起的仙静看起来有些可笑,鼻子辣得红红的。
唐舟出神的望着仙静,缓缓道,安苎过得好吗?仙静有些不好意思,低头答道,挺好的,她男朋友要去日本了。
哦,你帮我转告她,我很好,心里也还是惦记着她当年的样子。
唐舟还是看着仙静的脸。
仙静咳了咳,我会转告的,谢谢你今天的盛情。
唐舟的手伸向仙静的脸,仙静一闪,有些不快,怎么了?你嘴角有一粒米饭粘在上面。
唐舟好心道。
忽然之间,仙静发现自己有些可笑,以为世界上人人都喜欢自己的女人是愚蠢的,男人,不一定全是色鬼。
还好,发现得早。
送仙静回酒店,唐舟小坐了一会,起身告辞道,下午四点车在楼下等。
仙静点头致谢,给你添麻烦了。
打开红漆小盒,舞碧莲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近了,仙静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那种紧张和期待,无以言表。
(十六)唐浩博,唐舟,都是姓唐。
会不会他们是兄弟呢,仙静觉得自己犯傻了,难道周扒皮和周芷若是兄妹?四川姓唐的多,仙静想起武侠小说里的唐门是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果然够狠毒,用起硫酸来也是得心应手。
叶幽的电话打过来,接了,熟悉的声音。
中午吃饭了吗?仙静问道。
你不做饭给我吃,我就不吃饭。
叶幽开始撒娇,快回来,你不在,没意思。
乖乖吃饭,听到没有。
仙静心底深处的母性被一只柔嫩的小手勾引着。
那你想我了吗?想了。
仙静说了实话,下午要记得吃饭。
你哪里想我了?叶幽挑逗的语气。
哪里?哪里都很想。
仙静看了看时间,快四点了。
那我下午还是不吃饭。
别这样,那我回来不理你了。
不吃饭,吃面可以吧。
叶幽兜着圈子和仙静多说话。
中国移动中国联通中国电信应该感激在中国谈恋爱的情侣们,应该特别设立堡粥卡,以鼓励这些分隔两地的小鸳鸯多打电话。
唐舟在车里,仙静觉得车的颜色,唐舟开车的姿势,车里的空气和摆设都让她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男人。
这就是想念的味道。
要走多久?唐舟道,好像走错路了。
现在绕回去,奇怪,这条路平时我很熟的。
仙静看着越来越黑的天。
一阵迷茫,手中的包抱得紧紧的,是嘱托,也是责任。
到了。
唐舟停车,家里有点事情还要处理,你探望完朋友就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仙静感激,安苎当初肯定是得了严重的青光眼。
这么好的男人竟然结婚了,仙静发出一阵感慨,好男人都结婚了。
见车子绝尘而去,仙静拿着地址,按着门牌号一家一家找,这条路真长,肚子很饿,有些门牌号已经磨损或是被广告牌占据了,根本无法辨认,走到巷子里,青苔长在墙壁上,角落有腐烂的动物尸体,已经分不清楚是阿猫还是阿狗。
问了几个路人,说东的东,南的南,也不肯多说。
女人天生爱迷路,仙静知道前后左右,不知道东南西北,天黑了才找到临园路1494号。
晦气。
门牌都是要死就死。
老房子,木窗户,杂草丛生,出了这样的事情,即使玫瑰满园也无人看。
敲门,有人开。
你找谁?开门的大概是舞碧莲的母亲,一个胸部下垂的老妇人,脸上皱纹象蜘蛛网。
我可以进来说吗?仙静不想马上说明来意,是关于碧莲的事情。
灯是昏暗人是凄凉,屋里焚香,犹如缕缕悲伤,仙静有些犹豫,再谈舞碧莲就如把人家缝好的伤口再撕开一次,再次目睹惨痛和伤怀。
舞春桃抖抖的倒了一杯热水,有很重的水垢,仙静不渴,也不敢喝,一提到女儿,舞春桃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她实在是不应该这样走的…仙静的手拉着她的手,安慰着,算了,都已经是这样的事情了。
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仙静打开包拿出小盒子,不管您相信不相信,这是她托付给我的东西。
她却从没有托梦给我。
舞春桃不断拿衣袖擦着眼泪,我狠心的孩子,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仙静也哽咽着,说着事情的经过,说得潸然泪下,这是她的骨,您找人来念经超度吧,总算和家人团聚了,这是她的愿望。
舞春桃接过来,还没吃饭吧,老头子等下就回来。
不了,我等下叫朋友来接我,约好了。
仙静准备打电话给唐舟,顺口问了句,后来凶手伏法了吧?他自首了。
判了死刑,该死的。
舞春桃恢复了理智,黑发当中的白头发在灯光下很明显,我看上去也有快六十了,其实我是四十多岁。
我活着也没什么希望了。
仙静忽然想起母亲,天下没有谁能承受这样的剧痛,看着舞春桃憔悴的脸庞,悲从中来,阿姨,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
舞春桃的手冰冷,心也冰冷,我去做饭,无论如何,请你接受阿姨这点微薄的心意。
仙静不知该如何拒绝。
舞春桃从房间里拿来一本相册,碧莲的样子你没见过吧。
翻开相册,舞碧莲,清秀的面孔,实在动人,犹如骄傲的天鹅,着红舞鞋,脖子修长,腰肢柔软,脚尖踮得高高,芭蕾使女人气质高贵。
仙静一页一页的翻,翻到一个男人,亲密的搂着,应该是唐博浩吧,眉宇之间的确有股杀气。
很漂亮吧?舞春桃突然出现在仙静后面,一只手里拿着菜刀,另一只手拿了从冰箱里取出的冻肉。
冰箱开,仙静一阵寒气,漂亮。
舞春桃走过来合上相册,笑着进了厨房。
她很有舞蹈天分,碧莲房间墙上还贴了她得奖的照片。
进屋,开了灯,屋内一尘不染,仙静看见墙壁上清晰的舞碧莲,灿烂的笑容,凝固在眼神里的光芒,手拿着奖杯,嘴角上扬,仿佛在对仙静笑,仿佛有话说。
仙静觉得很困,对着厨房忙乎的舞春桃说,阿姨,我休息一会。
舞春桃在砧板上跺着冻僵的肉,答应道,就睡那张床上吧。
那张小床,是舞碧莲生前的,房间的陈设,一切未变,只是人已不在,所有的物品都在怀念它们的主人,它们看着这个陌生的柔弱气息的女人,看着……(十七)看到舞碧莲,和照片中的一摸一样,就站在眼前。
梦在做梦的时候是象真的一样,仙静喜欢做梦,做梦可以逃避现实,哪怕是恶梦。
谢谢你让我回家团聚。
舞碧莲的红舞鞋柔软坚定的穿在脚上,优雅的娓娓道来,要知道我的故事吗?仙静松了口气,原来帮帮鬼和帮帮人是一样的快乐。
舞碧莲转身不见,眼前是绚丽的舞台,掌声雷动,十六岁的舞碧莲尽情旋转,诠释着名剧天鹅之死的绝望,曼妙身姿在全校师生面前出尽风头,晚上是年轻英俊的唐博浩送她回家,在家门口尽情的吻,没有路灯没有行人,只有吻。
可惜没有考上大学,也没有考上舞蹈学院,舞春桃大声的呵斥,芭蕾舞衣在剪刀下如雪片一样飞散,如同剪碎一个人的梦想,一地残骸,幸好还有爱情。
肮脏的小旅馆里,两具年轻的身体交织欲望,仿佛只有互相占有彼此身体才能互相占有彼此的灵魂。
没有经验没关系,只要有力气,没有技巧没关系,只要有热情。
就这样如同刚刚发育的野兽一样在七月这个失败的季节成功的交媾,山盟海誓、冲动的喷射、混合血液的精液、疲惫的喘息、空洞的眼神……一切都很自然,一切都很叛逆,一切都是注定。
注定爱上你,我死不足惜。
舞碧莲在身下忘情呻吟,这样的动作,胜过一切灯光下的舞姿。
唐博浩抓紧舞碧莲的手,我们一起走吧。
跳舞,跳舞,跳舞,以前是爱好现在是需要,以前是艺术现在是饭碗,淤泥中的舞碧莲只管跳舞,芭蕾舞衣映衬的脸冷漠骄傲,犹如过年时给家里寄钱时的孤独。
唐博浩在化工厂的宿舍要步行一个小时到舞碧莲的出租屋,想她的时候会走过来,为了节约路费,走破了三双鞋子,本身鞋子也是便宜货,不耐穿,贫贱夫妻百事哀,有情饮水饱,其中滋味个人清楚。
看着灯红酒绿的舞台,看着飞舞如蝴蝶的碧莲,唐博浩只是叹息,如果跟别人在一起,你不用这么委屈。
我不准你这么说,舞碧莲紧紧抱着唐博浩的后背,不要和别人在一起,就是要和你在一起。
就算卖血我也要让她吃的好,穿的好。
唐博浩下定决心。
舞碧莲的脚很小,但很坚韧,有时候唐博浩会在台下看跳舞,看到舞鞋磨破了露出嫩嫩的脚趾,花了半个月工资送了昂贵的新舞鞋,艳丽四射,所有的目光集中在脚上,台下的男人流着口水,欢场的男人,多少还是有些小脚情节,追捧着,却无法让佳人动心,不是每个女人都爱钱,如此这般,今天犹如昨天,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舞碧莲严重感冒进医院打针,看尖锐的针头挑进皮肤,鲜血四溅,没有找到血管,实习医生笨拙的找着。
终于扎进去,唐博浩却不在身边,悲花怒放。
在生病的时候总是想最爱的人。
化工厂要加班,浓硫酸粘稠无色,稀释着,即使戴着口罩穿着防护衣服,仍然可以感觉到腐蚀的、死亡的味道,有人当场死于稀释不当,溅出来的浓硫酸,对有机物来说,发生了碳化现象―――透过口罩,那人的脸被烧焦,喉管烧黑,无法呼吸,无法辨认的五官,鲜活的身体转为麻木的尸体,一瞬间唐浩博浑身冒汗,不愧是硫酸,难怪有人报复总是泼硫酸而不是泼陈醋。
越是危险越是刺激。
唐浩博为了将来在这个晚上爱上了这个工作,并且表现出众。
舞碧莲为了将来在这个晚上决定答应老板跳钢管舞,并且比跳芭蕾更出众。
(十八)世界上没有男人不喜欢看美女跳钢管舞。
生意比以前好了两倍,老板喜上眉梢,对舞碧莲这棵摇钱树呵护有加,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肯委身唐博浩这样一个平庸男人。
在你们眼中是平庸,在我眼中是王子。
舞碧莲想。
唐博浩愤怒,看着金黄色的假发在灯光下疯狂舞动,透明短裙隐约露出的丁字内裤,性感的细细高根鞋取代了红舞鞋,男人们贪婪的眼光让他嫉妒让他疯狂。
赚钱要赚干净的钱,唐博浩对正在卸妆的舞碧莲咆哮,我养得起你,不准这样践踏自己。
我没有办法。
舞碧莲的眼泪将睫毛膏溶化,污浊的眼泪,我们分手吧。
你变了。
唐博浩绝望的想。
你去找个新的,忘了我,我们没有将来。
舞碧莲转过身去,冷漠心碎。
门被狠狠的摔,唐博浩回去,一路无声哭泣,无情的女人,完全忘记过去的恩情,眼中的只有钱。
舞碧莲在镜子前取下假发,泪两行,头顶已经秃了,化疗的结果。
如果是快乐的东西,我愿全部给你,如果是痛苦,只想留给我自己,只因我爱你,不愿让你和我一同受苦,我的你,是否明白。
舞碧莲不再跳舞,钱太少,身体太弱。
改了陪酒,钱来的快,越快就能拖延自己的生命。
老板咧开嘴笑道,早点想通早点赚钱。
唐博浩没有来找舞碧莲,只是每天晚上看她和别的男人喝酒,醉醺醺的爬在男人身上,象只摇尾乞怜的母狗,化悲痛为力量,拿硫酸对各种各样的动物在自己租的房子里做着各种各样的试验,老鼠,狗,猫,小鸟……。
直到深夜找到乞丐的尸体,在城市的角落被酒醉的漂亮小车轧过去的乞丐,背回家,乞丐很轻,想必胃中无物,而有恨在心中,谁会恐惧。
试验成功了,唐博浩为爱癫狂。
医生冷冷的对舞碧莲说,效果很好,再缴一个疗程的费用。
多少钱?舞碧莲戴着路边买的毛线帽,象个怪物,天气很热却戴毛线帽。
20000.医生面无表情。
哦。
舞碧莲打开钱包递过去,我会死吗?不知道,如果坚持治疗就有希望,白血病也有治好的。
医生开了发票。
唐博浩现在是车间主任,可以在下班后检查设备和产品,可以每天拿容器装硫酸回家,一天一天过去,爱的反面就是恨,对有人而言。
爱的反面其实是忘记。
是我们看不透。
唐博浩把一切看在眼里,臭女人,贱女人,要你死,我要你死。
舞碧莲听完医生说完晕倒在地上,医生内疚的看着她,对不起。
醒来后,舞碧莲打唐博浩的电话。
什么事?仍还是爱着,否则不会接她的电话。
晚上过来,有事情和你说。
舞碧莲颤抖的双手。
拿着医院退回的钱和赔偿金,拿着治疗脱发和贫血的药物,舞碧莲恨不得对着世界大声喊,恨不得马上看到唐博浩,恨不得回家好好哭一场。
房东来收房租,老太太满载而归,这次没有拖欠,交了半年。
洗澡洗澡,洗澡之前把该死的诊断书放到抽屉里等下解释给他听,他会感动吧。
舞碧莲的心情很好,因为可以继续活着,哪怕辛苦。
哼哼歌,打开水龙头。
唐博浩有钥匙,开门,手里拿着昨天晚上调制好的浓硫酸,眼睛已经熏红,透过洗手间的窗户,听见愉快的歌声。
门没锁,进去。
推开玻璃门,熟悉的身体,熟悉的眼睛。
你先出去。
舞碧莲吓一跳,等我洗完澡再和你说。
唐博浩看着她,这样美丽的身体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占有过,欲火和怒火交织。
打开罐子,用力一泼,舞碧莲来不及尖叫,来不及感受到痛,面容尽毁,呼吸停止,爱恨一瞬间转变,了无生趣的身体布满了强酸,眼睛睁开,眼睛里也是硫酸,迅速溶化,变黑。
唐博浩忽然觉得兴奋,毁了爱人,这样别人也无法占有她的灵魂。
我来帮你洗澡。
唐博浩戴上手套,涂抹硫酸,细心的涂抹每一处,唯恐浪费一滴,唯恐错过一处,爱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人,这样,没有人能再靠近你了。
血流成河,记忆随着内脏的碎片一同冲入下水道,水哗哗的流,冲洗着柔软的有舞蹈天分的舞碧莲的骨架,唐博浩沉浸在自己的杰作里。
累了,打开电视,而舞碧莲,只是静静的躺在硫酸中,一点点溶化,面目全非。
天已黑,黑得让人安全。
舞碧莲最后的残骸埋在地砖里,唐博浩做完一切,兴奋的搓搓手,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开始亡命天涯。
亡够了,自首了,同归于尽是他所认为最浪漫的徇情方式,直到子弹穿过胸膛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在台上旋转的舞碧莲,对他招手,微笑,她为什么不爱我了,现在好了,我们又能在一起了。
什么叫做缘什么叫做份,什么叫做可遇什么叫做不可求。
我只是甘心被你毁灭,生和死,只是个鲜艳的让人绝望的童话。
吃饭了。
仙静从床上惊醒,猛的看见,墙上的照片上,舞碧莲的眼里泛着泪光。
(十九)吃饭了。
仙静走出房间,顺手关灯,一片漆黑。
舞春桃正在烧香,今天农历是初一。
虔诚的祈祷,口中念念有词,鞠躬,三次。
总算和家人团聚了。
仙静一阵释然,助鬼为乐,乐悠悠。
一个人,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愉快的。
家里大概不宽裕,所以只煮了一碗肉,焦黑的肉,旁边放着调料,红如血的辣椒酱,仙静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在嘴里,阿姨一起吃点吧。
舞春桃走到门口,我现在不吃,我出去叫老头子回来。
他在门口写字呢。
写字?仙静觉得奇怪,写什么字?碧莲死了以后,老头子发疯了,不过有时候也不疯。
他以前是搞书法创作的。
舞春桃看了看仙静,到门后拿了一把雨伞出去。
仙静在门口张望,舞建军在巷子墙壁上写字,拿一个铝桶站在雨中,表情认真完全不顾头发被雨水打湿,这样的夜晚,黑暗、荒芜、苍凉,舞春桃撑着雨伞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舞建军在挥毫,桶里是红色颜料,触目惊心,到处写,写一个字,惨,大大小小的惨字连成一片,在惨白的路灯下异常醒目。
造物弄人,好好的一个家庭……仙静回到桌前,忽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父母健在,还有爱自己的男友。
舞建军写完今天最后一个字,甩甩雨水,进了屋。
你好!仙静站起来点头,看来碧莲的父亲挺正常的,我是舞碧莲的朋友,她托我带了东西过来。
说完指了指小红漆盒子。
我的孩子太惨。
舞建军拿起盒子,孩子啊,你终于回来了团聚了。
仙静安慰着,您也别太伤心了。
天意如此。
谢谢你啊姑娘。
舞建军擦着眼泪,这一路上很辛苦吧,歇歇。
阿姨没和您一起回来?仙静看着桌上的饭菜,散发着奇异的香气。
舞建军一阵惊讶,问道,哪个阿姨?碧莲的妈妈啊,刚才做饭给我吃的。
仙静看着舞建军,她说您在外面写字,叫你回来吃饭呢。
舞建军的脸一阵抽动,姑娘,你搞错了吧?碧莲的妈妈在孩子去的时候也跟着去了。
不可能,我刚才还和她说话呢。
仙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舞建军打开另一间房的房门,不信你看。
舞春桃的黑白遗像在屋子中间微笑着。
她是自杀。
舞建军拿手抚摸着玻璃镜框里的爱人,痛苦的回忆着,女儿死后她不愿意吃任何东西,内疚,后悔当年赶女儿出门,后悔剪碎碧莲最心爱的舞蹈服,说要赎罪,然后拿了菜刀砍下自己的胳膊。
当时我不在家,回来的时候她去了。
啊!仙静呆呆的站着,那碗肉?舞建军飞快的冲到冰箱前,冷冻格里的胳膊不见了,是她,是她,是她,她回来了……仙静觉得一阵恐惧,寒气逼人,从头寒到脚。
舞春桃的胳膊,冻僵的肉,一下一下的砧板上砍的肉,这就是感恩的最好表达。
舞建军对仙静道,我留不住她,所以留下她的手,我时时刻刻总感觉她仍在身边。
仙静抖的厉害,刚吃下去的那块肉在仿佛在嗓子里卡着,吐不出,咽不下。
胃肠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是什么滋味。
电话响了,是唐舟。
唐舟只说了一句话,仙静抓起包打开门飞快的跑了出去,撞翻了桌上的肉,洒了一地。
舞建军呆呆的看着,吃吃的笑着,牙齿很黄,太阳穴处的尸斑在昏暗的灯光下迅速扩散全身,而墙上连成一片的红色惨字渐渐淡漠。
不要紧的,明天还会继续,继续写,在太阳下,在风雨中。
唐舟在电话里说的是:安苎把地址告诉我了,快点跑千万别往后看,那是座凶宅。
(二十)凶宅?仙静上气不接下气的坐上唐舟的车,你怎么不早说?我也是给安苎打电话才知道的,她一说地址我就傻了。
车窗被雨水冲刷的模糊,看不清楚前面的路。
唐舟拿了纸巾递给仙静,继续说道,舞建军一家遭了变故,女儿被杀,老婆自杀,他自己也想不开,做了几个土炸弹,把超市炸了,结果别人没死,自己血肉横飞。
惨啊,内脏都飞到马路对面去了。
仙静觉得车里的空调有些冷。
冷得直打哆嗦。
那房子本是他们家的,现在也没有人管,就搁那了。
据说深夜去看,隐约有灯光,还有人在窗户上写字,厨房里也有声音。
唐舟停了停,小声道,怨气太重了,前面马路连着撞死好几个,据说这房子要拆了。
仙静觉得空气闷得有些让人窒息,打开车窗,让丝丝雨水飘起来。
我是帮忙的,他们不会害我吧。
仙静想起胃中的那块肉,越来越难受,示意停在路边,下车蹲在雨中吐了,除了黄色的胆汁,什么也没有。
唐舟在一边拍着仙静的背,不舒服就回酒店吧,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但是未必你自己认为是对的,别人就一定会领情。
尤其是那些脏东西,最好不要轻易答应帮它们。
仙静上车,问道,为什么?因为他们是鬼。
唐舟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前方,不再说话。
仙静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一阵凄凉。
不过还好你跑出来了,要是留到十二点,估计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
唐舟又不忍心看仙静害怕的样子。
他们真的会对我下手吗?仙静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多亏你了。
你很懂这些看来。
没关系,以后注意也没事,我也只是略知皮毛罢了,对了,你没吃他家任何东西吧。
唐舟随口说了一句。
仙静一阵眩晕,脸色惨白,没……没有…………当然没有。
没有就好。
唐舟一个大转弯,终于上了主路,这一瞬间,仙静的心悬起来,腹中一阵翻滚。
回酒店。
唐舟喝着热茶,机票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明天早晨七点我来接你吧。
如果吃了他们做的东西会怎样?会死吗?仙静问着。
不会。
你不是没吃吗,怎么要问?唐舟不解。
好奇,也就随便问问而已。
仙静松了一口气。
好了,很晚了,我再不回家我老婆又要教训我了。
电话马上就响起了。
我在外面和张总谈点事情,回,马上回。
唐舟走到窗户边你今天可别再反锁门啊。
挂了电话,对仙静苦笑道,明天见,事情已经结束了,好好休息吧。
其实仙静很想他再多坐一会,等自己睡着了再走,始终无法说出口,毕竟是别人的男人。
叶幽!打电话过去,听到他的声音,仙静觉得安心,不敢告诉他其他的,只说明天回北京。
到时候我来接你。
叶幽接着说,你等一下。
掀开被子,拿另外一只手安慰着自己的小弟弟,拍拍它的头说别着急,她明天就要回来了。
仙静道,你和谁说话呢?和你最喜欢的东西啊?叶幽笑了。
你真是……仙静哭笑不得,前一分钟还在恐惧当中,这一下烟消云散了。
开玩笑啦,我的心比我的身体更想你。
叶幽是在一本叫先锋的杂志上看到这句话的,于是记下了。
仙静的眼睛湿润,抽抽鼻子,眼泪马上要掉下来,明天见。
在飞机上,一个微胖中年男人坐旁边,路途遥远,他歪着脑袋睡着了,鼾声如雷,仙静也不觉得讨厌,心情出奇的好,有爱,谁在乎他打鼾不打鼾呢。
机场没有见到叶幽的身影,找了找,仍然是没有。
正准备打电话,看见一堆人围在那,仙静也是中国人,凡是中国人都喜欢看热闹,于是过去了。
差点晕过去。
粉红色的长长的玫瑰花墙,上面用紫色的勿忘我点缀了三个字――接仙静,叶幽在花墙后面站着,笑笑的可爱的脸就这样站着。
仿佛听见冰层破裂的咔咔声。
叶幽走过来,拥抱着。
上车前,仙静问道,这么浪费,这些玫瑰花拿回家还能养着呢。
你真是浪费钱啊。
叶幽道,花是在机场花店租的,他们自己会收,我有时候也精打细算呢。
仙静莞尔一笑,有爱的一天,天天都是艳阳天。
(二十一)安苎在家等候多时,二人相见,热烈拥抱,看的叶幽和石磊有些嫉妒,女人之间的友谊,也有让人感动的时候,比如她们。
你什么时候去日本?叶幽问着石磊,仙静和安苎两人在房间里不知道说些什么,鬼鬼祟祟的样子。
下星期六,我打算让安苎住我那边去,反正房子是空的。
太好了,那我要仙静也搬过去,这破屋子早就该退了,这么小,哪是人住的,洗手间里凉飕飕的。
叶幽打开冰箱,拿出一包猪肉干,中午了,饥肠辘辘。
好了没有,两位美女。
叶幽一边大口嚼着一边朝里屋喊着,大爷我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安苎没理睬他,只是问道,他们真的要害你?仙静抓着安苎的手,我吃了一块下去了,你说怎么办?没什么怎么办,星期六送完石头我们一起去拜佛吃斋,去去晦气。
没事的,吃了就吃了,唐舟说没事就没事。
安苎仍然有些担心,不过下次你可别这么傻了。
哪里还敢有下次。
仙静拍了拍胸口,到现在肚子里还怪怪。
我们出去吧,看你们家孩子急的嗷嗷叫。
安苎打趣道。
对了,唐舟给了我们一人一样东西。
仙静打开包包,拿出两串链子,坠子是桃木做的,一个太极图案的东西。
他倒细心。
安苎飞快的戴在脖子上,在大学的时候怎么就没那么浪漫。
多亏了他,否则我回不来了,客死他乡。
仙静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早已经戴上了。
四人一起吃饭,西餐。
牛排很嫩,带着血丝,仙静一阵恶心,只是忍着,不想扫大家的兴致。
怎么了,不舒服吗?叶幽察觉到了仙静的神情不对。
叫服务生帮我把牛排换成乌冬面好了。
仙静看着那块肉说。
石磊的胃口不错,吃得畅快淋漓,一边对仙静说道,以后你们要分开住了,要常常记得过来陪我们安苎。
分开住,为什么?仙静问道。
我去日本了,那边房子空着,离她上班也近。
石磊喝了口冰水,你干脆也别住那了。
安苎说那房子鬼气冲天。
明天就搬吧。
仙静道,那我一个人住好了。
叶幽看着她,认真道,谁允许你一个人住,搬我这边来。
不太好。
仙静摇头,我不想这样子。
不要嘛,人家一个人住好怕,又没人做饭,天天吃外卖,你看我这几天瘦了好几斤。
叶幽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你看,小老鼠都没了。
安苎在旁边帮腔,看你家孩子多可怜,你这家伙,心肠真是狠。
仙静心一软,就算应承了下来。
叶幽向安苎抛了个媚眼,安苎愣了一下,后来想起一句话叫兔子不吃窝边草,于是马上心如止水了。
叶幽抛的那个是感谢的意思。
很多女人都会对朋友的男朋友动心,动心是一回事,下手不下手是另外一回事。
挖墙角的事情安苎从来不干,何况是好朋友的男人,就算脱光了成一个太字自己也会无动于衷,叶幽脱光了一定很好看……想着想着,忽然提醒自己,想什么呢色鬼。
想想,其实很正常,不吃饭,看看菜单还不行吗?吃完饭,兵分两路,各自为营。
石磊说要和安苎回出租屋收拾东西,其实是回去做爱去了,要分开那么长时间,能多做一次就多一次,做多一次少一次。
仙静上车,叶幽没发动车子,抱过来就吻,然后放开。
你……你干什么?仙静最受不了就是毫无预兆的狂吻,幸福的接近窒息。
没什么。
叶幽一脸大义凛然,刚吃饭忘记擦嘴了,借你的嘴用一下,没有别的意思。
呵呵。
仙静笑了,咱们去哪?去看你的新家。
叶幽开着车,速度飞快。
停在超市门口,准备买点吃的回去做饭。
一个卷发甜美女孩对叶幽打招呼,Wright,好久不见。
最近怎么不来找我玩啊?叶幽一看,拉着仙静就往车里钻。
来不及了,卷发已经抢先走到车前。
仙静脸色一变,看着叶幽,等他说话。
猪都知道,他们有关系,而且关系不一般。
(二十二)叶幽有些尴尬,连忙对仙静介绍,这位是……卷发甜美女生抢着说,我是wright的女朋友。
我叫mikey ,你也可以叫我奇奇。
仙静微笑点头,你好奇奇,我叫仙静,我是他表姐。
是吗?以前没听wright说过,是远房表姐吧。
谢奇奇顺手打开车门,wright送我一程,我回家。
叶幽无法解释,现在解释越描越黑,看着仙静脸上平静的表情,略略失望,他原先以为仙静是要吃醋的。
仙静坐在后面,谢奇奇坐在前面,和叶幽并排坐着,相得益彰。
车开了,谢奇奇埋怨道,你最近怎么了,打电话也不接,找你玩你也不在家。
叶幽什么也没说。
仙静同样沉默,一切都在意料当中,年轻的英俊单身男子,总是有很多蝴蝶蜜蜂围绕着,即使是意料当中,心里仍然升起一丝酸楚,他们很配,看起来是的。
谢奇奇讨了个没趣,也不再说话。
气氛似乎凝固了,叶幽打开音响,放的却是他一定很爱你。
谢奇奇跟着节拍哼着,完全没有察觉其他二人的脸色。
叶幽关了音乐,气氛重新陷入尴尬。
二十分钟后,谢奇奇下车,她就住在叶幽附近的百合花园,仙静知道百合花园,许多明星住在此地。
谢奇奇下车前在叶幽脸上亲了一口,过几天我来找你玩。
我们很久没去泡泡龙喝酒了。
叶幽来不及躲闪,左边脸颊多了一个透明闪亮的吻痕。
仙静看在眼里,面无表情,心里很乱,乱得翻江倒海。
她是我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我不想骗你。
叶幽开着车,认识你以后我和她说了分手,她不答应,就是这样。
随便你信不信。
你认为呢?仙静在红灯停车的时候打开车门下车往前走。
闯一次红灯的代价是罚款五百,失去仙静的代价是后悔一生,叶幽选择了前者,啪啪两声,给银色宝马拍下一张照片,五百块钱没了。
她一个人在路上走着,叶幽缓缓跟着,上车,上车不行吗。
你怎么这么任性?仙静象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叶幽,我认识你吗?叶幽的心被刀子割了一下似的,匆忙下车,抱起仙静往车后一扔,径直开往家去。
这就是家。
叶幽的家。
有的人三世同堂挤在小小的套间里吃饭睡觉上厕所,有的人,仅仅一个人就要占据如此大的空间,还是毛主席说的对,除了沙漠,人都分三六九等。
即使在生气,仙静也不忘记说一句,你家真漂亮。
园丁在花园修剪植被,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迎着太阳盛开,花瓣上的水珠晶莹剔透,仙静喜欢花,喜欢一切植物。
叶幽还是在解释,我和她分手了,但是她对我很好,我不想做的太过分了。
这一句话将仙静带到现实中来,你们很配,而我老了。
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说什么,你真没良心。
眼泪在叶幽的眼眶里打转。
我们到此为止吧,这是我说第二次。
仙静扭转头,送我回去。
想得美!叶幽抱着仙静不放开,反正我就是赖上你了,随你怎么说都好。
仙静挣扎着,哭笑不得,我说你讲道理好不好?叶幽一把扛起仙静在肩膀上,有个讲道理的好地方,我带你去。
那是一张柔软的床,陷入其中的两个人,象躺在云朵中。
仙静推开叶幽,去找你的奇奇去。
叶幽笑了,果然还是生气了。
让我来补偿你一下。
仙静看着被脱光的自己和已经脱光的叶幽,闭上眼睛。
等待他的滚烫的皮肤贴近,燃烧着的欲望溶化嫉妒的心,身体是风,自由的飞翔。
叶幽欣赏着仙静的每一寸肌肤,不是最年轻的,也不是最丰腴的,但却是想占有一生的,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要据为己有,要她快乐,要她疯狂,要她臣服,要她爱上自己,要她的头发嘴唇和每一部分。
于是进行着,明明等待的是激烈的暴风雨,等待的却是缓缓缓缓的进入,仙静睁开眼睛,看着叶幽的脸,这是怎样的容颜,让人害怕爱上。
小心翼翼的叶幽,仿佛在摆弄一个玻璃娃娃,那样的温柔,积累的温柔,在一瞬间爆发,仙静的心跟着在一瞬间爆发,爆发得床上到处都是种子。
仙静害羞的笑了,以后不可以这样。
怎样?叶幽抱着仙静。
以后不可以到床上来讲道理。
仙静埋头在叶幽的脖子里,呼吸着剩余的情欲的味道。
做爱,是最有用的留住一个人心的办法,同时也是最没用的办法。
睡到晚上,仙静醒来,推了推叶幽,我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叶幽高兴道,你答应住过来了?仙静道,免得你被别人抢走。
嫉妒是爱情的朋友,也是爱情的杀手。
(二十三)两个人一起住,仙静有些不安,距离产生美,开始越快,结束越快,过程越灿烂,结局越遗憾,有多快乐,就有多寂寞。
不怕不爱了,就怕爱上了。
仙静暂时把失业的烦恼丢在脑后,天天和叶幽腻在一起,白天一起睡到中午,中午一起睡到晚上,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是在床上聊天和做爱,仿佛明天世界就到了尽头。
叶幽象个贪心的孩子,胃口很好,每一顿要吃很多饭,无论什么菜都吃得津津有味。
明天石头要走,我们去送他。
仙静坐在桌子对面看叶幽吃饭,充满怜惜的目光,心想如果自己不在他身边了,他吃什么好。
你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我们早点上床是吗?叶幽把两只筷子分别叼在嘴里,僵尸牙。
仙静要晕过去了,我在跟你说正经事,不要搞小动作。
叶幽从口中拿出筷子,把筷子另一端插进鼻子,笑着做鬼脸,你看,我是海象。
仙静用手揉了揉自己发晕的脑袋,真搞不懂你几岁了。
别生气,我不玩了。
筷子放下来,饭也吃完了,叶幽帮忙收拾着桌子。
这是一栋别墅,住了三个人。
仙静,叶幽和园丁兼管家老罗。
老罗五十三岁,一直在叶家当管家,管着叶幽父母留下来的遗产和保险金,叶幽不管钱,只管花钱。
老罗住在楼上的房间,冷冰冰的对待仙静的到来,一个星期总共和仙静说了不到七句话,他的心里,仙静和其他女人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钱财而来,唯一不同的是做饭很香,自己在屋子里吃批萨的时候曾经偷偷咽过口水,也在三更半夜时候偷偷进厨房吃过剩菜。
为什么不叫老罗和我们一起吃?仙静吃饭的时候习惯的问叶幽,我每次多做点就可以了。
我说过了,你只能做饭给我吃,他自己会买饭吃,他是国外回来的,不习惯吃中餐。
叶幽说。
老罗流着口水从旁边绕道而过,用余光扫扫桌上的饭菜,今天吃的真丰盛,红烧福寿鱼,辣椒炒鸡肉,红菜苔,黄花菜粉丝汤。
九点三十分,两个人洗完澡速速的钻进被窝里,就算不做什么男女之事,就这样抱着很舒服。
睡不着,你呢?叶幽把仙静的身子扳过来,好面对着他。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怎么办?仙静忽然想问这个。
恋爱中很多女人都喜欢问这句话。
不准消失,如果真的不见了,我就写一本书叫寻找仙静,这样你买书看的时候就知道我在找你了。
叶幽坐起来认真的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那你其他女朋友呢?仙静叹息。
反正我是真的喜欢你,其他的我不要了。
说不要,就不要了吗,你是这样的人对吗?叶幽道,你今天怎么了,那个要来了吗?心情不好吗?没有,我是认真的和你说,我是个太脆弱的人,我经不起打击。
我和你在一起…话说一半,叶幽电话却响起,仙静从旁边清楚的听到是女人声音。
wright,你猜我在哪里?谢奇奇兴高采烈道。
不知道。
叶幽看了看仙静的脸一点点往下沉。
我在你家门口哦。
谢奇奇挂了电话,按门铃,老罗开门,他是认识谢奇奇的,很乖巧玲珑的女孩,懂事,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仙静起身穿着衣服,对叶幽道,你先出去招呼你的客人,我现在不方便和你一起出去。
为什么?我现在是你的表姐。
仙静的脸冷得象块冻肉。
谢奇奇对叶幽道,表姐和我们一起去吧,可以吗?仙静勉强笑着,我不去了,酒吧太乱,不习惯。
谢奇奇拉着仙静的手,姐姐去嘛,很好玩。
叶幽无语,谢奇奇是陪了自己两年的女孩,明明已经分手,却还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心里很苦,那样的讨好的笑容,叶幽不忍心拒绝和伤害。
人生,总不能两全其美。
泡泡龙酒吧。
每个舞女都向叶幽抛着媚眼,性感的香烟女郎坐在叶幽腿上,叶少,怎么这么久不来了。
刚推开香烟女郎,一个拿着啤酒的高大女子走过来,身上散发外国人身上的香水味道,她打量了谢奇奇,对叶幽道,怎么,现在只宠着你的mikey ,真的不理我了吗?仙静无动于衷,只是看着一个女人费力的跳着钢管舞,女妖一样扭动,当时的舞碧莲,也是这般心甘情愿的在台上被台下的人一遍一遍意淫吗。
音乐很吵,头脑很乱,叶幽很多女人,推开一个又一个。
仙静起身去洗手间。
我能容忍他有别的女人,你能做到吗?谢奇奇凑到仙静耳边悄悄的说。
洗手间很安静。
仙静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梳头。
我知道你不是他表姐,你和我一样,是他的女人,是他现在最喜欢的女人,否则他不会带你回家。
谢奇奇继续说着,你知道他多长时间没出来玩了吗,他有他的世界,你只是过客,别妄想了。
他根本不属于你,也不属于任何人。
说完了?仙静把手放在龙头下,冰凉的水蔓过手背,那我走了。
叶幽拉着仙静去跳舞,仙静轻轻的把他的手放开,你们去,我在这里喝酒就很好了。
谢奇奇很快的跟过去。
吧台上,仙静自己喝啤酒,一大口一大口的喝,如同溺水的人一般。
白明清,你现在在哪里?我在想你,你知道吗……仙静伏倒在吧台上喃喃自语,酒吧很吵,没有人听见仙静在念叨什么,腹中剧痛,宛如有人狠狠的在踢,又如一千把刀在里面搅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二十四)叶幽抱着喝醉的仙静回家。
朦胧中,仙静吐在车上,谢奇奇看着她,这个女人,你怎么会喜欢?你已经到了,下车吧。
叶幽停在百合花园的门口,我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很忙。
谢奇奇打开车门,鼻子酸酸的,我是忍不住了才来家里找你的。
知道了,乖乖回去睡觉吧。
叶幽不忍心看她的眼睛,看她的依恋和不舍。
仙静躺在后座,眩晕,做梦,一个剥了皮的全身泛白的人用流血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而远处的沙滩没有海水,到处一片荒凉。
叶幽听着仙静不断的在叫着一个人,却不是自己的名字。
与现在的男人不快乐的时候,总是想起过去的男人的好。
仙静如此,女人如此。
半夜里,仙静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睡衣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人,叶幽在窗口抽烟,背影很陌生。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露水情缘,刹那的激情燃烧,有什么资格奢望永远,这样的他,就如谢奇奇说的,不属于任何人,他是自由放荡的,如此年轻,而自己终究慢慢枯萎了,在白明清离开的那一天就枯萎了,爱的回光返照却让人有幸福的错觉。
仙静的眼泪掉下来,一颗接一颗,片刻,枕头上晕染了泪痕。
醒了吗?叶幽回头看了看她,怎么哭了,想你以前的男朋友了吧?仙静点点头。
叶幽扔掉烟头,走过来,抱着她,紧紧的抱着,不说话,直到仙静沉沉睡去……我的心是玻璃做的,破碎了就无法弥补,可是我仍然想用我破碎的心来爱你。
早晨的阳光温柔的叫醒仙静,睁开眼睛,叶幽象个孩子一样伏在自己胸口呼呼大睡,每次都是这样,一开始是自己被他抱着,醒来后总是反过来。
无奈的笑了,推了推他,我们要去机场了。
叶幽睁开眼睛,吻了吻仙静,起床!早餐是叶幽做的,鸡蛋煎的象草皮一样老,咖啡的味道不错,面包烧焦了。
仙静欣慰的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叶幽看着仙静异常平静的脸,试探的问你今天就决定不要我了?我不想约束你,而我又不能不约束你。
仙静喝了一口咖啡,忘记加糖,所以很苦。
叶幽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仙静打断了,我们该出发了。
仙静闭上眼睛打瞌睡,叶幽自然找不到话题,很微妙的空气,两人从来没有这样沉默过,叶幽不停的偷偷看仙静脸色,和平时没有两样,只是不说话。
安苎和石磊手拉手,仙静忽然有些羡慕他们,至少他们互相属于彼此。
见到仙静二人过来,安苎笑了,脸上还留下昨夜痛哭的泪痕,原来好朋友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你哭了,所以我也哭了。
奇妙的生理感应。
石头,这两年不能见了,要好好保重啊。
仙静说着鼻子酸了。
即将启程,石磊再也忍不住泪水,拥抱着心爱的女人,哽咽着说了句,等我回来后转身离去,奔赴自己未知的前程。
安苎嚎啕大哭,叶幽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往里冲。
爱着爱着,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即使知道你在何处,即使后会有期,却再也无法轻易看到你的笑脸,触摸你的轮廓,再和你笑,再和你小小争吵,远去了,从此,思念是钝刀,一天一天割着我想你的心。
送完安苎回家,看着身边的叶幽,仙静忽然觉得很累,象大人看着自己不听话的小孩,可以打,可以骂,却不能离开。
我们结婚吧。
叶幽忽然说了一句。
什么?仙静正看着车窗外发呆。
我们结婚吧。
叶幽重复着,我想了一个晚上,就是这样决定的。
你再说一次。
仙静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叶幽抱着仙静,吻着她颤抖的嘴唇,答应我。
仙静的脑子顿时涌上一升血,不知所措,心里一片慌乱,这样的慌乱一直持续到灯光柔美的珠宝柜台前。
下个月我和你回老家一趟,和你父母谈谈。
叶幽给仙静套上指环,暂时就先订婚好了,等你父母同意我们再正式结婚,你看好不好?仙静象在梦中,比昨天喝醉酒还晕。
半夜,把酣睡的口水连连的叶幽摇醒,你白天说要和我结婚是不是真的?叶幽努力睁开眼睛,点头,骗你我是猪。
仙静平躺着,失眠。
一会儿,叶幽的身体又粘了过来,嘴里好像在嚼着什么东西,仙静笑了,有期待,黑夜也是温暖。
(二十五)三人行,必有电灯泡。
谢奇奇看着仙静手上的指环,听叶幽说了订婚的事情,心里一阵难言的酸楚,只是看着夜色中的人来人往。
原来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欢迎你以后到家里玩。
仙静淡淡的说。
谢奇奇临走的时候带些怨气看了看叶幽,我有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仙静等她走远,对叶幽道,她很喜欢你对吗?以前是。
叶幽想起了过去,我还是觉得你比较适合我。
仙静笑了,不露声色的在心里笑。
男人炫耀他的进攻,女人得意自己的退让。
回家,叶幽开车进车库,仙静先进屋,门口台阶上坐着一个老太婆,黑色夹袄,白色布鞋上蒙着灰尘,很是眼熟。
仙静一惊,你在这里干什么?把那块肉还给我。
舞春桃缓缓的转过脸来,一只手在衣服里胡乱抓着,另外一只袖管里空荡荡的,看着仙静,眼睛里没有眼球,只有眼白。
仙静大声道,你给我滚。
舞春桃的脸缓缓转过去,后脑勺对着仙静,不再回答。
下雨了,风把舞春桃的白头发吹得凌乱。
叶幽走过来,搂着仙静的腰,不进去在门口干什么呢,自言自语。
叫谁滚呢。
舞春桃在台阶上哼着歌,却不知在唱什么。
你看见什么了没有?仙静紧紧靠着叶幽的身体,这一刹那,觉得安全。
我看见你了呀,傻瓜,快进去,下雨了。
叶幽打开门。
仙静冲进房间,却找不到唐舟送的桃木坠子项链。
叶幽从后面拥抱着仙静,早点睡觉,明天我们不是要去你父母那吗,别到了飞机上又打瞌睡。
然后嗅嗅仙静的头,象一只小狗一样咻咻的嗅,老婆,头发要洗了哦。
仙静不好意思的推开他。
打开水龙头,温和的水浸泡着仙静的头发,柔软的泡沫散发出怡人的芬芳。
心想舞春桃的事情还是要打电话给安苎商量,毕竟是她最先答应舞碧莲的承诺。
叶幽在客厅看电视,新闻里说本市部分地区普降硫酸雨,那个长相老气的女播音员的衣服上还别了一朵茶花,喋喋不休的说:硫酸雨,人称空中死神,吞噬着树木、庄稼、鲜花……叶幽朝洗手间里道,明天出去要撑伞,下硫酸雨呢,打在身上一下一个洞……仙静听着,心里一寒,快换台,换台。
说话间,从水龙头流出的水突然变得滚烫,头皮瞬间通红,来不及闪躲,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迅速蔓延全身。
快来啊,叶幽。
仙静忍痛关了水龙头。
闻声赶来的叶幽冲进洗手间,仙静的头冒着滚滚热气,脖子后面的一大块也被烫伤,嫩嫩的皮轻微往上卷起,露出粉红的肉。
快打120.然后去冰箱里把冰块拿出来。
仙静咬着牙拿了一管牙膏往脖子上涂抹着。
叶幽吓了一跳,打着电话疯狂重复地址。
一边手忙脚乱的到打开冰箱。
救护车来的时候仙静被烫伤的地方已经冒出黄色半透明的黏液,躺在担架上,抓着叶幽的手,我没事,别告诉我爸妈。
你帮我到家里找一下我前天戴的项链,不知道放哪了。
叶幽点头,脑子一片空白,心被撕碎一般,宁愿被烫伤的是自己。
透过救护车的车窗,远远的,舞春桃在仍然在台阶上坐着,手掌张开,对着救护车慢慢挥动。
医生上完药对仙静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如果烫到脸上是要毁容的。
又不是小孩子了。
好好休息,后天出院吧。
仙静躺在病床上,叶幽在对面的床上坐着,医生上药的时候他在旁边绕来绕去,被训斥了一通,只能远远的看着。
仙静笑了笑,张开自己的双手,让你担心了。
不说还好,一说叶幽赶快走过来,把头埋在仙静的胸口嚎啕大哭,你不知道我多心疼,我不准你受伤,以后也不准……。
仙静的胸口一热,因为叶幽的气息。
叶幽抬头看着仙静包裹的头和脖子,以后再也不准你洗头发了。
傻孩子,那我的头上不就长虱子了呀?长虱子也比现在头上缠满纱布象个印度人好看。
叶幽认真的说。
仙静哈哈笑了,照照镜子,还真有点象个印度阿三,怪怪的。
晚上,叶幽睡在旁边,仙静一点也不怕,对于舞家,仙静自认问心无愧,她要来,就让她来吧,逃也没有用,先睡他一觉再说。
(二十六)老罗接叶幽电话,终于在厨房的地上找到了项链,送到医院去。
走到门口,觉得少了什么,返回,花园的铃兰盛开,顺手摘了一把。
这个女人不坏。
老罗边走边想,那天见仙静在沙发上缝补,不经意看了,她手中的是一双男人的白棉袜。
老罗喜欢节约的女人,节约是乐趣,前妻也是这样,缝缝补补,并不缺买新衣服的钱,却还是舍不得扔掉旧的。
门虚掩着,叶幽正和仙静嚼耳朵,等了半天,两人还在磨蹭没完,说说笑笑。
咳――咳,老罗在门口示意。
叶幽看见他,问道,东西找到没有?给你。
老罗从口袋拿出项链,可能是洗碗的时候掉了,我在厨房找到的。
谢谢你。
仙静让叶幽帮忙戴上,叶幽看着那块烫伤的皮肤,温柔的吹气,还疼吗?不疼了,但是很痒,有点想抓它。
仙静用的烫伤药是全医院最好的,病房也是。
中午的饭医院特别做的营养餐,叶幽吃的时候还说多住几天,这里饭菜好吃,被仙静说成乌鸦嘴。
仙静招呼着老罗坐下,谢谢你的花,很漂亮。
玻璃花瓶容着新鲜的花,而痛苦,似乎慢慢减退。
韩美打电话过来催问什么时候回去,叶幽说家里阁楼正在装修,大约迟两天。
仙静疑惑的看着他,这小子,撒谎不但连草稿都不打,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
叶幽说,撒谎嘛,当然是越细致越让人相信。
不能说有事要迟两天,那会让人怀疑的。
有事,什么事,是不是生病了,麻烦就来了。
仙静作佩服状,医生查房,询问病情后问仙静,下午做个全身检查吧,不贵,VIP 病房的病人打九折,两千七。
在医院,谁敢不听医生的话。
叶幽点头,那麻烦您下午帮我安排一下,三个人。
老罗诧异,我不用,我身体好着呢。
叶幽道,我请客,你着什么急。
CT房的护士一见又有病人来了,而且是三个,马上兴高采烈,这个月奖金总算到手了。
喝水,喝水,喝完三瓶水,有憋尿感才能照CT. 并不是每个护士都很漂亮,都很和蔼。
仙静喝得想吐,却还不合格。
对二人道,你们不用等我了,在病房等我,完了我就下来。
半个小时过后,总算有了所谓的憋尿感,进了那间神秘的屋子。
脱下衣服,冰凉的器械在胸口背后游走,混身凉嗖嗖的。
医生是个年轻男子,戴着眼镜,反复检查,一边说,翻过来,趴下之类。
仙静很后悔答应那个医生全身体检,一个下午把人折腾晕了。
腹部检查了很久。
年轻医生的脸突然变得严肃,继而变得铁青。
我怎么了?仙静问道,我怀孕了吗?没事,一切正常。
那医生在填写体检表格时握着笔的手不停的抖动着,一使劲,纸划破了。
晚上,安苎来探望仙静,叶幽和老罗不方便听女人之间的秘密,两个男人在阳台上喷云吐雾。
我真的见到她就坐在台阶上,很是可怕。
仙静小声的环顾四周,对安苎说着,当初是她要我吃的,现在又问我要,你说怎么办?安苎有些愤怒,当初我们把她女儿的骨给送回去,想不到她竟然这样无良报复。
真不是个人。
仙静提醒安苎,舞春桃本来就不是人。
怎么办?我看给唐舟打电话,事情好像比较严重。
安苎一边拨号码。
仙静无言,看着阳台上的叶幽,无忧无虑的他正朝自己做鬼脸。
喂,唐舟吗?安苎接通了电话就开始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事情的经过,容不得唐舟插嘴,最后说了句,你说怎么办?唐舟沉思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是略知皮毛,你等我电话,我去问问师父。
好好,要快点,我们等的急,仙静的脑袋都快被那不知好歹的东西用开水烫熟了。
安苎心疼的看着仙静的头皮,庆幸的想,还好只伤了一小块,否则剃个光头怎么出去见人。
挂了电话,安苎握着仙静的手,对不起,其实当时应该是我去的。
也许我不会去吃那块肉,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电话响起,来电显示是唐舟。
师父怎么说?安苎接通电话就问。
唐舟道,舞春桃自杀的时候穿的是红衣,怨气重。
如果当时不吃下那块肉当时就被它害死了。
那它到底想干什么?安苎急忙追问。
可能是她想让仙静怀鬼胎。
唐舟说的时候,四岁的小儿子正站在凳子上拿桌上瓶子里的东西吃,回头冲唐舟笑着。
还有呢?师父说一切皆有天意。
本来他吩咐不让我和你说这些的,但我想还是告诉你们比较好,对了,你们记得戴起那串项链,别弄丢了。
咱们有空再联系。
哦,谢谢你。
安苎挂了电话。
怀鬼胎?仙静有些不可思议,歇斯底里的大叫开玩笑吧,搞什么。
为什么是我,我快结婚了,为什么选我?!咱们不能着急,要想应付的办法。
我认识个法师,我带他来你家你看怎么样。
我就不相信邪能胜正。
安苎的心一阵慌乱。
叶幽进来,对安苎道,还没聊完?那你今晚就在这里陪仙静,我和老罗要出去办事情,明天上午来接你出院。
吻了吻仙静,但没有看到仙静眼神中的不安。
晚上,病房开着灯,仿佛又重新回到出租屋的时光,仙静和安苎互相陪伴,两颗怕鬼的心,加在一起熬夜到天明。
凌晨,唐舟被枕边的小儿子吵醒,爸爸,我要上厕所。
唐舟说,小声点,妈妈睡着了。
你自己去啊。
爸爸,我的眼睛睁不开。
唐林秀的小手揉着眼睛。
你今天吃了什么了?唐舟迅速开灯摇醒老婆,瓜妹子,快起来,林秀病了。
唐林秀瘫在床上,我吃了桌上的糖了,我只吃了十粒。
袁艺头脑哄的一声,打急救电话。
唐林秀看着爸爸和妈妈忙碌,想说点什么,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张开嘴,吐了几口白沫,停止了呼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唐林秀,四岁,长相憨厚可爱,来不及叫最后一声妈妈。
医生说那是国外的减肥药,成年人服用四粒以上就紊乱神经,小孩吃了十粒,必死。
袁艺和唐舟一下子苍老,不忍心互相埋怨是谁忘记盖减肥药的瓶盖,五岁的大儿子看着弟弟在病床上的尸体,喃喃自语,弟弟睡着了。
每个晚上,这样那样,有人甜蜜梦乡,有人缠绵痴缠,有人战栗,有人思念,有人失眠,有人却生死离别。
(二十七)孙小臣下班回家,穿得玲珑紧致的李彩儿在发廊门口招呼道,孙医生,很久没过来了。
黯淡的红色灯光下,十七岁的李彩儿笑得象盛开的婴粟花。
单身的男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不能总是靠自己。
没有前戏,也不用夸奖她内衣漂亮,只是直接放进去进行活塞式运动,趴在她身上一阵痛快的发泄后,孙小臣随着李彩儿来到大厅。
帮我刮刮胡子掏掏耳朵吧。
孙小臣看着镜中略疲惫的脸,胡子长的特别快。
掏耳朵的工具是一根长而细的银针,一端绑着一个小勺。
孙小臣闭上眼睛躺着,舒服的几乎要哼出来,只是压抑着,老板娘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挑选玻璃门里的环肥燕瘦。
几个叼着烟的男人进来,为首的满脸横肉,对着老板娘呵斥,你到底交不交人?老板娘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搬救兵,一边振振有辞,她们自己从你场子里跑出来到这里来做,跟我有什么关系,有本事你捆住她们的手脚。
那人一听,脸涨成猪肝色,一个大耳光赏过去,老板娘手机摔成两半,人一趔趄,扑倒在李彩儿身上。
李彩儿的挖耳银针猛的往里一戳,孙小臣感到一阵剧痛,不省人事。
银针的一端深深推入左耳,带小勺的一端从右眼扎出来,刺穿了眼珠,血止不住,染红胸前的衣服……孙医生呢?我要孙医生给我照CT. 他认真又仔细。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不耐烦的和护士交涉着什么。
孙医生昨天死了。
护士冷冷道,先喝水,喝完三瓶水再来照。
仙静的伤已无大碍,出院后和安苎逛了一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舞春桃远远的站在花园里,不敢靠近,眼神里似乎有些害怕。
仙静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叶幽和老罗又出去了,问他办什么事也不说。
仙静也无心管,和安苎在沙发上聊着,安苎是第一次来,对于这别墅的位置和摆设赞不绝口,一个劲的催仙静快点结婚。
被那个东西盯上了,不知道还有命结婚没有。
仙静有些沮丧,真是见鬼了。
不要着急,我们还有唐舟。
安苎又拿起电话,我想他肯定知道更多,他就想我给他多打几个电话。
喂,唐舟吗?我是苎苎。
我想问……话还没有说完,唐舟在电话里打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林秀死了。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安苎看着仙静,木然的语气,唐舟的儿子死了。
他再也帮不了我们。
仙静悲从中来,把项链从脖子上取下扔在地上拿脚使劲踩,朝花园大声喊道,来啊,你来啊,不就是死吗,我不怕,你进来啊。
舞春桃远远的看着,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仿佛在哭,断断续续的声音飘进来,听得凄惨。
安苎从地上捡起链子帮仙静戴上,你疯了吗,你还要为叶幽着想。
你死了他怎么办?仙静叹气,那我该怎么办啊?我们只能靠自己。
安苎比仙静要镇定,我不是认识个法师吗,明天我就去找他来,除掉这只鬼,无论多少钱我都认了。
仙静点点头,幸亏有你。
谢谢。
钱的事情由我负责。
谢什么谢,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有事就是我有事,何况当时是我答应舞……窗外的哭声越来越近,安苎不再把那三个字说完整,反正我们有项链护着,不怕,她应该近不了身,对了,你家有面膜没有,今天我就不回去了,回去也是一个人。
仙静感激,这个时候,这种事情,安苎在身边,分担了一半的恐惧,叶幽,还是不能和他说真相,他不会相信,也不想连累及他。
很晚了,叶幽才上床。
仙静醒来,从后面紧紧的贴着叶幽的身体。
疼,别碰我的屁股。
叶幽反过身来。
怎么了?仙静一开灯,叶幽的屁股上有个口子,是划伤。
仙静一下子联想起舞春桃,心里一阵紧张,怎么搞的?哦,被钉子弄伤了,报废了我一条新裤子,不过打了破伤风的针,没事了。
叶幽趴着笑,这样睡虽然不利于身体发育,但比较安全。
仙静赶快下床,打开抽屉拿出云南白药,细心的擦着,一边道你这两天和老罗在搞什么东西?我可没和老罗搞,你别冤枉我。
老罗是给我帮忙的,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别问了。
叶幽趴在床上,享受仙静的手指轻轻擦药的又痛又舒服的刺激,身体的柔软部位已经充血,可惜被压在身下。
好了。
仙静收好药,下次小心点,擦好药,今天晚上就光着睡觉吧。
叶幽看了看仙静,那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仙静笑了,你这痞子,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叶幽关了灯,侧着睡了,仙静和他保持着距离,唯恐挨到他的伤口,想着想着叹息一声,叶幽忽然侧过来,将仙静翻了过去,从后面紧紧抱着,一边道,傻瓜,你不就是想我抱着你睡觉吗,说就是,讲什么客气。
安苎拿电话和远在东京的石磊聊着,说晚安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二十八)安苎带来的法号叫乾坤的道长出现时,老罗上下打量着,疑惑着,这就是法师?肚子大大的,脸圆圆的,头发长长的。
别人说道骨仙风,老罗想,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道爷,这边请坐。
老罗招呼着,仙静的客人,得罪不得。
仙静此时正在飞机上,和叶幽一起回家。
终身大事,首先考虑的应该是父母的意见,孝顺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韩美和仙时雨听完叶幽一番真情告白后,默许了这件婚事。
叶幽道:别的您二老都不用担心,十一的时候你们过来就是,亲戚们住的酒店都已经安排好了。
仙静在一旁听着三人商量婚礼细节之事,又幸福又欣慰,瞧他们的亲热劲,自己倒是多余,一边想着安苎的抓鬼大计。
老罗看着花园里的花,吃完晚饭,那位道爷对着花草拿木剑一顿乱砍,一会又烧这烧那,眼不见,心不疼,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还要买什么硫磺粉,真麻烦。
安苎看见舞春桃,躺在地上无法动弹,脸朝上,道士的脚踩着她的手掌,问着,可知罪?舞春桃嘴角流血,狠狠的瞪着安苎,你也逃不掉。
安苎猛的一惊,对法师道,救命啊。
毁了你的魂魄,让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用不超生。
乾坤道士拿桃木剑对着舞春桃的脸,用力往下刺,刺着眼睛,刺着嘴,舞春桃的嘴张的很大,象垂死的老鼠一样尖叫着,面容血肉模糊。
安苎的脸转过去。
乾坤道长对安苎道,你不要可怜她,现在仁慈,将来后悔莫及。
她为什么恩将仇报,我们觉得她女儿可怜,才帮忙,她却害仙静。
安苎看着桃木剑正在刺穿舞春桃的腹部,刺了一个大洞,钻出来的是蠕动的大拇指粗长的虫子,裹着厚厚的血膜,争先恐后挣扎着,四下逃去。
你对别人用心,别人未必就能体会,未必能领情,人尚且如此,何况鬼呢?乾坤道士甩了甩剑上的血,对着舞春桃空空的躯体扑的一声喷了口白酒,蜷成一团,她的手掌紧紧握成一个拳头,化成一滩脓水。
她死的时候怨气重,所以魂不飞,魄不散,现在好了。
老道自己也有些于心不忍,不过无妨,本身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乾坤道士对安苎继续道,等下你拿硫磺粉洒在此处就没事了。
真的?安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道士点点头,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已不会再出现了。
钱你别着急,下星期打到我卡上好了。
记住,是汇丰银行那张,别弄错了。
老罗拿了一袋东西交给安苎,自己醉醺醺嚷嚷回屋子睡觉了。
花园里,只有安苎一个人对着舞春桃溶化的液体发呆。
第一次发现硫磺的味道如此芬芳。
撒着撒着,舞春桃觉得背后有人。
一回头,是老罗。
满嘴酒气,你…。
在干什么。
我…忘记带钥匙出来了。
给!吓死我了。
安苎不耐烦的拿出钥匙,别锁门啊,我等下进去。
老罗歪歪的进去了。
那滩污秽已经被硫磺粉掩盖,冒着淡淡的烟,一个一个的气泡向舞春桃那双没有眼白的眼睛。
打电话给仙静的时候她已睡了,接到电话,顿时兴奋起来,真的吗,真厉害,真的吗,她真的消失了吗?叶幽被吵醒,怎么了,谁消失了?仙静挂了电话,扑在叶幽身上,好开心,睡不着了。
那,我们一起做坏事?叶幽接过话来。
仙静来不及回答,被子一蒙,滚来滚去。
隔壁房间,韩美和仙时雨已经入睡,他们不经常有性生活,三十年了,彼此太熟,身上哪里长颗痣都了如指掌,下起手来,反而没意思。
由情人变亲人,不动声色的转变,由激情到平淡,由动荡到依赖。
这是人人都期待的和你慢慢变老,也是人人都忽略的琐碎幸福。
(二十九)安苎带着仙静到花园,地上还残留着一些硫磺粉。
安苎绘声绘色的表述当时情景,一边咽着口水,就这样,一下下的刺她,许多虫子从肚子里跑出来了。
仙静有些恶心,其实她也挺可怜。
安苎马上打断,乾坤道长说了,你可怜她,谁可怜你。
鬼是没有人性的。
仙静点点头,那她真的不会再出现了?是啊,道长说她魂飞魄散了,对了,那五万块钱准备好了没有,今天我给人家寄过去。
安苎伸出手。
我马上拿给你。
仙静看了看一片生机的花园,向日葵向太阳露出明媚的笑容,空气也变得新鲜起来,秋天,好天气的时候总是占据多数。
叶幽拿出一张卡递给仙静,你自己取吧,密码是你的生日。
仙静接过来,我会尽快还给你。
叶幽生气了,嘟着嘴巴,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
不许说还,你是我老婆。
安苎看在眼里,心想,什么时候能和仙静一样幸福。
可惜,石头身在东京,这会不是在教室读书就是在餐厅刷盘子。
转帐的手续是安苎办的,仙静站在柜台边说,请法师也不便宜,捉一只鬼要那么贵。
安苎反过脸来和仙静说,你以为啊,我们已经很走运了,他给我们打了九五折,而且不用预约,要是按正常程序来办,说不定没命等了。
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仙静好奇。
他原来没钱的时候在大街上摆摊算命,没有人愿意相信他,我看他可怜就去抽了签还给了他五十大元,然后就留电话号码了。
仙静想起去年冬天那一幕,道士冻得发紫的双手和感激的眼神。
他算命算得准吗?也不知道,反正说的是以后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准不准。
不过他说石头会离我很远,结果石头就说要去日本读书。
安苎接过银行柜台小姐递过来的回单,一边走一边说,后来乾坤道长发达了,也不忘谢谢我这个当初光顾他,就这样认识了。
你现在去哪里?去我家吧。
住到下星期,刚好我过生日。
仙静说。
安苎拦着出租车,不了,为这事我都请好几天假了,反正现在没事了,再不上班饭碗该丢了,石头房子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先回了,有事情咱们联系。
仙静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路过婚纱店,透过橱窗,心里一阵甜蜜。
打电话给叶幽,说正在忙,不能来接她。
忙?男人说忙是不是代表厌倦身边这个女人,他没有工作,忙什么?想了许多,想不出答案,不如不想。
想不通的事情,只有不想。
打车回家,老罗也不在。
屋子里静静的,台阶上再也没有纠缠的怨灵,仙静心头一阵放松,收拾着叶幽的衣柜,真是个坏孩子,脏衣服乱扔,还有一条没有洗的内裤塞在干净的衣服里,仙静忍不住笑了。
下午的太阳真好,洗衣服晾晒在天台上,一阵风吹来,衣服象在跳舞,无人打搅的午后,泡了杯金银花茶,看着远处的风景,懒洋洋的晒太阳,惬意的眯着眼睛,细细幻想着未来。
有些人,即使天天在身边还免不了想念,这是爱你的感觉。
车来了,停进车库。
叶幽和老罗一边说笑着朝这边走来。
仙静在楼上看着,这就是自己的他,年轻、活泼、率真,偶尔还小小的使坏,让人又好笑又莫明的心疼。
叶幽拥抱仙静的时候,身上散发着一阵油漆的味道。
老罗在仙静的盛情邀请下终于答应坐下来和他们共进晚餐,其实他心里早就想这样,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
压抑了许久的对中餐的向往终于释放,叶幽还没吃饱,老罗已经把锅里的饭全部盛到自己碗里,一边说,先下手为强。
叶幽委屈的看着仙静,我第一次见他吃饭这么疯狂。
仙静得意自己的手艺,好吃吗,老罗。
好吃好吃,下次多煮点。
老罗看了看叶幽,你幸福啊,能娶仙静小姐这样的仙女。
这样的情景宛如一个三口之家,有些让叶幽感慨,可惜父母已经不足,否则就更完美了。
这一个星期,除了晚上能见到叶幽,白天都是仙静独自在家,老罗也是出去,问出去干什么了,守口如瓶。
仙静不再多问,别人不想告诉你的事,问了也是多余,聪明的人是这样的。
明天是你的生日,想要什么?叶幽吃晚餐的时候问。
你给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仙静似乎感觉到这段时间叶幽的冷落,晚上上床的时候累得连在上面的力气都没有,顺便道,明天晚上也接安苎过来吃饭。
好,那明天再给你。
叶幽朝老罗使了使眼色。
仙静蒙着眼睛坐车的后面,老罗开车,叶幽在旁边坐着。
有些忐忑不安,去哪里,搞什么,二十八岁,是不是太老了,晚上吃什么菜合适……下车的时候,叶幽仍然不肯让仙静摘下眼罩,仙静感觉进入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清新的咖啡香,还有温和的音乐。
眼罩被解开时,叶幽笑着看自己,环顾四周,是一家小酒吧,一个客人也没有。
你把这里包下来晚上给我庆祝生日?仙静很喜欢这里的环境,让人舒服。
叶幽点头,你应该会喜欢。
走到门口,仙静有些激动,酒吧的名字叫幽静吧,她知道叶幽最近在忙什么,她知道为什么钉子会弄伤他,她知道油漆味是从哪里来,她知道他爱自己,就是这样的表达。
生日礼物。
叶幽说完这句话上车,别看了老板娘,去接你那朋友猪猪,说不定人家已经打扮漂亮在家等着呢。
老罗替仙静开车门。
二十八岁,仙静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酒吧。
(三十)幽静吧热热闹闹开业,仙静终于有了工作而不用在家当主妇,自己亲手煮的咖啡让众多食客纷至沓来,白天也兼顾卖些小点心,白天放的音乐从来没有歌词,若有若无的声音,休息片刻的商人,恋爱当中的情侣,单身的伤心人,每张桌子都是一个故事。
晚上,就成一个酒馆,买醉的男人和女人,凑在一起,迷乱的音乐昏沉的灯光里有孤独的人和暧昧的眼神。
叶幽也来,有时候装成顾客,在吧台坐着,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女人在灯光下擦拭透明的高脚杯,那么能干,那么从容,原来工作可以让一个女人开心,即使累,也是幸福的疲惫。
又看?讨厌啦。
仙静感觉到叶幽的眼神,已经快打烊了,辞职过来帮忙的安苎今天早早回家,听说她那边物业又出问题了。
就要嫁给我了,什么感觉?叶幽趁着没人吻了一下仙静。
害怕。
仙静老实的说出感受。
害怕什么?叶幽想听的不是这个词语。
害怕我太高兴牙笑掉了。
仙静低头笑着。
幸福就是这样,它们只是一个一个的瞬间或片断,而无法永远的持续,磨损我们的心的是那些猝不及防的灾难。
婚礼简单隆重,结婚证很漂亮,仙静所有的亲戚到场,红色本本不到一百元,可缘分修了一百年。
仙静穿着白色婚纱宛如天仙,安苎自然是做伴娘,祝福着闺中好友兼老板,自从到幽静吧帮忙打理,经济宽裕了许多,人逢有钱精神爽,安苎也是漂亮,头发特意到最昂贵的美容院做了一下,婚宴上许多单身男人打听她的电话号码。
韩美和仙时雨是比新人更开心的人,生女儿,最大的愿望是希望她有个好归宿,现在一切如意,自然开心。
亲戚们对婚礼的安排赞不绝口,不仅来回机票报销住最好的酒店,回去带的纪念品简直物超所值,一个个恨不得多仙静多结几次婚才好。
叶幽的朋友大多是女的,嫉妒的祝福,仙静无可挑剔的笑容似乎在对叶幽的追求者们说票已售完。
幽静吧停业一个星期,门口挂着一个大牌子老板有喜。
好累啊。
仙静坐在床上拆红包,钱很多,旁边的钞票已经堆起来。
一边拿着计算器对叶幽道,想不到结个婚还可以赚钱。
不过店里这几天没开业,亏了不少。
哈,你这个精打细算的老板娘。
叶幽上了床抱着仙静。
你到底有多少钱?仙静问道。
不知道,你去问老罗,钱是归他管,你要管帐,我让他移交给你就是,不过那样太累了。
我会心疼你。
叶幽把毛衣一脱,坏坏的笑。
又来?我这几天都忙晕了,明天好不好?仙静收拾着床上的红包和钞票哄着叶幽。
不嘛,我就要。
小孩就是贪心。
不行,没有套套了。
找个借口逃避一下。
那我们就生个宝宝,起名叫叶开,小李飞刀的传人。
仙静一愣,如果是个女孩子怎么办?叶迷仙,你看如何,就是我叶幽迷上你仙静的意思。
叶幽说着钻进被子,天气有些凉,被子是天堂。
没有那一层隔膜,心理上觉得和仙静贴近更多,总觉得戴着套套象穿着袜子洗脚,总是有些怪怪,而今晚,叶幽兴奋到了极点。
如果喜欢一个女人,总是希望占有她的身体,如果喜欢一个男人,总是希望被他占有身体,彼此占有,才叫爱情。
仙静的下体感到充实。
也许这是婚姻的力量。
我爱你。
叶幽在高潮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选择了说这句,本来想说他妈的后来猛的一想这个女人不是妓女而是自己的老婆。
仙静抱着叶幽的背,轻轻拍着,辛苦了,本来想说我爱你后来猛的一想这个男人不是白明清而是自己的老公――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
白明清现在在干什么,他看到这一幕应该会心痛还是会高兴?叶幽抱着仙静睡了,这样的夜晚,谁想起了谁,谁忘记了谁。
床单上,那些来不及进入子宫的无数白色蝌蚪呻吟着,可惜,它们中有的可能是科学家,或是音乐天才,可能是运动员……都在抱怨着命运的不公,所以,每个人,能活在世上,都是幸运的。
(三十一)叶幽结婚了,和那个表姐,谢奇奇的心摔得粉碎。
再也没有理由和借口去接近,再也不能如以前一样彻夜疯狂,留在家里的性爱玩具摊了一床,原来游戏是游戏,有它一定的规则,失败者退出,成功者上位。
谢奇奇白天来幽静吧,喝了一杯咖啡,仙静请客。
算你走运。
谢奇奇一口气喝完,离去,没有回头。
我还输得起,谢奇奇走到门口对自己说着。
白天没有晚上热闹,叶幽完全放心把幽静吧交给仙静,自己落得清闲,觉得有些无聊,渐渐也恢复从前的秉性,有了肉吃不代表从此不吃海鲜和青菜,叶幽晚上有时候开车去很远的地方,看上的女人也就当场解决或者在车上解决,不带回家,家已经不再是房子,家里有女主人。
在哪里?仙静在门口等了很久也没有见叶幽来接。
我在家呢,今天有点不舒服。
叶幽看着车后面忙着穿裤子的女人,扔了几张钞票过去,示意让她快下车。
好,我自己坐车回去就好。
仙静回进了酒吧。
安苎提前回去了,她的房子似乎要被开发商收回,正忙着抗议,店里请了六个服务生,人手绰绰有余。
在吧台上玩着手机,安苎曾经说过通过WAP 能够定位别人的位置。
心里一动,好奇心杀死心里那只信任的猫。
系统回馈短消息,您查询的机主位置为三里屯983 号。
仙静心里一凉,后悔不该怀疑叶幽,现在知道了结果,落空的是自己。
三里屯,离家一个小时。
叶幽开车到家,仙静不在,松了口气。
赶快洗澡,叶幽不找涂抹香水的女人,那样太明显。
打电话问仙静怎么还不回,仙静说店里忙碌,要稍微晚一点。
回去又如何。
仙静不想回去,脑子里有些乱,盯着门口看,仿佛门口有神仙,神仙没有,进进出出的人就有。
白明清没有看见仙静在吧台坐着,象个普通的醉汉,红着脸,歪斜着身子,低着头,一扎啤酒。
他先前是喝过的,散了,不尽兴,还想喝。
这个城市,到处是不想回家的人,有的嫌家里没人,有的嫌家里人多。
仙静没有认出来,机械的递过去一扎啤酒,八十块。
先买单。
白明清只看见一双白嫩的小手在眼前晃动,一把抓了,小姐你的手很漂亮啊。
四目相对。
遇见他,仙静觉得是在做梦。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想说的话说不出口,而自己已是有夫之妇,既然错过,何必再相遇。
宝贝,你好吗?白明清开口,喝下一杯酒,是苦的。
很好。
仙静说很好的时候眼泪已经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哦。
过的好就好,过的不好就告诉我。
白明清却也坦然,分手了,再见面,除了内疚,还有欲望,毕竟曾经这样年轻纯美的脸是自己的,和看别的女人总有些不同。
仙静的怨恨和委屈却不能诉说,时过境迁,从何说起,化成眼泪,流到嘴角,然后吞下去。
我想回来。
仙静喝了酒,说出真心话,哪怕回来一分钟。
想回来就回来吧。
白明清的手心里握着仙静的手,四十二岁,恰逢离婚好年龄。
我现在是一个人了你不用担心。
明天早上我要走,现在住在深圳,电话号码没有变。
白明清跌跌撞撞走出了幽静吧的门,仙静追了出去,人已上车,独自蹲在地上哭泣,不知道哭别人还是哭自己,悲伤的情绪挥之不去。
叶幽见仙静回来眼睛红红的,问道,老婆哭了,怎么了?没什么,喝了点酒。
仙静看着叶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直在家,下午不舒服,躺了一晚上,不过现在好多了。
叶幽搪塞道,早点睡吧,看你累的。
即使洗了澡,即使没有找抹香水的女人,仙静仍然能感觉叶幽身上的味道有些不一样,女人,永远凭嗅觉和感觉判断。
睡了吗?仙静问。
还没,下午在家睡多了。
叶幽讨好的抱着她的脖子。
仙静叹口气轻轻推开了,你撒谎,我看得出来。
一夜无眠。
叶幽怎么解释怎么发誓,仙静不说一句话,直到天亮,彼此不再对峙,入睡。
也许他还不知道婚姻是什么意思,也许他还小,仙静安慰着自己。
而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如果不追问,不较真,小心翼翼的经营,也许婚姻是第三只小猪砌的那间砖头屋牢不可破,倘若要求完美,那是海市蜃楼,一脚踏空,跌下去的是自己爱你的心。
你要去深圳干什么,那里有你认识的人吗,你生气也别跑那么远嘛,幽静吧怎么办,求你原谅我一次好吗下次不会有了,求你。
叶幽拽着仙静的行李。
我去买一盏吊灯,网上说只有深圳的DFQ 店才有,别家没有,寄过来又怕损坏。
仙静撒谎的时候尽量平静,盯着地面,店里安苎会管着,你不用担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叶幽忽然觉得舍不得。
买完灯就回来,你好自为之吧。
仙静走到车库,如果你不想开车送我我自己打车去机场。
叶幽赶紧开门取车。
惴惴不安,虽然仙静说是去买灯具,但总觉得自己理亏,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在被发现之前也没有这样的感觉,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偷偷的拿眼睛观察仙静的表情变化。
仙静的表情没有变化,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给我打电话哦,老婆。
叶幽对着准备登机的仙静喊道。
好的。
仙静的眼睛一湿,转身离去。
深圳,有人说它是天堂,有人说它是地狱。
(三十二)安苎住在石磊的房子,最近忙的焦头烂额,房子有些旧,要拆迁,新的开发商大清早就不厌其烦的递资料,给住户承诺。
然而不是每一户都想搬,原因第一,此地地段好,第二,给的补偿太少,不够买同样大的房子。
谈来谈去,没有谈拢,几个邻居在楼下碰了碰头,坚决不搬,事情也暂时这样搁浅。
打仙静电话,关机。
飞机上不能开电话。
仙静没有吃早餐。
直接去店里,叶幽在,侧面对着安苎,线条优美,男人,生的这般标志干什么,安苎想。
来啦?叶幽懒洋洋招呼道。
客人不多,大多是情人约会,窃窃私语着。
你老婆呢,打电话关机。
安苎进吧台开始煮咖啡,今天怎么是你在这里?她去深圳了,说去买盏灯。
叶幽觉得有些不习惯,心里有些空空的,在身边不觉得,离开后倒是生出依恋。
灯?北京什么灯没有,非去深圳?以我的了解,肯定是你惹她生气了,是不是?安苎盯着叶幽,咖啡豆在容器里安分守己的沉淀。
叶幽道,不就是出去玩没和她打招呼嘛,我也不是故意的。
你和我说没用,和她说去。
她都走了。
叶幽想起上飞机前仙静毫无变化的表情,心里一阵紧张,完了完了,不回来了怎么办,我看她拿了很多自己喜欢的衣服。
去追啊,你们的手机不是可以互相查方位的吗,估计在深圳也能用。
给她送点玫瑰什么的,哄哄完事了。
安苎随口说着。
叶幽忽然明白是怎样一回事了。
对安苎笑了笑,你真是能干又漂亮的女人,店里有了你,一个顶俩。
你要去深圳追她直接说,不用夸奖我。
安苎眼睛盯着不断冒泡的水。
仙静下飞机的时候是中午,深圳真漂亮,干净整齐,无怪白明清要选择在此地居住了。
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喜欢一个城市,因为厌倦一个人而厌倦一个城市,许多人如此,为了感情投奔或离开城市,而城市,是无辜的。
酒店的服务贴心,和北方城市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种微笑发自内心,恳切的温和的笑着,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仙静放下行李,标准间,三天。
房间很舒服,很便宜,便宜的也有舒服的。
白明清中午请仙静吃海鲜,热闹的食府,水池里游泳的鲨鱼,还有各种各样的贝壳,虾。
你结婚了吗?白明清帮仙静剥虾,放在她碗里,这个习惯即使分手了还是记得。
仙静点头,我们总是不停错过。
不是相遇太早,就是相遇太晚。
唉。
不提了,吃虾,都给你剥好了。
象当年给仙静剥衣服一样,小心翼翼,干干净净,白色的肉体。
仙静眼睛一红,眼泪掉下来,你不要我,是你当初不要我的。
当时我并不想耽误你的青春,她坚持着不肯离,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想害你,宝贝。
白明清剥的虾已经堆起来,他知道仙静喜欢吃。
那你还爱我吗?仙静问道,在白明清面前,仙静是孩子。
吃吧。
吃多点东西。
白明清喝了一口酒。
仙静忽然觉得很开心,原因也不外是自己爱的男人剥虾给自己吃。
分手了,身体比思想记得更清楚对方的样子。
白明清到酒店房间,坐在沙发上,仙静在床沿看着他,似乎不敢靠近。
过来。
白明清招手。
仙静很久没有被白明清抱着了,那一瞬间,仙静觉得自己不爱叶幽,她需要的原是这样的拥抱,熟悉宽厚的胸膛,充满了习惯的安全感,等了一年,储存的回忆和悲伤突然释放,除了痛哭没有别的办法,仙静哭的快背气过去,噎着说话似的,你不知道…我很想你……就是……想这样被你抱着的………以后…。
反正………不要离开我了。
白明清有些紧张,原本只想燃烧一下旧情,而现在仙静却是有夫之妇,更是不能引诱仙静往火坑里跳了,毕竟,他是爱她的。
他希望她过安定稳当的生活。
不要这样,好好说话。
白明清抱着仙静,有些不能自控。
我,我渴了,想喝冰水。
仙静哭累了,也隐约觉得白明清不再属于自己。
打了电话到总台,送冰水一瓶。
叶幽下飞机很快就找到了手机位置所提示的方位,东方凤雅酒店。
住这么便宜的?叶幽抓抓头不解,真是会省钱。
打听房间号码,服务台只有一个女生,彬彬有礼道,对不起,先生,我们要替客人保密。
叶幽拿出钱作哀求状,她是我老婆,我找她有急事,手机打不通,孩子生病了。
钱很多,大约是一个月的工资,女生动心了,不要说是我说的。
508 房间。
服务生拿着冰水正欲敲门。
叶幽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道歉用的黄玫瑰。
谁啊?仙静裹着浴巾,一脸倦容,白天做爱伤身体,叶幽说的有道理。
白明清赤裸着坐在床上抽烟,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仙静的身体仍是那么吸引自己。
仙静的舌头仍然是灵巧,让自己爆炸、疯狂、喷发。
冰水已经送来了。
服务生诧异的看着身后的美男子。
透过猫眼确认了一下,门来了一小半,接过冰水,叶幽在门口拿着黄玫瑰一脸的坏笑,老婆,我爱你。
玻璃杯掉在地上,冰块破碎,滑到床角。
惊喜吧,就知道你没想到,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叶幽抱着仙静吻了一下。
白明清掐灭烟头,谁啊?(三十三)叶幽看得眼睛痛。
你是白明清对吗?叶幽看着床上这个四十二岁的皮肤有点松弛的男人,他的眼睛有些弯,从镜片下流露着不怀好意的眼神。
是我。
白明清穿上裤子,灰色的四角内裤,上面有两粒白色扣子。
此情此景,仙静有些眩晕,不用解释,解释了,仍然如此。
世界上每天都有男人背叛女人,女人背叛男人。
穿好衣服,我在大堂等你。
叶幽看了仙静一眼,然后走到床边对白明清道,因为她每次喝醉了都喊你名字。
门关了,仙静瘫倒在地上,玻璃碎片划破了小腿,血象小溪一样顺着流下,也不疼,冰块已经融化。
白明清一把抱起她,是你老公?仙静的眼泪流在白明清的肩膀上,不知道他怎么来这里,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可是我爱你,知道吗,明清,我从来没有停止过想你,就是就是这样………好的,别哭了,你去跟他好好谈。
白明清轻拍着仙静的背安慰着。
好好谈?仙静抬起头,你希望我和他和好吗?白明清看着仙静,叹气,点头,他毕竟是你老公,我能给你什么?我目前真的不想结婚。
哦,知道了。
仙静勉强笑,我会去和他好好谈的,你放心。
两人穿好衣服,白明清沉默了许久终于说了说,如果实在没办法,先在我家呆着吧,水云春天住宅区7 门13楼左手边那间房,我的电话你是知道的。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冷静一下。
谢谢你的好意。
仙静看着白明清走出房间的门。
亲爱的,你还欠我一个拥抱。
你仓惶逃走,无限怜悯的看我,我没有翅膀,天使也堕落了,在你走后的瞬间。
叶幽看见白明清下楼,他小心翼翼扶着楼梯,背稍微有些驼。
如果仙静找的是任何一个男人,包括男妓,而不是白明清,叶幽不会如此愤怒。
这个男人,哪里好,一定是床上功夫很厉害,否则怎么会让仙静这么远的过来。
越想越气,站起来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吓了前台服务小姐一跳。
其实她还是爱你的。
白明清和叶幽擦肩而过。
走入黄昏当中,街灯亮了几盏,几盏没亮,不知是不是怕冷,反正没下雪,这个城市不可能下雪,犹如有人说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鬼。
仙静锁好门,却不知道自己爱谁,应该爱谁,对不起谁又对得起谁,划破的小腿血已经凝固,证明仙静的血小板很正常。
出去走走吧。
叶幽看着仙静。
这是唯一的散步没有牵手的一回,爱就如夏池莲花一样短命。
要过马路了,叶幽停了下来,我要走了,等你回来办手续。
我成全你。
仙静的眼泪掉下来,风一吹,恐怕眼泪里有灰尘,对面马路有人钱包被抢了,仙静的心被人抢了。
就这样吧,再见。
叶幽说完后把香烟用拇指和中指弹出去半米之远。
你确定不要和我在一起了吗?是的。
半米之处的烟头火光渐渐熄灭。
你不喜欢我了吗?是的。
哦。
叶幽看着仙静,期待着她拒绝自己的决定,然而没有。
哪怕一句对不起,然而没有,或者一个乞求的眼神,然而没有。
话说出口,便不能收回,心破碎,不能愈合。
仙静过马路,仿佛叶幽是个隐形人。
只是站在马路对面呆呆看着,什么也没有想,想也是没有用。
即使只隔了一条马路,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隔了一个世界,其实却只隔了一条马路。
马路对面站着的男人已经走了,五分钟前还在,现在不在。
起一股阴冷的风,冷到骨髓。
树上的叶子争先恐后的落。
我们的爱,就这样结束,说结束,就结束,说不爱,就不爱,偶然相遇,偶然相爱,偶然蜕变心碎,偶然离开。
所有的记忆如眼泪涌出,模糊了我的伤心。
你无声息的到来,似风吹的叶子,你又偷偷离开,象一只悲伤的黑猫……你这样的,我守不住。
谁说的?我觉得你很乖。
我喜欢你,真的。
我喜欢吃你做的饭,和我妈做的一样味道。
我失业了。
我养你!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怎么办?不准消失,如果真的不见了,我就写一本书叫寻找仙静,这样你买书看的时候就知道我在找你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
……往酒店的路走着,仙静回忆着,回忆着今天之前的每一天,回忆着认识叶幽之后的每一天,在回忆里迷路,迷路的时候继续回忆。
(三十四)白明清快到家时,觉得车后面是坐着一个人,从反光镜往后看,并没有,车里很安静,安静到可以清晰的听到两个人的呼吸。
夜已深,那呼吸就在耳边,微弱的气息,却没有温度。
肩膀上搭着一只手,干枯的皮肤,手背上布满了尸斑,指缝流淌红色。
白明清并不信鬼神,觉得是幻觉,一定是刚才的事情弄昏了头脑。
那只手轻轻拍了拍白明清的肩膀,确定不是幻觉,肩膀被拍的有些痛。
再次回头,一张老人的脸,牙齿黄而尖细,笑容凄凉诡异,老人围着格子围巾,头上戴着帽子,只有上身,两只腿没有长在身上,而是散落在后座,和大腿摆在一起的,是那些很碎很碎的内脏,无序散落着。
一惊,踩了刹车,慌乱中踩的是油门,斜着朝对面的大货车撞过去,飞得很高的白明清在空中往下坠的一瞬间想起了仙静,在某个不知名的夜晚叫醒他在耳边温柔的说清清,我爱你。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白明清这个人的存在。
仙静做了噩梦,梦见舞建军,那个雨中写字的用自制的炸弹把自己炸得尸骨无存的老人,他仍然在写字,一边写字一边笑。
惨字写在地上,字爬起来,爬上舞建军的额头,舞建军拼命咬自己的手,咬穿了手掌,从手掌的洞里流出的血,黑色。
电话惊醒了噩梦,谢天谢地,是安苎,危难之时方显安苎本色。
你在搞什么,叶幽回来了你怎么还在深圳,吵架了?安苎半夜突然醒来。
我们离婚了,他发现我和白在一起。
仙静想起那个噩梦,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现实中的噩梦。
你别着急,回来的时候再好好谈。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安苎一边拿肩膀夹着电话一边打开冰箱拿水喝。
我打算去找明清,我还是忘不了他。
安苎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选择吧,如果你和叶幽离婚了,那我也不想在幽静吧帮忙了。
尴尬。
尴尬?仙静想,有什么比自己老公撞见自己和情人的做爱战场尴尬。
挂了电话,拉开窗帘,以为是早晨,其实已经是中午,天气暗的可以,似乎要下雨,乌云厚重。
韩美的电话又打过来,问仙静最近的生活,仙静说,很好,一切正常。
不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存在的烦恼,何必无来由的让父母承受,即使知道,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白明清的电话无法接通,只有去找他了。
除了他,仙静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有了他,即使自己一无所有,也拥有了全部。
开门的是白明清的前妻,裹着黑纱在手臂上。
看着仙静,他死了。
昨天晚上的车祸,遗体在医院,你要不要去看。
仙静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你最好不要去看,很惨。
女人关了门,自己默默的收拾遗物,眼泪已干,打电话一个个通知白明清的亲友,追悼会是要热闹的,白明清喜欢热闹。
仙静转过头,念念叨叨,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我不该遇见你,对不起,我害了你…离婚手续办的迅速,仙静冷冷的看着叶幽。
给你一半的钱,你仍然可以住在家里。
签字吧。
叶幽道。
老罗递给仙静一只笔。
不用了,我什么都不要,我的心死了。
仙静走到门口,房间里第三个抽屉里有个钱包,那是当年你给我的,你点一点。
应该没有少。
叶幽的心在绞痛,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残忍,眼神似乎没有一丝留恋,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如果爱,为什么要走。
仙静离开之前想回头再看看叶幽,看看这个家,这样的男人,为何如此坚强,没有一句挽留的话。
你真的不爱我了吗,如果爱,为什么要让我走。
无名指上的戒指来不及留下痕迹就还给了他,仙静拿着行李箱向着安苎家的方向走去,今年冬天来的太早,冷的让人不忍回忆。
仙静不知道自己怀孕,即使知道,还是会离开,没有理由,谁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如果都知道,谁伤心谁傻瓜。
(三十五)这是你的工资,仙静在你那还好吧?叶幽问安苎。
幽静吧已经高价转让给别人。
安苎接过信封,看了看,比想象中的的数目要多。
谢谢。
她现在挺好的,有空来我那边坐坐。
安苎仍然是希望二人能够和好如初。
不用了,你们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
叶幽上了车,我送你一程吧。
下车的时候叶幽朝四周看了看,石磊家就住在这样的地方,破旧的老房子,几个划圆圈的拆字异常醒目。
心里一软。
想起深圳酒店那一幕,遂关上车窗。
这么久了,仙静一个电话也没有。
安苎回来的时候仙静看着窗外发呆。
他走了。
仙静说,知道我在楼上也没上来,他真的不爱我了。
安苎走到旁边,算了,算了,你还年轻,日子长着呢。
仙静疲惫的笑了一下,经过这些日子,人老了好几岁,眼角有了些鱼尾纹。
叶幽把车停好,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谢奇奇。
找我什么事?叶幽问道。
听说你离婚了?谢奇奇有些幸灾乐祸,不请我进去喝茶?叶幽开了门,老罗借故出去买东西。
两个女人比较而言老罗更喜欢仙静,喜欢的往往不能在长久,这是定律。
谢奇奇讨好着叶幽,使出浑身解数,叶幽摆弄着她的身体,忽然觉得床上这个女人也有些不易,她有什么错,无非是爱上自己才愿意如此低贱,人为什么要费劲心思去得到已经不属于自己的却忽略身边存在的东西。
吻了吻她的湿润两腿之间。
谢奇奇有些惊恐,从来没有这样过。
以后就跟着我吧,不许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叶幽抱紧了她颤抖的身体。
失去后再重新获得,谢奇奇像在做梦,如果是梦,希望不要醒来。
人在得意的时候总是事事得意,但不能太得意,也许老天已经一次把运气都给完了。
仙静的食量大的惊人,安苎惊讶的看着她吃完第四碗饭。
你是不是怀孕了,吃那么多?买了试孕纸,答案如安苎所料。
不要告诉他,否则我们绝交,他不爱我。
仙静吃着酸菜,却不觉得酸。
此刻,叶幽带着谢奇奇正周游欧洲各国,不思归,手机是二十四小时开着,没有自己想要的电话。
看着身边的谢奇奇,叶幽觉得自己应该爱她。
对于仙静,虽不能释怀,却只能如此而已,她现在已经和她的情人在一起幸福的生活了,多亏自己的成全,也许这样的仙静,会幸福多一点。
分了,就算了,总不能什么都想要。
安苎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工资不高,1200块,离家近,这样方便照顾小腹微微隆起的仙静。
石磊前些日子寄了些钱过来,电话里说手都开裂了被洗洁精泡的,安苎一阵心酸,又不能埋怨仙静当时为何不要叶幽一分钱。
原来和他一起,所以用他的钱,现在分手了,不一样了。
仙静对安苎道,对不起,辛苦你了。
安苎很累,除了应付公司的事情,还要和开发商周旋,不想搬,无论多少钱也不想搬,除非只剩我一家了,否则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和安苎一样不愿意离开这栋老房子的,还有七八户左右。
日子就这样过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有人在仙静背后指指戳戳已经习惯了。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暖气坏了,仙静和安苎吃着简单的火锅,看着窗外的漫天飞舞的雪。
等小孩生下来了,就让我爸爸妈妈去带。
仙静托着下巴,快了,快了。
那叶幽怎么办?离婚后他仍是没有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我确定他不爱我了,觉得我背叛了他,我也不想也不会厚脸皮去乞求些什么。
仙静搅动着火锅里渐渐融化的肉片。
我会去找工作的,你放心。
安苎搓了搓冻红的双手,我知道你是个独立的女人,可是……别说了,快吃吧,冬天在家吃火锅也是开心的事。
仙静笑了,脚有些浮肿,拖鞋塞得满满的。
即使艰难,也要笑着生活,仙静的肚子有时候会痛,她没有喊着去医院,她想那是肚子里的宝宝在翻身。
爱不爱我没有关系,只要我拥有回忆的残渣,在我身体里萌发的希望,犹如草地里冒出嫩绿的新芽。
春天很快来了。
谢奇奇住进来后,从来不管叶幽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也不问,她只要叶幽的一部分,小小的一部分,比起什么都得不到,有一小部分也是快了的。
仙静不同,如果不能拥有完整的爱,抱守残缺不如不爱。
我们换车开好不好亲爱的。
谢奇奇要出去拍广告,为了显大牌,想借叶幽的车。
叶幽正准备午睡,递过去钥匙,拿去吧,早点回来,开车小心。
谢奇奇吻了叶幽,开车出门。
天气很热,没有一丝风,秋剥皮的鬼天气,打开车内空调,可以凉爽片刻,越热越堵车,前面的车排成一条长龙。
这一刻,想起很久以前的一幕情景,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失落,而现在却是骄傲的公主。
随手打开车前的抽屉,一张照片滑出来,那是仙静灿烂的笑脸。
打开车窗,抛了出去,堵车结束了,各种各样的车轮在仙静的笑脸上碾过。
仙静打着一把伞,独自回家。
在菜场买了些菜,今天的螃蟹很便宜,虽然不算新鲜,但总算是活着的。
沿着马路慢慢走着,太阳烤着,火辣辣的象针在后背刺着。
呼的一声,一股强烈的风从身边刮过,掀起一阵热浪,仙静站立不稳,坐在地上,滚烫的地面紧贴着皮肤,满头的汗。
塑料袋的螃蟹纷纷逃窜。
车的背影如此熟悉,车的牌号如此熟悉。
这时,仙静突然大声痛哭起来,很久没有哭了,离婚的时候没有哭,知道有小孩的时候没有哭,没有钱去做产前检查在医院门口徘徊的时候没有哭,在公共汽车上没有人让座没有哭,看着螃蟹却哭了,拼命的抓,螃蟹的钳子狠狠的夹着仙静的手指,很痛。
抓完螃蟹哭累了就回家,用自己浮肿疲惫的双腿走回去,宝宝快出生了,要活下去。
太阳还毒辣,一朵云悄悄飘过来,去年的这个时候,没有这片云。
(三十六)安苎半夜被仙静唤醒。
我不行了。
仙静扶着门框,黄豆大的汗珠在脸上流。
安苎鼻子一酸,别的产妇都是丈夫围着打转,紧张兮兮的伺候着,唯仙静,临产还是住在别人家,身边一个男人也没有。
去医院。
安苎起床穿衣服,这个叶幽真是的,连个电话也没有。
仙静忍不住坐在地上,恐怕是要生了。
安苎拿起钱包,卡里面还有些积蓄,住院应该没问题。
咱们叫车去医院。
仙静摇摇头,就在附近利民诊所吧,医院很贵,我们没有钱。
安苎无言,仙静说的是事实。
瞧开诊所的门,王医生不慌不忙的把仙静扶到病床上检查,然后点了根烟在外面抽,手术之前他是喜欢先抽一根。
王医生以前也是大医院上班的,后来收了红包手术又失败被病人揭发然后开除出院,自己和几个护士凑了点钱,开了这家诊所,生意一直不错。
怎么不早点送来,我看今晚可能会生。
王医生戴上口罩,你别紧张,先给你换衣服,疼也别喊,否则生完小孩气虚,会落下病根。
仙静含着眼泪,握着安苎的手,孩子要出来了,用力的在踢。
一阵秋风吹过。
叶幽在床上裹了裹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王医生拿酒精给仙静下体消毒,刮了毛毛,一切准备就绪。
仙静嘴里含着参片,是用来提气的。
一阵嘶心的痛传遍全身,仙静的脑海显出叶幽的样子,坏坏的笑,得宠的孩子气,冷漠的分手,杳无音讯,仿佛仙静和他从来没有爱过。
我支离破碎,而你在哪里,真的不记得了吗,还是从此擦肩而过。
我们都是命运的玩偶,我们的宝贝正在折磨着他的母亲,我幻想着他的一切,眼睛像我鼻梁像你,像你那么健康聪明,他会爱笑爱运动,他是我们的宝贝。
安苎在旁边哭了,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小生命降生的情景,激动不已。
小孩全身是血,没有呼吸,医生倒提着婴儿,拍了两下屁股。
清脆响亮的哭声传入仙静虚弱的耳朵,原来,人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的。
是个男婴。
名叫叶开。
安苎守在床边,这样的诊所也能接生,而且母子平安,真是庆幸。
多少钱?安苎问道。
两百块。
王医生点了烟在诊所门口,最好住在病房里观察三四天,一天五十,不包吃,然后开点药给你们,不会超过五百块。
两百,好便宜哦。
安苎抖抖的从钱包拿钱,简直不敢相信。
我在赤峰诊所考察的时候,那里生个小孩才五十块又怎样。
王医生嗤笑安苎没见过便宜的。
仙静昏沉睡去,又梦见那个女人,摇篮里有很多小孩,自己挑了一个。
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伤口有些痛,安苎扶着她进了洗手间。
中午的时候安苎送来了鸡汤,虽然难喝了点,想到自己的身体需要快快恢复还是喝了个底朝天。
安苎笑着说,原先以为手艺不好,看你喝完了真是高兴,下午还炖一只给你吃好了。
仙静忍住笑,宝宝好吗?好,在另外一个病房躺着呢,虽说没有大医院条件好,可我看也还可以,人都是贱的,哪里不能生活?安苎收拾着碗筷,我要上班去了,下午我再来。
一个下午,王医生过来看了两次,但没有问你老公在哪里之类的话,见的太多这样的女人,除了同情,也就是无奈了。
下午安苎果然又搞了一只鸡炖了,仙静勉强喝着,喝到最后一口,差点吐出来,甜不甜,咸不咸的。
咂咂嘴巴,好吃好吃。
安苎陪着仙静坐了一会,拿了个收音机出来,晚上在这里闷,听听广播,至少有个人说话呢,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仙静感激的点头,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死在哪里。
安苎道,反正开开是我的干儿子,我对你好,也是为自己将来着想,说不定我们开开长大了是个大人物。
夜深,王医生查完最后一次房,道,你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一切正常,我现在出诊去,有什么事情你喊值班护士就好。
白色的床单,上面还有一个小洞,窗外是墙壁,只有月光,看不到天空的星星。
翻了身,睡不着,蠢蠢欲动的腹部,里面象有虫子在钻。
大约护士进来了,按了按仙静的肚子,手上带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月光下,护士的脸是一个布满皱纹的老人脸,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仙静的下体。
(三十七)肚子痛。
老护士开了灯,灯光刺眼,人在黑暗中呆得久了,见了光明会不习惯。
老护士的粉红色的护士服已经褪成白色,袖口有一寸长的线头。
很痛吗?仙静点头。
停电了。
月亮藏起来,雨从窗户飘进来,带着灰尘的味道。
仙静有些害怕,害怕的时候想叶幽。
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叶开睡着,他只知道吃了奶睡觉,他什么也不怕,即使连自己的爸爸也从不认识。
老护士道,你得忍着等医生回来,我出去看看是不是保险丝烧断了。
躺着别动。
腹部是熟悉的分娩的痛,鲜血印染了白色床单,手一抓,粘糊糊一片。
仙静想大喊,却没有力气。
叶幽起床上厕所,满意的抖了抖身体,马桶冲水的声音非常安静,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这样的夜晚,真是凉爽,睡觉的好天气。
仙静拨通了熟悉的号码,震动的手机放在叶幽上衣的口袋里,没有惊醒任何人。
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您拨的电话无人接听。
仙静绝望的闭上眼睛,这个时候他还是恨我的。
救我啊,叶幽。
门吱呀的一声,仙静对进来的护士道,我看是不是又要生了。
进来的不是护士。
仙静躺着一看,并没有人,兴许是风把门吹开了。
血流着,不停止。
地上有一个东西,爬着,象个侏儒。
仙静细看,只有上半身在爬。
爬的很快,爬到床边。
我来帮你。
舞建军伸出干枯的手,孩子的脚露出来,小小嫩嫩的脚,而头很大卡在里面。
滚开,你这脏东西,不要碰我。
仙静蓬头散发尖叫着挥舞着双手,下身剧烈的疼痛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舞建军的手还是伸进去了,长而冰冷的手散发着腐败的气息,瞬间,缝合的伤口裂开,血几乎是喷出来。
滑溜溜的子宫是鬼胎的老家,寄生在此地之物,留恋着挣扎着。
仙静推着舞建军的身体,无用,他是鬼,紧紧的贴在仙静的腿上,死死的压着。
终于,半只胳膊伸进去,鬼胎仿佛在捉迷藏,全身都是黏液,抓不住,连鬼也抓不住。
舞建军有些懊恼,抓准它的头,扣住眼睛,用力往外一扯,一阵刺痛,仙静几乎要晕过去。
它哭了,它降生了,伴随着满地乱爬的肉色蠕虫,呼吸到秋天夜晚的新鲜空气,眼前却是无尽黑暗。
它是我的,还给我。
仙静哭着,还给我。
舞建军举起鬼胎,它是我家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王医生大步进来,大呵一声,脏东西,给老子滚的远远的。
一盆血泼过去,舞建军夺窗而逃,是黑狗的血。
蜡烛点着,王医生的脸有如上帝。
没事了,没事了,真没想到,还有一个胎在里面。
王医生关好窗户,你怎么招惹这些东西,很倒霉的。
我…没有办法,我吃了她的肉,我……仙静语不成句,泣不成声。
王医生打开医药箱,拿出手术刀,对准血肉模糊婴儿的喉咙,留着,也是祸害。
以前也有个孕妇生下这样不伦不类的东西,后来在诊所自杀死了。
婴儿犹如正常小孩一样哭着。
是个女婴,是个瞎子。
如果是个女孩子怎么办?叶迷仙,你看如何,就是我叶幽迷上你仙静的意思。
叶迷仙,叶迷仙,不可挽留的叶迷仙,同样是生长在我腹中的生命,一个干干净净的吃饱喝足躺在婴儿房里睡的香甜,宝贝,告诉我做了什么美梦,梦见妈妈和爸爸在一起,还是梦见自己长了翅膀飞的很高。
另一个满身污秽的看着眼前锐利锋芒的手术刀,下一分钟,等待她的只是毁灭,毁灭后,归宿是一个大的黑色塑料袋,和垃圾们谈笑风生,死孩子,死孩子,大家看有个死孩子。
可惜,还没来得及看见美丽妈妈和彩色世界。
留下她,可以吗?王医生,我求你。
仙静忍着伤口的痛。
她会害你的。
可她是我的孩子。
王医生的手抖了一下,终究没有下手,有一个办法,可以改变她,你愿意试试吗?仙静拼命点头,要我怎样都可以。
(三十八)请了保姆,四百块一个月,保姆从乡下来的,五十岁,因为钱少有些不满,安苎说以后有钱给你加工资就是。
仙静对保姆道,帮我把冰箱里的冻肉放到水里解冻,等下迷仙要吃。
哦,知道了。
保姆放下手中的奶瓶,已经习惯这样了,一个吃奶,一个吃肉,肉也是新鲜的肉,吃不完放在冰箱里,拿小米粥混合着。
王医生说吃一个月就可以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
仙静是瞒着安苎去诊所的,每星期割一次,割大腿肉,每次一两左右,疼也没有办法。
叶迷仙的笑容太无辜,看不见,但还是喜欢笑,也不吵。
叶开就闹腾,安苎反而喜欢女孩,虽然她眼眶里没有眼珠,可是除了这个和正常的小孩没有区别。
仙静不能走远路,腿疼。
两个小家伙满月的时,仙静请安苎到外面吃了一顿,决定回家看父母,至于叶幽的事情,暂时隐瞒着,不想让他们担心就说他出国了就是。
过的好,可以告诉父母,过的不好,告诉他们也是无济于事。
你真的就这样瞒着孩子的爸爸?龙凤胎哦,他会高兴的晕过去的。
安苎试探的问。
我不想让他因为孩子而爱我。
如果他爱我,现在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仙静的大腿有些痒,长了新肉,晚上睡觉的时候忍不住去抓,血肉模糊。
仙时雨和韩美抱着两个外孙爱不释手,一边埋怨着叶幽这么久了也不看看岳父岳母,仙静道,他忙,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要养活孩子。
那也是的。
韩美接过话,男人总要有点正经事业,理解理解。
仙时雨抱着叶迷仙,小心的逗着,这孩子可惜是看不见,你看长的多漂亮,尤其是嘴巴,和你一模一样呢,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子的。
仙静到洗手间哭了,马上擦干眼泪出来,对韩美道,叶幽说他有时间会过来看你们,这两千块是他给的。
韩美道,我要钱干什么,你们有了小孩子,要节省的过,将来小孩读书要用的,他还真是孝顺。
最近他长胖了。
仙静平静的笑着,也许是因为我做的饭菜太好吃了。
仙时雨逗着手里的宝宝,那好,今天晚上你做饭,你买菜,我要和我的外孙女玩。
仙静无言,去了菜场,回来时被一个推三轮的撞了腿一下,菜洒一地,赶快捡起来,回家。
捕叶开哭了,他最喜欢哭,哭就是饿了,喂奶,然后不哭,安静的睡去。
叶迷仙不喜欢哭,饿了也不喜欢哭,只是等待着,等待着食物。
鬼胎,也有生存的权利。
仙静的肉整整喂了一个月,王医生在仙静离开的时候说,你真的是个善良的母亲。
吃了肉,叶迷仙完全属于仙静,从此就是她的骨肉。
石磊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打电话了,仙静安慰道,别着急,也许学业太忙了,工作太累了。
安苎担心,以前再忙也是一个星期一个电话。
日本,东京。
老板狠狠的把一个信封摔在地上,滚!因为得罪一个日本客人,所以被餐厅开除,人离乡贱。
不能告诉安苎,她会担心。
背尸体在日本只有走投无路的人做,石磊做了,做久了,也习惯了,报酬不高,但是至少能养活自己,多余的寄回去,知道仙静生了龙凤胎不能出去工作,安苎的开销很大。
下雨天的晚上,接个电话说一个老人死了,在日本,尸体一般不走电梯,爬楼梯,死的是个日本老男人,很沉,心脏病突发症。
老人和一个女人住,四十岁的女人,妖艳风流。
帮我把他背到火葬场吧。
女人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一起下楼,去了火葬场,一起再上二十六楼。
第一次尝到了异国他乡的女人的味道,石磊的身体乱了,心很清醒,第二次的时候心也乱了。
除了上学,不用再做工,陪她就是他的工,渐渐的给安苎的电话少了。
如果和那个女人结婚,还可以得到永久居住权,石磊心里有些打算。
我们分手吧。
石磊在电话里说,旁边的床上坐着听不懂中文的日本女人。
搞错没有?你说什么?安苎不敢相信,绝对听错了。
钱我会给你继续寄,房子也给你,你满意了吧。
石磊有些舍不得。
你爱上了别人,日本女人?是的。
安苎挂了电话,仙静敲门进来,两人抱头痛哭,是的,我们都爱他们,可是他们总有自己离开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大义凛然,漠然离开。
从此相逢不相识。
冬天很冷,心也很冷,看着无辜的两个小孩,除了活下去,只有活下去。
你还年轻,你还可以再找。
仙静只能说这些。
可是我还爱他。
安苎昨夜哭红了眼睛。
分手不一定是不爱了,也许有别的原因。
冬天在安苎的眼泪中度过,眼泪结冰是因为心凉了。
小朋友见风长,长的很快,长势喜人,爱或不爱,总要生存,仙静在皇子面包店终于找到工作,她煮的咖啡香飘十里,却始终无法引诱自己爱的男人,香气在时光里沉淀。
打雷的夏天夜晚,石磊在出去买啤酒的路上被劈死在马路上。
他的尸体被另一个人背下二十六楼。
安苎不知道。
她只知道石磊很久没有寄钱过来,没有消息。
他忘了我了,安苎叹息。
言犹在耳,人已阴阳相隔。
怕就想想我们的将来,别墅,孩子,小狗,摇摇椅……嗯,石头,你将来可别找个日本婆娘把我忘了。
如果那样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石磊的另外一只手握紧拳头。
真是个好男人。
(三十九)电话响时,仙静正在灯光下准备明天坐公共汽车的零钱,除了钱特有的味道还有奶油的香气,面包店的钱。
安苎出去约会,石磊的事情影响她半年,半年后认识了一个IT海归赵爱国,三十八岁,平头,眼镜,喜欢穿牛仔裤和布鞋。
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方法就是开始另外一段感情,安苎劝说着仙静,自己首先身体力行用实践证明这句话的可行。
夜夜约会,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男人的味道,好闻的雪茄味和香水混合着新鲜恋爱的味道。
仙静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有小孩。
哄着两个小朋友睡了。
突然之间很安静,今天叶迷仙学会了叫妈妈,虽然发音不标准,但那一刻仙静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掉下来。
叶开不会叫,妈妈的发音安苎教了许多次,叫出来是啊啊。
保姆回去了,有更有钱的户主请她。
辞了也好,仙静本来就觉得她的南方方言太重,教小孩子还是得请个普通话稍微标准点的。
是叶幽的电话。
一年多了,这是分手后的第一个电话。
你好吗?叶幽问道。
叶幽一边开车,路过以前的幽静吧的旧址,唏嘘不已。
很好。
仙静看着镜子里自己悲伤涂地的脸。
问一下,很久以前你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后来第二天想回给你的,后来忘了,有事吗?叶幽轻描淡写的问,却是准备许久的借口。
过去了,没事。
仙静声音低沉。
和你的白明清过的还好吗?叶幽狠狠的踩了油门,车速变得飞快。
他死了。
去年就死了。
仙静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
是吗?叶幽有些幸灾乐祸,猛然醒悟,你肯定伤心吧,没有和他结婚很伤心吧。
再见,我很忙。
仙静挂了电话,深夜里,小声的哭泣,怕吵醒小孩。
我对你的盼望已幻灭,爱逝情死,我每天教自己忘记你,煎熬仍然,折磨仍然,悲云散,孤独来。
可以不可以不要伤害,你太熟悉我的心。
叶幽打开车窗,冷风吹进来。
如果当时不分手,现在又过得如何,听到仙静的声音,冷漠依旧,看来她是真的不爱了。
很忙,忙什么,忙着和另一个男人上床吗,叶幽停了车,走进一家酒吧,不想回家,不想看见谢奇奇,她是应该爱,乖巧玲珑。
一年了,自己的心却还是在愤怒,在嫉妒,为了仙静的背叛而无法平息。
谢奇奇恰似发泄的对象,合理的对象,她爱他,同样的爱,结果截然不同。
每个爱情,心怀鬼胎,自私的欲望战胜善意的抚慰。
面包店的生意好,店长给仙静加了工资,客人在留言本上写着,这里有家的感觉。
这里的服务员象温柔的女主人。
透明的玻璃窗外,女人和男人吃着甜蜜的点心,聊着各自的心事,时光就这样飞逝,天气热了又冷,冷了又热,如同叶子枯萎,仍然会在春天长出新的夏天枝繁叶茂。
叶幽没有再来过电话。
仙静没有再给他电话。
过去了过去。
再相逢,怕尴尬,怕心疼,怕爱上彼此,怕再爱上彼此怕再受伤,我们都不勇敢,我们都是对方脆弱的镜子,我们互相爱着却互相放逐,生活在同一个忙乱的城市,头顶是一样的云彩,只能在黑暗中依稀记得陈年往事。
三岁的叶迷仙个子稍高于叶开,脸型完美。
韩美在电话里嘱咐道,一定要让迷仙睡米枕头,仰天睡,头的两边压好书本,这样她无法侧睡,长出来的脸型才漂亮。
小孩子的头盖骨是很软的。
仙静离婚的事情终于是瞒不住了,晚知道比早知道好。
既然发生了,只有接受。
安苎的IT男友赵爱国如影相随,来家里做客的时候抱着两个小家伙爱不释手,猪猪,你快和我结婚,我们生四五个。
仙静笑倒,你当猪猪是母猪啊。
安苎捏他的嘴巴,讨厌,如果以后我的孩子长的象你,就完了。
象我不好吗,我这么帅。
开开你说是不是?赵爱国捏捏乖乖坐在小桌子上拿小勺子吃饭的叶开。
叶开塞了一大口饭在口里,奶声奶气的说,你是蟋蟀的蟀。
哈哈哈哈,安苎抱起他,吻着,宝贝说了真话。
叶迷仙比正常的小孩更敏感,放下勺子道,我也要猪猪阿姨抱。
安苎抱起她,放在腿上笑,你还会吃醋呢。
小美女,等下买冰淇淋给你吃。
叶开和叶迷仙睡觉之前总是要听仙静读故事,叶开最喜欢小飞侠,迷仙最喜欢灰姑娘的故事,争吵着,最后总是先读灰姑娘的故事,因为叶开知道自己是哥哥,要承让。
妈妈,我漂亮吗?迷仙问。
当然漂亮,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
仙静抚摸她的长发,柔软乌黑,从小头发就长的快,和自己小时候一样。
可惜我看不见。
小迷仙懂事的钻进被子。
那是因为你太诱人,上帝忍不住咬了你一口,所以你看不见。
仙静看着她天使般的脸。
上帝是坏坏大人。
叶迷仙分不清白天黑夜,总是黑夜,恨上帝,为什么要咬我。
床那头的叶开从被子爬出来,用小手摸摸叶迷仙空洞的眼眶,等我长大了,分一只眼睛给你哦。
仙静的心洋溢着幸福和辛酸。
关了灯,关了门。
就这样下去吧,不让你知道我有我们的孩子,不让你知道他们是多么聪明乖巧,不让你知道我如何想你,不让你知道我如何爱你,我如何需要你,我如何思念你。
思念你在夏夜的星空,萤火虫和鬼火共舞,池塘荷叶叹息也你的不在。
(四十)大结局大清早就有人惊扰美梦,实在扫兴。
安苎的怒气冲冲的收房子的人道,不搬,就是不搬,给多少钱也不搬。
这次来交涉的是个大胡子,被呵斥一顿,回去老板办公室,又是一顿呵斥。
我也有难处,大胡子道。
那个女的好厉害,我差点挨打。
算了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谢奇奇挥了挥手,出去吧。
仙静说,是我连累了你们,要不这样,你拿着他们给的钱买个新的,我和孩子出去租房。
说的什么话,他们给的钱只够买一室一厅,我们怎么住。
安苎摇头,要不等我和赵结婚后再卖了这房子,我看现在也就我和对门不愿意搬。
先这样,我们一起上班去。
小芳是新来的保姆,安苎在老家的亲戚,十六岁,能吃苦,个子不高,却是念过高中出来的。
叶开两兄妹,已经能背诵锄禾日当午鹅鹅鹅之类。
早餐之前,两兄妹要背诗,完后仙静在两人额头上吻了一下,妈妈上班去,下午没事叫小芳阿姨带你们来店里玩。
好。
叶迷仙最喜欢出去,出去可以晒太阳,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那种温暖。
安苎正式成为两个小孩的教母,为此特意请客吃了一顿饭。
仙静打趣道,说干妈就是,教什么母,怕是被海归男友迷魂了。
天气很好,中午吃完饭,仙静在店门口等小朋友。
星期五,店长不在,仙静是店长,让小朋友过来玩,时间容易打发。
远远的看见三个身影。
叶开喊着,妈妈,妈妈。
仙静给三人拿出点心,叶开拿出一块喂着叶迷仙,然后喂她牛奶,端不稳,洒了一桌子,不知所措,哭的伤心。
保姆小芳赶快收拾着桌上的碎玻璃,不要为了打翻的牛奶哭泣。
仙静停了停手中的活看了看她,仿佛重新认识了保姆小芳。
客人不多,大多是买了面包就走,快下班,小芳对两个孩子说,阿姨现在去买菜,你们乖乖等着好不好?好啊。
两人异口同声道。
仙静弯腰清理柜台下跌落的面包屑。
叔叔你好,欢迎光临。
叶开看着来人,模仿着仙静的语气,模仿成欢迎光您。
呵呵,叶幽摸了摸他的头,小朋友,真懂事。
对着柜台道,一斤全麦吐司。
仙静抬头,是你。
叶幽的笑容凝固,设想了千万次相遇,真的见了,无语凝噎。
你的小孩?叶幽问,和谁的?仙静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总之,不是你的。
哦,叶幽点点头,拿了面包付了钱。
谢奇奇消失后,自己仍是一个人过,听老罗说这家面包屋的面包好吃的要命。
门口小芳提着菜,开开,迷仙,咱们回家啦。
叶幽疑惑的看着她,仙静的眼泪掉下来。
妈妈,你怎么哭了。
叶开走过来牵着仙静的手。
你不是很想要爸爸吗,叫啊。
仙静哭着一把抓过叶开,推到叶幽身边,你叫啊,你叫爸爸啊。
叶开哭着扑到仙静怀里,我不要爸爸,我要妈妈。
叶迷仙摸索着走过来,哥哥,妈妈。
你们在哪里。
……回来吧。
叶幽吻着仙静,原来她如此委屈的爱自己。
我已不是原来的我。
你要叶开你拿走,叶迷仙是个瞎子,你留给我吧。
仙静挣脱叶幽的怀抱。
我叫你上楼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没有别的意思。
不要再离开我,对不起,叶幽紧紧拥抱着仙静,对不起,我爱你。
眼泪掉下来,我等你,说爱我,等了许多年,未必迟。
你走了,缠绵的时间里消失。
有风在沉寂,有爱在角落微笑。
小朋友被小芳带去散步,安苎约会未归。
好像回到很久以前,仙静的身体因为欲望燃烧,不顾一切的贴近,沙发上,地上,阳台上,厨房里,疯狂的咬着,爱恨交织,更刺激这次三年后重逢的两具身体,直到彼此累的快晕过去,气喘吁吁,仙静穿衣服。
跟我回去。
叶幽坐在沙发上。
小朋友和小芳已经到楼下了。
明天早晨你来接我。
我要和安苎商量,你先把小朋友接过去吧。
叶幽看着仙静,看着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峰回路转,原来最爱的在身边。
坐在车里,叶开的手紧紧握着叶迷仙的手,安慰道,仙仙不怕,妈妈明天就和我们在一起了。
叶幽怜惜的从反光镜里看着两个孩子。
安苎半夜才回来,高兴的不知如何表达,太好了,早就应该这样,你们彼此就是互相喜欢,现在总算和好了。
睡觉吧,明天我们一起吃饭。
仙静进了屋。
做梦,叶幽抱着自己,越抱越紧,觉得很热。
很热很热,一睁开眼睛,烟雾弥漫。
……叶幽早晨起的早,两个小朋友还在睡觉。
前面又堵车,北京就是一个停车场。
打开收音机听交通台,插播新闻,凌晨三点,平安大街拆迁区发生火灾,火势现已得到控制,但部分木制结构建筑已完全烧毁导致坍塌,据初步调查,火灾原因怀疑有人纵火,警方在现场扣留房地产开发公司人员。
因火灾导致该路段暂时封闭,请司机绕道而行。
平安大街?叶幽把车停在路边,一路狂奔。
一片废墟中,残烟在空中静静飘去。
上帝让我爱你,我的眼却看不清你离开的路,叶迷仙突然醒来,咯咯笑着,走到熟睡的叶开身边,小手伸向他的一只眼睛……堕落的姿势很美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好的,坏的,中等的。
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的命,莫强求。
命运在自己手里,手打开,是掌纹。
何苗出生的时候父母在郊游的旅游车上双双死亡,何苗没事,这就是命。
寄居在大伯家的时候,伯父也死了,走在路上好好的,楼上有人跳楼,压死了,两具不同的尸体,不同的姿势死亡,坠落,一样的血肉模糊,一样的脑浆四溅。
是何苗克死的。
伯母相信,何苗自己也相信,算命的人也相信。
八字硬,就是这样。
你别住在家里了,去打工吧。
伯母收拾了何苗的衣服,是去年的旧衣服,还添了件棉衣,冬天已经到了。
何苗点头,自己觉得理亏。
是自己命不好。
何苗那年没有考上大学,准备复读,伯母没有答应,说读书还不是为了嫁人。
何苗想,读多了书可以嫁个好点的人,想想,不说了。
何苗于是到好又来餐馆打工,冬天刷盘子的时候手肿得象萝卜,一滑,碎了,去捡,划破手,血流在盘子上。
老板娘看见了,一顿臭骂。
你这个扫把星,整个镇子都知道你是个扫把星。
你给我滚。
老板娘凶悍肥胖,骂的时候身上的肉一抖一抖。
何苗把割破的手放到嘴里,吮吸带些铁锈味道的鲜血,脱下油迹斑斑的围裙。
迎面而来的冷风,何苗拿着装了衣服的包,和做了一个月服务员赚来的300块钱,何苗回了大伯家。
家里比外面还冷,伯母在做饭,何苗把交了200块钱,这个月的饭钱。
她叫我滚。
伯母接了钱,看了看何苗,做了饭给她吃。
第二天,好又来餐厅关门了,食品卫生监督局接到投诉,潲水油窝点就在好又来餐厅,老板娘在地上又哭又闹,蹭了一屁股的灰,还是关门大吉。
谁也不敢来吃饭,就算开门了,也是死路一条。
扫把星的外号由此得来。
何苗不爱说话,白天在家打扫做饭,伯母在造纸厂当工人,晚上才回来,何苗有空就看书,想总有一天能存够钱,自己供自己读书,可是命......算命先生说过,你命里的文曲星已经破了,多读无益。
命......何苗经常发噩梦,梦见自己在镜子前割自己的喉咙,一屋子的血涌动。
算命的说,这是好事,会发财。
另外一个算命的说,这不好,血光之灾。
第一个算命的收费8元,第二个收费5元。
贵的总是没错的吧,何苗在黑暗中想着。
(一)何苗的名字是爸爸起的。
娃娃脸,个子也比同龄人矮,走路喜欢低头驼背,沉默寡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女孩是哑巴。
星期一下午,去理发店的时候,何苗看着自己的辫子被剪刀卡擦一声剪断,头发只到耳根。
何苗的伯母说,头发吃血,剪了好长高些,18岁的人,这么矮,嫁不出去。
王大福从屋里走出来,端详着何苗。
伯母道,王老板,你看我跟您商量的事情怎么样?先做着,不听话您给我打......何苗不安的看着这个四十岁的头发油亮的全部往后梳的中年男人。
他的笑让自己觉得冷。
王大福说,这么多年的街坊邻居,好说好说,一个月400元,何况她也可怜,没爸没妈的。
何苗低头不语。
伯母掐了她胳膊一下,说,还不谢谢王伯伯。
何苗机械的说,谢谢王伯伯。
王大福笑着说,这孩子看起来老实,就在这先做着吧。
何苗,十八岁,洗头妹一名,编号:1013其他洗头妹怪怪的看着她,到了一个新环境,总要被排斥一段时间,何苗明白,低头看地上一团一团的头发,然后收拾自己的东西进屋。
所谓的宿舍,是一间八个人住的房子,何苗住靠窗的上铺。
行李很简单,书也没有带来,伯母卖给收废品的人说,读书没用。
卖了三块五毛钱,何苗放在钱包里。
上班时间是早上九点半到晚上12点半,一个月休息一天。
包吃包住,400元。
洗一个头得提成一元。
第一天下午,何苗看别人洗头发,海花是领班,20岁,指甲很长,这样帮客人洗头舒服。
店里一共有12个洗头妹,加何苗十三个。
何苗站着看,不敢坐,海花一边示范一边解说,泡沫怎样揉会丰富,怎样不把水洒到客人衣服上去等等。
何苗一边看着,一边想,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十一点,王大福对何苗说,今天你早睡,明天正式上班吧。
何苗点头,说谢谢王伯伯。
以后叫王老板,我不是你伯伯,你伯伯死了。
王大福纠正道,如果不是生意太好,客人太多缺少人手,王大福不会让何苗来。
何苗睡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十二点半,下班的洗头妹陆续回到宿舍,几个人悄悄说话,何苗知道她们在说自己,说的很难听,也就装睡了。
梦见旅游车,被大货车撞翻。
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何苗被一只手牵着,小心的跨过那些红红的尸体,脊椎骨露出来,皮已经烧焦翻了上去。
消防队拿着高压水龙头冲洗地上的血,何苗闻到肉臭了的味道,尸体的味道。
醒来的时,穿白衣服的女人披头散发站在眼前。
何苗发抖,起床开灯,没有人。
海花醒了,说道,干什么,见鬼了,开什么灯?以后上厕所自己用手电,别影响别人。
何苗关灯,回到床上,很安静。
生活就这样开始,何苗,何苗,顺其自然,随遇而安。
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
(二)仅仅学洗头,何苗学了一个星期。
洗头比洗碗难得多,洗碗可以带塑胶手套,洗头不能,再好的洗发水也伤手,何苗的手裂开,泡着洗头液,锥心的痛,可干什么又是容易的?隔壁的杂货店的老板进来理发的时候和蔼,象自己的爸爸,他的女儿叫梳子,梳子总是以为何苗同自己年龄相仿,实际上何苗比梳子大一截,只是矮,显得小。
梳子经常带好吃的给何苗,她知道何苗没有父母。
何苗,何苗,十八岁,洗头妹一名,编号:1013 ,身高145CM。
梳子离家出走,隔壁南杂店的老板也杀人判死刑后,店铺正式关门大吉。
何苗又一次感觉内疚,是我,是我克了他们全家,如果不是我,不会这样,是我不好。
说来奇怪,这家理发店倒是安然无恙,租了隔壁关了门的南杂店的门面,年底狠狠的装修一番,富丽堂皇,几个新招的漂亮洗头妹不洗头,开始做些偷偷摸摸的事情,比如陪男人睡觉。
包括海燕,走路的姿势越来越难看,双腿之间越来越分开,神态也同狐狸相似了。
何苗负责洗头,她只负责洗头,个子不到一米五,谁也不相信她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只道是童工,大方的赢了钱来洗头的客人,有时候给何苗一张十块的当小费,穿过衣领,塞在何苗的内衣里,也不乱摸,因为没有东西摸。
马上,分了两派,一派是洗头剪头派,收入低,最高月薪800,最低400,就是何苗,半年都没有涨工资。
一派是风骚卖身派,收入秘密,比前者高数倍。
两派女人你瞧不起我,我瞧不起你。
王大福是个聪明人。
何苗属于前者,但不羡慕后者。
芙蓉属于前者,但羡慕后者。
但这并不影响二人之间的友谊,芙蓉的家不宽裕,但也不穷。
芙蓉是自己退学,想学美容,想自己开店,哪怕天天亏损,也是自己开店。
芙蓉很漂亮,当然,仅仅是她自己认为。
每个女人在还是处女的时候都有一种清冽的好看,每个女人在不是处女的时候会有艳美的飞跃,在堕落的时候姿势最为优美动人。
你说,他们在楼上都干什么好事了?芙蓉对上铺的何苗说。
何苗想,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想睡个午觉都那么难,又只能接话道,什么好事,陪男人睡觉啊。
芙蓉道,什么滋味呢你说。
何苗想想就说了:大概很痛,又很舒服,反正我也不知道。
你想啊?芙蓉翻了翻身,坐起来,那样赚钱也挺容易的。
何苗认真道,如果你真的想那样,我不和你做朋友了。
其实,如果有机会,如果有条件,守身如玉派的每个洗头妹都想跃跃欲试,无奈脸蛋有限,身材有限。
当然,除了何苗,她是念过书的,知识就是财富,财富也是有限的。
芙蓉开始央求王大福。
某个晚上,芙蓉到王大福屋子里,忘记交代了,王大福是个鳏夫,老婆两年前死了,理发店是老婆留下的。
芙蓉说,王老板,我想加工资,可以吗?王大福打量芙蓉,十九岁的女孩,理发店的粉红色制服包裹着急速发育的身体。
摇钱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王大福一着急,抓了抓发痒的小弟弟。
加工资?好啊,既然你提出条件,我可以考虑。
说完关了门。
王大福的房间在理发店三楼,平时没有人上来。
你是处女吗?是的。
芙蓉点头。
好,让我检查一下。
王大福说。
开灯仔细看了看,王大福说,也许是。
关灯仔细试了试,王大福说,还真是。
何苗并没有如自己所说不把芙蓉当朋友,朋友就是朋友,哪怕她是杀人放火,只要杀的不是自己没放火烧自己,那还是朋友。
何苗的脑袋里只有一根筋,可爱的一根。
何苗只是看着芙蓉烫发,把原先黑色染成黄色,粉红的围裙制服变成紧身短裙,修眉,涂闪闪的眼影,晚上不再找何苗聊天而是和客人出去消夜。
何苗很孤独,日子总是就是这样孤独。
夏天,旺季,无论是洗头还是找女人上楼睡觉。
何苗在夏天的中午正在扫落在地面的头发,一只脚踩在扫把上,一只男人的脚。
对不起,可以洗头发吗?一个男人好听的声音。
一个漂亮的男人,笑起来温和,眼睛象要流泪般动人,黑色T恤,牛仔裤,身上淡淡薄荷味。
(三)薄荷味?何苗耸耸鼻子。
一边拿毛巾道,请坐吧。
男人坐下来,冷气吹着何苗的背。
他的头发有点长,发质很柔软,象水草。
何苗的脸有点红,不小心,一滴水顺着他的额头流到他的眼睛。
不好意思。
何苗从凳子上下来拿毛巾去擦薄荷男人的脸。
何苗很矮,洗头发够不着,要站在小板凳上。
薄荷男人躲了一下,说不用了,换个人洗头吧。
王大福瞪了何苗一眼。
芙蓉扭着身子过来,笑道,先生,让我来吧。
她是新来的,不会洗。
芙蓉的新烫的卷发显得妩媚动人,眼神火辣辣的盯着这个五官俊俏的男人,妓女也喜欢漂亮的客人,普通女人更别说了,所以,找男朋友还是找长相普通的安全。
何苗继续扫地。
脑子里还在写对联:扫把星拿扫把扫扫地扇子精用扇子扇扇风洗完头发,做头部按摩,薄荷男人的头湿漉漉的,靠在芙蓉弹力十足的胸口,芙蓉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按,力度不大也不小,薄荷男人闭上眼睛,享受着,一次舒服的异性按摩胜过一次不舒服的床上做爱。
接着芙蓉给他吹头发,轻轻揉着薄荷男人的耳朵,用指甲尖轻轻的伸进去,旋转深入,停止......伏身在他耳边说些什么,笑得春风荡漾花枝乱颤。
薄荷男人似乎全身要瘫软下去,就差没喊出来的表情。
头发还没吹干,就到楼上去了,给了王大福三张钞票。
何苗的地还没扫完,他们就到楼上去了。
楼上什么都有,电话电视空调卫生间。
还有男人第三只脚穿的袜子。
何苗看着镜子里矮小的自己,有点嫉妒芙蓉,她一天比一天好看,自己没有任何变化。
什么时候才能长高,长到一米五五。
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人下来。
王大福到前台接了个电话,给了何苗五十块钱说,去买两份饭,一份草莓,送上去。
开门的是薄荷男人,什么也没穿,何苗低头。
屋内一片狼籍,弥漫着酸酸的味道,说不出来是什么。
把饭和草莓放在桌上,何苗没有看见芙蓉,有点奇怪。
她在洗澡呢,你坐啊。
薄荷男人一点也不觉得冷,空调忽忽的吹。
把草莓给我拿来。
薄荷男人说完端起杯子,一杯子的沙拉酱,拿起草莓蘸着吃,很美味的样子。
何苗看着不说话。
舔着嘴唇。
你吃吗?何苗点点头,吃了。
没什么感觉,草莓蘸沙拉酱而已,她只是想多呆一会。
所以草莓吃的很慢,一点点咬,从牙缝里仔细的吃。
沙拉酱也不甜。
何苗想,为什么做完这个后有人要吃草莓。
吃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芙蓉终于出来了,什么也没穿,眼神空洞洞的,张嘴说话,吃..饭了。
饿.....薄荷男人的身材很好,何苗在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真漂亮。
草莓真好吃。
(四)薄荷男人下楼,带着蚊子吸足血的满足表情,走到何苗面前,漂亮的嘴巴向上扬,笑着说,我们还会见面。
芙蓉下楼,手里攥着十张百元人民币,傻傻的看着薄荷黑衣男人的离去,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打开......饿......。
把钱对着灯光一张一张看水印,紧张的放到口袋里,好大方.....好舒服。
这个世界上人人都很忙,没有谁管你饿不饿,会不会这样,发疯不发疯。
洗头发的洗头,接客的接客,少了谁店也得开下去。
何苗发现了芙蓉的异样。
王大福叫了芙蓉上三楼,说,爽了吗?芙蓉目光呆呆的回答,是的王大福按住芙蓉的身体,淫笑道,那就再我也爽一次吧。
费好大的劲才把东西塞进去,奇怪的是芙蓉没有叫喊,以前多少都要啊哦哦恩的,她只是翻着白眼笑着,一时气愤,打了她一耳光,重重的,你他妈的到老子了你就没劲了,你给我叫出来!芙蓉仍然是翻着眼珠笑,黑眼球鼓出来,用力膨胀,血丝都要迸裂。
让我好好教训教训你吧!王大福一边加大动作,一边抓着芙蓉的卷发用力的撞着枕头,象骑着一匹金黄色鬃毛的马。
一点点的,芙蓉的上半个头盖骨慢慢裂开,嘴巴张开着,下半个头盖骨盛着蠕动的大脑,王大福顿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本就不够坚硬的小弟弟立即蜷缩成一团,滑了出来,带着热热的尿,流到床单上,滴到地上。
芙蓉死了。
死的时候的表情怪异,嘴作笑状,大脑分开,眼睛始终向上翻着。
公安局抓获了强奸杀人犯王大福。
王大福直到那颗子弹穿破胸膛之前还在喊,我没杀她,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难道是鬼杀的。
审问他的干部是这么说的。
只有何苗知道是谁杀的芙蓉,是薄荷男人。
尸体解剖的时候,法医甲和法医乙面面相觑,尸体没有脑浆,一滴也没有。
何苗吃了很多,一颗、两颗、三颗、四颗......蘸了沙拉酱,混合着芙蓉的脑浆的草莓,美味的,带点鱼腥味的。
何苗在吃的时候就知道芙蓉已经死了。
下楼的那个芙蓉大脑已经被打开过,勉强粘和罢了。
如果不吃,何苗一样的死。
薄荷男人盯着何苗,看着她吃,否则就要死,正常人吃了就会吐出来,除非两种,一种是鬼,一种是鬼都怕的人,命硬的人。
晚上,所有的人都睡了,芙蓉的鬼魂在窗外,何苗不怕,坏的活人比鬼更可怕,自己熟悉亲切的人变成鬼,不怕。
芙蓉只有半个脑袋,对何苗说,好吃不好吃?好吃不好吃?我好看不好看,好看不好看......何苗卷了卷被子道,好看又好吃。
行了吧,我明天要早早上班,你别吵我了,好吗?芙蓉拍了拍窗户,见何苗不理她,讨了个没趣,走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一个洗头妹尖叫,窗户上有个血手印。
何苗看了看,道,昨天芙蓉找我们,我没开窗户。
这是她留下来的。
就因为这句话,新任老板娘海花怎么也留不住任何一个洗头妹或卖银妹,全部走光,当然,何苗留了下来陪海花老板娘关门大吉。
何苗收拾收拾东西,伯母在工厂门口看见大包小包的何苗,什么都明白了,到车间主任那里请假五分钟,走过去,叹口气,掏出钥匙说,顺便到菜市场买点草莓回去吃吧。
何苗说,哦。
(五)伯母回家的时候何苗已经睡了,还是叫醒她,才八点就睡觉,你真是个懒东西啊,扫把星。
顺手抓了桌上的草莓填到嘴里。
吃饭了吗?伯母问。
吃不下。
何苗忽然觉得今天瞌睡来得早,话也不想说,伯母絮絮叨叨说什么也忘记了,隐约听见同一个词,扫把星,扫把星......何苗早晨起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人,伯母上班去了,桌上放着一个馒头,一碗白粥。
何苗有些感动,有些内疚,有些饿。
洗脸的时候何苗发现自己微妙的变化,这样的变化似乎是个幻觉,一个星期后何苗才知道这个普通的早晨这个微妙的变化并不是幻觉。
一星期后,到市场买菜,路过一个身高体重称,何苗交给那老头5毛钱,量量。
老头说,站好站稳站直。
把手里的菜放到地上,一称,40公斤,1米48。
喂,你的称准不准啊,我只有1米45的。
何苗后悔浪费了这五毛钱。
这个月生活费很快就要用完了,真没安全感,气全撒在这五毛钱上了。
老头巍巍颤颤的说,我在这里摆摊这么多年了,你去问问......何苗不耐烦的说,算了算了。
我倒宁愿是准的。
伯母今天休息,在家收拾冬天的衣服,整个屋子都是灰尘,阳台上晒着被子,阳光很强烈。
何苗走近的时候,伯母说,来帮忙把这个衣服撑上去。
忽然伯母说,你最近发育了。
何苗说,是不是啊。
都长高了不少。
伯母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在阳光下认真的眯着眼睛。
何苗最期待的事情终于来临,可是很可怕。
薄荷男人走的时候扬起漂亮的嘴角说,我们会见面的。
到底在哪里相间?开玩笑的吧,他是人是鬼?(六)长高的快乐只维持了一个星期,然后停止了。
伯母没有马上催何苗上班,四百块还能吃一段时间,何况没有什么事可做,养着就养着,就当养条狗。
何苗的脑子里在想:为什么,到了一米四八就停止了,继续下去就好了。
善良人的愿望总是被无情的现实打破。
脑浆!一定是脑浆!吃的不够多,吃的不够好。
这样的念头一发不可收拾,梦魇一样缠绕着何苗。
12点,伯母睡着了,蚊子盯在胳膊上吸血也无动于衷。
何苗穿了件外套出门,虽然是夏天,午夜还是有些凉意。
小镇几乎没有什么人烟,夜生活在12点基本结束,马路上安静干爽,月亮照着湖边的小树,风一吹,柳条飞舞,象绝望了的疯女人的头发。
何苗的裙子吹起来,屁股凉凉的,说不出的舒服。
人民医院的后面是个学校,学校的后面是黄色土坡。
医院的鲜红色的十字在月光下闪着死气沉沉的光,住院部大部分的灯都熄了,传来肺癌病人的咳嗽声,一声声,肺似乎要要咳出来。
何苗费劲爬着,土坡是放医院垃圾的地方,每天都有死婴丢在这里,或者流产的成型的胚胎,被纱布包着,血肉模糊的一团死了的生命。
找到了。
何苗心头一阵欣喜。
婴儿,新鲜的,还流着血。
眼睛闭着,身上沾了些泥土,小爪子无力的伸着,象个脏娃娃。
小心的揭开头骨,嫩嫩的脑浆,月光下的晶莹,闭上眼睛,一股奇怪的腥甜滑入喉咙,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勺子。
一把黑色的勺子递过来,还有一只沾满泥土的男人的手,身后一阵薄荷香味。
薄荷男人笑着,嘴向上狠狠扬着,我说过我们还是见面的。
何苗问,你是谁?你到底是人是鬼,芙蓉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到这里?你要干什么?薄荷男人坐在地上,说,你这么多问题,我先回答哪一个?点了一根烟,抽着,我叫欧阳,是人,芙蓉是我的上等猎物,我每星期六都来这里,我来这里和你的目的一样。
何苗诧异的摇头,表示听不懂。
欧阳吐了一口烟在何苗脸上,继续说,我从小就是个丑八怪,没女生愿意靠近我,师傅说让我食脑浆,最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脑浆,但很贵,没有猎物的时候,我就来这里。
脏。
何苗又问,为什么芙蓉还能下楼说话?欧阳从兜里拿出一把锯子和一瓶黏液,特殊的小锯,说,这东西能把头骨切开,把黏液涂上,猎物还能活半个小时。
当然,死人就不用黏液了反正都死了。
随身携带一把勺子是很方便的在这里。
欧阳指了指何苗手中的勺子,我看你也需要打猎。
老吃不新鲜的会拉肚子的。
但总比饿着好。
坏坏的看了何苗一眼道,长高了一点嘛。
送个礼物给你.欧阳拿出随身带的小刀将何苗刚吃过的死婴象剖青蛙一样去皮去内脏,小小的骨头架呈现眼前,很柔软的骨架。
回去洗干净,用药水泡泡,三天后拿出来涂上你喜欢的颜色,当个钥匙扣不错。
何苗用手拿着,奇异的感受,为什么我现在不再长高了,我想长到一米五。
欧阳看着何苗,看看四周说,你倒不贪心,我要是有你这么知足,今天也不会来了。
傻瓜,你继续下去,会越来越高越来越漂亮的。
二人继续找,欧阳的动作很熟练,似乎对这个地方很了解,不一会,一堆BABY象等开的罐头一样放在眼前,欧阳教何苗辨认新鲜与不新鲜的尸体的方法,何苗认真的听,认真的看,仿佛海花在教她怎样揉才泡沫丰富。
你看,用手掰开就很麻烦,婴儿的头骨够软倒还好,成人就要用小锯。
是这样锯的.....何苗目不转睛的看着。
八个罐头打开了,欧阳拿勺子喂何苗,自己也吃。
月光下,如果你刚好路过,肯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谁会看见,除了月亮,惨白的月亮。
聊了一会,相约下个星期六2点30分老地方见。
欧阳送何苗回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六点。
再见,何苗说。
只有敲门,忘记带钥匙。
伯母已经起床,七点要去上早班。
说,这么早出去干什么了?买早餐啊!何苗扬着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了馒头和油条。
伯母把早餐放在桌上进厨房熬白米粥,转身问道,你自己吃过了吗?何苗在镜子前梳着飞速生长的头发,应声答到,吃过了.伯母说哦,接着问了句,吃什么了?豆腐脑。
何苗进了房间。
关上房间的门,背靠墙,用钢尺在白色墙壁上划了一条痕迹,用铅笔轻轻写着:1995年7月23日.(七)秋天,叶子落地。
秋天的记号高出了夏天的记号。
到秋天,何苗总是拉肚子,拉带些白色的大便,吃了不新鲜的,当然拉肚子。
欧阳这么说的。
每个星期六午夜,何苗都要到黄土坡见欧阳,越来越迷恋他身上的薄荷味,几次想亲近,觉得不好意思。
卫生局进行了检查,黄土坡即将被推平作为学校的第二操场,住院部的肺癌病人也不再在深夜咳嗽,因为已经死了。
欧阳在对何苗说,没了,连不新鲜的也没了,打猎会很辛苦。
薄荷味道的双唇覆盖了何苗的双唇。
初吻,就在秋天没有月亮的晚上在曾经是尸体垃圾场的黄土坡献给了一个食脑浆者。
何苗赤裸上身,躺在地上。
欧阳拿出小锯,饶有兴致的在何苗的肚脐上轻轻画圈,何苗感到冰凉的锯齿渐渐往上移,到胸口停留,还有一双冰冷的手,往上,到脖子,何苗咽了一下口水,喉结咕噜了一声。
欧阳说,对不起,你太动人。
何苗颤抖,两腿之间有莫名的冲动,睁开眼睛说,受不了,我想尿尿了。
真扫兴,尿尿的冲动。
然后继续躺下。
欧阳没了玩的兴趣,把小锯放在何苗太阳穴处,何苗怕的发抖,闭上眼睛想,会不会痛得厉害。
欧阳笑,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顺便看你食完后的效果,你怎么这么紧张?何苗坐起来,不说话。
被捉弄者第一时间通常都不喜欢说话。
送给你,我要走了。
也许以后我们还能见面。
欧阳看着何苗说着。
头发遮住邪气的眼睛。
把小锯和胶水给了何苗。
那你呢?何苗有点舍不得。
我会去再要一套。
转身离去。
何苗回家的时候对伯母说,我要出去工作,给我路费。
伯母说,也是,现在发育了,是该出去了。
你青春期来的晚,更年期也会来得晚。
何苗觉得很有道理,后来一想觉得是废话。
很多话就是这样,开始听很有道理,后来想想真是废话,如我很喜欢你,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女人之类。
晚上,芙蓉又来拍窗户,反反复复还是问我好看吗好看吗好吃吗好吃吗?何苗没有理她,一个人不知道前途是怎样,是不会怕鬼的。
(八)何苗出现在王小虎的眼前,他傻了。
王小虎从北方来到南方出差的单身汉,25岁,参加这个城市的糖酒交易会,跑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
何苗在电话里说,先生,请问需要按摩吗?这是个不入流的宾馆,说是宾馆,只是比旅馆多了个洗手间罢了。
何苗找过五四三星级的宾馆,要交押金,何苗没钱,就到这家悦来宾馆的美容美发部长住了下来。
说是会洗头,也愿意做些坏事。
王小虎是何苗的第一个猎物。
彼此都很惊喜,王小虎没想到这里有绝色美女,水水的眼睛,长发长腿,然而胸部很有肉。
本来这次是公费后来又通知是半公费,只有找个便宜的住下了。
看来节约真是能有好处的。
何苗惊喜的看着王小虎,年轻,脑袋大大的,脑浆一定很多。
口水要掉下来。
有发票吗?王小虎第一句话问。
何苗差点晕过去,点头说,有的。
多少钱?接着问。
200。
完了就走。
何苗想起楼下的老板的吩咐,对了,还有20元要交给宾馆的。
如果我要你留下来呢?王小虎抱着何苗坐在沙发上。
一亿。
何苗没好气的说。
心想,如果不是你脑袋大,我才不想靠近你半步。
王小虎讨了个没趣,自己把自己脱得象个光猪。
躺在床上命令道,把衣服脱了,给我按摩一下。
何苗脱了衣服,裤子没有脱,坐在仰面的王小虎身上。
一阵冲动,王小虎那手背擦擦鼻子,一手背的血。
无奈,何苗只有把内衣重新穿上,顺便到厕所里拿了擦屁股的纸,卷成两个团,用力的堵住冒血的王小虎的鼻孔,很滑稽的场景。
王小虎一边闭上眼睛享受,一边睡了,睡之前问,小姐,不做只按摩多少钱?不要钱。
何苗冷笑的说。
王小虎睡了,裤子也没有穿。
头大大的,另一个却很小。
绑了也还在睡,绳子是绕在腿上的,所以不脱裤子。
何苗拿出小锯,切开一条缝,果然没有流血。
上等的工具。
砰的一声掀开,勺子就在裤袋里,拿出来,红红白白,大脑仍是活着,快乐的机械蠕动,一勺,一勺,温热的空气,适合的腥味,良好的口感,滑入胃中,说不出的妥帖舒服。
大头男人的脑浆比死孩子的脑好吃得多,也不会拉肚子。
吃东西,要吃新鲜的,想起欧阳说的话。
整个过程半个小时完了。
不留一丝痕迹。
何苗打了一个饱嗝下楼。
王小虎醒来的时候有点头痛。
看表,十点不到,跌跌撞撞下楼看见何苗,打了个招呼,心想,按摩不要钱,这里服务真好。
过年前,治安不好。
王小虎不知道,一个人在消夜大排挡吃着水饺,两帮人冲过来,砍的砍杀的杀,路人都看着,王小虎躲闪不及,被一个高大的小混混撞了头,一帮人全散了,除了受伤的混混,死的就是王小虎了。
混混的头头被判的时候大呼,那个人真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杀的那是鬼杀的啊?审问的干部是这么回答以前有过肢解杀人历史记录的混混头头的。
每天都有人杀人,每天都有人被杀,如果世界上每个案子都搞的那么清楚,要怨鬼冤魂干什么?何苗最喜欢大头的男人来洗头,好几次忍不住掉口水,打一次猎,实在太难得了,能管用好几天。
女人,是经不得夸,所以何苗在买衣服的时候就因为小贩那句小姐,你的腿真漂亮毫不犹豫的买下那条短裙,昂贵,黑色,到膝盖,百折,王菲似乎也有一条。
镜子中的自己和在好又来饭店洗碗的自己判若两人。
靴子也是新买的,橘红色圆头靴,腿直而修长.一米六,四十公斤。
何苗在商场出口处自动体重身高称那里投了一个硬币得到一张小卡片,心里安慰着,长到一米七我就不干了再恶的人内心也存善果,只是没有发芽或发芽被掐断,人只有越变越坏,所谓的变好,最多是停留在这个阶段的坏,不继续变坏罢了。
然而谁,不想得到更多。
打完这次猎就收手,何苗走在回悦来宾馆的路上说。
抽完这包烟就戒,吸烟者说。
打完这针就不打了。
吸毒者说。
收完这次红包就停手,贪官说。
买了这件衣服今年夏天就不买衣服了,女人说。
生完这个就不生了,母猪说。
又到商场拐角处买了迷药,吃了人就睡,不省人事,卖迷药的大姐神秘道,春药要不要,价格优惠。
何苗摇头,春你妈个头。
不管是食脑浆者还是不食脑浆者,只要是女人,都喜欢逛街。
何苗是女人,逛的腿快断了。
大包小包,其实幸福对于何苗而言,无非是和别的女孩子一样,她们有,她也想有。
年轻的身体,漂亮的爱情。
回到宾馆,已经是晚上,懒懒的往沙发上一坐,洗头妹很多,按编号轮流做生意,上楼也一样。
老板娘一见何苗回来了,着急说,你怎么才回来呀,楼上有生意,你去吧。
何苗眼皮也不抬,让她们去吧。
挑了,都不满意。
就剩你了。
老板娘想,这年头,赚20块钱,嘴皮都磨破,不容易啊。
上楼。
敲门,老板娘殷勤道,这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
刘严穿着睡衣,一脸的不屑,盯着何苗的鞋子,点头,就她吧。
先把钱给你。
老板娘欢天喜地比过生日还高兴,给了八百块,除了给何苗五百快,自己可以赚三百块。
何苗进来,盯着他的头。
眼镜后面的眼睛,冷漠的。
知道为什么叫你?刘严躺在床上。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了。
何苗解开衣服。
刘严明天中午结婚,算命的说结婚前最好冲喜。
就去了,全市的星级宾馆都归旅游局他老爸管,那个老古董,布下天罗地网,到处都是卧底,要是知道刘严结婚前还嫖妓,非砍死他不可。
所以到悦来,谁知道这里的女孩一个个都那么难看,一个一个都穿着尖头鞋,刘严最讨厌穿尖头鞋的女人。
每个人多少是有些怪癖,比起有的人喜欢看女人上厕所,这样的怪癖算是小菜了。
何苗喜欢这个冷漠的男人,所以决定迟些动手。
去洗手间的时候把绳子从大腿上解下来放在房顶抽风机的空隙里与其他工具一起放好。
陪他看了会电视,逛了一天,倒在刘严怀抱中很舒服,女人有时候会为了一个莫明的理由在瞬间爱上一个人而忘记遇见他的目的,这些理由包括,他有钱,他会说笑话,他牙齿很白,他很老实,他是老乡,他屁股性感,他给了我一个洋娃娃,抱着他睡觉很舒服之类。
何苗找了个理由,于是睡了,安静得像只兔子,头发遮着脸。
刘严正决定做点什么爱做的事情的时候,发现怀里的小姐已经睡了。
可爱的是她在睡觉的时候会时不时舔嘴唇,似乎睡的很香,怜惜之心顿起。
轻轻的抽出肩膀,又被抱着。
刘严想起自己的未婚妻,也是同样的娇弱可人。
年龄也似乎相仿,同样都是女人,命运相差真大。
悄悄关了电视和灯,也睡了,明天早晨她该醒来再做不迟。
何苗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刘严醒来的时候,何苗端着一杯咖啡站在面前,年轻光洁的身体在清晨看起来象一幅画。
喝了咖啡,觉得说不出来的美味。
想到这个漂亮女人即将是自己的,心中涌起一阵占有的欲望。
何苗第一次感觉到做爱的舒服。
刘严陌生的身体散发着狮子般的气息,秋天温暖带些寒意的阳光透过窗帘,可以看到他背部蜿蜒的曲线,闪着光芒。
放松着,紧张着,何苗忍不住喊了出来,如果可以选择,何苗宁愿就这样沉溺在肉体的欢娱中,没有感情的身体之爱,有时候带来奇妙的新鲜不已的羞耻和恣意的放纵。
当然,对方要养眼一点。
如果难看,就关灯,也差不多。
刘严盯着何苗肚子上的一滩黏液道,放心,你不会怀孕的。
何苗道,没事没事,祝你新婚快乐。
如果我没结婚,我一定会天天来找你的。
男人说实话的样子是很可爱的,盯着你的眼睛,象个小孩。
你结婚了就不能来找我了吗?何苗吻了吻他的嘴唇。
也是哦,那我结婚以后也可以来找你。
明天好吗?我想我挺喜欢你的,你让我舒服。
这就是实话,眉头不皱,眼神如炬,信誓旦旦。
忽然觉得困,抱着何苗就睡了。
何苗放心的下床,仍旧是用绳子熟练绑了。
小锯越来越锋利,锯开一条小缝的时候,刘严眼睛忽然睁开。
何苗骂道,这该死的卖假药的。
刘严惊恐道,你要干什么?吃脑浆。
何苗笑着说。
你……我给你钱好吗?别杀我,我要参加婚礼...我……刘严尿了一床。
为了防止他喊,何苗拿她的连裤丝袜塞在他嘴里,幸运的是,何苗的脚不臭。
何苗笑着拍拍手,说,你放心,不耽误你的婚礼,别杀你?你以为你是宁采臣,就算你是,我也不是聂小倩。
轻轻的一口下去,似乎有点烫,还有半杯喝剩的咖啡,放到其中,勺子轻轻搅动,像牛奶一样旋转,融入。
咖啡的香气愈加芬芳四散,到整个房间。
电视广告不停的说,好吃你就多吃点,好吃你就多吃点好吃你就多吃点.黏合,慢慢品位,想象自己的美貌动人,幸福生活从此开始。
刘严退房后,前台服务员说,不就退个房吗,给谁白眼看啊?中式婚礼。
热闹非凡,新娘看着刘严,察觉不到异样,每个结婚的女人在婚礼当天都是瞎子,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离婚。
夫妻对拜。
旧时候有些习俗是很好的,当然,这些习俗包括过年大人给小孩红包。
对拜礼的时候新娘的头特意碰到了刘严的头,心头一喜,婆婆交代的,这样可以白头到老。
裂缝被撞开,刘严的头变成上下两半,上面带着眼睛,掉在地上。
肝脑涂地,死得其所。
婚礼马上变成葬礼,张灯结彩变成节哀顺便,人生就是如此,谁也不知道哪天会死怎么死死在哪里。
何苗在吃饭的时候心头一咯噔,打了个饱嗝。
然后躺在里屋的沙发上对老板娘说,下午别叫我做生意。
一阵空虚漫过心底。
CD机里在唱......在倾斜的街头-我们颓然地拥抱-没有一只鸟飞过-来过问破碎的别离-(十)何苗挖完一个又一个,不停的赌咒发誓:吃完这次绝不再吃,到一米七五我就满足,再高一点,再漂亮一点。
一个一个男人,寻欢在风尘,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
心底终究还是喜欢,只要身上有足够钱,只要妓女足够漂亮,只要足够安全,不得病不被抓,谁都是跃跃欲试。
何苗喜欢正经的男人,漂亮而冷漠的男人,喜欢头大大的男人,喜欢把脑浆放在咖啡里,喜欢草莓蘸着吃,最喜欢还是生吃如果不那么烫嘴的话,舔干净勺子里最后一滴。
幸运的是,没有人抓她。
何苗十九岁,冬天过生日。
自己不记得生日是几号,随便找了一天给自己过生日,生日搬出来住,不再寄居于悦来,离开的时候老板娘依依不舍道,有空回来看看啊,缺人了我给你打电话。
自己的房子。
虽然是租来的,也不错,墙壁斑驳也不想粉刷,就这样旧旧的。
白天睡觉,晚上打猎。
妖艳动人,楚楚可怜,挑逗着,呻吟着,直到薛宏雪的出现,一切为之改变,打乱。
薛宏雪开车在回家的路上,红灯。
加班至12点,晚归。
有人敲车门,何苗点着烟要火。
车窗摇下来,何苗道,要吗先生,我很便宜,也很好玩。
薛宏雪给了她一个打火机,觉得这女孩子抽烟的姿势很熟练。
咽了咽口水道,轻声说了一句不。
为什么?何苗问。
我今天身子不方便。
说完开车笑着绝尘而去。
何苗不说话,被捉弄者第一时间都不愿意说话,把烟头踩在地上,说了句脏话。
冬天,两条腿已经冻成青色。
薛宏雪已婚,独自居住。
妻子在外地,但并不寂寞,经常出去疯,唯一不碰的是路边鸡。
怕惹麻烦,深知羊肉吃不到,惹了一身臊的道理。
上次玩了一次路边的,对方上演双簧好戏,公鸡冲进来,说你敢玩我女朋友,钱包被抢不说,大头被打成猪头,回妈妈家妈妈都不认识了,开门就问,先生贵姓。
何苗回屋子,蜷缩在被子里,不甘心。
这个男人,这么拽。
然后睡着了,没吃饭。
做梦梦见车里的薛宏雪,拿着自己粗大的小弟弟对着自己撒尿,狂妄的笑,变态之极。
简直比挖脑还变态。
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路过天桥,一女子仰天躺着,身上盖了床破被,有点面熟,扔了十块钱,想,真可怜,这么冷的天还要乞讨,如果自己不是遇到欧阳,应该和她躺在一起了。
那女乞丐年龄不大,脸上全是污垢,指甲很长。
逛到快天黑,买了方便面,准备回屋子。
看见一辆车,车里是熟悉的面孔。
二话不说,坐上去,裙子很短,大腿很白, 今天,你身体方便吗?薛宏雪开车咬牙说,去吧去吧去你那里吧。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这是对胆小者而言的。
薛宏雪这样色高人胆大的,不怕。
何况喝了几杯猫尿,胆子更大。
何苗先泡面吃。
冲了开水泡了茶招待薛宏雪,饿吗?饿。
薛宏雪盯着何苗的屁股。
吃豆腐脑吗?何苗到厨房开了煤气,昨天剩下的脑浆还没有吃完,混合着豆腐脑放在冰箱里。
真好吃。
薛红雪解开何苗的衣服,说,你就是个鬼我都喜欢你。
这么好的身材。
呵呵呵呵,何苗笑得开心,你真可爱,一边抱着他倒在床上。
去我那里吧。
晚上做饭给你吃。
薛宏雪看见床单上的污迹。
觉得不爽,他是个有洁癖以及其他癖好的男人。
也好也好。
何苗收拾东西,去你那吃也好。
迷药开始起作用,但是何苗并不希望他这么快就睡着,在开车呢,眼皮耷拉着,差点头就碰到方向盘了。
何苗掐掐他的小弟弟说,醒来啊醒来啊,我没买保险呢。
哦,薛宏雪打起精神,痛能醒瞌睡。
心想,今天状态不行啊妈的。
一个不错的女人坐在旁边,开车的男人还打瞌睡,那个男人一定是被美人赠了蒙汗药。
何苗笑着,手伸进包包,握着那把勺子,心里很是兴奋。
到楼下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何苗几乎是搀着薛宏雪上楼的,他有点胖-----对于何苗而言。
爬到七楼时,薛宏雪坐在地上,靠着墙,打着与打雷媲美的鼾。
邻居上下楼,看着奇怪的两个人。
何苗不好意思解释道,他喝多了喝多了。
一边推着薛宏雪,你住几楼啊,几号啊?薛宏雪用鼾声回答着,何苗听不懂他咕噜咕噜的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楼梯,抬头喊着,我的天哪,他在这里睡着了。
(十一)何苗等到星星快凋谢了,薛宏伟醒来,看见自己坐在楼梯上,苦笑着,对不起,你饿了吧,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这是多久前没听过的一句话。
何苗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酸酸的。
开门,很干净的屋子,很多间房屋,大理石的地板,装修华美。
几盆大叶子植物在地上,空气仿佛是绿色。
电视开着,广告,脑白金,脑白金,脑白金......坐沙发上看电视,薛宏雪在做饭。
何苗闻着厨房的油烟味,有错觉,以为这就是幸福的味道。
吃饭,很久没吃家里做的饭了。
坐在桌前,由一个男人陪着,夹菜,眼泪掉下来。
怎么了?不好吃吗?薛宏雪关心的问。
好吃啊,好好吃。
何苗的头发扎起来,免得掉到碗里。
好吃你就多吃点。
吃饱了,很温暖的温度。
饱暖思淫欲,这话一点也没错,吃饱了再做些爱做的事情,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乐的事情。
先享受一番再说,何苗想着,这个脑浆就暂时不吃了,谁叫他那么好,赖在这里住几天也不错。
不知道过程怎样,总之非常舒服非常舒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
做了奇怪的梦,梦见自己被锁在铁笼子里,周围暗红的一片,薛宏伟雪笑着,笑得那么奇怪。
可怕的是,早晨醒来果然被锁在铁笼子里,周围暗红一片,那个男人奇怪的笑。
怎么会这样,这样一间屋子,被铁栅栏围着,坐在地上,勉强能够走动。
你想怎么样?你是什么人?你在昨天晚餐里放了什么?何苗隔着栏杆对薛宏雪尖叫。
你喊啊,我装了隔音板,你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救你。
从今天开始,你就作我的宠物。
薛宏雪拿了两个盆,一个盛着水,一个盛了面包屑。
我现在出去上班,晚上才回来,你好好呆着,小心别把嗓子喊破了。
砰的一声,门关了。
屋子里一片死静。
何苗的头撞着栏杆,该死的,是铁栏杆,头撞得起了包,无济于事,锁了一把大锁。
躺在地上,睡了。
很冷,缩成一团,不知道是中午还是下午,红色的灯光,朦胧模糊,饿了就吃点面包屑,渴了就喝水。
薛宏雪在上班路上打开车窗,让风吹进来。
一直希望找个美少女当宠物,这下终于如愿以偿。
是的,这就是癖好,世界上既然有喜欢吃脑浆的人,就有愿意被吃的人,有喜欢在脑袋里种花的人,就有欣赏花朵的人。
公司一切如常,薛宏雪给在美国的老婆打了个电话,说好啊很好啊我过的好,希望你快回来。
老婆说,我还要等一年才回来,奖学金申请到了,以后不用给我寄钱了。
挂了电话,准备下班。
秘书说,晚上要请李行长吃饭。
不了,我有点急事,约明天吧。
薛宏雪捏了捏秘书的胸口,最近吃了什么,变得这么漂亮?秘书盯着他的头,笑道,您夸奖了。
到楼下吃完饭打包了一盒饺子上楼,开门,何苗醒来,水和面包都吃完了,地上有一滩尿。
把饺子从栏杆里扔进去,看她吃的津津有味,然后吃饱了歇斯底里的喊,放我出去。
人在失去自由之前是不会体会自由的可贵。
薛宏雪看着电视,频繁的换台。
腻了,拿铁链锁了何苗的脖子,拖着进洗手间,链条另一端锁在洗手间的门把上。
依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何苗嗓子哑了,进了洗手间,知道是什么意思,蹲在马桶上。
出来,站在薛宏雪面前,放我走,放我走啊!喊的声音很微弱,因为没有吃金嗓子喉宝,否则还能再多喊一个小时。
不可能。
薛宏雪说,除非你听话,否则你就在笼子里呆着,没人救你。
(十二)每个星期的某一天,何苗都会得到一次洗澡的机会,从窗户上往下看,很高,跳下去必脑浆四溅,脑浆,多久不食的美味。
工具也被没收了,薛宏雪说,带锯子和勺子干什么,真奇怪。
圣诞节,被放了出来,洗澡,换上圣诞比基尼,戴着锁链站在他面前何苗觉得冷,他的目光和他的笑容,既温暖又孤独。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何苗的声音彻底毁了。
锁链很重,所以头很低。
薛宏雪拿着勺子喂她,一口一口,圣诞大餐,牛奶泡着宝路幼犬妙撕包。
衣服很合身,一年即将结束的信息,雌性动物特有的气息,堕落到无地自容的叹息。
无力反抗,人在黑暗中处久了,对光明丧失嗅觉。
吃饱了吗?何苗点头。
窗外的天一点点黑下来,窗外有人在庆祝圣诞,烟火照亮夜空,稍瞬即逝。
耳边留下微弱的声响,有人在唱歌,又仿佛没有。
何苗坐在地上看无聊的电视,戴着锁链的头枕上薛宏雪的腿,俨然是只小动物。
偶尔会被他的手挠挠下巴,茫然的在嘴里呜咽一声。
然后被抱上床,温柔的被占有,仿佛天生就是他的宠物,沉默了的床单不再沉默,疯狂的扭曲,堕落的姿势异常美丽,灿烂过天空的流星。
也许我是喜欢这样的。
何苗闭上眼睛。
抱紧了薛宏雪,紧紧的抱着,指甲掐进了他的头皮,薛宏雪觉得很舒服,说不出来的舒服,喊了出来,何苗嘿嘿的笑道,这里有隔音墙,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叫你的。
薛宏雪笑得倒在何苗身上,一身的汗。
今晚你别睡笼子了,睡我身边。
何苗点头。
第二天,薛宏雪打电话放全体公司一星期的圣诞假。
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第一次有这么好的事情。
自然不敢多问,欢天喜地的SHOPPING去了。
笼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铺上垫子。
锁链还是戴着,但是在薛宏雪在的时候可以自由走动,何苗在这一个星期开始长胖,有空主人会喂她吃的,经常吃狗粮,很容易长胖。
晚上有时候回笼子睡,有时候可以睡床上,但必须洗得干净,仔细检查是否洗干净后才能上床。
何苗说,兔子被狐狸叫去喝酒,经常喝醉。
后来狐狸再叫她她就不去了,狐狸说为什么,兔子说每次喝完酒,屁屁都火辣辣的,不去了不去了。
薛宏雪说,当我的兔子吧。
果然第二天,何苗的屁屁火辣辣的。
笼子里睡得越来越少,床上睡的越来越多。
终于,可以除掉锁链了,而何苗不想逃,也不想挖他的脑,每天都坐在沙发上等,等他回来,等他喂食。
偶尔也带她下去遛,次数越来越多,有次竟然去了超市,很想跑,看到薛宏雪的目光,又回来了,这就是真正的锁链。
后来何苗不用跑了,象个真正的宠物,每天不用思考,不用上班,不用了解外面的世界,薛宏雪就是世界。
这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薛宏雪也很满意,为什么不满意,只因堕落的姿势太美丽。
(十三)两个月,何苗忘记自己是谁,白天在屋子里游荡,这间屋子走到那边屋子,在阳台上趴着,隔着玻璃,看来来往往的人,等自己要等的人。
如果冷,就蜷在笼子里睡觉,晚上是何苗最快乐的时光,薛宏雪回家,一回家何苗就拿过拖鞋,坐在沙发上,何苗就倒茶,捶背的时候,薛宏雪说,认真点。
笑着的何苗就认真点。
再认真点。
于是再认真点。
你把房子弄得那么乱,白天你还是呆在笼子里吧。
薛宏雪关上门的时候把何苗放进笼子,我去上班了,你等我回来。
这天,薛宏雪回家特别早,把笼子的锁打开,何苗心想着,一定有什么好事情,这么开心。
今天眉头都没有皱。
薛宏雪温柔的吻着何苗的长发,你闷吗?闷,闷,我每天除了等你回来就是在笼子里睡觉……何苗的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开车的时候,天是透明的蔚蓝,一丝云彩掠过。
何苗的手指着天空,说,飞机。
很久没出来了,除了那次在超市。
薛宏雪笑着,看她打开车窗,兴奋的叫,象一个动物,得宠的宠物-------我们在爱中都是对方的宠物。
何苗闹了一会,体力不支,趴在座位上睡了,安静的睡了,嘴角还有笑容。
不知睡了多久,车停了,在山脚下。
吃饭。
第一次被带出来吃饭,何苗有些不知所措, 每吃一口就看薛宏雪一眼。
多吃点,吃完了等下我们去爬山。
薛宏雪说。
何苗吃的速度很快,噎得眼泪快流下来。
爬山,在暖冬的下午,和自己喜欢的人,何苗在枯黄的草地上快乐的打着滚。
毛衣上头发上全是草屑,也不在乎。
对着落在后面的薛宏雪挥手大叫,喂,我在等你。
薛宏雪冲上来想抓住她。
何苗又往前跑了,回头看薛宏雪。
这就是宠物,它在爬山的时候总是跑在你前面,你跑她也跑,你停她也停,还回头看你,怕把自己丢了。
到了山顶,宽阔的视野,俯瞰整个城市,很漂亮,一个人也没有。
薛宏雪准备喝水的时候,薛宏雪吻她,喂水给她喝,用他的唇。
何苗闭着眼睛。
喝水。
(十四)何苗觉得眩晕。
其实任何人都应该尝试一下野合的滋味,人象动物一样放纵自然,但不要在公园或者住户密集区家里的阳台,被人看见很尴尬,姿势也僵硬。
喘息着,笑着,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青草的味道,自由的味道,混合年轻邪恶的味道。
我们来玩捉谜藏好不好?薛宏雪把拉链一拉,笑着说。
好啊好啊好啊。
何苗说,我先躲,你来抓。
数到100就可以了。
拿了围巾缠绕着薛宏雪的眼睛。
从后面吻了他的耳朵,找不到我是笨蛋。
薛宏雪眼前一片黑,说,只许在山顶啊,否则我去那里找你?一片安静,除了天上有几只鸟飞过,只有薛宏雪的数数的声音,轻轻的数。
到了八十,把围巾取了下来。
何苗躲在灌木从里,露出了头发。
像猫抓老鼠一样拎出来了,薛宏雪大笑,喂!你躲在这里,这么容易就找到了。
何苗被抓住的时候尖叫一声,笑得忘乎所以。
我怕你找不到我,何苗说。
傻瓜!我要找你自然找得到的。
轮到我了。
何苗开始数数。
薛宏雪叹了口气。
到了一百,何苗开始找。
刻意要找一个东西,是找不到的。
或者想找的东西不想让你找到,也是找不到的。
何苗找到天黑,什么也没有找到。
只有哭,哭了也找不到。
薛宏雪在开车之前,向山顶看了一眼,眼圈红红的。
何苗下山,摔得鼻青脸肿,晚上什么也看不清,下坡的路陡峭,抱住一棵树,转了好几圈还是原地,猫头鹰冷冷的在树上笑着,发出凄厉的哀叫。
很冷,摸索着走,试探着脚下是空的还是路,不敢说话,眼前无数个半个脑子的干尸在眼前晃荡,嘴角流着血,血有些是白色,有些是黄色。
天亮的时候终于找到下山的路,人已经瘫痪一样坐在马路上,家在哪里?只知道向前走,早晨走到中午,中午走到黄昏,没有喝水,没有吃饭。
就是往前走,累了就在墙角睡一会,象睡在笼子里一样,世界,是个大笼子。
天黑的时候,找到了家。
敲门,一个美丽的妇女。
你找谁?她问。
好奇又讨厌的表情。
薛宏雪没想到这样她能找回家,四十多公里,她又从来没出去过,怎么可能找得到?薛宏雪忘记了,宠物是凭着气味找路的,回忆里的味道,何苗找到了,看见了。
宏雪,是找你的吗?美丽妇女头发盘的很漂亮。
明白了,何苗想了想,道,是你们要钟点工吗?美丽妇女说,NO NO ,你搞错了。
何苗用力挤出一点笑容说,这里不是7单元7楼吗?这里是9单元。
美丽妇女关了门。
薛宏雪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也没看见何苗绝望的眼神,就开始在家拆那个铁笼子。
不用拆了,那只狗丢了,再买一只就是,你这人啊,就是喜欢养宠物。
美丽妇女坐在沙发上喊。
你给我生个小孩我就不养了。
薛宏雪冲过来把她摔到床上。
薛宏雪和他的美丽妇女在床上疯狂的时候,何苗也在一个工地的角落同时疯狂。
昏倒的时候,一年没有回家解决男人最需要解决的问题的平时只靠看黄色影碟自慰的老实民工们看见了这个疲惫诱人的折翅天使,天已黑,每天的天黑都那么黑,何苗意识模糊,在一张很窄很晃很臭的床上,疯狂着,陌生的脸,笑着的脸,陌生的身体,滚烫的身体,一次一个,一个一次,无数个,无数次。
各种各样的头,歪着的,大的,小的,软的,硬的.....痛的久了,就是麻木,麻木久了,就是痛.....我们给她作个纪念吧。
一个男人说。
证明我们玩过她。
一个男人说。
用刀片划了一个X,左脸。
何苗什么都不知道,昏了过去。
砰的一声,摔在工地门口。
看见清晨阳光的时候,头发里都是腥臭的不同男人的黏液,头发里还有棉絮,脸很痛,肿起来,渗着血。
早晨才有痛的感觉。
全身都痛,痛的不想动,冻得全身都很痛。
扫大街的人觉得司空见惯,抛尸的都有,何况被奸的女人呢?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司空见惯,大家都很忙,谁会管一个路边的女人,没准是个陷阱呢?梳子在车里对章梵说,爸爸,有个姐姐好可怜,这么冷,她没穿衣服哦。
章梵停了车,到车的后厢拿了毛毯盖在何苗身上,开车笑着对梳子说,乖宝贝,你心肠这么好,一定有好报的。
梳子说,那我过生日要送个大礼物哦。
何苗觉得温暖。
但又觉得更冷了。
(未完代续)(十五)天黑,又是天黑,城市的角落,生活着恐惧天黑的人,繁华中,用手背轻轻抹着眼泪。
何苗的身边有些硬币,一元的,硬币,冷风刮不走,纸币没有,不知道被风吹到何方。
坐起来,用手指拢拢头发,捡硬币,四十多个,这个城市总有些好人,只是不多。
去夜市,买衣服,到厕所换了。
到路边拐角的排挡吃了一碗豆腐脑一个烧饼,卖豆腐脑的是个和善的老太太。
何苗多要了一份饺子。
姑娘,你挺能吃的哦。
老太太在围裙上擦着手,人不多,有时间闲聊。
是啊,我吃豆腐脑,饺子给我肚子里快死的孩子吃。
何苗一口吞了两个饺子天真的笑着,这样的笑容,真是不多见。
把毛毯扔在垃圾堆。
好心人的帮助,过了就没用了,谁也不会记得,即使记得,也很短暂。
小理发店亮着熟悉的红灯,人的脸看不清楚,那样温暖的红光,象家里的一样。
门口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字招洗头妹数名。
进去,又出来,脸上一个结着血痂的X,谁也不敢请,除非老板没脑子。
闲逛,闲逛。
橱窗里到处是圣诞老人,笑那么伪善,袜子里的礼物是爸爸妈妈给的,不是圣诞老人,爸爸妈妈希望小朋友听话,所以送给他们礼物,骗他们说有圣诞礼物。
男人带着女人,大人带着小孩,跳舞唱歌喝酒吃饭,何苗像鬼魂游荡,原来,爱就是恨,爱就是伤,爱就是毁灭,爱的人就是恨的人。
没有人的楼顶,往下望,车灯汇流成银河,风吹着头发,头发抚摩脸上的X,张艾嘉说,这是爱的代价。
往前踏一步,是快乐的死,往后退一步,是痛苦的生。
何苗落地的时候,在空中的姿势比任何天使都要轻盈,速度很快,来不及痛也来不及快乐。
头部着地,脑浆四溅。
一只流浪狗跑过来,吃着脑浆。
一切都很平常,救护车,警察,围观呕吐的人,街边的音响店的喜气的音乐,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贺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贺大家新年好……那张很窄很破很晃很臭的床上玩弄过一个天使的几个老实的魔鬼,忽然觉得头剧烈的痛,三秒钟过后,一切如常,看书的看书,打飞机的打飞机。
欧阳研究出一种钢制的吸管,成年人的头盖骨太硬,掀开后经常漏出来。
还是吸管好,有吃椰子的快乐。
椰子椰子,你告诉我,谁最爱他,椰子说,不是你,是她,她留了一滴眼泪在他心里。
整个城市流行起吃脑,老人吃脑补脑,女人吃脑长高美容,小孩吃脑读书聪明上名牌大学找好工作。
互相吃,吃到大家都没有脑浆,改吃豆腐脑,豆腐脑要晚上加班制作,电费于是涨到四毛八,大家在凄风苦雨中排队买电,买电磨豆腐,做豆腐脑吃。
张一毛拍电影,十面无脑。
获得凹四卡铁皮奖。
冯大刚不示弱,推出电影天下无脑,获得最佳神话奖。
中小学生在班主任的推荐下,一律都看青春期教育片,无脑七小时。
倒霉九加一节目,张勇给无脑的观众打电话,大叫道,是的恭喜你,脑浆四溅,你获得豆腐脑两吨。
砸脑的观众获得钢制吸管半打。
轰轰烈烈的吃脑运动展开,普及各个学校,每个学生每升一年纪贡献脑浆一针筒,到大学毕业时抽光,如果读研究生,就往脑子里灌水,如果读博士,就往脑子里灌铅,如果读博士后,就往脑子里灌水泥。
大学教授也吃脑,吃的HIGH了,就去追逐比自己小几十岁的女学生,女学生吃的HIGH了,就去陪银行干部跳舞。
最后,几个民工在工地建了无脑号磁悬浮地铁,把住的地方改造成一个巨大的鸽子蛋,每天下工归来坐在巨大的鸽子蛋里欣赏歌剧。
何苗的骨灰,被风吹的到处都是,无处不在。
如果有可能,尽量不要养宠物,养了,就别随便抛弃。
堕落的姿势很美丽,随便爱上一个人很危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好的,坏的,中等的。
每个人都要相信自己的命,莫强求。
命运在自己手里,手打开,是掌纹。
不要让我品尝太多现实中的残酷因为我会因此而离开(全文完)【龙凤宾馆,月圆之殇】一枚糖果废话开始了:中秋节快到了,首先祝鬼话所有的朋友节日快乐。
新的长篇大概要等十一以后。
谢谢那些记得我的朋友,写完《衣冠禽兽》后,其实我一直都在鬼话溜达,我喜欢鬼话这个地方,让我觉得安稳而温暖。
我也很想念那些熟悉的ID和ID后面陌生的脸。
糖果的故事,总是随着自己的意愿。
糖果这个人,总是随着自己的性子。
喜欢的人就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就很不喜欢。
于是希望你们看这个短篇,希望在中秋节前后结束这个小故事。
一 天麻与白金明月清风寄相思,皓月当空洒清辉。
爱你犹如爱天空的明月,中秋快乐。
黎嘉黎笑了,看这条刚发过来的短信。
这意味着钱冰峰上飞机了。
他会回来,答应和自己过中秋,赏月,吃柚子。
想到这里,放开手机的手伸进裙子,立秋,瓜果成熟,裙子正好,有时候可以不穿短裤,一阵风从长裙下的赤裸两腿之间调皮钻过,那是无法形容的快乐。
能自己解决的尽量不麻烦别人。
有人敲门,15:38分,这个时候不可能是钱冰峰,他还在飞机上。
黎嘉黎最讨厌中午睡觉的时候有人敲门,何况自己正在进行自我娱乐活动,如果是男人在进行中,突然听到敲门声,更容易阳痿。
所以男生在打飞机的时候一定要在门口挂个牌上面写着请勿打扰。
黎嘉黎觉得索然无味,洗手,穿上外套,很薄很透明的外套,在镜前一转身,开门。
你的房租到底交不交!世界上没有房东喜欢欠钱的租户。
黎嘉黎后悔没有问是谁就开门,窘迫道,等明天,明天等我男朋友回来……房东老妇女的短而枯燥的卷发在秋天的太阳下发出霉烂玉米的气味,嘴巴里喷出的气味也是腐臭的,黎嘉黎宁愿三更半夜鬼敲门也不愿意大太阳底下遇见催租的房东。
理直气壮的穷人,是不怕鬼的。
房东的内衣把两肋的肉勒的很紧张,所以语气嚣张,做女人的,哪个象你这么穷,你那男朋友开的车那么好,房租都不帮你交吗?黎嘉黎咬着嘴唇,五点之前给钱给你。
回房间,眼泪掉下。
辞职后,钱冰峰问过是否需要钱,是否要搬宽敞一点的房间。
被拒绝了,你只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想和你发生经济关系。
要面子的人,基本上都赚不到什么钱。
但有钱基本上能够有面子。
15:54分,大难当铺。
白金是受欢迎的典当物品。
一千块买的链子当了七百块,值得。
黎嘉黎庆幸当时接受了钱冰峰的圣诞礼物,等有钱,再赎回来。
七百元的房租交了,房东脸色一变,笑容可掬,黎小姐,在我家吃饭再走嘛。
今天晚上有炖汤,很营养的。
不了,谢谢,欠您的房租那么久,真不好意思。
黎嘉黎瞥了瞥房东沙发上独自抽烟的男人,是她老公,很少下楼。
一个瘦弱的眼神混沌的怪老头。
明天中秋节怎么过啊?妇女就是喜欢八卦。
不知道。
黎嘉黎顺手关上门,上楼。
16:02分,楼下房东厨房内的香气飘进黎嘉黎的鼻子里,使劲的吸一口气,开始幻想自己正在喝那汤。
突然想起什么,看看时间,冲到楼下的菜市场。
留了一百块生活费放枕头里,其他都拿出去。
二十三岁,本来就不该是存钱的年纪。
杀鸡的时候,老板不小心切到手,分不清哪是人血,哪是鸡血。
买点天麻炖啦,杀鬼精物,蛊毒恶气,久服益气力,长阴肥健,你不知道吗?杀鸡的老板拿纱布把血手一裹,他的眼镜上还有一滴血。
于是又买了天麻。
又买了月饼,零散的,一人一个,一个三块钱。
中秋节吃月饼,端午节吃粽子,过年吃饺子,中国的很多食品都是应节。
塞了天麻和生姜在赤裸的乌鸡肚子里,打开火,托着下巴看蓝色火苗愉快的让锅里咕嘟咕嘟,仿佛在说孤独孤独。
18:30分,汽车喇叭声,钱冰峰在楼下等待。
等待她打扮漂亮,带着青草味道的香水弥漫车内,还有那温润活泼四处乱扫的小舌头。
黎嘉黎趴在阳台上,对着她爱的男人说,上来嘛,上来嘛。
(二) 中秋前一天 钱冰峰是个白领,外资公司的总经理助理。
衣服的领子永远很白,牙齿也是,白森森,他并不瘦,结实而英俊。
被人介绍认识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彼此第一眼就很有好感。
黎嘉黎那时候有一份不错的工作,钱冰峰喜欢这样女人,年纪比自己小三岁,头发天然卷,相貌可人,学历中等,性格活泼,活泼中有沉静的安分。
相处起来很愉快,轻松。
至少这女人从来不主动问自己要钱,这省了许多的费用。
谈了一年的地下恋爱。
钱冰峰不敢告诉妈妈,得等黎嘉黎本科毕业――――自己是研究生,女方至少要是本科,这是妈妈的要求之一。
某些知识分子有时候身上会散发比铜臭臭一万倍的酸臭。
黎嘉黎失业了,在私人企业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被炒。
除了每个星期上两节课外,黎嘉黎大部分时间都在房子里看电视看书,钱冰峰经常来,但晚上总要回去睡觉。
有钱的知识分子,家教总是很严的。
黎嘉黎庆幸自己的男朋友有钱又有知识。
上楼前,钱冰峰没有忘记把停在楼下的淡蓝色奔驰车锁了,这要是丢了,真可惜。
一推门,黎嘉黎象受惊的兔子一样蹿到他怀里,让人爱怜。
有没有想我啊……说啦说啦……因为很高兴,黎嘉黎很象个孩子。
刚下飞机,回去洗了澡来你这了。
钱冰峰双手紧紧抱着她,然后往下移动,最近她胖了,成天不出去运动,腰部长了一小圈肥肉,软软的,这样的感觉很舒服。
大部分男人并不介意女朋友有多苗条,胸部有多大,只要是属于自己的,都很喜欢。
什么味道?钱冰峰扇了扇鼻子,很香啊,隔壁在煲汤吗? 黎嘉黎神秘道,再等五分钟,有惊喜。
等待的过程中,接吻。
黎嘉黎的下嘴唇很性感,略略的厚,颜色粉嫩,长的毫无心机。
汤端上桌,鸡肉已经完全炖烂,黑的皮,黄的姜,绿的葱,汤上漂浮如云朵的油花,一股天然的药材香气混合乌鸡的肉香,让人垂涎。
两人开始享受。
钱冰峰赞不绝口,好吃,我爱死你了。
黎嘉黎自然是笑着欣慰的看,自己顾不上吃,只是傻傻的说,那你要全部吃完。
钱冰峰忽然放下筷子,握着黎嘉黎的手,我一辈子都要吃你做的饭。
秋天,日落西山,房间没有开灯,有些昏暗,绚丽又凄美。
黎嘉黎和钱冰峰抱着吻着,不疲倦的做着,一星期两到三次,缠绵畅快。
难道天麻炖乌鸡有奇效,最后那几下,钱冰峰觉得自己要飞起来,无数的快乐伴随着身体的快的节奏汹涌,五秒钟过后,人回到现实。
讨厌。
黎嘉黎站起来。
白色液体顺着大腿流下,我去洗澡了,你要走了吧?嗯。
钱冰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打了一个饱嗝,蕴含着鸡肉的味道,只有自己闻见,一阵舒服。
又有些内疚,说是自己女朋友,却从未见过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良家妇女就像二奶,一段感情真挚与否看它是否能曝光在阳光下,这句屁话不知道是哪位先知说的。
黎嘉黎忘记拿毛巾,从洗手间里出来,你走的时候帮我把门关好。
明天白天我要上课,晚上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吃个月饼再走行不行。
去我家过中秋吧,我妈妈会喜欢你的。
明天我来接你。
钱冰峰有些鼻酸,一年来,孤单的女孩子,要求并不高,父母在外地,自己又没工作。
同情是爱的一种。
如果又爱又同情,要命的。
第二天,气温很高,36度,比夏天还热,黎嘉黎阳台上的仙人掌开花了,鹅黄色,低头闻,没有香气,怪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深夜,黎嘉黎突然醒来。
打开衣柜,开始挑选衣服,新的肯定是没有钱买的,有一条米色吊带长裙只穿过一两次,可惜没有漂亮的项链搭配。
项链在当铺,让人黯然。
打扮的这么漂亮,和男朋友约会吗?同桌收拾着东西,晚上会很浪漫吧。
黎嘉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再见,中秋节快乐。
(三) 下午五点,坐上钱冰峰的车。
行李一个箱子装好,房子退了,房东怪怪的声音,别回来啦,过好日子去。
电话响着,钱冰峰于是接,电话有点漏音,听声音是个男的。
黎嘉黎顺手把开着的音乐拧小了,中秋节,电台反复的播月亮代表我的心。
今天晚上可能没有月亮,因为下雨,街上很热闹,到处都在堵车,交通和感情一样让人困扰。
饭店门口已经有人开始拿号码排队,各种各样脸在车窗外晃动,许多人提着月饼。
黎嘉黎手里没有,因为没有钱买。
钱冰峰和电话中的人打着哈哈,说节日快乐,你真够朋友之类。
电话中的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在挂电话之前,黎嘉黎很敏感的从钱冰峰的眼里捕捉到一丝不快。
没事吧?黎嘉黎看着他。
钱冰峰笑了笑,拍拍黎嘉黎的头,没事。
等下在我父母面前乖一些,他们都是知识分子,年纪又大了,说话和做事要注意分寸。
二十三岁的黎嘉黎懂事的点点头,毕业后工作能够继续半工半读,全赖钱冰峰的支持,他开口,自己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车停好,已经快到了。
是单元楼,有电梯,保安有点黑,但笑起来又让人觉得舒服,旁边的水池中养着几条锦鲤,鱼池换了水,但鱼儿还是不自由,不能反抗,无助吐泡泡。
你是氧气,终会消失,我会窒息,肚皮朝天。
28楼。
在门口时,准备按门铃,黎嘉黎怯怯的躲在钱冰峰后面,怕。
怕什么,我都说了要带你回家吃饭的。
钱冰峰吻了吻这个女孩子,二十三岁,很懂事,懂得给自己炖汤,懂得将自己睡过的她的床收拾的干干净净,每次的床单都是换新的――――在别的女人那里没有这种待遇,她们总是把套套随便往垃圾桶里一扔,动不动就问自己要钱。
开门了。
是钱德重,钱冰峰的父亲。
伯伯好。
黎嘉黎几乎要鞠躬。
厨房里的文欣兰正在忙碌,今天是中秋节,自己亲自下厨,为她爱的两个男人。
桌子上已经有九个菜,还差一个。
外面下雨了。
黎嘉黎庆幸自己的化妆没有耽误时间。
环顾四周,很干净很温暖的房子,黎嘉黎忽然想念自己的家,在最北的北方,眼睛湿润,等钱存够了就回家好好休息几天,如果钱冰峰有时间,就一起回去。
四人吃饭。
黎嘉黎小心的吃,小心的回答问题。
你父亲是做什么工作的?文欣兰不喜欢这个女孩子,看第一眼就不喜欢,没来由的。
听儿子说过有这么个女孩,学历不高,身材一般,人却老实。
在家种果树,苹果,还有梨,夏天有草莓和西瓜。
黎嘉黎想起家里连成一片的果园,甜滋滋的,最喜欢秋天,果实成熟,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
你母亲呢?又问。
她在监狱。
黎嘉黎的眼眶一湿,不是她杀的,她只是推了他一下,撞到锄头上死了,他抢我妈妈的钱,他是村长的亲戚。
钱德重和文欣兰相视,摇摇头。
对不起,我家冰峰不能和你这样的女孩子交往下去,吃完饭叫他送你回去吧。
你以后最好不要给他打电话,听说冰峰还在你那里住过,你真不自重。
文欣兰的普通话优雅而清脆,拿着东西想住我家,休想。
我走了。
黎嘉黎轻轻放下筷子,垂着眼泪,早知道如此,为什么要来自取其辱,中秋节快乐。
钱冰峰张了张嘴,等等,我送你吧。
不用了。
黎嘉黎的手背一条黑印,睫毛膏不是防水的,熊猫一样。
(睫毛膏一定要用防水的)。
钱冰峰站起来,被熟悉的手拉住,小时候这双手抱着自己,牵引自己走路,给自己缝衣、喂饭,而起身离去的这个女子,只不过是个过客。
一刹那的犹豫,有时候代表永远失去。
电梯来了。
黎嘉黎没有走,坐在箱子上,再等等,等下一趟。
电梯来了,再等最后一趟。
再等一等,走吧。
钱冰峰的电话响起,钱兄,好了没有。
你开走吧,谢谢了。
钱冰峰黯然失神。
借来的车子到期了,人家自己要泡妞。
下雨了,黑皮肤笑起来很舒服的保安递过来一把伞,借你用吧。
黎嘉黎摇摇头,不用了,不要随便接受陌生人的恩赐,不要欠人人情,不要太认真,不要在乎,不要太固执。
打了电话过去,毕竟是男朋友,钱冰峰在电话里说,我明天下午来看你,你小心点。
雨很大,月饼开始打折。
出租车的生意很好,没有空车,黎嘉黎没有钱,走到公共汽车站,浑身湿漉漉,假装拿零钱,到站的时候猛的一跳,司机恶狠狠骂道,没钱别坐车,臭女人。
到家,打电话给钱冰峰,没人接。
中秋团圆夜,天无绝人之路,龙凤宾馆四个字在夜色下闪烁着迷人光芒,最吸引人的是旁边一行小字,中秋节,优惠大酬宾,50元一晚上。
枕头里有一百块。
失恋的第一法则:过了今晚再说。
龙凤宾馆的大门,象魔鬼张开巨大的嘴唇,迎接着中秋流落街头的黎嘉黎。
(四)任何男人都有软弱的一面,当然,摸摸自己的良心,倘若有,恰好发现它在挣扎,于是同情起自己来。
钱冰峰确定文欣兰和钱德重睡了,开门穿鞋,没有忘记带钱包。
而电话被文欣兰收在枕下。
黑皮肤白牙齿的保安换了个稍胖点的,站着打瞌睡,让人羡慕,世界上有多少人,躺着睡不着。
因为下雨,鱼池满了,一条锦鲤跳出来,要寻找自由,被来来往往的路人踩成鱼丸,和污水一起,臭是淡淡的,眼珠鼓鼓的,吃的太饱,世界让人绝望。
对面的小卖部还在经营,见有生意,老板停止抠脚趾的手,热情洋溢,买月饼吗,先生,买一送一。
有电话吗?钱冰峰着急的问。
毕竟是自己的女朋友,虽然不见光,但心底还是牵挂的。
钱冰峰打算帮她再租个房子,自己住家,周末就去陪她,两个人继续以前的生活,她读她的书,当然最好找个工作。
下意识的摸摸口袋里的车钥匙,又是一阵沮丧,车被它的主人拿走了。
人家女朋友从国外回来了,天天都要车。
电话关机了。
她能去哪里,怎么找她,下那么大雨,这个城市除了自己,黎嘉黎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自己却忍心放她走,让她提那么重的行李……想着想着,眼泪掉了下来。
当时为什么不冲出去追她回来?假如自己从小不那么乖就好了。
假如黎嘉黎的家庭条件再好些,学历再高些,收入再稳定些,相貌再惊艳些,为人再成熟些,性格再稳重些……她会喜欢自己吗,会为自己做饭洗衣缝袜子吗?再打。
她电话还是关机。
小卖部老板看了看,见没有什么生意可做,继续玩弄自己的脚趾,许多人都喜欢这样,无聊的时候就玩弄自己的身体各个部位,头皮,青春痘、脚、鼻孔、生殖器等。
回去,失眠,脑子里全是黎嘉黎从前的好,还有转身离去前那双悲伤的泪眼。
龙凤宾馆的名字很暧昧,前台服务员一点也不暧昧,中秋节客人都在家里陪老婆。
这种普通宾馆主要接纳那些没钱包二奶又想和野女人爽的中年男人,最近学生开房的人也越来越多,还有把女网友灌醉拖到上面迷奸的。
少有单独的女人来开房。
李香花原在五星级酒店当清洁工,因为在客人小便完以后没有来得及递送纸巾被投诉而刚好那个月开展什么狗屁至尊服务月活动,所以被熟人介绍来了龙凤宾馆当前台,三十六岁,颇有前台小姐的风韵,不过不能看里面,里面的内衣已经褪色了,反正老公在乡下,看也看不见。
欢迎光宁!李香花的普通话一直都是不标准。
您好,我想住一晚。
黎嘉黎眼睛有些红肿。
问住多少钱的。
50块的房还有吗?黎嘉黎打算先住着,明天去找同学想想办法,手机被雨水打湿,没有任何显示。
你要住50块的?李香花的嘴巴张的很大,大到如果从正面看过去,能看见她发黄的舌苔还有左右两侧的龋齿。
嘴巴大的女人洞洞也大,所以她老家有两个女儿两个儿子。
对。
黎嘉黎揉了揉鼻子,喷嚏了一下,赶快拿出纸巾擦鼻涕。
感冒了,喉咙也很痒。
没空调,很多蚊子的,你住一百的吧,有热水洗澡的,看你都感冒咧。
李香花这才仔细看着她,穿的不俗,不像是穷酸样。
不了。
黎嘉黎紧紧捏着那一百块钱。
好吧,押金五十,房费五十。
李香花摇头,晚上有什么声音你可别怕。
只顾着睡到天亮就是。
什么声音?黎嘉黎的卷发上在滴水,滴到鼻尖上,凉飕飕,毕竟是中秋。
以前里面死过人,怕不怕。
所以说还是住一百块的好了。
不用,我不怕鬼。
黎嘉黎说。
李香花递给她一张破烂的出入证,上面写着龙凤宾馆四个正楷字,鲜艳的红色底子。
一进607,蚊子高兴极了,招呼着同伴,今天晚上有血喝啦,中秋聚餐。
于是八楼的蚊子,没有睡觉的陆续下来了。
黎嘉黎关好门,开始大哭,答应自己会一直在一起,答应自己可以住不用收房租的房子,只要自己听话,将来会有自己的小孩……现在呢?龙凤宾馆。
雨停,月圆,月光晒不干眼泪。
洗澡,生锈的水龙头猛的一声响,黎嘉黎吓一跳,黄色的水,恐怕下雨下多了,等了十几分钟,终于清澈了,冰冷,但舒服。
洗澡完了以后额头滚烫,肚子很饿,打电话到前台,李香花送来康师傅方便面一包,提来一个暖水瓶,泡了面吃,昏沉倒在床上。
蚊子开始肆虐。
有一只差点被黎嘉黎额头高温烫伤。
我会死在这里吗?黎嘉黎问自己,裹着被子哭,冰峰你在哪里,我好想你。
电话终于能够显示,看来雨下的不够大。
打电话,接通了,黎嘉黎一阵高兴,然后被挂了,再打,关机了。
文欣兰不喜欢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当自己儿子的老婆。
所以把手机收到自己的枕头下面。
钱德重不知道如何判断一个女人是否有资格成为自己儿子的女朋友,他只知道文欣兰是他一直爱的女人,她高兴怎样,就是怎样。
对女人的方式这一点,钱冰峰没有得到父亲的遗传。
眼泪失控流下,眼睑肿得很高,这样的女人,很丑。
哭累了,停下来。
哭声并没有停。
哭的比黎嘉黎凄惨,哭的比黎嘉黎激烈,从床底下发出来,抽抽的哭,那声音尖细,和黎嘉黎的哭一样的是,都很伤心。
黎嘉黎觉得发烧到一定程度会有幻觉。
而那哭声总是不停息,伴随蚊子的嗡嗡声,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男人的笑声。
黎嘉黎想爬起来喝水,挪动着,摔下床,月光照进来,一只眼睛和自己对视着。
五)黎嘉黎以为自己眼花。
抖抖的爬到床上,嘴里念叨着钱冰峰的名字,人在恐惧的时候总是想自己最爱的人。
不敢开灯,因为离灯太远。
摸索着电话,一打,钱冰峰仍是关机。
黎嘉黎又哇的一声哭了,伤心和害怕,伤心的是害怕的时候没有人在身边,害怕的是自己爱的人让自己伤心。
柜顶上坐着一个女人,面无表情,也在哭。
所有的蚊子都停止了飞舞,静看事态发展。
就是你了。
那女人慢慢的转过头。
黎嘉黎闭上眼睛,不能看,书上说看了鬼以后魂魄会被勾走。
只觉得床往下陷了一寸,有人坐在上面。
耳边还有微弱的哭声,一股难闻的血腥味冲着鼻孔。
黎嘉黎小声问着,我打扰到你了吗。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你看看我,我很漂亮的。
黎嘉黎拼命摇头,不要。
眼睛却慢慢睁开,她的确很漂亮,身材也很好,赤裸的身体面带微笑,妩媚妖冶的微笑,可惜她的头破了,眼睛凸得很惊人,骨头尖锐。
我一年前被一个客人打死在这里,这里撞着墙,一下一下撞着。
女人用手指着自己的头,他喝醉了,而我不该死的,我还有很多钱。
黎嘉黎往后缩,大叫救命。
别喊了,就是你了,你怨气比我还重。
今天是中秋,我等了两年呢.女人伸出舌头来舔黎嘉黎的脖子,你有心愿未了,我会帮你完成。
黎嘉黎喊出最后一声救命,睡死过去。
钱冰峰终于睡了,太累,太累,男人太累,在公司要当好助理,回家要当好儿子,在女人面前要当好男人,体力要充沛,笑容要温柔,动作要有力,时间要恰当,女人都喜欢在上面,漂亮的不喜欢自己,自己喜欢的留不住......最大的解脱是入睡,睡了,谁都忘记了。
黎嘉黎突然觉得脸很痒,醒来身边没有所谓的女鬼。
看时间,半夜3点。
去洗手间,一边想,明天白天钱冰峰应该可以找到自己,要不,去他公司找他?女人,快死了,半夜念叨怨恨的还是那个男人。
见鬼了。
抽水马桶里涌出的水仍然是铁锈色,让人呕心。
照镜子,身上许多红点,似乎被蚊子咬的,眼睛肿得象泡泡金鱼。
黎嘉黎抓破了一个红点,出血了,还有暗黄色的液体。
大腿上也有,很痒,继续抓。
越来越痒,全身都是。
忍不住,指甲里全是肉屑,再后来,一条一条往下抓。
躺在床上抓,脸被自己的指甲抓得破烂不堪,大腿也是,床单上是血,蚊子不喜欢这种形式的血,死血。
一个人就这样被自己抓死。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放我走。
普小小再次起床的时候是中午,李香花惊鄂,昨天那位小姐去哪里了?哦,她大清早出去办事了,房子我来退。
昨天晚上经期来了,床单上很多血,就扣在押金里吧,不用退了。
普小小走出龙凤宾馆,中秋节过去了。
太阳那么刺眼,街头的人群如此亲切,两年了,终于重见天日。
谁都不该死,那个叫黎嘉黎的冤魂,等着找下一个替身好了,世界很公平。
先去哪里呢?那个打死自己的客人也判了死刑,但他是贪污的事情败露而死,普小小在龙凤宾馆遗留的报纸上看见过.他竟然没有供出打死自己的事情.警察也不关心,关心这个干什么,又没好处,也不出风头.先回家,普小小打车回了自己的房子,一个人,两年了,还好是一次性付款,房子除了墙角长了蘑菇,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从保险箱里拿了一张一百的给了出租车司机。
叫了钟点工打扫房间,给家里打电话,还好家人已经习惯自己成年累月的失踪,接到电话也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今年回来过年吧。
回来,等我办完事情就回来。
普小小把正在响的黎嘉黎的电话扔进垃圾桶,一个好玩的计划开始酝酿,毕竟,这女孩子是可怜的。
人人都自私,人人都快乐。
(六)黎嘉黎的手机在垃圾桶中响了几声,销声匿迹---和一大堆垃圾在一起,就是垃圾。
钱冰峰绝望了,没有任何消息,报警,警察也没有找到,直到冬天。
普小小走进S大学图书馆,几乎所有看书的男同学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清淡中的点点妖媚,犹如迷迭香气弥漫四周。
白色的高领毛衣、A字呢绒裙,睫毛很长,脸色出奇的好,头发垂顺在肩头。
文欣兰看见这个女生进来,高傲庄重,眉清目秀,清纯甜美,更让人惊诧的是,她直接拿了一本数学家莫里斯·克莱因的巨著《古今数学思想》坐在桌前看起来。
奇怪,自己休假一个星期,系里就来新学生了?走过去,一看学牌,的确是数学系成教班的。
真有眼光,这本被誉为最好的数学史著作,很少有学生问津。
下午上课时,文欣兰刚好去上成教班的课,看到普小小,点名回答问题,一一答出。
一个月以后,文欣兰将其奉若上宾,因为普小小的司机在接她放学时经常顺道捎文欣兰回家。
冷的天气,外面行人冻得瑟瑟发抖,文欣兰坐在车的后排,轻微的摇晃。
你父亲做生意吗?文欣兰在车上和坐在并排的普小小闲聊。
家父家母在美国从事建筑设计工作,很少在我身边,因为太忙碌。
我毕业后会劝他们回国定居。
普小小抓着文欣兰的手,阿姨的笑容和气质就像妈妈一样亲切。
想家了吧?文欣兰怜惜的看着这个富有孤独的女孩子,握着她冰冷的手。
是。
普小小的眼眶泛着泪光,明天是圣诞节,我好想他们。
明天晚上来我们家过圣诞吧,欢迎你。
文欣兰在下车的时候抱了抱普小小,多么乖巧的女孩子,家里条件那么好,对人如此有礼貌。
明天晚上一个学生在家过圣诞,她父母在美国,很不错的孩子,数学成绩好的不得了。
文欣兰对钱德重说着,钱德重在看报纸。
钱冰峰外出喝酒未归,他爱上喝酒,喝酒能让人迷糊,迷糊了就快乐了。
啊?钱德重放下报纸,哦,好好,圣诞节是要热闹下。
叫你儿子乖乖在家呆一个晚上。
别出去游荡,有点钱都请客喝酒花光了。
文欣兰收拾着碗筷。
知识分子都喜欢当官或者是钱,当官的很多不喜欢知识分子,当官的都喜欢钱,有钱的喜欢当官的,知识分子也喜欢美女,总之喜欢钱的人是很多的。
如果你看到晕,证明你是正常的。
圣诞圣诞,叮咚叮咚。
普小小换的是圣诞装,文欣兰已经把家里布置的温馨十足,她就是要让普小小感动,一感动,就好办了。
钱德重去开门的瞬间脸红了,多久没见美女了,那双眼睛真让男人胆怯,非分之想因为年龄的缘故沉没在额头的皱纹中,不露痕迹。
钱冰峰无聊的看着电视。
去年的圣诞节,给黎嘉黎买了条链子,她高兴的样子很象摘到月亮的猴子,许多事情,都是在热闹中回忆,在平淡中忘却。
你好!普小小朝着背对她的男人打了招呼。
传说中的钱冰峰就在眼前。
欢迎。
钱冰峰的回答明显有敷衍的成分。
普小小双手提满礼物,文欣兰责怪道,来就来,送什么东西?眼睛看了看,从包装袋上猜测,礼物不俗。
饭菜上桌,钱冰峰的眼睛一点也不肯离开电视,直到文欣兰的语气有些言重,这才懒懒的将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到饭桌前。
男人在失恋的时候仍然是喜欢看美女的。
普小小看见钱冰峰,五官柔和,平淡的表情含着惊讶,幸好自己已经习惯这样的眼神。
我是普小小,你是文老师的儿子冰峰对吗?普小小扬起头,黑夜里闪烁太阳的光芒。
如此相逢,顺理成章。
失恋的男人找到了新的希望,数学系教授找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只有如此,才能般配,只有如此,皆大欢喜。
约会,偶尔把车停在角落里接吻,两人在文欣兰面前,谦谦君子,窈窕淑女,授受不亲。
文欣兰说,年轻人,忍一忍,结婚以后才是你们放肆的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自鸣得意,一切都在自己安排中。
钱冰峰终于和小时候一样听大人话,这些年的书不是白读的。
钱冰峰喜欢普小小的矜持,怀念黎嘉黎聪明的放荡,在黎嘉黎那里,自己是兽,兽是充满欲望和本能,而君子,只能暗地里去搞,或者暗地里和自己搞。
钱冰峰没有再去找寻黎嘉黎,人总有疲倦的时候。
不能因为一家饭馆倒闭而永远不吃饭。
偶尔会梦见她,梦里的黎嘉黎总是哭着喊自己名字,问她在哪里,摇头不说话。
一年恋爱,一年结婚,每个愿意送指环给女人的男人,多少可以给彼此带来幸福的一阵子。
普小小给自己买了一件红色蕾丝内衣,新婚之夜,红色吉利。
(七) 大结局 上半部分柔软的婚纱穿上的那一瞬间,普小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宾客不多。
普小小的父母来了―――当然,不是真的,是花钱雇来的,像模像样的,嘴里不停的说些英文。
大多是钱家的亲戚。
十一结婚,大家都有空。
千万不能愚人节结婚,大家都以为你们在开玩笑,收到帖子的人也不会来,即使来了,红包里也许收到的是当天的昆明都市时报。
十一就不同了,秋高气爽,有钱有闲。
文欣兰高兴,晚上收场的时候腮帮子笑酸酸。
好吧,我再待久些。
普小小躺在床上,假装自己真的是S大学图书馆那个清纯女学生并且爱好数学(PS:笔者最恨就是数学做噩梦都是被叫上讲台去数等边三角形,当然我也不喜欢数学老师),假装自己真的是处女,假装自己是富有,假装自己有爱情。
普小小的爱情,在一个人身上有过,在他邀请她加入他的世界,她恐惧了。
然后沉沦,钱很多,多的可以养起自己,但人永远算不准自己的死期,如同黎嘉黎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葬身之地是龙凤宾馆,当然,在普小小死的时候,那间房可不止50块,后来死了人才跌价的,长久不打扫,蚊子也多,价格更*了。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钱冰峰在洗澡,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洗澡也特别用力,他洗澡的样子真好看,年轻又光滑的皮肤,背后一个痘痘也没有,屁屁又很俏皮,每一条腿上的腿毛很浓很密颜色很深,水流倾泻,钱冰峰闭上眼睛,小声的哼歌。
听***话总是对的。
所以才有了普小小这么漂亮的老婆。
黎嘉黎现在也找到自己的幸福了,不再恨自己了对吧。
人在内疚的时候总是自我安慰。
钱冰峰在想心事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偷看他洗澡的女流氓就是他的新婚妻子,普小小的口水掉了出来。
上床的时候,钱冰峰问道,你喜欢开灯关灯?关灯吧。
普小小的腿缠绕着钱冰峰的脖子。
要小孩还是不要小孩?钱冰峰很是懂事。
要小孩吧。
黑暗中,荧光套套在小弟弟即将要喷出蝌蚪的时候被准确无误的甩进垃圾筒。
你要男孩还是女孩?普小小并没有把垫高的枕头拿下来。
男孩,因为我妈喜欢。
钱冰峰谨尊母训,**之时未敢忘。
好吧,那就是个男孩。
普小小想起那个叫黎嘉黎的女孩子在拼命抓破自己皮肤时的哀求,我不要死,我要给他生孩子。
我会帮你完成,我要你哀怨冲天的身体。
普小小舔着床单上自己的血回忆着。
钱冰峰又洗澡去了。
过了一会,普小小也从洗手间里出来,钱冰峰已累得睡着,两条腿分得很开,也许这是舒服的姿势,他以为在**的时候会想起黎嘉黎,结果没有想,因为什么也没有想。
手指抚摸他的五官,轮廓分明。
为什么坏孩子大多是漂亮的,乖孩子大多是好色的,笨孩子大多是有天分的,傻孩子大多是快乐的。
倘若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倘若你明白,我欢喜的要和你一同欢喜。
两天过后是中秋节,普小小说今年中秋不去美国了,在家里过。
也暂时不想找工作。
文欣兰自然高兴―――反正不要我家养你,花你自己的钱罢了。
饭菜还是给你做,毕竟已经是结婚了的,而且是自己挑选的女人。
钱冰峰不再乱搞,因为这个女人已经足以让他在上班的时候就想回家,回家就想上床,上床就像搞一下,完了以后就抱着她睡觉,安全、稳妥。
周末公司party上,普小小头发随意挽起来,迷人的笑容,被当场所有男士用意识*了N遍。
很多男人喜欢找漂亮老婆,是对的,除了让她在自己家可以随时**外,带出去还可以让别人YY,YY是一项伟大的民间伟业,今天你YY了吗,如果没有,请面壁。
于是中秋节一起在阳台赏月,房子不大,阳台很小,普小小说等孩子生出来再搬大房子。
文欣兰对着月亮说,保佑我快点抱上孙子,钱德重在吃柚子,普小小和钱冰峰互相拥抱,多么幸福的一家人,谁也不记得黎嘉黎,那个卷发的椰菜头娃娃,在下雨的中秋夜晚流浪,一个流浪的女人不如一条狗。
谁还记得她,连普小小自己都差点忘了。
七)大结局 下半部分钱冰峰知道自己当爸爸那一瞬间,跳的很高,在大街上狂奔,可惜穿了衣服奔,没什么看头。
普小小怜惜的看着钱冰峰,很好的男人,这让她想起了她当年的那个男人,一样迷恋自己的眼神,可惜,前者已婚,后者已婚,和自己婚,婚就是昏。
九月三日,小男孩的头随意就出来了,一个秋天的下午随意出来了,他的眼神像极钱冰峰,无辜的诱惑着这个世界。
其实普小小很痛。
只想着快点把事情办完了回父母身边―――当然不是美国的父母,那是花钱雇来的。
文欣兰和钱德重天天都来医院看望。
钱冰峰直接住在医院。
九月十日,出院,小孩放在育婴室再多住几天。
过了中秋,一年就很快了。
文欣兰很想念普小小的父母,道,小小,今年过年叫他们过来玩吧。
美国有什么好,布什是战争贩子。
他们给我打电话了,中秋前我要回美国接他们。
三天后出发。
普小小看着窗外越来越圆的月亮。
钱冰峰过来沙发上抱着她,结婚真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和老婆一起住,生小孩真好,可以当着母亲的面和老婆亲热。
大家都要快点结婚生子啊!!!所以。
这三天,普小小都纠缠着钱冰峰,请假**。
九月十三日,准备出发,普小小提着漂亮的小箱子对着育婴房里酷似钱冰峰的小男孩眨眨眼睛挥挥手。
文欣兰和钱德重相视而笑,我们要的幸福,全部都实现。
钱冰峰没有去机场送,普小小说,冰峰你回公司上班,你们都不用送,我会尽快回来。
文欣兰和钱德重去超市买中秋节的水果,好贵啊,翻倍。
家里没有人。
却有天麻炖鸡肉的香气,并不是隔壁飘过来的。
晚上钱冰峰回来,文欣兰和钱德重在家看电视,厨房里留着天麻的味道,钱冰峰一眩晕,冲进厨房,大叫,谁做的,谁做的?乌鸡并不黑,却有点紫。
肉炖得稀烂。
钱冰峰抓了一把鸡肉在手里冲入夜幕,文欣兰和钱德重面面相觑,怎么了。
小孩不见了,护士说被妈妈抱走了。
手里的鸡肉经过医生鉴定,是鸡肉。
打了普小小的手机,接了,突然想宝宝了,就接回去给爸爸妈妈看。
那你通知一声嘛,吓死我了。
钱冰峰腿都软了,快回来,快回来。
回家文欣兰和钱德重一听,埋怨道,真是,也不和我们说一声,孩子那么小。
不是只有一个女人会做天麻炖乌鸡的。
九月十八日,月圆花好,中秋团圆。
明月清风寄相思,皓月当空洒清辉。
爱你犹如爱天空的明月,中秋快乐。
钱冰峰笑了,看这条刚发过来的短信。
这意味着普小小上飞机了。
她会回来,答应和自己过中秋,赏月,吃柚子。
有人敲门,15:38分,这个时候不可能是普小小,他还在飞机上。
文欣兰开的门,一个服务员,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请问是钱先生家吗?普小姐祝福你们全家中秋快乐。
文欣兰接过月饼,满心欢喜,这孩子,人还没到,月饼送到了。
打开,鲍鱼金华火腿月,高级的月饼,盒子都是檀香木的。
文欣兰先咬了一口,满嘴的浓香,招呼道,冰峰,你们快点过来吃嘛,肉好嫩的。
(全文完)『莲蓬鬼话』 [连载]温柔的慈悲 续集作者:一枚糖果我们跪在佛像面前,我佛慈悲,救苦救难。
祈祷各自的前世今生,许愿,以为能实现。
恰好灵验,是菩萨显灵,事与愿违,那是我们的心不够虔诚,佛的眼神,温柔的慈悲,你的眼神,慈悲的温柔,无防备杀我,痛不欲生,万劫不复。
(一)秋风茶楼,人声鼎沸,瓷儿的纤手拨动琵琶,红衣轻薄,喧嚣中低吟浅唱,白色的小花斜斜的插着,头发有些松垮,唱,谁也不关心她在唱什么,她在唱,唱完了进去小憩片刻,出来再唱。
最后一首唱得哀怨,无人听懂她的叹息。
兰烬落,屏上暗红蕉。
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潇潇。
人语驿边桥瓷儿是从江南一路流浪到滩歌镇,那时蝗灾来的时候日月都无光,抬头都是长翅膀的虫子,瓷儿觉得恐惧,蝗虫,很快就吃光了村里所有庄稼,很饿,饿到极点就生吃蝗虫,绿色的汁液,吃了又吐,吐了又吃。
瘟疫接着来临,村里的人开始吃腐尸,吃了接二连三死去,活着的人再吃死去的人,然后死去被活人吃,反正人总会死的。
瓷儿挖了很深很深的坑,淡淡月光,万籁寂无声,瓷儿挖到指甲渗血,埋葬家人,挖得深就不怕别人来吃。
家里早就空了,剩一把琵琶,包好,放火烧屋的时候,瓷儿没有犹豫,没有时间犹豫。
瓷儿到秋风茶楼的时候,指甲已经长到开始弯曲,头发拖在地上,冬天破棉絮里的虱子探头晒着夏天的太阳。
行行好,给点吃的。
瓷儿用指甲抓抓头顶的毒疮,瞬时流出脓血,顺着耳朵滴滴答答下坠。
店小二一脚把瓷儿踢翻在地,骂骂咧咧,大清早你找晦气啊,死叫化子。
瓷儿从地上爬起来,依旧伸手,行行好。
店小二气急了,拿扫把驱赶着,滚,滚远点。
李秋风正在柜台打着算盘,听门外有人吵闹,心里烦躁,起身一看,一个叫化子站在门口,和普通乞丐不同的是,背着一把琵琶。
抬起头来。
李秋风道,一边拿手捻着下巴上肉痣上的一根长毛。
瓷儿抬头,怯怯的看着这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伸出手,老爷行行好,我饿。
李秋风定眼一看,透过这女子凌乱的头发,倒也眉清目秀,发育也完全,只是夏天里穿着破棉袄,显得有些不合适.你叫什么名字?李秋风问道。
董瓷。
瓷儿小声回答。
小三,带她去后院,给两个馒头给她吃。
顺便把柴房收拾一下,我等下过来。
李秋风甩了甩袖子。
小三鄙弃的看着瓷儿一眼,走吧,咱们老爷心好,算你走运了。
瓷儿跟着走进后院,太阳很大,耳朵很烫,一只苍蝇停在头顶,吮吸毒疮上的汁液,小三暗自想,老色鬼又动春心了,这是他收容的第八个女叫化子了,还不是玩腻了就扔。
你站在这别动,等着。
小三慢腾腾的走进厨房。
瓷儿有些晕,嘴唇裂开,嗓子里甜甜的,身体摇摇晃晃,周围的房子开始旋转,一切都是刺眼的白。
倒地的一瞬间,天好像黑了。
小三看着晕在地上的瓷儿,踢了踢她的脚,别在这里装死,起来。
瓷儿捡起地上的馒头,慢慢站起来,用力咬着。
噎到眼睛鼓出来,水……小三不耐烦道,柴房里有,自己进去喝。
柴房阴凉,几缕阳光照进来,地上有个盆,扑过去,喝得肚子滚圆。
小三道,那是给你洗澡的水,你喝这么多。
瓷儿点头,多谢。
小三道,谢个屁啊谢,以后有你好受的。
关了门,却进来一阵风,瓷儿靠在柴堆上睡着了,再苦的人,睡觉一样都是香甜。
睡觉可以做梦,可以到另一个世界。
(二)李秋风推开柴房的门,手里拿着衣服:朱红的抹胸,素白长裙,艳桃红色绣花鞋,小三跟在后面,拿着木梳铜镜。
起来啊,睡得象猪一样。
小三在后面喊。
瓷儿醒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李秋风对小三道,去打水。
小三答应了一声,在门口轻声哼了一下。
不一会,拿来一个木桶,一趟一趟的放水进去,热水雾气腾腾,透过雾气,可以看见瓷儿的颤抖的身体。
小三的口水掉下来。
识趣的出去,踢了脚下的石头,出去好远。
瓷儿脱下衣服,站进水中,闭着眼睛,水上顿时浮起几只跳蚤,跳蚤是游泳高手,一时半会淹不死,而瓷儿头顶的恶疮浸了水,出奇的痒,忍不住一抓,血涌出来,一会,水变成淡红。
李秋风道,趴着!背很嫩,腰很细,锁骨突出。
皂荚涂在上面,没有任何滑溜的感觉,因为太脏了。
刷子是用来刷牛和马的刷子,粗糙无比,背上一刷一道黑颜色的水,瓷儿含着眼泪,痛啊……。
不痛怎么洗干净?李秋风用力刷着。
洗了三遍,终于作罢,小三的胳膊提水提得酸痛,在门口忍不住埋怨,够了没有?李秋风微笑,差不多了。
瓷儿爬出木桶,穿衣服,一层一层,自己梳头,盘起来,用绢花发簪一束,衣服合身。
全身散发香气。
李秋风惊讶道,你生得真是标致。
瓷儿跪下,请老爷赐生路一条。
李秋风脸上的横肉有些发抖,我……老了。
瓷儿跪地不起。
在茶楼弹琴罢,管你吃住,一个月一两银子。
李秋风用食指抬起瓷儿的下巴,别住柴房了,和丫鬟们睡一个房间去。
瓷儿道了万福。
随小三到丫鬟房间。
小三问道,老爷功夫如何?瓷儿不解的问,什么?小三的眉毛掀得很高,装蒜啊你。
瓷儿也不多问,还是道谢。
早晚都是滚出去的货。
小三在地上啐了一口走了出去。
小三不知道,李秋风得痨病死了的女儿和瓷儿生的相似,色,人之本性,色之人在不色之时未必还是禽兽,不色之人在色之时未必还是君子,满脸横肉、下巴长肉痣,痣上还有长长的毛的人,未必就是坏人。
李秋风晚上让瓷儿弹弹琵琶,待一曲终了,拿过一瓶药,对瓷儿说,擦在你那毒疮上,不久可以痊愈,上面还是可以长出头发。
谢老爷。
瓷儿觉得李秋风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奇怪的不知如何形容。
在这之前,你好好练练琴,无须担心别的。
李秋风指指厨房,明天就去那里吃饭,和其他下人一起吃。
瓷儿懂事的跪下磕头,谢谢老爷。
李秋风叹息了一声,离去。
(三)秋风茶楼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门庭若市,瓷儿的琵琶弹得美妙,喝茶的时候听佳人奏曲。
一时间,银子哗哗入帐,李秋风待瓷儿如宝贝一般。
由此可见,掌握一门特长多么重要。
瓷儿想。
小三也对瓷儿刮目相看,无论自己怎么刁难,瓷儿总是淡淡一笑,这些日子多谢你的帮忙。
而且,老色鬼也没见对瓷儿动手动脚。
月底拿工钱的时候,瓷儿上街买了一双布鞋送给小三,小三是个孤儿,从小就跟着李秋风,从来没有人这么主动关心过他,接过鞋子,小三不屑道,你不觉得夏天脚趾头露在外面很凉快吗?凉快的鞋子就叫凉鞋。
原来,凉鞋是一个叫小三的人发明的。
瓷儿坚持把鞋子塞到他手里,如果不合脚,就拿给我,我去换。
小三接过鞋子,跑到屋子,哭得一塌糊涂。
其她丫鬟也都得了一些零碎的杂物,自己工钱拿得高,分她们一些,也好平衡众人心理。
瓷儿把剩下的铜板施舍给路边的乞丐,小乞丐磕着头,咚咚的响。
瓷儿想,都是命苦的人,能帮些尽量帮些。
黄昏时分,吃晚饭的时候,小三破例给瓷儿夹了菜,新鞋子穿的很舒服,人总是这样,人都不是傻瓜,谁对自己好,猪都能感觉到,何况人。
李秋风过来厨房,各人纷纷站立请安,老爷好。
瓷儿,吃的习惯吗?瓷儿点点头,多谢老爷关心,奴婢吃得习惯。
外面的客人已经很多了。
李秋风咳了咳,以后单独给瓷儿做个菜。
李三答应道,是,老爷。
瓷儿放下碗筷,拿起琵琶,老爷,我出去吧。
吃完再说吧。
李秋风和蔼道。
不了,别让客人等着。
瓷儿拿手帕擦了擦嘴唇,径直朝外面走去。
仍然是吵闹,瓷儿拿着琵琶出来,安静了片刻,瞬间又热闹起来,人气,佳人和琵琶原来可以聚集人气,听曲的人可以听曲,听不懂的可以看美女,李秋风捻着下巴的长毛,舒服的捻着。
瓷儿的琵琶是家传之宝,系紫檀木所作,音色清脆,音色清脆,瓷儿的嗓子,仿佛水洗过的玉器一样滑润。
第一曲弹奏的阳关三叠,不用唱,只是拨动着,一边可以发发呆。
你们这么吵,我怎么听曲子!瓷儿一抬头,一惊,弹错了也没人听出来。
门外站着一群人,一群冷漠凶狠的人,说话的是一群人中间的一个,嗓门大的出奇,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瓷儿也停了下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小三的给客人斟茶的手停在空中,茶杯已经盛满水,溢出来,从桌上流到地上,象个小瀑布。
李秋风用力捻着下巴的毛,捻断一根,疼得只想喊出来,终于没能喊出来。
(四)继续弹。
一群人迅速分开,成个半圆,半圆的中间是那个说话的人。
李秋风走路的时候腿似乎抽筋了一样,挪了半天挪到那人面前,搬了椅子,招呼小三过来倒茶。
给尼玛老爷请安了。
李秋风跪在地上。
尼玛老爷何许人也,令到众人如若寒蝉,尼玛老爷就是尼玛次仁,藏系贵族,可自由出入皇宫的人。
除了老爹和皇帝,谁也不放在眼里,据说残暴好色,平日很少进镇,一直居住在京城,最近避暑回了镇子。
尼玛没搭理他,走到瓷儿面前,弹首曲子给老爷消遣消遣。
瓷儿抬头,这个男人时近中年,却眼神犀利,犹如一把快刀,割到人心里去。
说不出的讨厌,瓷儿把头扭过去。
怎么了?尼玛并不生气,反而笑了,老爷我就喜欢这倔脾气的妞。
李秋风使着哀求的眼色,这个大爷得罪不起。
瓷儿开始唱,第一次感觉到这个茶馆那么安静。
便唱道:蘋叶软,杏花明,画船轻。
双浴鸳鸯出绿汀,棹歌声。
春水无风无浪,春天半雨半晴。
红粉相随南浦晚,几含情。
尼玛听着入神,看着弹奏的瓷儿,神情恍惚。
好一个双浴鸳鸯出绿汀.李秋风明白,瓷儿马上将要离去。
这丫头给我吧。
尼玛扛起瓷儿在肩上,瓷儿咬着嘴唇,咬出血来,这是命。
琵琶一松手,重重的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李秋风得到一张银票,小三的拳头握的很紧。
尼玛想得到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瓷儿觉得这个男人的胡子很长,扎人的很,只是绝望,既然在哪里都是受苦,在哪里又不是一样?于是停止挣扎,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
尼玛愣了一下,瓷儿双脚着地,看着他,他流汗了。
瓷儿掏出手帕,踮起脚尖,帮尼玛擦了擦。
你要带我去哪里?瓷儿问。
尼玛道,你是我的,当然带你回家。
哦。
瓷儿问,是当你的丫鬟对吗?尼玛点点头。
是的,风流老爷贱丫鬟。
(五)尼府气派,老远就看见门口两个汉白玉大狮子张牙舞爪,两个大红灯笼在夜色中发着耀目光芒。
瓷儿在门口站着不肯往前走,尼玛问道,怎么了?这两只狮子哪只是公的,哪只是母的?尼玛愣住了,答道,公的旁边是母的,母的旁边是公的。
拿绣球的是公的,抱着小狮子的是母的。
瓷儿笑了。
为什么笑?每个女人都希望被强悍英俊霸道的男人抢回家。
尼玛有三个老婆,大老婆莒菊仙,原配,当朝圣上的表妹的堂姐,比尼玛大三岁,目光呆板,呆板的让人肃然起敬,一旦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肃然起敬,上床就没有意思。
所以至今没有小孩。
莒菊仙很想老蚌生珠,可惜已是无波古井。
二老婆姬靖,本地人,其父靠卖鱼为生,和尼玛家来比就算彻底的穷人,所以花了血本托了本地最会瞎掰的媒婆说亲,把她许配过来,得到许多金银财宝。
生个女儿就是好,可以卖钱。
姬靖的父亲津津乐道。
三老婆阳珍,戏子出身,尼玛睡不着的时候喜欢听她半夜唱戏,化浓艳的妆,咿咿呀呀,阳珍一低头,脖子雪白。
尼玛喜欢唱戏唱得好的女子,----就如二十一世纪的某些喜欢追求女明星的富商一样。
瓷儿进门,莒菊仙和姬靖在说着什么,阳珍吃完晚餐正在喝酸梅汤,冰块浮在碗上,放了些蜂蜜,搅拌着喝下去,凉得舒服极了,眯着眼。
最近有些便秘,吃这个润肠胃和嗓子。
新来的丫鬟,叫瓷儿。
尼玛躺在椅子上,摇晃身体,把饭菜端上来,老爷我晚上没吃饱。
瓷儿站在屋子中央,给三个女人请安完毕。
这间屋子感觉阴气十足,虽然是夏天的夜晚。
阳珍连忙道,这丫头真是少有的水色,我倒是喜欢的紧,不如老爷赐给我罢?瓷儿看着尼玛。
给你?我才抢回来的。
尼玛扇着扇子,等我用完了再给你。
饭菜端上来了,尼玛喜欢吃肉,青菜一律不伸筷子,所以七个菜全是肉食,羊肉,鸡肉,牛肉,猪肉,麂子肉,兔肉。
一起吃。
尼玛对瓷儿招招手。
莒菊仙发话道,一个丫鬟上什么桌,不成规矩。
等老爷吃完了自己到厨房吃去。
姬靖接着话道,夫人说的极是。
过来!尼玛招呼道,瞧你瘦的那样,一起吃肉。
瓷儿坐下来,也不说话,只是细嚼慢咽,兔子肉很好吃,所以就只吃兔子肉。
你还真会吃啊。
尼玛欣赏的笑了。
二太太姬靖开始吐,吐完回来拍着胸口,撒娇似的看着尼玛,儿子又在闹呢。
尼玛一边吐着骨头一边说,快点生,磨磨蹭蹭的。
瓷儿有点想笑,忍住了。
这个老爷有点可爱,不拘小节。
尤其是胡子,粘了油也不擦,大大咧咧。
笑起来门牙很大的两颗。
尼玛单独睡一间房子,尼府除了三个太太外,丫鬟和家丁有二十几个,厨房的,伺候起居的,洗衣服的,买菜的......管家两个,负责生意和收租。
家丁很多也是藏族,跟着尼玛来到中土,花花世界,眼花缭乱,家丁经常和丫鬟乱搞,搞大了肚子就喝打胎药,一团一团的血球,可惜里面没有内容,尼玛用刀曾经剖开过一个血团,里面没有哪吒,一脚踢出去,沾了灰尘的血团滚出去老远。
在尼府,尼玛想睡谁就睡谁,想睡几次就睡几次,想睡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但事后不喜欢留着女人在身边,所以在尼府经常可以看见光着身子的女人深夜拿着撕碎的衣服来来去去。
这样生活,比皇帝还惬意,皇帝的女人太多了,命短。
宋朝的皇帝不喜欢锻炼身体,尼玛不一样,尼玛喜欢早晨练习武功,找家丁来练习,打死了就再去物色强壮的家丁,反正便宜,到处都是饥饿的男人,到处都是想卖到尼府当丫鬟的女子。
莒菊仙很知趣的回自己房睡了,睡得安心,反正尼玛也不会叫她。
靖姬在丫鬟小燕的搀扶下回房睡了,睡得安心,因为怀孕,可以免受耕耘之苦,睡觉之前拍拍隆起的肚子,要争气啊儿子,以后妈就靠你了。
阳珍看着尼玛,撒娇道,老爷,你不会今天又要听戏吧?尼玛道,不用了,你带这个丫鬟去屋子,单独一间。
看来抢来的就是不一样。
阳珍看了看瓷儿,道,跟我来吧。
尼玛又问,你叫什么名字?董瓷。
瓷儿道了万福。
阳珍带瓷儿到房间,里面的用品一应俱全,衣柜的衣服都是新的,还有些零碎的胭脂水粉。
阳珍从头上拔下一支镀金的凤尾簪,插在瓷儿头上,亲热道,你好生在这呆着,好生伺候老爷,私下叫我阳珍姐姐就可以了。
瓷儿感动不已。
跪下道谢。
善良单纯的人总是容易被收买的人。
阳珍扶起她,以后姐姐教你唱戏好了。
接着道,要是老爷叫你伺候,回来后不要在院子里乱走,千万记得啊。
瓷儿点点头,看着她走出去,心想道:这世界上好人真多啊!白痴!(六)夜凉如水,皓月光芒笼罩尼府,瓷儿躺在床上,胸口盖着薄纱,微风吹来,空气静谧香甜,几只野猫在院里追逐嬉戏。
黑白相间的一只趴在窗棂上,绿色的眼睛,鬼火一般神秘。
家丁廖勇拍着门,砰砰,砰砰。
谁?瓷儿起身开门。
一张毫无表情的脸,虽高大,却是冷漠的高大。
跟我来。
廖勇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哦。
瓷儿看了看他。
尼玛在的房很大,所以床也很大。
廖勇知趣的退出.过来!尼玛光着身子,大腿强壮,毛很长,瓷儿想如果用蜡烛来烧,应该可以烧很久。
瓷儿的衣服被撕破,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衣柜里有那么多的新衣服了。
丝绸撕破的声音是很爽的声音,尼玛喜欢听,喜欢听女人尖叫的哭泣。
阳珍观察到这点后,明明爽歪歪,还是故作苦脸道,哎呀,很痛,老爷不要这样。
瓷儿被按倒在床上,没有反抗。
你为什么这么顺从?尼玛象骑马一样骑在瓷儿身上。
我没有选择。
瓷儿想。
为了生存,每个人都在做些违心的事,说些违心的话。
瓷儿闭上眼睛抱着尼玛的后背,我喜欢老爷。
喜欢?被一个抢来的丫鬟喜欢?尼玛看着她垂下的睫毛,我有什么好的,我很凶的。
瓷儿道,第一眼见到老爷,我的身体注定就是老爷的。
尼玛顺利的让瓷儿由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女人,整个过程得心应手,象剥一根嫩绿的葱,一层一层,竟然充满了新鲜感,瓷儿也是第一次接触男人的身体,羞涩又好奇,因为疲惫,躺在尼玛怀里睡了。
这次,尼玛没有象叫醒其她女人一样叫醒她,也许因为柔弱的身体太柔弱,天真的表情太天真。
廖勇在门外轻声敲门,瓷儿早已经睡熟,放在枕头上,口水从左边的嘴唇流出来,很快被枕头吮吸去,象尼玛吮吸她身体的爱液一样迅速不留痕迹。
尼玛下床,关了门,廖勇道,老爷,她……?算了,今天破例吧。
尼玛挥手道,我们走吧。
后院的石门已经打开,廖勇在后关门,机关是块大青石,这里是禁地,除了猫,谁也不敢犯忌。
猫是尼玛喜欢的动物,猫有九条命,猫是狗的舅舅。
廖勇是狗,忠实强壮,是鬣狗,冷漠无情。
尼玛打不死他,昏过去会活过来,活过来还是忠诚(七)中国人,讲求形补,以形补形,吃什么补什么,从皇帝到平民。
瓷儿早晨从尼玛屋子走出来,一时半会,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老爷昨天晚上让瓷儿睡在屋里,这是前所未有的。
要知道,一个人的睡相无辜道别人不忍叫醒,那她有福气。
有睡觉的福气,女人,睡相是很重要的,能带来好运气。
洗漱完毕,瓷儿来到正厅,小燕扶着靖姬慢腾腾的最后一个到,菊仙似乎一晚上没有睡好,眼睛下面象是停了一条金鱼,浮肿的厉害。
只有阳珍,一副悠然的样子。
瓷儿定定站在旁边,没有入座。
按照菊的规矩,丫鬟是等主人吃完以后才可以吃剩下的。
瓷儿,过来坐。
尼玛招呼着。
瓷儿坐下,菊仙摔了一下筷子,脸色铁青,老爷,我以后怎么管教下人。
靖姬向来是见风使舵,是啊,不过是个丫鬟,宠了也罢,大太太说的很对。
尼玛不耐烦道,那今天就扶了她,当四太太好了。
哎呀,你们这些女人,搞得心烦死了。
瓷儿跪在地上,谢老爷。
拿眼睛瞟了菊仙一眼,有些害怕。
阳珍道,快起来,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靖姬有些不悦,但也不发作,只是忍着话,算了算了,老爷就是喜新厌旧。
不是老爷,是男人都是喜新厌旧。
不是男人,是人都是喜新厌旧。
前提是,新的比旧的好。
早晨吃的是肉糜粥,酸酸的味道很是开胃。
阳珍道,真是不错,老爷赏厨房些碎银子吧,这几天菜都不错。
莒菊仙道,好什么好,都是些干活偷懒的东西。
怨气终于找到个释放的地方。
瓷儿懂事的帮尼玛盛了一碗粥,尼玛道,这些事情你不必做,让丫鬟做好了。
小燕站在旁边,一脸的不平。
等下叫管家买些好点的衣服什么的,四太太下午过门。
尼玛放下筷子。
瓷儿看着尼玛走出家门。
莒菊仙把碗摔在地上,玩玩也就罢了,还要扶正,什么野货都往家里带。
靖姬劝道,也就是个新鲜劲,新鲜劲过了看她这么嚣张。
阳珍拉着瓷儿的手,不搭理二人的数落道,瓷儿,去姐姐房里坐坐去,姐姐有东西送给你。
一把琵琶。
是原来的那把。
巧妙的粘合在一起。
缝隙几乎看不出来。
姐姐怎么会知道……瓷儿的眼眶湿润了。
这点小事怎能难倒我呢?我连夜找回来的,放心,我是真心喜欢你。
阳真的手停在瓷儿的胸口,轻轻掐了一把,小姑娘真是嫩得要命。
瓷儿拿起琵琶,粘得好牢固啊,姐姐这是什么胶?哦,是我家传的。
阳珍笑着说,你喜欢就好,老爷高兴,我们的日子都好过。
这把紫檀琵琶是父亲赠给瓷儿的生日礼,后面还有父亲亲自刻的两句婷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枝头二月初。
(八)尼玛喜欢瓷儿,喜欢听瓷儿唱曲子,尼玛是藏人,但是喜欢汉人的一切,汉女子,尤其是江南女子.宠爱瓷儿也是有理由的,那细腻的淡然的忧愁,眉头微皱,舒心灵气的声音,唾珠咳玉。
琵琶修好了,瓷儿的心情好很多,对尼玛道,老爷知道吗,琵琶多亏了阳珍姐姐。
是吗?尼玛爱抚的将瓷儿抱在怀里,老爷赏她。
瓷儿点头,吹熄了灯,老爷,靖姬要生了,你喜欢男还是女?当然是男,如果是女我就剥了她的皮。
尼玛道。
瓷儿笑着,不管男还是女都是老爷的骨肉,不可重男轻女。
瓷儿忽然说不出话来,没有办法再说话。
尼玛看着身体下面的瓷儿,心里痛得厉害,仿佛有个小人在拿粗糙的绳子扯动。
这样的心痛刺激着身体里的野性,摧残,同情,再摧残,再怜惜。
喜欢的东西,就沉迷到里面去,尼玛是这样。
瓷儿也是这样,众生都是如此,看透了,解脱了,虚空了,生命结束了。
阳珍没有机会给尼玛唱戏,夜夜用手指弹奏自己身体,奏出疯狂糜烂的乐曲,黑白相间的猫尖锐的爪子在门口挠抓着。
据说,猫的眼睛里藏着鬼魂。
每一只猫,是孤独的魂魄,无处躲藏,躲藏在猫的眼眸里.阳珍扔了一块肉在门口,猫进来,黑暗中的鬼魅,窜到床上,猫喜欢腥味,阳珍的双腿用力夹着猫的头,猫的舌头有肉刺,小而柔软的舌头舔食着阳珍的小而柔软,阳珍的唱戏,唱错了词,声音从窗外飘出去,很远很远,唱错了词无妨,没有人在,只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喜欢腥味的公猫。
瓷儿沉沉睡去,尼玛照例起床去后院巡视。
吃人,在高官中已经是蔚然成风,吃人的人总是不愿意知道自己吃人,其实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再也没有比尼府更安全的地方了。
尼玛自己也吃,越吃越强壮,越吃越年轻,越吃越上瘾,吃吃吃,最爱红烧的味道,脆脆的人皮,咀嚼起来回味无穷。
如果我是你的肉馅。
你将不热爱别的女人。
尼玛回来的时候,瓷儿醒来,老爷。
尼玛心头一惊,怎么了?老爷的杀气很重呢。
瓷儿点灯笼里的红烛,我感觉得到。
尼玛笑了笑,我尼玛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多了,再多一件又何妨?瓷儿坐到床沿,老爷,来世有报应的。
尼玛冷冷的看着瓷儿,我从不相信人会有来世。
瓷儿道,我相信。
到了秋天,瓷儿开始熟悉习惯尼府的生活,除了晚上的气氛有些神秘外,其他表面都很正常。
莒菊仙一贯的苦瓜脸看惯了也就成了南瓜脸,靖姬快生了肚子大得出奇,阳珍不再送珠宝给瓷儿,她有的瓷儿都有。
瓷儿一般只同阳珍聊聊,其他两位也不屑搭理瓷儿,靖姬只是想,这股新鲜劲怎么这么长。
瓷儿是尼玛瞌睡时的及时枕头,尼玛觉得瓷儿简单,一股如清流一样的简单和善。
流口水的样子简直可爱极了,一定是梦见好吃的了。
瓷儿梦见的是蝗虫,满天的蝗虫,停在尸体上,被血粘住了翅膀,飞不起来,被瓷儿抓住,塞到嘴里,口水流下来。
用铁钩挂着的尸体已经成功腌制成腊肉,分批运往各位大人的住所,这次顺便要回京城做些公务,和皇帝探讨探讨养生之道,临行之前,尼玛对莒菊仙和靖姬道,瓷儿要是少根毛,我要你们三个变成腊肉。
二人面面相觑。
尼玛说的三个包括靖姬肚子里的那个。
阳珍道,老爷你多虑了。
我们哪里敢亏待瓷儿妹妹啊。
尼玛点点头。
廖勇这次破例没有跟班,廖勇的职责是保护瓷儿,还有后院房间里的那些尸事。
送送我。
尼玛对瓷儿道。
亭间,秋风落叶,散落在湖面。
瓷儿弹奏,琵琶声声催离别,残花凋谢,咽泪装欢愁到眉峰。
从此寂寞朝朝暮暮。
尼玛问瓷儿,你要什么,我给你。
瓷儿停下琵琶,老爷,如果有报应,我只希望在我身上。
尼玛鼻子有些酸,道,我一个月很就回来。
你不要离开。
一帮人浩浩荡荡的消失在瓷儿的视野。
(九)瓷儿感到一丝寒意,晚上。
廖勇死了。
惨不忍睹,肠胃烂成一滩黄水,七窍流血。
瓷儿已派人送信去京城,尼玛并未收到,他不知道收信的人在路上被杀。
死法和廖勇一样。
莒菊仙冷冷的看着在桌上的瓷儿,靖姬冷嘲热讽,只有阳珍,给瓷儿夹菜,完全不理会二人的态度。
回府,阳珍拉着瓷儿的手到房里,关好门,小声附在瓷儿耳边道,此处不可久留,我昨晚听她们在商量要加害于你。
你先去我府外的家躲避直到老爷回来,你看如何?瓷儿半信半疑,我对两位太太并无恶意。
她们为何这般狠毒?阳珍帮瓷儿收拾衣服,老爷被你迷住了,完全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姐姐为何对瓷儿这般呵护?瓷儿问。
我们都是苦命的人。
阳珍惨然一笑。
瓷儿点点头,我换件素衣,姐姐先出去罢。
阳珍道,也好,今晚就动身。
二更时分我来找你。
晚膳后,尚早,瓷儿出门,到秋风茶楼,喝茶,只是不再弹琵琶,很久不弹了,弦断无人听。
小三奉上花茶一杯,是新茶,瓷儿偷偷拿了银子塞到他手里。
李秋风问,姑娘过得可好?尚可。
劳烦你关心。
瓷儿抿一口茶,神清气爽,我想麻烦小三给我做个事.李秋风道,不敢说麻烦,姑娘吩咐就是,店里生意也清淡,让他跑腿也好。
瓷儿拿出信笺,对小三道,送给尼玛老爷,说是家书,一切小心。
小三即刻出发,李秋风看着瓷儿,印堂发黑,摇头道,保重。
瓷儿笑道,命中注定,无妨。
信上写的是:秋空琵琶,三生无踪,声断随风。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追念,别後,太匆匆.怨月恨花烦恼,知是夜夜垂泪。
小三灵活的紧,瓷儿又拿出银票递给李秋风,给小三做盘缠,多出的您就笑纳罢。
二更,风扑打着门,瓷儿以为阳珍在门外,开门,什么人都没有。
多了一只白猫在地上趴着,痴痴的叫。
我不会死的,你放心吧。
瓷儿对猫说,我知道你担心我,我不会死的。
猫一听,迅速的爬上屋顶,象鬼魂,猫就是鬼魂,鬼魂就是猫。
阳珍款款走来,走吧。
姐姐那边屋子也很宽敞。
方便的很。
瓷儿拔下簪子,重新插回阳珍的头上,姐姐,还给你,我已经不需要了。
阳珍愣了一下。
没有人发现,家丁好像都瞎眼一般。
也许,看见了不想说,也许说了惹祸上身,护卫家丁只管外面的人不进来,管不了里面的人要出去。
瓷儿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见一片荒芜的土地,姐姐,远吗?不远了,你累了就歇会。
阳珍笑着。
不累,我最不怕的就是走路。
瓷儿看着头顶的月亮,黯淡的光,乌云遮挡,阴风阵阵,鬼火闪闪,瓷儿不怕鬼,瓷儿觉得比鬼可怕、比鬼残忍的,是人。
阳珍推开门,带着瓷儿进了。
摆设考究。
瓷儿安心的睡下,谢谢阳珍姐姐。
今天晚上你尽管在此安睡。
明日我给你再送些东西过来。
阳珍道。
瓷儿盯着她头上的簪子,点头。
阳珍回尼府,走进的是莒菊仙的屋子,亮着灯,靖姬大着肚子也坐在桌前。
安顿好了?莒菊仙很少笑,笑起来的脸象剖开的苦瓜。
阳珍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
靖姬道,老爷回来发现怎么办?阳珍摸着靖姬的肚子,看你的了。
(十)瓷儿醒来的时候看见的是莒菊仙、靖姬和阳珍的脸。
并未惊讶,只是坐起来慢慢穿衣服,天凉了,给自己多罩了一件小披风。
你?不害怕?阳珍说。
为什么害怕。
瓷儿拢拢头发,死在哪里都是死,听从你们安排就是。
我看得到你们眼中的杀气。
靖姬道,动手吧。
瓷儿闭上眼睛。
知道会很痛,但是没有想到会那样痛。
知道会死去,但是没有想到比死去更可怕的是痛苦的活着。
知道你会感觉,但是没有想到你已离我千山万水。
瓷儿的头发象拔草一样被六只手活生生撕扯下来,连着一块一块的白色头皮,头皮滴下的血顺着眉毛流到眼睛,眼睛睁开,绯红一片。
很快,就成了残缺的光头瓷儿,笑着痛,痛不欲生。
鞭子事先放在柜子里,带着尖刺,衣服一条条垂下来,皮也是。
瓷儿晕过去,晕过去很好,象睡着了一样,可以做梦,可以忘记疼痛。
撒上盐,裹上布。
这是靖姬的主意,为此洋洋得意了很长时间,真正做起来,手有些发抖。
一个时辰后,裹在身上的白布变成红布。
阳珍对莒菊仙道,一次弄死更省事,大夫人何必弄脏自己的手?莒菊仙道,你下不了手,出去。
去把东西拿进来。
阳珍出去前看了一眼,布已经被肉吃进去许多,一扯下来,连着皮,扯完了,瓷儿成了奇怪的动物,全身血,只有肉没有皮。
脸上也没有,这样眼睛和嘴巴显得特别突出。
舌头割去,很长的红色一条。
靖姬道,原来人的舌头这么长的?阳珍从外面进来,提着笼子,笼子里是许多大得出奇的黑色鼹鼠,门牙很大,咬住铁笼子,眼珠很贼,贼就是鼠辈。
阳珍手起刀落,鼹鼠的皮一张张剥下来,带着温热的鼠血,不一会,摊在地上堆积起来。
靖姬的手有些发抖,一张张带着胶的鼠皮贴在瓷儿身上。
菊仙问阳珍,管用不管用?阳珍点头,夫人放心,我已经试过。
莒菊仙点头,走过去挑了手筋脚筋,抽出来,拿丝绸手帕擦了擦溅在手背上的血迹,满意的看了看,你们二人处理一下,我先回了,太残忍,我看不下去了。
到门口又道,如果这丫头死了,就扔远点,顺便叫和尚念经超度一番。
靖姬捂着肚子,哎哟,阳珍,我不行了,你处理吧,我和大太太先回了。
还剩一张小鼹鼠的皮,毛很长,涂了胶,贴在嘴里。
阳珍道,你别怪我啊,我也没办法。
瓷儿听不见。
他在死去的路上。
小三听不见,他在去京城的路上。
尼玛听不见,尼玛在喝酒的路上,想到嚼劲十足的腊肉,满心喜欢。
(十一)昙花在坟墓前悄悄伸展,自在短暂。
犹如我们的幸福喜乐,一现瞬间凋零,剩下是无尽的黑暗和恐惧。
瓷儿蜷缩在床上。
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恍惚中,尼玛的脸,梦中忆相逢。
瓷儿没有死。
身体微微艰难蠕动。
阳珍每天送一碗水和一碗生米,有时候是发霉了的肉。
靖姬在出门前道,别让她死,死了就不好玩了。
鼠皮包裹全身,开始往里收缩,瓷儿呼吸紧促,张嘴,哑哑的,喊出来是只有刺耳的叫声,眼睛成了一条小缝,努力睁开,可以看到眼前的水和食物,爬行,身体开始逐渐变成奇异的椭圆形,类似一只大灰黑色母鼹鼠,却没有尾巴,牙齿锋利。
小三在京城尼府门口几乎累晕,尼玛正在独自享受新鲜人肉蘸酱油,吩咐手下道,去把锅子里的汤盛出来,老爷要来个原汤化原食。
小三拿出信,尼玛看看,道,这丫头,尽喜欢搞这些酸玩意,不过我喜欢。
哈哈哈哈……喝了一口汤,你回去告诉她,好生呆着,我过些日子就回。
小三回镇,一路上满目疮夷,很多饿人,很多恶人,很多饿人吃恶人,很多恶人杀饿人。
已经是深秋,很多人僵死在路上。
眼睛睁开,却没有呼吸。
枯萎的叶子覆盖着干枯的尸体。
小三赶回秋风茶楼的时候,耳朵少了一小块,左耳的耳垂被人咬了吃去,幸无大事。
莒菊仙睡了午觉,懒懒的坐着,问阳珍,老爷可是快回来了,到底怎样,那边。
差不多了。
阳珍点头。
靖姬缓缓的走来,我看差不多了。
靖姬低声道,我看这样她比死了难过多了,以后所有的所谓四太太都可以这样消失了。
瓷儿用鼻子嗅到自己身上动物的味道,爬到门口,门锁了。
有人来了。
阳珍每天都是这个时候来,带着食物。
瓷儿十天后终于能爬行,能看清眼前的东西,能大小便,能用光秃秃的爪子挠肚子,无法站立,四脚着地。
她以为自己是老鼠。
阳珍有时候拿簪子刺瓷儿的脚掌,尖尖的划过,瓷儿会小声吱吱叫,和普通的老鼠没有什么两样。
阳珍笑着,揪着瓷儿的长了黑色的毛的耳朵,道,你放心,你很快就能和老爷见面了。
尼玛返回的路上听见很多风言风语,镇子里的人看见他似乎都在议论纷纷,讨论的话题不外是尼府四太太和家丁偷情私奔之事。
阳珍哭着迎接尼玛,老爷,你杀了我吧。
靖姬跪在里屋,大肚子越来越大。
莒菊仙面无表情,回来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
尼玛听完阳珍的诉说后,到瓷儿的房间,琵琶放在桌上,衣物空空,什么也没留下,原来那封信是这样的意思。
他们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阳珍哭道,前阵子我就发现苗头不对,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我已经派人搜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尼玛一下子老了十岁。
晚上,尼玛梦见瓷儿,和廖勇在山里狂奔,头发凌乱,廖勇亲吻着瓷儿……靖姬生了,是个儿子,眉目清秀。
满月时大摆筵席,中年得子的喜气渐渐冲淡了瓷儿私奔的悲伤,只有无法入睡的时候,尼玛会去瓷儿房间,一个人躺着,看琵琶,年轻的男人似乎总比我好些。
尼玛给儿子起名叫尼达祖。
尼玛对靖姬的肚子很满意。
尼玛对阳珍床上的表现也很满意。
瓷儿行动越来越敏捷,食欲也越来越旺盛,饿的时候会咬床脚的木头来吃。
这次阳珍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副链子,套在瓷儿头上,牵着,使劲的一步一步往外拖。
外面已是大雪纷飞,一个人的脚印和一只大老鼠的脚印相映成趣,路过的人,惊讶道,老鼠精。
尼玛惊讶的看着阳珍,哪里来的硕鼠?阳珍媚笑道,今日猎户上山打猎捉住这物,我拿十两银子买下。
把链子递给尼玛,老爷不知,这畜生和一般硕鼠不同,据说是成精之物,有灵气,吃了能延年益寿。
叫厨房准备吧。
尼玛挥挥手,晚上叫大太太二太太都来尝尝。
瓷儿在尼玛脚边咻咻的窜着,嘴里吱吱的叫,打着滚。
尼玛见了,一脚把瓷儿踢开,不吃也罢,留着当个玩意。
阳珍愣住了,老爷,这个很补的。
尼玛道,你刚不是说这物有灵气吗,吃了可惜。
瓷儿看清楚尼玛的脸,说出来的话字字句句听得清楚,可轮到自己说,没有人听得懂。
(十二)冬天,生了炭火,一点都不冷。
菊仙和靖姬对瓷儿重返家中显得不以为然,反而高兴,看吧,看那丑东西。
阳珍掰开瓷儿的嘴,笑道,和别的老鼠不一样的是,这只嘴巴里长毛呢。
靖姬抱着尼达祖,道,老爷,你看它似乎不怕你手里的猫。
瓷儿蜷缩在尼玛脚下,发抖。
尼玛怀里抱着一只猫,一只巨大的虎斑猫,顺势跳下来,在屋内追逐着瓷儿,抓住了,咬到后腿,牙齿陷进去,猫逃了,满嘴的血。
猫,明明抓到的是老鼠,吃下去却不是老鼠肉。
猫是很聪明的动物,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逃跑,什么时候应该放弃。
所以猫得宠,历代如此。
瓷儿的血凝固,仍然缩在尼玛脚下。
很少再叫,因为没有人听得懂。
活着,终于卑贱的活了下来。
听着所有人的谈话,在夜晚躲避着成群的猫,遇见尼玛心情不顺的时候,知道躲开,看到尼玛笑的时候,知道过来。
这就足够了,瓷儿想。
这是命。
命苦的人,在哪里受苦是一样。
尼玛渐渐习惯了这只奇怪的老鼠,毛发遮住眼睛,拿剪刀剪了去,眼睛挺好看,骨碌骨碌的转。
它特别喜欢呆在瓷儿的房间,一呆就是几个时辰。
果然是有灵气,尼玛第一次蹲下来抚摸它光滑的背。
瓷儿的头蹭着尼玛的手,在地上打滚。
尼玛站起来,你这么聪明,你告诉我她去哪里了?瓷儿费劲力气叫喊着。
尼玛出去了,他听不懂,他不是神,神听懂了,却无能为力。
尼达祖能说话了,咿咿呀呀说不是话的话,小孩天生喜欢动物,小孩就是小动物。
在地上爬,追着瓷儿,瓷儿也不躲,任他拽着自己的耳朵玩。
靖姬脸色大惊,抱起儿子,你要是敢咬他我把你丢出去喂猫。
瓷儿窜进院子,钻进房间。
猫?多么可怕的动物――――对于老鼠而言。
日子一天天过去,尼玛一心要找的人,原来就是身边这只奇怪的鼠形人,他不知道,知道的人,不想告诉他。
即使告诉他,他也不会相信,即使相信,也不敢相信。
尼达祖在院子里玩雪,瓷儿忽然习惯这样的生活,自己所爱的人,就在身边,虽然对自己熟视无睹也胜过阴阳相隔无法相见。
靖姬开始害怕,找二人商量道,还是除去,比较安心。
有一天,尼玛发现这只老鼠在发狂的追着儿子咬,他不知道尼达祖的口袋里放着诱人的肉干,这是阳珍的主意,绝妙的主意。
瓷儿被狠狠的踩了一脚。
肠子被踩出来一点,使劲把红色一小截缩了回去。
老爷,我快死了。
瓷儿抬头哀哀的看着尼玛。
老鼠的话只有猫能听懂。
尼玛听不懂。
不要命的东西。
靖姬冲出来,抱起尼达祖道,老爷,养着它是个祸害啊!手使劲的掐了儿子的手背,偷偷的。
尼达祖一声大哭。
尼玛拎起瓷儿,往地上一摔,道,关到厨(十三)相隔远,行尽江南,草长莺飞,不敢与君遇。
梦中消魂无人说去,惆怅消魂。
情书素素,雁浮,终了无凭据…….耳边忽然响起瓷儿以前经常唱的曲子。
尼玛醒来,喃喃自语。
手中的信笺滑落,泪两行。
外面正准备开饭,小燕大喊,三太太,出来吃饭了。
打断了尼玛的思绪。
三太太。
三太太,三太太,阳珍,三太太…….尼玛疯了似的喊,阳珍,你过来。
阳珍对着铜镜自揽,唇红齿白,丫鬟伺候着梳头,老爷叫您呢,三太太。
他啊,离开我一会都不行,真是。
阳珍披上小袄,朝门外走去。
尼玛在瓷儿房间,手握一把刀。
老爷,你这是干什么?阳珍跪在地上。
瓷儿在哪里?尼玛的刀顶住阳珍的肚子,不说你就死。
老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尼玛的刀刃划开阳珍的衣服,瓷儿已经告诉我了,说实话吧。
秋空琵琶,三生无踪,声断随风。
君不知人事改,太匆匆.追念,别後,太匆匆.怨月恨花烦恼,知是夜夜垂泪。
瓷儿在小三送去的信里,每段的第二句第一个字都是藏头,连起来读是三太太知。
当时尼玛并未在意,瓷儿早就预感自己的命运,在做些无用的挣扎罢了。
阳珍大哭,老爷,都是大太太二太太吩咐的,我没有办法,老爷饶了我吧。
她在哪?刀子刮破皮肤,渗出血。
她被二太太剥了皮,割了舌,裹上鼠皮,家里前阵子养的老鼠就是瓷儿。
阳珍捂着肚子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里往外冒,老爷,我救不了瓷儿妹妹啊,我救不了她,我没用。
我只能看着她们这样折磨她,否则我也会遭遇到同样的下场……尼玛眼前一黑。
阴沟很黑,骨头很白。
经过一个季节,瓷儿的鼠皮已腐,肉也不附存在,尼玛看到的是完整但却缩小的人骨,小小的脊椎,残缺的手脚,空洞的头颅,污水流过,骨头仍然白。
就是这个人,轻轻告诉尼玛我喜欢老爷,会在路上看见乞丐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施舍给他们,会因流水带走落花而落泪,会在弹琵琶时偷偷看着尼玛低头微笑。
只有瓷儿劝过他向善,只有她,只有她…….如果有报应,我愿意在我身上。
瓷儿的声音是如此坚定。
尼玛拿起阴沟里的骨头,抱在怀中痛哭。
骨头散了,一地的悔恨。
瓷儿是饿死的,饿死之前的那一瞬,想念尼玛的怀抱,哪怕只有片刻。
得到了,却相遇太早。
靖姬抖得厉害,低头道,老爷,请你饶了达祖,他还小。
莒菊仙看着阳珍,鼠皮是她找来的,主意是她出的,一切都一切都是她开始的。
就算是我做的,也犯不着为了个丫头杀了我们吧。
阳珍跪地求饶,老爷,我们知错了。
看在多年伺候您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饶了你们?尼玛道,你们饶过瓷儿了吗你们就能下得了毒手。
莒菊仙冷笑道,你后院杀的那些人难道就是做些慈悲事?尼玛一脚踢翻了桌子,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知道没有生命之忧,谁也不会离开尼府。
(十四)瓷儿的骨和琵琶一起烧成灰,尼玛将它装在盒子里,剩小小的一撮。
人生的聚散,短暂美好,春光灿烂,蜜蜂点点,蝴蝶行行,在伤心人眼里,都是断肠的凄凉。
老了,人老就是一瞬间。
尼玛想。
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老鼠,终于知道为什么它总是喜欢呆在瓷儿房间,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抚摸它时它那么安静,它就是瓷儿,它有那么多话要说出来,心里那么苦。
却被自己爱的人踩了摔了饿死了。
你到底前世欠我什么?瓷儿。
尼玛喝醉了,一个人在瓷儿房子里笑着,喊着,过来,给老爷弹首艳词消遣消遣……..这丫头我买下了……哈哈哈哈…外面下雨,花凋零,狼藉一片,逝去的生命就如落下的花,等待来世的轮回。
老鼠在镇子里现在成了人见人爱的动物,种田的不种田,专门抓老鼠,为什么?尼府家丁偷偷收购老鼠,小老鼠一只,大米一斤,大老鼠一只,纹银一两。
奔走相告。
一传十,十传百,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
人们只管换大米换纹银,谁也没空管尼府要老鼠干什么,有些村民还以为这是变相当做善事,怕施舍让人面子过不去,便用老鼠为幌子,让村民拿得心安理得。
尼府的家丁手握锄头,没日没夜的在后院挖。
当靖姬带着已经能自己蹒跚学步的尼达祖,莒菊仙、阳珍四人被打开眼罩时,颤栗。
清朗月光,飘香的春夜,无数老鼠在坑里蠕动着身体,因为饿了许久,有的已经开始互相吃。
撕咬着彼此的身体,嬉戏着亲吻,犹豫着拥抱。
见过万鼠坑吗?尼玛说。
三人都跪下。
不谙世事的尼达祖好奇的看着那些老鼠,一万只,声音吵闹,颜色各异,还有几只金毛鼠,煞是可爱。
坑很高,四壁光滑。
老鼠爬上去就掉下来。
老爷,不要!莒菊仙的手抖得像拿筛子一样。
可不能破了规矩啊。
尼玛抬脚一踢,顺势落下,只听她尖叫一声,鼠坑里瞬间找不到人影,翻动的鼠浪中偶尔能看见空荡荡的衣服和鞋子浮上来,接着,什么也没有了。
老爷,我自己跳。
靖姬哭着,只求你饶过达祖,他是你的儿子啊,你最喜欢他,不是吗?达祖被靖姬按在地上磕头,快求你父亲饶了你啊,快说啊。
尼玛看着达祖,聪明懂事的孩子。
靖姬纵身一跃,老鼠迅速钻进她嘴里,塞得满满,窒息,死去,鼠食之,传来骨头咬得很响的脆声,瞬间尸骨荡然无存。
达祖哭着闹着,踢着尼玛的腿,眼里是愤怒和怨恨。
尼玛笑着对阳珍道,你不用跳坑了。
阳珍跪着看走近的尼玛,谢老爷!尼玛蹲下来,拔出刀子,你是个多么漂亮的女人啊。
用力一划,内脏流一地。
尼玛闭上眼睛,对守候的家丁道,小少爷等我走了以后再扔。
我累了。
尼玛对自己说。
尼玛回西藏之前带了瓷儿的骨灰盒子,挽留无用后,吃人的官员问,你走了,我们怎么办,没有人肉供应了。
尼玛道,各位大人可以自己做,新鲜的、腌制的方法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
走之前几位大人每人得到一本《吃人肉的好处》和《如何做出美味的人肉》,尼玛说是他写的,实际上是经验丰富的家丁写的。
凉鞋是小三发明的,枪手是尼玛发明的,盗版是李秋风发明的。
秋风茶楼开了分店叫秋风茶社,生意兴隆托尼玛的福。
可惜,几位高官精心做的人肉无论是口感还是保鲜或者工艺方面都无法和尼府的相提并论,很多人吃了拉肚子,拉到死去。
渐渐地,这样的以形补形方式流行了一阵就outday了。
尼玛跪下,我罪孽深重。
喇嘛闭上眼睛,有心悔过,任何时候都不迟。
我佛慈悲。
瓷儿问孟婆,喝了就真的忘记了?孟婆道,你是本年度地府最苦命人前十名,终于等你来了。
瓷儿一饮而尽,我投胎以后就不会记得老爷和以前的事情了对吗?孟婆点头,这是常识。
阎君看着瓷儿,问,你可认命?瓷儿点头。
你前世冤孽太重,所以今生遭此难,来世我会让你好过。
阎君在对判官耳语。
判官道,去那边排队吧,排队的人太多。
少则五百年,多则一千年。
你等不等?不等如何?瓷儿问道。
不等就在地狱当差,掌管人间生离死别。
我看你合适。
瓷儿摇头,开始漫长的等待。
来世,会怎样,谁知道呢?……………………(十五)起床了。
起床了,不是今天早上要上班吗?罗南捏着正在熟睡的小女人的鼻子。
董瓷翻身,撒娇道,求你,让我再睡一分钟好不好,就一分钟。
说完面朝里,露出真丝睡衣掩盖不住的一大片光洁滑嫩的背。
有几颗小小的痘,天气热,火气聚集。
有了这颗痘,真实诱人。
肩膀的丝带被双手抚下,罗南从后面紧紧抱着董瓷坏笑的说,既然不起床,那我们来做最好的室内运动吧……董瓷仍然是酣睡,胸前似乎迟钝,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化。
罗南松开手,坐在沙发上,某些人继续睡吧,那些可怜的客人还在等着,真是的。
话音一落,董瓷一下子坐起来,睡眼惺松的看看窗外灿烂的阳光,伸懒腰时的腰蛇似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四周,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罗南抬头看看她,你昨天告诉我说你今天早晨六点要起床上班,我六点叫你,你睡得跟死人一样。
七点叫你,你说今天星期天,八点叫你,你说再睡一分钟,现在八点半了……董瓷尖叫 啊啊啊啊啊,八点半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
开始穿衣服,手忙脚乱,速度快得像房间要着火了似的,额头上冒出汗珠。
今天天气怎么这么热。
罗南到厨房,这个时候应该是准备早餐的时候了。
当董瓷在马桶上一边便便一边化妆完毕以后,罗南的早餐也端到桌上,牛奶、咸菜、炸面包圈,还有装好冰块的水壶。
吃点吧。
董瓷抓起桌上的水壶,带上包包,镜子前用啫哩水喷湿蓬松的卷发,顺便拿了紫药水涂了涂昨晚做床上激烈运动时磕破皮的手肘。
嘴里衔着一个面包圈,对一脸习惯的罗南说,亲爱的,我今天算是完了,晚上见。
罗南的脸上留下一个香吻,面包的香味。
抓着牛奶准备叫她喝一点,追到门口,董瓷已经跑出去很远,电话也忘记带,静静的躺在枕头旁边,关着机。
阳台上,罗南喝着牛奶,望着董瓷的背影摇头道,上辈子欠了她的。
如果不是董瓷坚持要再上半年的班,现在应该是自己的准太太了,在家每天睡到自然醒,无事和院子里一帮太太逛街,打麻将都行,说要养条小狗也没问题,说请个佣人做饭也没问题,为什么这个女人非得要再上半年的班?上班不就是为了钱吗?董瓷宁愿自己打车也不愿意自己送她上班,当了半年的地下男友,罗南实在搞不懂现在的女人在想什么。
打了电话给司机,喂,过来接我。
董瓷喜欢工作,在工作中得到乐趣。
董瓷的工作是每天面对不同的客人,榨干他们的钱包和他们的笑容是自己的终极目标。
经理经常夸奖说,你真是我们的金牌,人又漂亮又讨人喜欢,可不许这么早结婚。
同行的兄弟姐妹也很喜欢董瓷,她赚钱后总是很大方的请客,众人心理一平衡,说闲话的人就少,金牌的头衔总是落在董瓷的头上。
人红就骄。
董瓷上车的时候一车人炸开了锅。
司机夏岩一向是和董瓷搭档的,早已经见怪不怪,当着众人的面也只有象征性的骂骂董瓷,你怎么搞的,不知道客人等了你两个半小时吗?电话也打不通。
旅行团里一个连衣裙中年妇女举手嚷嚷道,退钱,退钱,投诉,投诉。
这一带头,所有人都开始指责,你怎么当导游的,迟到这么久,有没有搞错啊?你们老板请你这样的员工,砸自己牌子啊。
你需要赔偿我们时间。
我们已经等这么长时间,你看怎么办?……董瓷仔细的看着那个连衣裙妇女,走到她面前道,您是要退钱吗?那妇女瞟了瞟董瓷,当然,你迟到两个多小时,必须给我赔偿。
董瓷说,这是你五百块,你下车吧。
众人安静。
妇女拿着钱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各位,对不起。
董瓷的声音有些哽咽,缓缓的卷起袖子,露出手臂,我昨天晚上在家门口被打劫了,钱包,证件,手机全部没有了,所以今天早晨司机无法通知我。
众人唏嘘,盯着她手肘上的伤。
受伤没有关系,让我内疚的是耽误了大家这么长的时间,请大家投诉我吧。
但是晚上你们要注意自身安全。
董瓷的眼泪似乎马上要落下来。
拿着钱的中年妇女道,唉,算了,你能来就算不错了,不要你赔什么了,出发吧。
董瓷拿过钱,打开扩音器笑着说,各位团友,欢迎大家参加我们星辉国际旅行社,我叫董瓷,董永的董,瓷器的瓷。
大家是否觉得我的名字充满了中国特色呢。
现在我们开始一场具有浓郁民族风情的探险之旅吧!车里的人纷纷鼓掌。
一对老年夫妇道,这个姑娘的声音还真好听。
夏岩一边开车一边想,这次又让她过关了。
真厉害。
董瓷得意的笑着。
(十六)董瓷切菜的时候切到手,锋利的刀尖划破食指的指尖。
罗南的唇温柔吮吸,一股铁锈的味道充满味蕾,小心点啊。
晚餐自然是到外面吃,罗南说君子远离厨房。
上电梯的时候董瓷已经困得眼皮睁不开,回去后我就要睡觉,今天能把人累死。
罗南挽着董瓷的手,这么辛苦干脆别管那个半年之约,嫁了算了。
半年之约是和星辉老板定下的。
反正还剩一个月,你别着急,我们现在这样挺好啊。
董瓷拿出钥匙,只要在一起就可以了,何必在乎形式,结婚后还可以离婚呢。
呸呸呸,臭嘴巴。
罗南笑道。
事实何尝不是如此。
窗帘放下来,屋里的冷气呼呼的吹。
罗南抱起董瓷到床上,开始脱裤子。
你干什么嘛?你自己说回去后你就要睡觉,今天真走运。
罗南嘿嘿的笑着。
床上的男人大汗淋漓,柔和的灯光笼罩,董瓷脸红道,去关灯嘛。
顺便把帽子拿来。
帽子就是无边女帽。
开灯多刺激啊,傻瓜。
罗南欣赏着女人的身体。
董瓷叫道,关灯关灯,做了N多次了,一点想象力也没有。
好吧。
罗南关了灯,今天我要那样哦。
那样就那样。
快关灯嘛。
董瓷侧着头,闭上眼睛。
住在这很安静,除了身体摩擦身体的声音,窗外只有夏天虫子的歌声,上弦月静静的挂在半空中。
董瓷慢慢睁开眼睛,回头看着罗南,他正和自己一样享受原始的快乐,看他辛苦的样子,董瓷想:做男人,真辛苦。
门是关的,屋子里有一团模糊的影子。
细看,是三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的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缓缓的移动,到了罗南身后。
罗南……董瓷张嘴喊着。
却没能继续喊出来,罗南笑道,你自己答应今天可以那样的……董瓷摇头,双手被罗南抓的紧紧的。
在黑暗中能看出她们是古代衣束,越来越近,残缺不全的脸孔挂着一块块即将掉下的皮,皮上连着淌汁的腐烂的肉,一律没有鼻子,抱小孩的那个女子脖子白,白得耀眼,小孩趴在她肩上用小手抓头发吃,一把一把长长的塞进嘴里,咽下,又从嗓子里扯出来,头发滴滴答答,沾满了小孩的胃液。
到了董瓷眼前,一个女子伸出枯黄的手。
罗南在为了人生最快乐的五秒钟正努力着。
达到了,喘息了,疲惫了,期待下一次的五秒种。
灯开,周围什么也没有。
窗帘被微风吹动,小波浪般起伏。
冷气开得太大了,董瓷发抖。
有鬼。
董瓷擦着嘴巴。
罗南吻了吻董瓷的嘴,是啊,有鬼。
你也看见了?下床准备去洗手间。
是啊,我就是色鬼。
罗南点燃一根烟。
董瓷的脸僵硬,我怕!你陪我去洗手间。
胆小鬼。
罗南裸身站在洗手间门口,顺便把冷气的温度调高了些,今天的二十度怎么跟十度似的,空调还是格力的好。
董瓷蹲在马桶上,起来的时候朝门外喊道,帮我拿一片那个来,快点。
罗南扔了一叠进去,肚子了痛吗?是,还好明天不用上班。
冷气关了,打开窗户,开着灯。
董瓷躺在罗南肩膀上,我怕鬼。
不怕,我在呢,鬼要是过来,我就掐死他。
睡吧。
罗南拍拍董瓷的头。
梦见的是老鼠,钻在肚子里咬,剧痛。
早晨醒来的早,床单上全是血,黑色的。
罗南吓一跳,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个颜色不正常。
喝可乐喝多了,没事。
你去换裤子吧,对不起哦。
董瓷看着罗南最喜欢的那条爬满小蚂蚁花纹的小裤裤,被血浸成红领巾了。
罗南哭笑不得,没听过喝可乐喝成这样。
进洗手间冲凉之前董瓷说,你穿着小裤裤冲凉,这样可以顺便把裤子也洗干净哦。
好办法啊好办法。
罗南脱下裤子朝董瓷坏笑着走来,还不快起床!董瓷卷起床单,扔到洗衣机里。
水一泡,满屋子都是刺鼻的血腥味。
吃过早餐,罗南问,我去上班了,你今天干什么?约公司的柴文秀一起逛街。
董瓷抱着罗南的脖子,不许想我。
逛街钱够不够?罗南出门前问。
许多年后这句话仍然让董瓷怀念许久。
(十七)城市广场,繁华喧嚣,寸土寸金,阳光普照大地,楼盘广告铺天盖地,这么多房子,有这么多有钱人买吗?让爱情回家。
那座小区打出大大的横幅,真诱人。
爱情?家?董瓷摇头,不懂。
眯着眼睛发呆半天。
柴秀文很远就开始招手,这里,这里。
到了咖啡店,柴秀文道,真的见到鬼了吗?是因为那个来了身体虚弱吧。
真的,好可怕,那个女人的脸,天哪。
董瓷喝了一大口咖啡,唇膏印在雪白的杯子上,你是没看见,总之最近倒霉透了。
没事,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相信我。
柴秀文是无神论者,她男朋友是哲学系的博士。
我们别去逛街了,去拜佛吧。
董瓷付钱。
烟雾缭绕的寺庙,善男带着信女,最里面的是慈眉善目的方丈,敲着木鱼,念着经。
居士们跪在地上,念叨着,各怀心事。
等下斋菜吃什么......菩萨保佑我,别让我再见鬼,保佑我顺利平安。
董瓷在心里祈祷。
菩萨冷冷的看着。
菩萨很忙,有时会漏掉信徒的企求。
出门时,方丈看了董瓷一眼,摇摇头,继续敲打木鱼,那是单调的声音,犹如我们的每一天。
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带团了,祝我好运吧。
董瓷在出门前吻了吻罗南,从心底说,她是喜欢他的,不讨厌就是喜欢,习惯就是喜欢。
第一个男朋友就成为结婚的对象,既幸运又幸福,别人这么说的。
董瓷摇头,不懂。
也许天意如此。
这次破例没有迟到。
游客四十人,混合团,东南西北。
只是市内一日游,早出晚归,免长途奔波之苦,人要想偷懒,总是能想出办法的,所以董瓷抢到这个团。
目的地是游乐园。
类似迪斯尼的那种,当然比起迪斯尼来,这里仅仅是皮毛。
车在开着,心情愉快,四十个人兴奋莫明,嚷嚷着让导游讲故事。
董瓷开始说:两个旅行中的天使到一个富有的家庭借宿。
这家人对他们并不友好,并且拒绝让他们在舒适的客人卧室过夜,而是在冰冷的地下室给他们找了一个角落。
当他们铺床时,较老的天使发现墙上有一个洞,就顺手把它修补好了。
年轻的天使问为什么,老天使答到: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
第二晚,两人又到了一个非常贫穷的农家借宿。
主人夫妇俩对他们非常热情,把仅有的一点点食物拿出来款待客人,然后又让出自己的床铺给两个天使。
第二天一早,两个天使发现农夫和他的妻子在哭泣,他们唯一的生活来源——一头奶牛死了。
年轻的天使非常愤怒,他质问老天使为什么会这样,第一个家庭什么都有,老天使还帮助他们修补墙洞,第二个家庭尽管如此贫穷还是热情款待客人,而老天使却没有阻止奶牛的死亡。
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
老天使答道,当我们在地下室过夜时,我从墙洞看到墙里面堆满了金块。
因为主人被贪欲所迷惑,不愿意分享他的财富,所以我把墙洞填上了。
昨天晚上,死亡之神来召唤农夫的妻子,我让奶牛代替了她。
所以有些事并不象它看上去那样。
全车人几乎都快睡着了很安静。
董瓷补充了一句,有些时候事情的表面并不是它实际应该的样子。
如果你有信念,你只需要坚信付出总会得到回报。
你可能不会发现……只有一个人笑道,导游小姐的故事说的非常好。
好个屁啊好,董瓷在心里说,就是想让大家睡着才说的。
否则呆会又要唱歌说方言,象小丑一样。
悄悄的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小哈欠,看了看说话的人,在哪里见过似的。
也许见的游客太多了,总有类似。
他笑起来很用力。
董瓷点头道谢。
陈奇看着这个女孩,在哪里见过似的。
也许见的女人太多了,总有类似。
她笑起来很真实。
有时候,看一眼就能够带走你的灵魂,有时候,相遇一万次也不够度过一个冬天。
(十八)各位游客,梦幻游乐场到了,这里有亚洲最大的摩天轮和中国最刺激的过山车,如果你有心脏病和高血压,早点和我说,我陪你们去坐旋转木马。
董瓷下车,对众人道。
一个导游,嗓门要响,心思要细,胆子要大,眼睛要毒,嘴巴要甜。
这是董瓷在公司全员大会发言时总结出来的自认为的导游五要。
陈奇的目光如钩,勾着董瓷的魂。
他的女人中没有一个嗓门这么响的―――在床上叫起来一定很疯狂。
嗓门大的人没有心计,何况。
陈奇喜欢没有心计的女人。
游客们像小学生一样在梦幻游乐场门口乖乖的排排队等待入场。
中国人太多,哪里都要排排队,公共汽车火车站飞机场超市银行包房……澡塘洗澡排排队,捐款灾区排排队,医院堕胎排排队,火葬场排排队,阴间投胎排排队,瓷儿一排就是七百九十八年,宋宁宗开禧元年初夏,瓷儿全身长着鼠皮饿死在笼子里。
陈奇一人坐在车里,和夏岩聊着,给我她的号码。
夏岩看了看他,摇头,她会杀死我的。
我怕。
一百元的那种红色是所有颜色中最漂亮的。
这是司机夏岩一天的工资。
为了一百元,夏岩把董瓷的号码给卖了。
不怕她杀你?陈奇收起纸条。
怕死不是共产党员。
夏岩笑着迅速把钱放藏在磁带盒里。
董瓷拿着小旗挡着太阳,难道我数错了?三十八,三十九,还有人呢……车里坐了一个。
陈奇看着她渐渐走过来,汗湿透衬衫,内衣的颜色是黑色。
要开园了,下车先生。
董瓷喊.掏出手帕擦汗。
手帕是黑色。
真有性格,黑色。
陈奇不知道董瓷喜欢黑色是因为黑色耐脏。
请自觉排在最后面。
董瓷张罗着。
走到梦幻游乐园的闸口,董瓷对验票的女孩说,让我们先进去,等下请你喝可乐。
夏天早晨的太阳和夏天中午的太阳一样毒辣,犹如分手后说你去死吧和说你这人其实很好一样毒辣,阳光下,每个人都是一堆待烤的鲜肉,未熟,先冒出满身油。
开始检票。
鱼贯而入,没有人抱怨,习惯了,旅游本身就是受苦,跟团如此,导游是董瓷例外,两千多个散客,几十个旅行团,只有董瓷的团第一个进入。
就为了一杯价值五元的冰可乐。
没有导游会买可乐给闸口检票的人,董瓷买。
一杯冰可乐五元,给团里的游客带来优越感从而在意见表上写上导游真优秀啊真优秀月底奖金五百元。
中午十二点餐厅前集合,这里是通票,坐任何设备都不要钱。
大家疯狂去玩吧。
董瓷对众人道,心脏病高血压的玩些文静的节目。
呼,全散了。
董瓷觉得一阵轻松,真有点舍不得这种感觉,习惯的,未必是自己喜欢的,自己喜欢的,通常是习惯的。
你怎么不去玩?董瓷看见坐在阴凉处休息椅上的陈奇,不舒服吗?胃有点疼。
陈奇看着翻滚的过山车,胃也在翻滚。
你等下啊,董瓷冲到车里,打开箱子,拿出胃药和矿泉水,飞快的跑回来。
吃药吧。
董瓷给的要是思达舒,自己胃痛的时候也吃这个。
陈奇接过矿泉水,盖子似乎打开过。
疑惑ING…哦,这个是吧,这是我自己在家里灌的水,干净卫生点。
董瓷凑过去轻轻说,这里的矿泉水都是自来水,喝了胃更痛。
谢谢。
陈奇感激道。
你做什么工作啊?怎么会有胃病?董瓷好奇的问。
厨师。
经常偷吃,所以胃可能撑大了。
陈奇拍了拍肚子笑着。
聊了一会,董瓷说,现在不痛了对吗,我们去坐过山车吧如果你不是胆小鬼。
不要,我有惧高症。
陈奇一动不动。
心理作用,我怕老鼠我还在餐厅吃过老鼠肉呢。
董瓷牵着陈奇的手向过山车处走去.前世放开了的手,今生相牵,即便素昧平生,芳草天涯,亦熟悉温暖,不再轻易落泪断肠。
要开始了。
怕不怕?董瓷看着身边的陈奇,怕就闭上眼睛,大喊大叫。
陈奇认真的看着她,你胆子很大。
哦,我怕鬼和老鼠―――我是说真正的老鼠。
董瓷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我没吃过老鼠肉,我骗你的。
过山车慢慢升高,升到最高点就会开始俯冲两个三百六十度,最恐惧的莫过于这样被折磨的过程。
陈奇害怕之余又庆幸,还好坐之前已经上过洗手间了,所以现在无尿可尿。
身体缓缓上升,睁开眼睛和董瓷的目光相遇,太阳反射着董瓷脸上细细的汗毛,这样的情景,梦里似乎经历过。
诸如此类,到得来生相逢,恰如经年离别。
俯冲下来,速度快。
董瓷眼睛使劲睁开,头朝下的瞬间,没有鼻子的女人抱着个男孩笑着倒立在轨道。
过山车从他们身体上呼啸而过,那阵风充满让人窒息的腐烂的气息。
瓷儿尖叫,鬼啊!!!!!!!!!!!没有人听见,尖叫声太多了。
那男孩模仿董瓷的尖叫,鬼啊!!!!!没有人听见,大家都很忙。
从过山车下来的时候,陈奇看着董瓷苍白的脸,没事吧。
董瓷摇头,我没事。
回到车上的游客已经疲惫不堪,玩有时候比工作累。
这是我最后一次从事导游工作,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在以后的日子里,大家也要像今天一样快乐。
董瓷的告别式简单。
陈奇看着她,她是一朵舒展的花。
(十九)不上班也好。
董瓷在电视前想。
那个男人,好像认识很久一样,厨师?董瓷想着就笑了,当他的女朋友一定可以吃的很爽。
未必,鞋匠都没有鞋子穿,厨师回家也不喜欢做菜。
有些时候事情的表面并不是它实际应该的样子.罗南上班去了,晚上要自己弄吃的,吃什么呢?买菜,外面下雨了,下雨很好,让人有莫明的烦恼,董瓷的烦恼就是没有烦恼,什么都很好,身体很好,胃口很好,爱情很好,房子很好,连垃圾桶里都没有垃圾。
罗南出门的时候提出去,说这样让他有成就感。
换衣服,到拐角处的超市买些菜。
打开衣柜,董瓷隐约觉得有人站在自己身后,猛的一回头,什么也没有。
衣服很多,却少了一件买菜穿的衣服。
叹气,坐在地上。
对衣柜角落里的那个戴着发簪的女人说,你总跟着我干什么,我欠你什么?既然出现,只能面对。
阳珍笑,鬼的笑是若有若无的幽深,说不出什么,睁着眼睛看着董瓷。
阳珍慢慢消失。
原来我是可以看到鬼的女人。
董瓷自我佩服,不怕不怕,第一次第二次害怕,习惯了就不怕了。
穿着睡衣去买菜,别人就知道你住在附近。
电话响了,董瓷一只手拿钥匙开门,一只手接电话,喂,你好哪位。
是董小姐吗?陈奇一只手拿钥匙开门,一只手打电话。
是哦,你是那个人吧。
董瓷把自己甩在沙发上。
陈奇坐在沙发上,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的耳朵很灵。
你不问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号码?因为我走之前你没问我的号码。
想见你,出来吃饭吧。
好。
董瓷想,晚上不用做饭了,真好。
陈奇想,晚上不用做饭了,真好。
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吃。
我要结婚了,你出现的很晚。
董瓷吮吸手指上的番茄酱。
炸酱面加番茄酱滋味十足。
你很自信。
陈奇看着她。
否则你干嘛约我出来,如果不喜欢我。
董瓷看着窗外的灯光,她们又在看我。
她们?陈奇看了看四周,你朋友?董瓷笑道,是啊,朋友。
叫她们一起来吃饭啊。
陈奇道。
她们不吃饭。
董瓷对窗外的三道影子挥手,在黑暗中渐渐消失。
吃完饭,董瓷到门口叫车。
陈奇说,我送你回家吧。
陈奇的车坐上去有奇异的安全感。
董瓷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心里一阵慌乱。
厨师,厨师?自己从未认识过一个厨师。
开车的时候,陈奇抓着董瓷的手,董瓷没有拒绝。
一个小男孩在车后面坐着哭,没有声音的哭,伤心的哭,他想做人,做不了,所以只有做鬼,无法投胎的鬼,无辜的鬼,人无辜的时候会哭,鬼也是,天天飘荡在这里那里,那里这里。
陈奇的家到了,男人送你回家你要问清楚是回你家还是回他家。
(二十)厨师住这么大的房子,真厉害。
董瓷环顾四周赞叹道,我还以为我家够大的。
共有三层,阳台上可以看见星星。
阳台下,小男孩在门口徘徊,进不去,门口有桃符,陈奇家里没有鬼,门外尽是鬼。
一个手拿铁丝勒住脖子皮肉外翻的女鬼问小男孩,你是新来的?我妈妈要我跟着瓷儿,现在进不去了。
小男孩呜呜哭着。
鬼的哭声就是晚上呼呼的怪怪的风声。
女鬼道,跟着她干什么?我们不能投胎……她...话刚说一半,靖姬飘了过来,揪着小男孩的脖子,回吧。
女鬼疑惑的往里看了看,摇摇头,趴在路上一个喝醉酒开着车的男人身上。
你是给总统做厨师,是吗?董瓷喝了一口阳台上的杯中血色红酒,仰头,舌尖弥漫美妙滋味。
其实,厨师是我的外号。
陈奇道。
我是变态杀人狂。
说完走过来舔了舔董瓷嘴角的酒,怕不怕?这是份有大有前途的职业。
董瓷笑着躲开他的第二个吻。
二楼的房间很舒服,床很大。
董瓷躺在上面如在云端,你有很多女朋友吗?陈奇抱着她,陌生友好刺激的拥抱。
人人到这一刻人人都是动物,行为不受意识的控制。
董瓷迷乱着接招,安慰着自己,就这一次,就一次,一次就好。
大床的好处就是可以让男人女人滚来滚去,变幻各种无聊透顶的姿势,发出各种无聊透顶的悦耳刺破夜空的呻吟。
董瓷想,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区别超过女人和男人的区别。
要得到一个女人的心,必须先得到她的人。
陈奇猎艳心得。
得到,顺利的得到,再次证明自己的雄性动物的魅力,陈奇看着自己怀里的董瓷心中一阵得意,她睡着了,睫毛一动不动,眉毛淡淡的象飞蛾的触须,口水流在自己肩膀上。
电话响,董瓷睁开眼睛,完了,几点了?十一点,怎么了?陈奇把电视的声音关到最小。
嘘,我老公给我打电话了。
董瓷对陈奇说,接了电话喂……马上就回家,在朋友家里。
优雅的把裤子穿好,董瓷赤裸上身对陈奇道,我们就到此为止了,以后各不相欠。
陈奇看着她,坏笑道,你会想我的。
以后别给我打电话了。
我马上要结婚了。
董瓷穿上黑色内衣,背对着陈奇,拜托,帮忙扣一下。
这个女人是陈奇遇见过最笨的女人,内衣的扣子都不会扣。
好事成双,再来一次吧。
陈奇觉得意犹未尽就这样让她走很可惜。
…….事不过三,再来一次吧。
董瓷想反正已经很晚回去,再晚一点也无妨。
…….天慢慢亮了。
董瓷最后一次说帮忙扣一下,陈奇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累极了。
董瓷笑了笑,走之前吻了吻陈奇的鼻子,我走了。
罗南看见董瓷回来,去哪里了,一晚上都不回家。
董瓷笑笑,还没结婚就要开始约束了吗?你以后不要这样可以吗?罗南无奈道,打量着慵懒倦怠的董瓷。
嗯。
我要睡了,昨晚打了一晚上的麻将,钱也输光了。
董瓷倒在沙发上,你晚上和我吃饭吗?不了,我晚上有事。
你好好睡吧,冰箱里有我昨晚给你买的消夜,等睡醒了吃一点,我上班了。
罗南从房间拿了小毯子盖在董瓷身上。
听见关门的声音,董瓷赶快从沙发上坐起来,打开冰箱,眼睛湿湿的,里面放着自己平时爱吃的鸭舌和蜂蜜面包。
电话响了。
是陈奇。
干什么,不是说不联络了吗?董瓷吃着鸭舌,挂了电话。
陈奇来不及说什么,只听见嘟嘟嘟嘟的挂线声。
(二十一)这里是陈奇的地下室。
这里关着的都是欠钱超过期限还不起的赌徒妓女,也有公务员,也有家庭主妇,也有流浪汉。
笼子就是他们的归宿,金钱是诱饵,钱就是钱,他们以为钱能买到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实际上钱只能买到世界上大部分东西的东西,有些东西买不到,比如命,比如爸爸妈妈。
他们借陈奇的钱,疯狂的挥霍,借很多,还不起,死都还不起,所以迟早就是死。
夏天,地下室的抽风机疯狂的工作,即使这样,也无法吸走那股腥臭,酸的人的汗味充斥着地下室。
怎么搞得这么臭。
陈奇对黑衣人说。
明天叫公司的清洁工来搞一下。
黑衣人头目对手下道。
加上头目一共有十个黑衣人。
赤身的男女混合在一起,一共有五个笼子,每个笼子五个人,每个笼子一个小洞,勉强可以轮流伸出头来获取食物和水。
饮水机没有水了。
陈奇皱眉道。
老大,你选。
另一个黑衣人走了过来,递过来木棍,尖端系着铁钩。
笼子里的人都露出恐惧的眼神,拼命后退。
他们早已经在进来之前喝过适量的硫酸,嗓子是黑色,喊不出任何的声音,不是人,只是暂时活着的动物。
陈奇走到第二个笼子前,伸进去铁钩。
是个健壮高个子的年轻男子,职业是牛郎,借了三十万赌资,一年未还,现在家徒四壁。
还钱不起,只有命偿。
铁钩钩破了他的手掌,牛郎痛苦的蹲在地上,血是健康的红色,一条红色的细流从笼子里流出来。
陈奇点点头,出去。
从地下室出来,空气真新鲜。
牛郎两只手死死抓住笼子栏杆,两个黑衣人架着他,高高悬挂,胸口动脉处拿粗粗针头一扎,那男人嘴巴张得硕大,塑料管连着空空的饮水机桶,满了,加上塞子。
尸体没有了血,惨淡的白色,两腿之间软绵绵的那一团曾经另多少有钱女人欲仙欲死,如今也如身体其他部位一样萎缩着,没有血的肉连进冷库的资格也没有。
笼子里其他人已经麻木,下一个是谁,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关心。
只是小心的把头伸出那个小洞喝污浊的水罢了。
你去送。
黑衣人的头目指挥着手下。
陈奇拿着杯子,打开饮水机致冷的开关,一桶的红色冒着泡泡,新鲜的人血很烫,夏天喝了要上火,需凉凉才喝。
打开开关,接满了一杯,一饮而尽,流到胃里,安心安心。
耳边响起董瓷的话,干什么,不是说不联络了吗,心里一阵失落。
忘了吧,反正女人很多。
晚上吃的是火锅,到地下室选了一个女人,只挑了胸部和腰部的肉,薄薄的切了,带点血丝,涮一涮,蘸点芥末,微微的酸辣,算是勉强可口。
睡了一天,董瓷晚上一个人吃饭,叫了外卖,一个人吃反倒不知道吃什么,所以才叫外卖。
皮蛋瘦弱粥加咸菜丝,一勺一勺的吃,莒菊仙在镜子里看着,祈求的眼神。
这三个女鬼搞什么鬼,天天都来。
董瓷看着镜子,还有那个小孩。
忏悔,忏悔,为昨天晚上的出轨忏悔。
越想忘记,越无法忘记,无法忘记是因为不想忘记。
有人敲门。
镜子里的女鬼消失。
(二十二)罗南回家的时候,董瓷在沙发上看着他痴痴的笑,亲爱的,去洗个泡泡浴。
浴缸里的水已经放好,泛着嫩绿色的泡沫,董瓷加了新鲜的绿茶。
罗南笑道,无事献殷勤.你洗不洗,不洗我把水放了。
谢谢,我去洗,就去就去。
罗南脱下外套,你在床上等我啊。
罗南赤脚滑入浴缸,旁边是一个杂志架,有一大叠书,准备的还有一杯温热牛奶。
浴缸酝酿绿茶清新香气,闭上眼,一天中最惬意的莫过此刻,下班回家有个漂亮可爱女人为自己送上拖鞋,放好洗澡水,真是享受―――可惜这样的事情很久才发生一次,通常自己晚回家时董瓷都睡着了,打着鼾,口水流在枕头上。
要么就是一边看电视一边说亲爱的你回来了啊去洗澡吧洗完以后帮我放好水我也要洗。
罗南在浴缸里睡着了。
梦见一个陌生女人,走到浴缸里,从毛茸茸的嘴里拖了一只老鼠出来,扔给他,老鼠站在罗南肚皮上,全身湿漉漉,肚皮很滑,老鼠跌入浴缸里。
醒来全身是汗,泡的太久了,站起来险些滑倒。
裹上浴巾,到卧室,董瓷见他进来道,你这个痞子连裤子都不穿。
穿了还不是要被你这个痞子脱掉。
罗南掀开浴巾,笑着说,大象,大象……董瓷闭上眼睛也在笑,真痞啊你,我冲凉去了。
罗南钻进被子,抱着董瓷,大象的鼻子已经很长了,你要快点回来。
把灯调暗后,美美的把头枕在手臂上打开电视看新闻。
浴缸的水仍是那么绿,这个家伙,洗完也不知道把水放了真是。
说完把带着塞子的链条一拔,咕噜咕噜,水位一点点下降。
什么东西堵住了这么慢?董瓷伸手到洞口处一掏,软绵绵的一团肉。
是一只老鼠。
淹死在泡泡浴缸里喝饱了绿茶的老鼠,肚子鼓鼓象青蛙,眼睛凸出,灰色,尾巴短。
到厨房拿筷子夹出来扔下楼,轻微的砰一声,死去的老鼠由淹死演变为摔死。
消毒水的味道代替了原来的芬芳,董瓷戴着手套擦洗浴缸,一遍又一遍,直到胳膊累得抬不起来。
站浴,水顺着大腿流下,浴缸很干净,消毒水的味道原来是这么好闻。
回到床上,罗南已经睡着。
睡在罗南肩膀上,什么梦也没做,睡的很香。
爱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和喜欢的男人睡觉,爱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和喜欢的女人做爱。
董瓷在同事中唯一的朋友就是柴文秀,尤其是上次两人一起去寺庙烧香拜佛,更是让董瓷觉得这份友情非常难得。
柴文秀看见罗南开车把董瓷送到商场门口时艳羡不已,你真是幸福,不用上班,逛街都有人送。
我们家海明就没有这份心。
幸福?每个人都只看到别人的幸福忽略身边的幸福。
买完东西吃东西,吃完东西再买东西。
八点,柴文秀坐董瓷的顺风车回家,对罗南道,谢谢你提供的方便。
哪里,她没什么朋友,你来陪她我很感激。
罗南对柴文秀笑道。
柴文秀进门,海明正在电脑前,又去买东西了。
买衣服。
柴文秀倒在沙发上,看着一本正经伏案苦读的海明,我说你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也没见赚什么钱,选这个破学校的破专业,一点用也没有。
吃饭了吗?海明扶了扶眼镜,冰箱里还有我中午吃剩的饺子。
饺子饺子,又是饺子,天天都吃饺子。
柴文秀发着牢骚,看着桌上的帐单,管理费,水电费,银行扣款单,电话费。
三十二年的房屋按揭,不知道要还到何年何月何日。
打开电视,六合彩的节目被新闻屏蔽,到楼下问小卖部的阿明,又没中,亏了一千块。
阿明安慰道,下期,据说有内幕消息,文姐一定行的。
柴文秀顺便买了一袋方便面,再信你一次。
澡也没洗,直接上床了。
海明上床,你今天真香。
柴文秀扭过身去,别吵,明天星期一得带团呢。
逛街累死了。
海明叹了一口气,关灯,肚子有点饿,看看身边的女人,翻身,睡了。
陈奇坐在办公室,反复的拨打那个号码,只有一个冷冷的女声,您拨的电话号码不存在。
不存在?不可能。
陈奇在星辉找到了前台小姐所说的董瓷唯一的好朋友柴文秀。
我不认识你。
柴文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可是我想认识你,我知道你是董瓷的朋友。
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陈奇道。
柴文秀心里一阵喜悦,表情却很冷漠,那随便你。
下班前,打电话回家,海明,我今天有客户要谈,你自己吃饭。
陈奇的车果然停在门口,柴文秀想,我可怜的海明,如果我和你分手不知道你脆弱的心灵是否能够承受。
餐厅的气氛很好。
柴文秀微笑着,现在认识了。
柴小姐的身材很好。
陈奇举起酒杯,能邀到你真是荣幸。
哪里哪里。
哪里都是。
法国菜比饺子看去来好吃,味道却不敢恭维,柴文秀心想。
我想知道董瓷的新号码。
陈奇耐心的看柴文秀吃完最后一道甜点。
原来你请我吃饭是为了这个。
柴文秀有点失望,她都订婚了。
而且没有经过她的允许……陈奇拿出一张卡,密码是000000,你用完后再打电话给我吧,对不起,我有事先走了。
我的电话号码写在卡的背面。
这是柴文秀今年最走运和最倒霉的事。
一个星期后,陈奇接到柴文秀的电话,不仅董瓷的号码和连住址都有了,陈奇得意的把腿放在办公桌上。
世界上没有钱买不到的人心。
(二十三)生日快乐。
罗南捧着一束巨大的百合花。
董瓷笑了。
虽然她最喜欢的花不是百合。
生日party定在海景酒店,来了很多人,几乎都是罗南生意上的朋友。
柴文秀还没来,柴文秀对海明说董瓷过生日你就要考试在家看书吧那种场合不适合你,海明感激道还是你了解我。
陈奇在车上对柴文秀道,董瓷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难得。
否则我也不会提前一个月知道她的生日。
柴文秀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罗南看见陈奇的那一刹那觉得寒冷。
陈奇看见罗南的那一刹那觉得象自己。
董瓷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你们…..好。
好啦,你自己的朋友来了,我要去招呼我的朋友去了。
罗南吻了吻董瓷的脸,晚上咱们一起回家拆礼物。
罗南看了陈奇一眼,你就是海明吧,柴文秀真有眼光。
董瓷推着罗南,你去那边嘛,我在这里和他们聊天就好。
柴文秀吐吐舌头,对不起我去洗手间。
不是说不联络了吗?董瓷惊恐,内心喜悦。
我爱你与你无关。
陈奇说。
你也看到我将来的老公了,我们没可能的。
董瓷左顾右盼,象在做贼一样。
罗南走过来,拉着董瓷的手,快点,马上要开始了。
焰火冲天,银舌狂舞,董瓷开心的笑脸映衬在夜空中,陈奇悄悄的走了,不喜欢焰火,即使是漂亮的焰火,短暂绚丽,美好的虚假,激情燃烧后天空并没有留下什么。
董瓷这样的笑,装的很象,连自己都差点骗过去了。
陈奇走的时候回头,和董瓷眼神相遇。
犹记前尘往事,亦相隔千里,不复重来。
她为什么还不死?小男孩尼达祖问着角落的靖姬。
你问我我问谁?靖姬冷冷的看着热闹的人群,你以为她活得很快乐吗?罗南喜欢董瓷的原因是已经习惯了,不伤脑筋。
董瓷喜欢罗南的原因是已经习惯了,不伤身体。
接了电话,打电话的人就在楼下,罗南十五分钟前已经去公司,陈奇说,五分钟后,你不下来我就上去。
五分钟,五分钟能做什么。
董瓷手忙脚乱的换衣服,梳头。
睡懒觉真是个坏习惯。
下楼的时候看见陈奇坐在车里。
你忘记洗脸了。
陈奇道。
你放过我吧。
董瓷的嘴边残留牙膏泡沫。
别担心,我只是带你去看你的生日礼物。
开了两个小时还没到,车子驶出市区到了郊外,你想先奸后杀还是先杀后奸?董瓷皱眉问。
呵呵。
陈奇笑着。
你自己说你是变态杀人狂啊。
董瓷瞄了瞄陈奇的嘴巴。
你又不是欠我钱还不起杀你干什么。
要是欠了还不起呢?当然是以身相许,笨蛋。
陈奇飞快的吻了一下董瓷的鼻子,我为什么要喜欢你,知道吗?说啊。
说出来你不会相信,我在认识你之前梦见过你穿古代衣服的样子。
陈奇转了弯,快到了。
董瓷扁扁嘴,切,这么俗套,你以为写小说啊,你不如说你觉得我长得象你第一个女朋友比较好点。
太阳悬挂在头顶。
绿色竹林青翠,心旷神怡。
这里很美啊。
董瓷呼吸着纯净的空气。
前面就是属于你的生日礼物。
陈奇说。
董瓷快步走出竹林。
推开园子的门。
满目的玫瑰,风中摇曳,空气满是玫瑰的香气。
露珠蒸发,静谧午后,花瓣铺满小径。
董瓷没有拒绝这样的生日礼物和这样的吻,也没有拒绝陈奇的爱抚。
董瓷的玫瑰园玫瑰的根吸取着尸体的养分,开的比任何地方的玫瑰都要绚烂。
可惜董瓷没有晚上来看,否则可以看见敞开内脏的男人女人在玫瑰园里无尽消魂的奇景。
因为这里是陈奇的玫瑰园。
(二十三)一个人可以同时爱两个人甚至三个人吗?可以,如果不被发现。
董瓷在两个男人之间周旋,在海浪中脚踏着两只船,风不大,所以踏得安稳。
忏悔,内疚,对罗南体贴细心。
你越来越乖了。
罗南说。
好像我以前不乖一样。
董瓷裹着被子,看着他。
罗南更像自己的亲人。
陈奇对董瓷说,你能不能不回去,我想你在这里睡。
这是最后一次了。
董瓷说。
你快结婚了吧。
陈奇握着董瓷的手,很喜欢他吧?是。
我们快结束了。
秋天到,十一近,婚礼快来了,想到这,董瓷有点烦,女人为什么不能嫁两个男人。
上星期去城里最有名的王瞎子那里算命,算命先生说和罗南八字并不合适,问为什么,说是有更强大的力量阻止。
是谁?董瓷问。
前世冤孽。
王瞎子叹气,好自为之。
给王瞎子钱道,求您想办法。
钱被退回,我拿不起这个钱,这是天意。
女鬼们越来越闹,习惯了,就好,反正看久了就这个样子,也不吵闹,只是带些阴冷的风,多穿几件就是。
柴文秀很忙,但是不知道忙什么,这和这个城市很多人一样,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海明忙着他的博士学位,据说准备读双的,柴文秀快疯了,六合彩买多了就上瘾,赌博吸毒和做爱是一个道理,让人上瘾容易戒除难。
柴文秀来电话了,借钱的事,董瓷回绝了,我还没结婚,拿不出那么多。
这就是朋友,柴文秀唾弃的想,到了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
高利贷不是人人都借得到也不是人人都还得起的。
柴文秀在地下室前说,我有办法,最后一个电话,求你,一定可以。
黑衣人冷冷的点头。
董瓷,救命啊,先到你家罗南那挪一点,我很快就还给他了,我快死了求你。
柴文秀的声音颤抖着。
你等等吧,唉,我去他公司好了。
董瓷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三十万,也叫挪一点,罗南又不是取款机,唉。
董瓷打车到罗南公司,拿了张支票,罗南倒是没说什么。
喂,你在哪里啊,钱拿到了。
在风花苑。
黑衣人拿过电话。
董瓷想,文秀在陈奇家附近干什么。
拿钥匙开门。
准备先进屋子喝点水再找柴文秀。
你总算来了。
正在午睡的陈奇抱着董瓷,想我了吧。
你们院子里住着放高利贷的吗?董瓷回吻着,柴文秀借了人家钱还不起,我给她送钱来了呢。
啊?晕死。
陈奇打开电话,喂,放那个女的上来。
柴文秀死里逃生,钱也不用还了,还赚了一顿晚餐。
我明白来找你。
董瓷依恋着陈奇的怀抱。
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回去的出租车上,柴文秀抱着董瓷说。
原来,这就叫最好的朋友。
树上,一片叶子掉下来。
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来不及预兆。
死神在来的时候从来不给任何人通知。
柴文秀死在出租车上,出租车和对面的货车相撞。
出租车司机喝完同事的喜酒匆匆上路,也匆匆奔赴黄泉路。
董瓷的身体飞到前面的座位,撞在挡风玻璃上,头骨裂开。
躺在医院,和死去相差无己。
罗南守着哭泣道,如果是植物人我也会娶你的,你一定要好起来。
海明不用守着,柴文秀的尸体在冷库里散发白色清烟,已是面目全非。
董瓷的父母不知道,没人敢让他们知道。
陈奇不知道,他在家里吃人,烤熟的一个人,正面和背面都很熟的一个男人,全身熟透,滴着油,火很旺,肉很香。
心情很好,打董瓷的电话想问她明天要不要去玫瑰园看玫瑰,没人接,是和他未来的老公做爱吗?想到这里,陈奇一阵嫉妒,割了男人胳膊上一块肉,狠狠的嚼,这次意外的噎住了,眼泪掉下来。
(二十五)我怎么在这里?董瓷的魂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肉身:头上包着纱布,黑眼珠凸出,嘴角僵硬。
罗南憔悴的脸紧紧的贴着董瓷的手背,这时门开了,医生拿着一个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瓶,对罗南道,你是家属吧,,记得给病人每半个小时拿棉签擦擦眼眶,病人不能眨眼睛,眼眶很快就会干。
晚上需要请个特护。
医生,她到底有没有可能活下来。
罗南一夜未睡,声音哑,低低的。
等吧,不排除奇迹发生的可能。
我们靠输液给她维持一段时间。
医生拍了拍罗南的肩膀,但愿她能醒来,每天多和她说说话.病房剩下罗南和那个曾经活泼的像个兔子的董瓷。
小心的拿棉签蘸了玻璃瓶中的液体,擦拭董瓷鼓出来的眼球,人工眼泪顿时充满了董瓷的眼眶,顺眼眶流出。
我才是该死的人,我为什么不来接你……罗南眼泪掉下,透明略带咸味,为自己爱的人流下的眼泪很珍贵,可惜是徒劳,欢爱逝去,只剩一寸相思一寸灰。
斜阳黄昏,天渐黑,窗外秋风卷起枯叶。
魂已飘出去,与枯萎的叶子一起,随风逝去。
现在我要走了,我知道你一个人睡在这里一定不习惯…….罗南的眼泪一滴滴滑落,看着一动不动的董瓷,你知道吗,离开你,我会睡不着……我很想你回家,你听到了吗?没有任何反应。
植物人就是像植物一样的人,和植物说话是没有丝毫反应的,所以叫植物人。
护士走过来,罗先生你回吧,我会照顾她。
我明天下午会过来,辛苦你了。
罗南红着眼睛依依不舍放开董瓷的手,毫无温度的手被握得已经温暖,放开,瞬间变凉。
董瓷飘到上次烧香的寺庙,方丈在门口招手。
我死了吗?你能看见我吗?董瓷大喊,你告诉我我要去哪里。
方丈双手合十,前生故人赠我鞋一双,今世贫僧指你路一条。
我不想就这样死。
董瓷呜咽。
莫担心。
你本不该绝。
方丈递来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一路走好,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别舍不得。
阿弥陀佛。
方丈入寺,寺门关,董瓷入佛门无门。
远处却来了两个朦胧的人影,头顶圆筒形的高帽。
一个白得像白昼,一个黑得像黑夜。
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董瓷抖抖的,忽然想起了周星驰的大内密探零零发里痛殴黑白无常的镜头,忍不住笑了。
冤魂,你笑?白无常手拿铁链很是郁闷。
你带我去哪里?董瓷把手伸到方丈给的包包里,掏出的是一张闪着金光的钱币。
黑无常惊讶,谁给你的?普通冥币是灰色,更高一极的是银色,金色的通常只有神仙才用,阴间即使有,也仅仅收藏,谁也舍不得花,阎君拥有少许,很多小鬼甚至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亏得黑白无常算是中基层干部,虽然是第一次见,倒也识货。
一人一张。
董瓷从包里掏出两张。
黑无常道,今天,今天真是…..白无常瞪了黑无常一眼,预备――开始。
今天真是我们的幸运日啊!董瓷道,嗯,这次说得很整齐。
另外三个影子还有一个小影子跟在董瓷身后,董瓷问白无常,后面的家伙干什么跟着我?他们应该是跟你前世有仇,想等你灵魂出窍后到地府找阎君求情让他们早日投胎,否则要做足七七四十九世的鬼才能为人。
白无常解释道,至于有什么仇,我也不清楚,鬼海茫茫,这样类似的事太多了。
那么多死人,都要你们两个来抓魂,怎么忙的过来啊。
董瓷好奇的问,对跟在后面的四个影子已不在意,做人的时候都不怕,何况现在做了鬼。
哦,这个问题问的很好,很多人问。
白无常道,也不是每次都是我们去抓,有的自己能找到鬼门关的路,像撞死的那个醉酒司机和你的那个朋友,还有的恶人魂飞魄散了,也有些积善积德的好人死去后有瑞气上升就直接升天了,当差的负责抓鬼的鬼成千上万,何止我们。
黑无常终于逮到机会说话了,今天我们是出来闲逛,想不到遇见你,真是我们的福气。
董瓷点点头,我懂了,并不是每个死去的人都要入地府,也不是每次都由你们来勾魂对吧。
姑娘真是聪明,我们走吧。
白无常做了请的手势。
我还有一个问题。
董瓷道,为什么你那么白,他那么黑?白无常道,我不喜欢晒太阳所以很白。
死去的时候尸体上都抹了防晒霜。
我连内脏都是白色的。
美白的秘诀原来是少晒太阳。
黑无常道,我很黑的原因是我死在非法挖掘的小煤窑里,当时周围很黑,我的眼前也一黑。
董瓷同情的看了黑无常一眼,那你们怎样就当上了地府使者?黑无常道,参加三年一度的地府公务员考试就可以了,不过据说一年题目比一年难。
你有金冥币,肯定能买到题目。
我有路子,怎样?白无常插嘴道。
董瓷扁扁嘴,走吧,谁希罕在地府当鬼差。
走到一个山洞般的入口,几个鬼鱼贯而入。
董瓷脚踩在地上,粘粘乎乎的像走在沼泽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很黑,几乎没有一丝光线,只凭直觉往前走,黑白无常沉默起来。
在路上经常有地狱小鬼横在路边,董瓷从怀里的掏出银色冥币一张一张的给。
买路钱总是要给,阎王好见,小鬼难缠,阴阳两界,如此类似。
陈奇在等董瓷的电话,等不到。
打过去,打不通。
答应是要来找自己的,为什么失约。
陈奇的心忽然痛的很厉害。
答应的事情不一定能做到,通常是这样。
比如那人死了或变成植物人,植物人很快乐,不快乐的人都是记性太好、个性太认真的人。
所以陈奇不快乐,得到了不快乐,得不到也不快乐,因为自己不想快乐,所以柴秀文的电话也打不通。
第二天到星辉旅行社一问才知道一个死了,另一个变成植物人。
晚上到医院,看到董瓷,无言。
护士问,你是董小姐什么人,现在才来?朋友。
陈奇关好门出去。
(二十六)孟婆在等候,出售各种味道各种颜色的靓汤,卖汤水的越来越多。
往日免费施舍的孟婆汤已经不再流行。
但还是要喝。
董瓷行礼。
孟婆道,你不用喝,判官交代过了。
迈过奈何桥,无尽繁华。
判官道,你阳寿未尽,择日返回阳间吧。
董瓷跪下道,阎君,我有一事相求,后面这三个女鬼和这个小鬼前世和我有仇,虽然我不知道什么仇,但是我想求你饶恕她们。
阎王冷笑道,凭什么?董瓷从怀里掏出小包,把金色冥币全部拿出来。
阎王的眼睛发光,哪位神仙赠你?我在阳间花钱时从不在乎钱是从哪个银行取出来的。
董瓷笑着呈上,仔细看了看阎王,如果他是个人,肯定是个很迷人的人。
黑白无常禀报,阎君,现在地府往阳间的人太多,要等候些日子。
阎君在桌上拿了跟红绳给董瓷,系上吧,红绳变黑之时,你就到入口处排队还阳,至于那几个冤魂,判官会处理。
阎君收好金冥钞,你要是无聊,就让黑白无常带你去逛一圈。
我现在要去参加神仙会了。
神仙会,那里有很多漂亮的女神仙。
比天天见你们这些讨厌鬼好玩多了。
阎君在心里道。
转身离去。
黑白无常像导游一样带着董瓷四处游玩,看见一个通道,上面写着六个字:念前事,怯流光,一个小鬼在门口歪歪的站着。
是什么?董瓷问道。
白无常比黑无常活泼,抢先道,看自己前世的地方。
董瓷走到门口,原本站的歪歪的小鬼立刻站得笔直,黑白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官大一级压死鬼。
最少多少。
白无常问道。
十张,不能少,如果是别人最少二十张。
小鬼把肠子塞回剖开的肚子里去,董瓷一阵恶心。
不如你就在此地逗留,我和黑兄有事要办,稍后再来接你如何?白无常道。
也好,麻烦二位。
董瓷从小包里拿钱递过去。
黑白无常离去。
念前世,怯流光,董瓷报上姓名生辰八字,小鬼带她进入一间阴冷的屋子,屋子中间一块巨大的红色石头。
温度能高点吗?顺便拿张凳子来。
地府本来就冷,这里似乎冷在骨头里,顺手递过去一张银色冥币。
小鬼点头,可以可以。
我们这里还有特别英俊的男鬼陪看,要不要来一个?董瓷摇头,我不喜欢这种相遇的方式。
小鬼拿钱出去,温度果然比刚才高了些。
坐在凳子上也很舒服。
渐渐的,石头显出董瓷的前世,蝗虫和惶恐的脸,流血的指甲,秋风茶楼的人声,掉在地上的馒头,尼玛霸道的笑容,紫檀木琵琶,衣冠不整枕边鸳鸯,离别时的泪如倾,剥皮的老鼠剥皮的人,错过的拥抱,后院的人肉,万鼠坑里的残骸……董瓷落泪,原来我前世是这么命苦的一个人。
委屈不自知。
尼玛?你在哪,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告诉你我是谁。
董瓷看着自己系在手腕上的红绳,问道,往前世的路哪里走?董瓷把最后两张金冥币塞在黑白无常手里。
黑白无常相视而笑。
黑无常道,我可以送你去,但是红绳变黑的时候必须回来,否则就还不了阳了。
董瓷点头,谢二位。
白无常道,第六百八十号房子里的一百一十六号门就是你的前世之路,从哪里去,记得从哪里回。
董瓷道谢不已。
路口立着一个牌子:前世别离不知悲,今生沉吟各自知。
董瓷小心翼翼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第六百八十号房,密密麻麻的房门。
好奇心顿起,这些房间里都是些什么?董瓷推开了其中一间。
屋子很大。
一个女人坐在薄纱中,旁边的宫女摸样的女子问一个男人:段公子,你这一生之在什么地方最是快乐逍遥?那个叫段公子的脱口而出:在一口枯井的烂泥之中。
众人忍不住失笑。
董瓷知他为什么在枯井的烂泥之中最是快活逍遥。
有人低声讥讽:难道是只乌龟,在烂泥中最快活?那宫女抿嘴低笑,又问:那你生平最爱之人,叫什么名字?段誉听那宫女问到自己最爱之人的姓名,本来冲口而出,便说,除了父母就是王姑娘了。
第三问是:段公子最爱这人相貌如何?很漂亮。
段誉老实回答。
无聊。
董瓷刚想溜,宫女道,既然来了,给个面子,答完再走无妨。
董瓷道,我这一生中最快乐逍遥的地方是在一张床上,最爱的那个人的名字叫XXX,他的长相有点胖,粉可爱,听不懂吧,我走了,祝你们幸福。
关上门,打开另一张门。
一个男人被一个和尚拖着在地上,男人咬牙道,我不走,我不出家,我要我娘子。
和尚道,蛇妖会要了你的命,施主你听我劝告方是上策。
董瓷大骂道,法海你这该死的多管闲事的臭东西,人家夫妻和气你嫉妒都吧,你去死吧,你死了以后要遗臭万年的。
法海听到叫骂声一回头,看见董瓷,挥掌来击,董瓷赶紧缩回头,关上门,嘘了一口气,真险。
还是找自己前世要紧,各人自有各人的烦恼。
罗南看着躺在床上一点一点瘦下去的董瓷,胸口的肋骨渐渐显露出原来的形状,皮紧紧裹着骨,而眼睛分明显得更大。
我不会放弃你。
罗南握着董瓷的手,你要坚持,等你醒来,怎样都依着你行吗,你说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董瓷听不见。
陈奇总是选择很晚的时候来,发疯似的终于寻得了,却发现只剩一具躯体.坐到凌晨,临走时从不忘记吻董瓷冰冷干枯的嘴唇,虽然它曾经那么温暖滋润。
陈奇在医院门口碰见过罗南,心照不宣。
罗南知道他不是海明,参加柴文秀葬礼的时候罗南见过海明,这个傻傻的书呆子,已经悲伤到无以复加,不停的自责,自责,书也念不下去了,要供房子,不工作,谁供房子,以前有柴文秀,现在柴文秀死了。
他很悲伤。
两个不同的男人,都希望董瓷能快点醒来,快点醒来拥有她的未来。
(二十七)董瓷的头浮出水面时大呼救命。
周围的宋朝群众在桥边袖手旁观,中午吃完饭有热闹看是最好不过的消遣。
看来这是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见义勇为奖金在当时还未设立,许多人指指点点,有个女子落水了。
学会游泳是多么有必要。
还好是夏天,否则不淹死也冻死。
还好是条小河不是大海,否则不冻死也咸死。
扑腾了半天才发现河水浅的可怜,大概就是小马过河里的那条河,只要不是猫,都淹死未遂。
落汤鸡一样爬上岸,丝绸衣服弄湿很是性感,贴着玲珑有致的身体,象美人鱼。
董瓷又热又饿,向附近看热闹的卖鸭梨小贩打听道,大哥,请问秋风茶楼怎么走?小贩看着她,你买个鸭梨我就告诉你。
你真势利.董瓷说,你先告诉我我就买你的鸭梨。
就在你旁边。
小贩道,现在你可以买我的鸭梨了吧。
我身上没钱。
董瓷看着旁边的秋风茶楼,你真好骗,我眼神真差。
秋风茶楼,人声鼎沸。
李秋风看见一个女子,貌美如花,全身湿透,在太阳下很耀眼。
顿时走出来,喝茶吗姑娘。
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董瓷白皙的脖子。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董瓷甩了甩头上的水,然后模仿狗狗甩水的动作抖抖全身。
我觉得你长的很像……李秋风的心扯一扯。
很像你死去的女儿是吧。
董瓷看着他,很老土的搭讪,唉。
我在你这里等个人,等他来了我就走。
李秋风惊讶,然后一笑,请进请进。
然后对着里面的跑堂喊,小三,奉茶。
坐等右等,尼玛怎么还不来,天快黑了。
董瓷着急,他不来,连茶钱都没人付怎么办,趁李秋风不注意,一溜烟跑了。
卖鸭梨的小贩仍然在卖鸭梨,世道在变,卖鸭梨的不变。
你知道尼府在哪里吗,这次我一定买你的梨。
董瓷诚恳道。
小贩没理她的问话,看着前面奔跑的人群,收起摊子就跑。
董瓷气喘吁吁的跟在他后面道,大哥,你跑什么?官差来了。
这里不允许摆摊,我不跑干什么?小贩停下脚步,尼府就在前面,我正好要去那里摆摊,一起吧,看你也生的伶俐。
哦是吗?董瓷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沾沾自喜。
女人就是这样,因为别人一句无心的称赞而忘记本来存在的烦恼与危机。
跟着小贩走,小贩是山东人氏,董瓷恭维道,山东是出美男的地方啊。
小贩一边走,一边道,算你有眼光。
尼府到了,很气派,老远就看见门口两个汉白玉大狮子张牙舞爪,还挂了很多红色的灯笼,董瓷自言自语道,还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呢。
山东鸭梨英俊小贩道,你帮我看一下摊子,我去方便一下。
董瓷问,大的小的?大的。
小贩把篮子放到地上,从一个鸭梨上剥落一张小纸,我不来你别走,多谢。
小贩一走,董瓷坐在地上,挑了个大鸭梨,狠狠的啃起来,真好吃,免费的就是好吃。
尼玛喝了口茶,对床上的阳珍道,你歇着吧,我逛逛花街去。
老爷,我就是一天身体不适,你就要去逛花街……害人家又要独守空房。
阳珍埋怨道。
男人憋着会得病的。
尼玛捏了捏她的大腿,身体不适就应该在家好好养着。
董瓷吃完鸭梨,左顾右盼,门开了。
尼玛出现。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是扑上去狂喊,老爷我是你来世的爱人还是怎样?背上已经急得出痱子了,胳肢窝也因为紧张而发痒。
尼玛从董瓷身边漫过,毫不在意董瓷的出现。
不要轻视小摊小贩。
董瓷脑子里闪过一句名言。
尼玛觉得脚下响起小小声脆脆的。
一只蟑螂罢了,老子吃人都吃,小意思。
尼玛踢开蟑螂的尸体。
董瓷扑过去,抓起蟑螂,大叫,小强 你死的好惨啊 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就连一口饱饭都没有吃过 想不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5555555555555555。
烦恼的时候想想周星驰。
董瓷经常这样做。
尼玛快晕过去,今天怎么遇见这样的事情,看这女子哭的伤心,又颇有几分姿色,温情问道,你想怎么样?我没有钱,没有家,你说怎么办?董瓷的眼神楚楚可怜,电力四射。
尼玛朝屋内喊道,廖勇,新来个丫鬟,安排一下。
就这样,董瓷进了尼府。
换了红色肚兜披上红绸外衣,头上插两朵花,简直貌若天人。
卖鸭梨的小贩回来后看见鸭梨筐前无人,点点数少了个鸭梨,狠狠道,女人说的话果然不可相信。
(二十八)董瓷抱着尼玛,你怎么会叫我来?你很奇怪,说话和说话的声音。
身体和身体的味道。
尼玛脱光光,象厚厚的棉被一样压在董瓷身上,很舒服,彼此。
董瓷被吻着,老爷,我要名分。
我不要当丫鬟。
你让老爷高兴,什么都给你。
尼玛着魔似的抽动。
董瓷喊着,快,快,快。
不是叫老爷的动作快,是抓紧时间改变自己的前世,红绳变黑就必须回去了。
第二天尼府加了个四太太,张灯结彩。
阳珍三人看的眼红,酒席是流水席,镇上的人想吃就吃,白天吃到晚上。
红绳系在手腕上,安全的红色。
董瓷笑得花枝乱颤。
尼玛看着董瓷,你还想要什么?董瓷一脸红润,指了指阳珍的头,我要那簪子,漂亮。
你就依了她吧。
尼玛对阳珍道。
阳珍心里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笑脸浮现,原来四太太喜欢这个,拿去,姐姐那还有不少,都拿去。
董瓷拿着簪子细细看着,就是这根簪子曾经划破自己的脸。
现在不会了。
靖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肚子里的小朋友用力踢着,一阵幸福的轻微的痛。
莒菊仙习惯了,年老色衰,见惯不惯,喜怒哀乐已经不再挂在脸上,这样的女人,才是真的老了。
董瓷想着。
尼玛瘦了,被折腾的。
夜夜耕耘后还要陪董瓷聊天,讲些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或者听董瓷说些自己根本听不懂的事情,比如将来怎样怎样,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打鼾,即使打鼾,董瓷问,老爷,我说到哪里了?尼玛迷糊中答道,讲到你当什么导游的时候了。
董瓷依偎在尼玛怀里,老爷,休息时间到了,我们再来一次吧。
尼玛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看见蟑螂要躲远点。
一人得宠,三人冷落,自然心不甘,情不愿。
董瓷明白,便又在枕畔问尼玛,老爷,她们三个嫉妒我怎么办?随你怎么办?尼玛只求能好好睡到天亮。
靖姬是个威胁,是的。
董瓷走出尼府的时候,卖鸭梨小贩简直晕倒,一筐子的鸭梨洒了一地,这是谁啊,珠光宝气,艳丽无比。
你给我去买个东西。
董瓷丢下一张银票一张纸条,剩下的给你妈买衣服穿,不用找了。
鸭梨小贩瞠目结舌,是是是。
次日,东西买来了,董瓷拍拍他的肩膀,送你个礼物。
没错,又是一双鞋,一双特殊的鞋,董瓷自己亲自做的,她想,能来尼府,和卖鸭梨小贩似乎有着某种联系,为什么不好好感谢他呢,他是个率真轻信别人的人,和自己十分相像。
这是什么古怪的鞋子,怎么是这个样子?鸭梨小贩穿在脚上,很舒服,还有鞋带。
穿上这双鞋子,你再也不怕被官差追了。
董瓷掩嘴笑了。
为什么?穿上这双鞋子,你会健步如飞。
董瓷道,你看官差又来了。
鸭梨小贩收起篮子,果然一溜烟就不见了。
专门用来跑的鞋子,就叫跑鞋。
鞋垫是用银票缝的,董瓷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报答他,总不能把他的鸭梨全买下来吧,鸭梨很难吃,董瓷喜欢吃榴莲,榴莲榴莲,流连流连。
东西是给靖姬准备的,中午时分,董瓷亲自从厨房端出来,二太太,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
靖姬看着尼玛。
怎么,怕是毒药?董瓷看着尼玛,自己喝了一口。
靖姬抖抖的喝下,还好不是毒药,她没有死。
一天后,靖姬肚子里的胎儿死了,此时有胳膊有腿。
彼时化为一滩血水,是谁刺破你的子宫,鲜血涌出那一刻一定很痛吧,为什么血会流淌不止,无论如何都无法制止住,伴着今夜清冷的月光,让我最后为你唱一首温柔的慈悲......董瓷霸占着尼玛,我不许,不许你是其他人的,你自己说的,我怎样都可以。
小孩……尼玛叹息道。
小孩我可以给你生。
尼玛想,也是。
现在生,来不来?讨厌。
董瓷的嘴被尼玛堵住了,呼吸的间隙模糊道,生小孩不是放在这里……(二十九)三更十分,有人敲门,董瓷开门看。
是靖姬,裹着红色的衣服,那种红,比舌头还红。
她是用腿敲门,身体高挂,双手自然下垂,眼睛下翻,只有眼白。
表情是心寒的麻木。
靖姬头发长,长到可以绞死自己。
即使她是自杀,董瓷仍心有余悸。
女人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喜欢的人,想着想着会忍不住去见自己喜欢的人,见着见着会忍不住让他进入到身体里面去。
所以,在她忍不住的时候跟踪她,多跟踪几次,自然看出端倪。
靖姬喜欢的,是镇上开染坊的一个瘦弱干瘪的男人,眼睛深深的陷下去,睫毛分明很长。
靖姬经常送布料去染,靖姬喜欢苹果绿和葡萄紫,这两种颜色的布料挑人,偏偏靖姬穿这两种颜色好看,如果靖姬不在尼府,就在染坊。
如果不在染坊就在去染坊的路上。
丫鬟小燕对董瓷信任好感,所有事实和盘托出。
在自己下人面前,是藏不住什么秘密的。
董瓷想。
二人进了客栈,是一楼,窗后尽是杂草。
董瓷手拿着两把带绿叶的大树枝,头上戴树枝编成的帽子,想,这才是植物人。
毒辣的太阳当头照,还好有树枝遮挡。
董瓷看着自己的装束,象一只得意的蜥蜴。
透过客栈窗户缝隙看得一清二楚,想着:还是从男人这下手较妥。
等了许久,换来换去,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姿势都看腻了。
董瓷今天特意起早跟踪,中午在秋风茶楼胡乱买了点心,董瓷有个坏习惯,吃饱后必想睡觉。
现在看着二人重复着活塞式运动,董瓷的眼皮渐渐搭拉下来。
睡了一小会。
又听见里面道。
完了没有,我很累。
靖姬连叫床的力气都无。
着什么急,太阳还没下山呢。
男人道。
再美再舒服的事,超过一定限度总是让人无法忍受。
比如饿了吃饭,吃多必然撑死。
比如渴了喝水,喝多必然淹死,比如困了睡觉,睡多必然头发晕嘴发甜,比如和喜欢的人做爱做的事,做多了皮会磨破。
那男人道,不给你几分颜色看看你不知道我是开染房的。
终于结束了。
做的人也累,看的人也累。
靖姬穿好衣服匆忙走后,董瓷推门而入,那男人看着董瓷,你是谁?董瓷撒了一床的银票,下午来尼府你自己去说,有的活,倘若我说,钱和命你都没有了.你到底是谁?男人没有穿裤子。
我是谁不重要,下午我在尼府等你,你想清楚一点。
董瓷拿眼睛瞟了瞟靖姬情夫的来不及缩小的膨胀,心想,人不可貌相。
染坊男人见了尼玛,看他的脸色由红到白,由白到紫。
尼玛这才知道死去的那个小孩不是他的。
靖姬知道活不过晚上,自尽。
选也选在董瓷门口自尽。
莒菊仙阳珍听到董瓷尖叫,穿好衣服匆匆赶来,见到靖姬森森尸体时噤若寒蝉,尼玛走过来,叫几个家丁把靖姬埋了,关切对董瓷道,吓到你了吧,去我屋里睡吧。
董瓷看了阳珍一眼。
阳珍打了个冷战,夏天,晚上,萤火虫,月光,死尸,红衣,一切都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绝望气息。
董瓷不会对其他两人下手,杀一只鸡给猴子看足够了,不用杀猴子。
两只聪明的猴子第二天失踪了,带走一大笔财产。
老爷,你现在是我的了。
女人喜欢被一个人占有,也喜欢占有一个人。
尼玛对董瓷愈加溺爱,董瓷不但不怕后院那些人,还提供了很多好的方法。
比如干净的内脏塞到腹腔里再塞入冰块既新鲜又方便,比如可以把手指埋入盐堆再用硫磺熏一熏好看又美味,比如在烧制腊肉的时候刷上一层蜂蜜吃的时候有些甜味,比如尸油凝固后涂在脸上能让皮肤光洁送给官太太是不二之选……你真是我的宝贝。
尼玛抱着董瓷,真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怎么办?我死后,你要把我做成腊肉,全部吃掉。
董瓷看手上的红绳,颜色开始变化,深到发黑来世你还认识我吗?老爷。
傻瓜,你怎么会死呢?不准你死,你要陪着老爷享受好日子。
尼玛看着董瓷的身体,上下其手。
董瓷的每一个毛孔都透着情欲的热气。
原来我这么爱你。
尼玛睡了,睡的香甜。
董瓷的手指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鼻子,我要走了。
老爷。
早晨,董瓷的尸体浮上来。
脸是朝下的,几只水蜘蛛跳在董瓷背上,尼玛不相信,这条河这么浅,董瓷怎么可能死去。
尼玛啃着董瓷尸体做的人肉腊肉,一口一口。
她没有死,她肯定变成一条鱼。
尼玛重新找了几个小妾。
但她们不是董瓷。
尼玛经常在门口发呆。
以为董瓷会回来。
尼玛回西藏了,没有带任何人回去。
那条河这么浅,董瓷怎么可能死去。
很多事情不可能,却发生了。
很多顺理成章的可能,因为老天的捉弄变成了不可能,所以我们有烦恼。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董瓷对等待在地府门口的黑白无常道,带我回去吧,我很累。
(三十)我准备回去。
董瓷对黑白无常鞠躬。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们被撤职了你知道吗?黑无常这次抢先发言。
为什么?董瓷问。
你改变了你的前世。
白无常无奈道,不过没关系,我们手中有金冥币,很快又会恢复职位的。
有钱能使鬼升级。
董瓷醒来的时候第一眼见到的是罗南,再看看自己,瘦的快成骷髅了,董瓷吓了一跳,阳光刺眼,窗外的桃花吸引着蜜蜂,春天来了。
董瓷在春天的早晨醒来。
你醒来了!罗南大喊着,医生,医生……医生很平静道,醒来了好,我医院发生过很多这样的例子。
我要回家。
董瓷支撑着起来,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天天吃的都是流质食物。
罗南按着董瓷,你先别着急,我去买点牛奶面包给你吃,等下还要做检查,怕你肚子饿。
等罗南出去,董瓷对护士道,有没有另外一个男人来过?特护小声道,有,很晚的时候,有个男人会来。
不过最近一个月好象没来过。
陈奇。
是他,一定是。
全身检查,要脱光光,董瓷恨全身检查。
尤其是那种中年男医生。
他们的眼神、手指和听诊器一样冰冷。
医生给董瓷做完全身检查,吩咐道,办理出院手续吧,好好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特护看着搀扶董瓷小心翼翼的罗南,想道:真是个走运的女人。
车窗开着,董瓷伸出头看两旁的人群和高楼,一切都没变,一切正在改变。
熟悉的房子,熟悉的人,熟悉的身体的味道。
罗南高兴的抱着董瓷在屋内转了一圈,宝贝,你终于回家了。
不过要多吃东西,否则婚纱撑不起来哦。
婚纱?是啊,不要告诉我你得失忆症了,你答应我嫁给我的。
罗南把董瓷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哦。
董瓷点头,是啊。
罗南的电话响,在阳台说了很多,然后匆匆回到董瓷身边,对不起,公司有些事情要处理。
两个小时后我一定赶回来陪你吃饭。
董瓷拨陈奇的电话,停机。
停机,算了。
想找自己的人即使失去联络也能再续前缘,不想找自己的人即使电话就在身边也不会说出半句温暖之言。
两个小时后,罗南准时回来,出去吃董瓷喜欢吃的印度菜。
董瓷看着这个嘴角沾着少许咖喱和少许微笑的亲切男人,未婚夫,爱自己的,以后能够依靠的。
还有什么不满足?幸福的感觉犹如被玫瑰包围。
(三十一)罗南在上面。
罗南对董瓷身体恢复的速度非常满意,这样五一结婚的时候穿上婚纱一定非常饱满。
董瓷在下面。
董瓷对罗南习惯,不用说就知道哪里最敏感,放在自己身体上哪一厘米更舒服,可以一边尽情享受身体的快乐一边想事。
即使合二为一,中间还是隔着一个人。
想的那个人并不是身上这个人。
这就是所谓的貌合神离同床异梦?女人究竟要亲人还是情人。
男人究竟要身体还是灵魂。
罗南觉得董瓷很干燥,停下动作问道,不舒服吗?没有。
吃的药有副作用影响性欲。
董瓷托辞道。
董瓷盯着原来那三个女鬼最喜欢出现的窗帘,可惜窗帘后面没有鬼,她希望有,如果有就可以问她们到底陈奇去哪了。
明天要不要去风花苑看看他在不在家,说不定他的手机掉了或者电话本被雨水淋湿了看不清自己的号码或者手机掉进厕所里来不及买新的见面后第一句话肯定是要说你想我吗......罗南道,我去拿点橄榄油来。
哦,好吧。
董瓷开了大灯,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罗南光光的身体看起来很真实臀部也很漂亮,从床上到冰箱,从冰箱到床上,他是一个多么正常的男人啊。
董瓷想。
罗南转过身来看见董瓷正盯着自己看,脸一红,用手掌挡住,你这个痞子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的大象吗?董瓷笑了,关了灯。
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说话的方式会慢慢接近,董瓷也喜欢在罗南凝神看自己洗澡时说一句,你这个色狼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冲凉吗?冰凉的橄榄油被罗南温柔的手指携带,滚烫的舌头均匀涂抹全身,水深火热,成疯成魔。
似在云端,似在浪尖,这一瞬间,爱和被爱都变得不重要。
董瓷自出院以来第一次发出达到顶峰的快感,在深夜里的这种尖叫响彻夜空。
美妙动人。
我们爱享受,我们在红尘,我们看不破,看破了,对不起我们自己连做爱也会没意思。
春天,柳媚花娇,如小学课文所说,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
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两人疲惫,睡了,窗台外一只大灰蛾子爬进屋子,扑扑的飞,翅膀的粉末洒的到处都是。
洗手间有盏灯,那是光明,蛾子扑了过去,可惜那是盏引诱灯,啪啪两声,粉身碎骨。
一阵轻微的烧焦的味道钻进董瓷的鼻子,醒来,挠挠头,怎么闻到人肉香?罗南监督董瓷吃完早餐,摸摸她的头,你要是闷了就出去逛逛,抽屉里有钱。
嗯。
董瓷把杯子倒扣过来,我知道了,有空我去公司看你。
好啊。
自从出院后大家都很惦记你。
罗南出门前在董瓷额头吻了一记。
罗南的公司董瓷是去过几次的,参加过一些充当花瓶的聚会,那些太太们似乎和董瓷不大合得来,要么就是高高在上,要么就是太献媚。
董瓷觉得这样的场合罗南的秘书更适合出席,那个女人八面玲珑的,所以名字叫尚玲珑。
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在家。
看着镜子,看久了会有两个发现:一,自己怎么长的这么漂亮,二,自己怎么长的那么难看。
还是出去吧。
找那个消失了的男人,跑了和尚,庙应该还在。
春天的证据就是满眼的绿色,我爱你的证据就是不停息的找寻你的踪迹。
我爱他吗?董瓷问自己。
到了风花苑,里面稍显冷清,人很少。
一个脸上长满青春痘的凶恶保安拦住董瓷,小姐,请登记。
陈奇是不是还住在这?董瓷问道。
保安上下打量了董瓷一眼,你是他什么人?他的朋友。
董瓷答道,一边看着院子里绽放的迎春花,她们喜气洋洋的俗气招展着腰肢如同她们喜气洋洋俗气的名字。
他死了你不知道啊,报纸早登过了。
年底扫黑组扫了他的高利贷公司,查封房子的时候发现地下室很多死人,各种各样的死法都有,很残忍很变态,你怎么和这种人做朋友?保安发现董瓷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怎么死的?枪毙啊,这种人,真该死,还害的这小区的房子再也卖不出去。
很多人都说这里闹鬼,晚上有人惨叫,好多人都搬走了,我也快没饭碗了。
那保安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溅到董瓷的脸上。
谢谢你。
董瓷擦了擦脸。
一个人在大街流下莫明的泪水。
我们说好再见怎么又不见,你说,你再也听不见。
故事最后还不都一样。
我们前世相遇,今生在彼岸对忘。
被冲散,被你遗忘。
我只有预感。
没有答案。
我们犯的错都一样,是吗,老爷。
婚礼,五一大家都有空,会来很多人吧。
董瓷想着想着到了家门口。
(三十二)春色无边,晚春的景伤人眼。
桃花梨花从盛开到凋谢就为了结果子,男人女人从相爱到结婚就为了生孩子。
婚期将近,董瓷看着罗南的幸福表情,觉得这样的幸福与自己渐行渐远,但又无法舍弃。
手中捧花预订的是百合,罗南一直以为董瓷最喜欢百合,以前也送过玫瑰,董瓷说,玫瑰很俗气呢。
他就以为玫瑰真的很俗气。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找了以前的报纸看,关于陈奇的报道真如青春痘保安所说的那般恐怖,杀人烹尸,放高利贷,洗黑钱,贿赂高官……董瓷并不觉得恨陈奇,她的是非异常观念淡薄,杀人,他并没有杀我。
你恨拉登吗?不恨。
为什么?他没有杀我。
道理就是这样。
你恨偷你钱包的小偷吗?恨死了,恨不得他死。
为什么?他偷的是我的钱包。
道理就是这样。
陈奇枪毙的时间是恰好董瓷出院前的一个月,那个月,董瓷正和前世的陈奇―――尼玛老爷在床上翻云覆雨快活之极。
董瓷从图书馆的资料室走出来,一大群人在过马路,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追过去,不见了。
幻觉,人在非常想念一个人的时候会有幻觉。
一个翻越栏杆的人被车撞死在马路中间,众人围观,有人在旁边呕吐。
董瓷远远站着,不敢去看那滩血迹旁边扭曲的人脸和碾平的散发腥臭的内脏,这个人,黑白无常是不会来抓,他是会自己到鬼门关去就如那个喝醉酒开车的出租车司机。
一切渐渐正常,清洁车用水喉冲洗马路路面,堵车的路面也开始通车。
明天,还是有人翻栏杆,董瓷想。
有些人怕死,有些人不怕,陈奇是不怕死的,子弹穿过他胸膛,痛只是一瞬间。
明天中午去看戒指。
宝贝。
罗南回来对董瓷说,酒店我已经定好了,喜帖我们明天一起去挑。
辛苦你了。
董瓷的头靠在罗南肩膀上。
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罗南抱着董瓷,你喜欢热闹的婚礼对吗?董瓷看着看着电视就睡着了,象被什么东西催眠一样,被抱上床也毫无知觉。
罗南看着她熟睡的脸,觉得满足,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喜欢的人就睡在自己身边,有什么不满足。
中餐在罗南公司楼下的西餐店吃。
秘书尚玲珑也一起吃,据说她很辛苦最近。
她的漂亮里似乎没有太大的威胁成份,即使有,董瓷也不担心,即使担心,担心没有用。
董瓷早在第一眼看见尚玲珑的时候就知道她喜欢罗南,每个单身漂亮女秘书多少都会喜欢优雅英俊温和的未婚上司,然而喜欢是喜欢,在不在一起很难说,在一起就在一起,结婚不结婚很难说犹如结婚就结核,离婚不离婚和难说。
尚玲珑对董瓷道,真羡慕你,可以在家当悠闲的太太。
董瓷说,哪里,工作的事情多拜托你了。
罗南插不上话,他不喜欢在女人和女人聊天的时候插嘴。
只是把牛排切成一小块,空隙的时候放入董瓷嘴里,象喂一个多嘴的小朋友。
喜帖董瓷让罗南挑,他的朋友多亲戚多,大部分都是发给他那边的。
自己这边,除了父母和几个叔伯外,不请其他人。
戒指董瓷也让罗南挑,董瓷不在行。
试戴的时候有些紧,董瓷取不下来,用力一下,取下来了。
是不是小了点?罗南问。
小一点比较好,不容易掉。
董瓷道,就这枚很好。
款式也简单大方。
卖戒指的服务员临走不忘说句吉利话,两位真是般配。
董瓷微笑致谢。
般配?你告诉我般配是什么意思。
大包小包的拎着出了商场门,旁边的公共汽车站来了车,等车的人蜂拥而上,拼命的往里挤希望好歹有个座位。
车里的人拼命的往外挤,希望快点下车呼吸新鲜空气。
这就是婚姻吗?罗南看着发呆的董瓷问道,宝贝在想什么?没什么,我想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我买完东西也得挤车回家。
不会啊,你可以打车嘛。
可我不想死第二次。
董瓷说。
罗南无言。
到家。
罗南道,抱歉,我又要出去,公司最近忙,我要在五一之前处理完。
好啊。
什么时候回来?董瓷递过一杯水。
如果晚上七点还没回来就别等我吃饭了,你刚恢复,别做太多家务,钟点工大概六点会过来打扫,叫她顺便做饭吧。
罗南捧着董瓷的小脸,结婚后我保证不那么忙,多陪你。
嗯。
董瓷点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也不知道。
罗南想了想,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
我上辈子没有遇见你啊?董瓷说。
呵呵,那就是上上辈子或者上上上辈子欠你的。
罗南穿好外套,吻了吻董瓷的鼻子。
夕阳无限好,董瓷支起椅子,打开窗,穿着睡衣看书,渐渐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八点。
星星挂在天上一闪一闪亮晶晶。
打罗南电话,果然不回来吃饭,要十二点才能回来。
还说钟点工按门铃家里没人。
董瓷解释道是因为自己睡着了的缘故。
罗南说,好吧,我叫她再过来一次,你可别再睡了。
晚上别出去,坏人很多。
董瓷道,知道了,叫她快来。
我饿晕了。
挂了电话,打开音乐,董瓷准备趁钟点工没来之前冲个凉,刚到浴缸前,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一看,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钟点工,还是原来那个王阿姨。
发型改变了,原来是长发现在是短发。
开门。
王阿姨后面站着一个人。
不,是个鬼。
陈奇。
(三十二)把门反锁关上,董瓷差点晕过去,这只鬼跟人还真象啊。
眼睛会眨,还有影子。
在董瓷以前认识的鬼中没有一个会眨眼睛有影子的。
董瓷把五十块钱给王阿姨,道,不用做饭了,这钱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谢谢。
王阿姨看了董瓷一眼,把钱推了回去,不用了,这位先生已经给过我了。
王阿姨也能看见鬼?董瓷惊讶的看着她离去。
王阿姨不是能见鬼,她只是不喜欢看报纸,要当钟点工,没时间看报纸。
关门,董瓷捏着陈奇的脸,哇,你和人真像。
我没死就像你没有死,你别闹了。
陈奇抓着董瓷捏着自己脸的手,怕你不开门,只有躲在钟点工后面。
你不是被枪毙了吗,我都看报纸了。
董瓷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在报纸上看到我正面了吗?陈奇看了看房间,接着道,我被人出卖了。
还好有点积蓄,打点了一切,现在除了整容的钱什么都没有了。
你说那个死的人那人不是你?你要整容?死去的那人如果是我的话你现在就是和鬼说话了笨蛋。
陈奇吻着董瓷,透不过气来的吻。
我很想你,可是我现在和鬼差不多,只能在深夜出来,见不得光。
怕整容完了以后你会不认识我。
董瓷看着他,我也很想你,听到你死了,我都不相信。
你都没见我,怎么会死去?你知道吗,我确定你是我前世的爱人,你相信吗?相信,相信,相信。
陈奇抱着董瓷,咱们还是到床上去说吧。
好!董瓷跳上床,你记得我们前世的事情吗?不记得,我现在就想要你。
陈奇开始脱董瓷的睡衣。
我也很想要你。
董瓷的双腿兴奋的乱蹬。
你爱我吗?爱,否则我真的不想活了。
陈奇开始动作。
董瓷全身湿透,身体因为兴奋泛着一片片红色,进来很顺利,这样的感受无法言喻也不可理喻。
陈奇占有着,因为短暂所以愈加沉迷,想到即将要离开董瓷,刺激着自己原始的冲动,得不到,想得到,越得不到,越想得到,越想得到,越得不到。
董瓷看着他穿好衣服和自己一样整齐的坐在床上。
你要走吗?董瓷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带我走,我想等你六十岁还在你身边。
你想嫁给我了?是的。
董瓷的脸贴着陈奇的后背,我喜欢你。
我不喜欢别人。
不可以。
陈奇道。
我不管,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做你丫鬟也可以。
董瓷抱着陈奇,我不管,你带我走吧,我们去农村隐居,谁也不认识我们,整容的钱我有,我工作的时候存了很多私房钱。
到时候你就种田,我嘛就当个教师,多好啊。
陈奇没有说话。
因为门口响起钥匙开门的声音,门是反锁的,门外有人在喊宝贝开门。
这不是自己家,陈奇准备跳窗。
快躲到床底下,跳下去你想成肉饼啊?董瓷小声道。
来不及了,只有躲在床下,空间很高,所以毫不费力的躺进去。
董瓷飞快的喷了杀虫剂。
罗南问道,怎么反锁?怕坏人。
董瓷道。
吃饭没有?罗南放下外套,董瓷接过来挂在架子上。
吃过了,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哦,应酬的事情尚秘书说她来就行了,早早叫我回来陪你。
罗南道,其实也不早了快十一点了。
她还真是好人,代我谢谢她了。
董瓷说,去洗澡吧。
罗南到洗手间放水,董瓷想等他洗澡的时候再把陈奇偷偷放出去就没事了。
刚到卧室,罗南跟着进来了,我想先那个…….啊,不要。
董瓷躲闪着。
你说不要就是要。
罗南亲吻着董瓷的脸。
那我说要。
董瓷想床底下还有陈奇呢。
你说要我就听老婆大人的话。
罗南除去上衣,压在董瓷身上。
陈奇在床下,心中妒火中烧。
床在有节奏的摇晃,有灰尘掉进眼睛里,痛的厉害。
董瓷只盼快点结束这次荒唐尴尬的做爱。
罗南不知床下有陈奇,自然是自得其乐,道,宝贝,今天橄榄油不用去拿了,你很滑。
董瓷快晕了,怎么这么慢啊。
董瓷看着结束的战场和疲惫的战士。
罗南抱着董瓷入怀,我会给你幸福,相信我。
快去洗澡,洗干净点。
董瓷勉强笑着。
罗南拎着一小袋主要含量是蛋白质的液体走到马桶边,扔了下去,默默道,孩子,不是爸爸不要你,妈妈不要你,原谅妈妈吧,她还年轻不想这么快生小孩。
董瓷确定罗南已经开始冲凉后,对床下道,快走,明天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有事找你。
陈奇出来,看了一眼董瓷,走了出去。
是那样沉默的,依恋的充满慈悲的眼神。
(三十三)陈奇和董瓷在电影院里的最后一排见的。
放的是《木马屠城》,这里很安全,电影里打杀的声音很大,掩盖了二人的谈话声。
看电影的人基本上都是窃窃私语的情侣,谁也不会关心是否有个变态杀人犯坐在和自己在同一个影院看电影,不关心就是安全的。
你老公呢?陈奇有点酸酸的说。
他加班,不是老公,还没结婚呢。
董瓷纠正道。
陈奇紧紧的抓着董瓷的手,紧紧的似乎要把骨头弄断一样的用力。
眼泪掉下来。
我不和他结婚了。
董瓷枕在陈奇肩膀上,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是说过不行吗?陈奇说着,你和他在一起会幸福。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幸福。
董瓷的声音有点大.每个人都这么说。
总是以为自己是别人。
就算是,我不要幸福可以吗?为什么你前世爱我,今生却离开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不想离开你。
那你未婚夫怎么办?我欠他的下辈子还好了。
我会过东躲西藏的生活,你会受苦。
我不怕。
董瓷坚定的看着陈奇,我死都不怕,还怕和你在一起?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你很烦知道吗?你和他在一起吧,你们很般配。
陈奇看着董瓷哭红的眼睛,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是你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的女人。
你骗人。
董瓷哭着,你自私,你撒谎,你是不想带我走,你不想照顾我,你说话颠三倒四,你是个疯子。
是的,我是个疯子。
我只想着和你上床。
陈奇放开董瓷抓住自己的手。
不再说话。
灯光亮了。
电影演到一半放映机器坏了,有人起哄退票,有人大嚷重放,有人在座位上看着心爱的男人哭泣,有人无奈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叹息。
无论退票重放哭泣无奈,最后的结局都是散场,人生就如一场电影,幻影中匆匆别离。
陈奇在路灯下吻董瓷,答应我,你要快乐。
和你在一起我就快乐,其余我不会快乐。
董瓷看着头顶飞来飞去的一大堆蚊子。
我走了,以后都不会打搅你的生活。
陈奇道,你也不会记得我太久。
当个好太太吧。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记得你太久。
我走了。
我们到此为止吧。
陈奇转身。
分手不一定在雨天,离别不一定在秋天。
晴天的晚上,夏天的街灯下,脆弱的电话中,哪里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转过身那一刹那,陈奇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瓷儿,对不起。
对不起?你告诉我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在悄悄改变。
董瓷蹲在路灯下看着陈奇的背影痛哭,看他远去,成了一个小黑点,自言自语道,既然不爱我,出现给我快乐干什么,既然爱我,离去让我伤心干什么……早知如此,不如莫相逢。
方丈,方丈。
董瓷发疯似的跑,向寺庙的方向跑,他能送我回去,他能给我指路。
寺庙一片漆黑。
董瓷敲门,一个英俊和尚出来,慌慌张张道,施主何事?方丈,你们方丈呢?董瓷抓着他的素衣。
英俊和尚淌泪,你是董施主吧?董瓷道,他是知道我的,他是知道我的。
英俊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方丈今晚圆寂了。
这是方丈圆寂前叫我交给施主的,阿弥托佛。
纸上写着,天涯旧恨,回头是岸,欲见断肠,独自凄凉,后会无期,莫负眼前人。
人生聚散如此匆匆,粉泪簌簌,落泪也无人擦。
借酒消愁,酒醉也无人劝。
(大结局)五一很多人结婚,五一很多人有空,都来喝喜酒,豪华热闹,罗南看着董瓷,尚玲珑看着罗南,各有各的心事。
你们不会很久的。
尚玲珑在心里祝福着。
罗南隐约感觉到董瓷的不安。
怎么了?宝贝。
罗南看着如天使一样的董瓷。
很开心啊,开心的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真的了。
董瓷笑着。
当然是真的,五十年都不会变。
董瓷看着酒店门口,他会出现的,我爱着的他一定会出现,出现在我的眼前,牵我的手,带着我浪迹天涯。
眼睛望穿,要来的始终没有来。
不来了吗,真的不来了,没有了,真的没有了,确定没有了,确定吗,是的,确定不来了,确定没有了。
最后一个客人散去,最想看见的没有来。
董瓷对父母笑,对罗南笑,对宾客笑,对自己哭。
人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才能成长,倘若如此,宁愿当个什么也不懂的白痴。
新婚之夜没有悬念,一切按部就班。
结婚后,董瓷只是疯了似的瘦,瘦的不成人形,瘦的象快饿死的饥民。
看医生了,没病。
罗南渐渐失去欲望,董瓷渐渐枯萎,然而还是维持着,两人小心翼翼的维持着来之不易的婚姻,貌合神离,凑合着过,也许,有了小孩会好的。
董瓷安慰自己。
罗南没有实现结婚后抽更多时间陪董瓷的诺言,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干脆不回家,在外面过夜,和妓女,和网友,和秘书尚玲珑。
她们都不是董瓷。
她们都比董瓷丰满激情,董瓷变成一条死鱼。
晚上接到电话,董瓷还是去了,毕竟是自己的丈夫,这点脸还是要的。
电话是尚玲珑叫人打的。
推开酒店没有反锁的房间,董瓷释然,他们已经做完了,一地纸巾,一屋子草莓避孕套混合烈酒的味道,情欲的味道,让人分裂的味道。
罗南无言。
离婚吧。
董瓷叹了口气,不打搅你们休息了。
罗南很快就跟着回来了,买了董瓷爱吃的菜在厨房里忙碌,为了挽回董瓷的胃口和董瓷的心。
点了蜡烛吃饭,以为这就是浪漫。
你没错,是我错了。
董瓷喝了一口汤就饱了。
我们说过再怎么吵也不提离婚,你忘了吗?罗南道,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真的是喝多了。
谁给过我机会。
董瓷关上卧室的门哭泣。
我想我快死了。
董瓷倒在床上,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离婚手续飞快的办好了,罗南和董瓷走在大街上相拥而泣,音像店里放着想你的三百六十五天。
哭了一会,朝不同的方向走。
罗南回自己的家,董瓷回父母家。
罗南没有和尚玲珑结婚。
但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原因是她长的很象年轻时的董瓷,纯真活泼,身上的香水味道也一样,青草味道的香水迷惑着罗南的神经。
董瓷到各个城市找陈奇,好几次认错了人。
陈奇送给自己的玫瑰园旁边建了别墅也叫玫瑰园,园丁也姓陈,但是不叫陈奇,叫陈波,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略有点驼背的中年男人。
有一天董瓷来玫瑰园,看见他在修建玫瑰花。
你是陈奇吗?不是,我是陈波。
园丁拿起剪刀,熟练的修建多余的枝叶,你认错人了。
我们结婚吧。
董瓷看着他,我爱你。
我再也不会让你走了。
陈波和美妇人董瓷的结婚在玫瑰园别墅传为奇谈。
一个园丁忽然成了业主,从此不用修理花草只负责欣赏花草。
邻居们议论纷纷。
听说那女的是为了找他以前的男人才到这里的。
听说那园丁是整过容的。
哪里啊,他就是个园丁,农村的。
那个女的找到的是不是她以前的男人?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吗?鬼才知道。
……董瓷在厨房做饭。
园丁在沙发上看电视。
一个长的不算很好看的小女孩在阳台上逗着她的宠物――一只大老鼠。
天黑了,饭做好了,于是吃饭。
这就是我最期待的结局。
董瓷看着丈夫和女儿吃饭的样子想.旧时光,暗流伤,请给我一个位置让我挨着你,每天我都这样等着,我没有出路.就这样等着。
我跪在佛像面前,祈祷许愿,以为能实现。
但却事与愿违,我的心不够虔诚---或者菩萨不在家?其实我早应该了解你的温柔是一种慈悲但是我怎么也学不会如何能不被情网包围其实我早应该告别你的温柔和你的慈悲但是我还深深的沉醉在快乐痛苦的边缘你温柔的慈悲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再也不能给我任何安慰再也阻挡不了我的泪水你温柔的慈悲让我不知道如何后悔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改变再也愈合不了我的心碎……(全文完)我要杀人作者:一枚糖果(一)要杀人,没有理由。
和是否变态无关,有个神仙说过,你在看这深渊,深渊也在看着你。
费青龙双手无聊的插在口袋里,满无目地的在街头闲逛,他的口袋,只有二十二块。
他的脸上,有些幼稚的绝望。
旁边有个农民模样的男子蹲在两辆汽车的空隙当中,他以为躲在这里城管就抓不住他。
戴着黑色的赵本山式样的帽子,卖酸的长寿果,肯定比自己有钱。
费青龙耸耸鼻子,打了喷嚏,长寿果,简直放屁,吃了能长寿,那不是唐僧肉了。
也不知道什么力量吸引他走了过去。
那人一阵喜悦,站起来,搓搓手,很激动,买一斤吧,两块钱,不太甜,但很脆。
长寿果象漂亮但没有读过书的草鸡,喜悦的看着费青龙,他二十岁,在外打工,小偷干过,保安干过,救过一个被打劫的孕妇,那女的给了他一千块,花到现在。
现住在老乡家里,租的房子,八个人一间,没有床,打地铺。
费青龙高中到第二年就放弃学业,参加过砍脚党,用倒钩形状的刀子深入插进对方的脚踝,一钩,白色脚筋挑出来,那人腿仍然在,永远无法走路,也不会死,抓到也可以回家过年。
搞了几次,干脆出来混。
尝尝可以吧。
易青龙弯腰拿起一个果子,在裤子上擦了擦,转身离去。
我们大部分的大部分烦恼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费青龙也是,他原先在出生到读初中的时候叫费国庆,猪都能联想到他是十月一日出生的。
觉得名字太土,翻了翻字典,选了个青字,有翻了翻字典,选到一个龙字,好洋气。
一般男人体毛出奇茂盛才叫青龙的,费青龙喜欢这样炫耀。
实际上他毛少的可怜。
刚来城市的时候,在工地上喜欢那个煮饭婆,比他小一岁,也就是十九岁,身材很好,内衣也没有海绵,货真价实。
有一天晚上就偷偷的按倒她在床上,她是单独一间。
挣扎了半分钟就顺利进去了,从此以后有了女朋友。
大概女人都喜欢被英俊的男人强暴,费青龙是建筑队里长的最帅的,因为他并不黑,晒了也不黑。
肩膀又宽,人也很幽默,有很多黄色笑话可以说。
方芬芬的舅舅是钢筋水泥组的组长,方芬芬高中毕业后,就带她出来工作,专门给工友们煮饭,自从她和费青龙恋爱,舅舅也睁只眼闭只眼,最轻的活总是派给费青龙,发工资的时候总是偷偷给个红包。
费青龙曾经萌生过结婚的念头,因为买了一件昂贵的内衣送给芳芬芬,而且是在她生日的时候送的,牌子叫黛安芬,有个芬字,这样显得很浪漫。
还好她有个好名字,如果她叫糖果,那么过生日只能收到糖果了,幸运。
方芬芬激动的哭了,三百多块啊。
可以买的白菜堆的老高了。
费青龙毫不在意的搂着她,做到年底,和我回家结婚算了,咱们都别出来打工了,我开个南杂店,你当老板娘。
当女人被哄的心情很好的时候,她容易给床上的另一半一次生动的性生活。
所以那天晚上,整楼的工友们欲火难烧,人人都听到费青龙的吼叫。
木床坍塌的时候,两人都很累。
这样幸福的生活,持续到江希文出现的那天。
我要杀了他,费青龙狠狠的咬了一口长寿果,呸的吐到地上,什么玩意儿,抬头看天,霾四处扩散,最近真是适合杀人的天气。
(二)一个晴朗的上午,秋天还没有来,夏天已经快完了。
天空是蓝色的玻璃,白云并不多余,缓慢漂移。
费青龙坐在不远处的工地上抽烟,当然是上等的烟,和小头目一起聊天。
他是方芬芬的舅舅。
那就开个发廊,成本低,我给你联系个大师傅,保准你赚钱。
邓益明抽的烟都抽到白沙的沙字那了,还没有放手,也不嫌烫。
舅舅您说了算,反正我是一定会对芬芬好。
费青龙有些颤抖,咳嗽了一声,扑的一声把口水吐的老远。
钱,真是太重要了。
工地虽然活不重,但一个月下来也只有一千来块钱,不够给方芬芬买东西的,上次逛商场,一支眼霜要六百多块。
还好方芬芬懂事的说,那是六年后才用得着的东西。
其实在进商场前,保安示意他们两人不要进去,因为来不及换衣服,费青龙的裤子上有水泥,方芬芬的人字拖鞋上还有一片不易察觉的生菜叶子。
衣冠不整者勿入。
保安大约有一米八。
指着那块牌子说。
走吧。
方芬芬用手把散乱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回去看电视去。
食堂里有个二手电视,那是他们的消遣。
那保安听方芬芬这么说,倒也没看二人一眼。
费青龙二话不说,跳着给那保安一拳,瞬间,鼻血喷到方芬芬的衬衣上,带着生姜和葱味的衬衣。
五分钟后,费青龙带着方芬芬逛商场,买了一瓶香水,一个磨砂玻璃瓶,细长,挂着一条小小的项链。
方芬芬轻轻用手抚摸着瓶子,问了问专柜小姐,这个卖吗?专柜小姐看了看衬衣有血的方芬芬,依然微笑,这款香水很适合你,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最适合用这种清甜花果香味。
你闻闻。
说完把瓶盖在方芬芬鼻子下一扫,果然比花露水好闻。
方芬芬深深吸了一口气,撒娇似的看着费青龙,也不说话,只是留恋的看着那瓶香水。
先生你就给太太买一瓶啊,这种限量版的现在打折呢,上面这个链子都可以当项链来用的,很划算,您要是真的要买,我给您折上折,七点五折怎样?多少钱?费青龙问道。
两百八十八元。
香水专柜的女孩子愉快的拿计算器算着,一边接过来三张皱皱巴巴的纸币。
她不在乎钱是新的还是旧的,犹如她不在乎男人的年龄。
方芬芬铁了心要和费青龙结婚,这让费青龙十分安慰,找女孩子,除了要爱自己,还要容易满足。
烟抽完了,太阳很大。
回铁皮房吃中饭,邓益明拍拍费青龙的肩膀,回去吃饭吧,今后的日子该咋过咋过。
工地天天施工,进度很快,偶尔也有股东过来视察。
今天停车场的车出奇的多。
邓益明受到亲切接见,水泥组是很重要的,江希文握着他满是老茧的手说,辛苦你了。
邓益明眼泪快掉下来,哪里来的资本家这么仁慈,他怎么不是自己的侄女婿啊!人人都有幻想,YY无罪,SY万岁。
如果不刷牙,和这么英俊的帅哥说话口中的大蒜味道会熏到人家。
早晚SY,有益身体健康。
大工头匆忙赶过来,您也提前说一声啊,快点戴上安全帽。
江希文接了,戴上帽子,一滴汗水滑过平滑如水的脸。
看看四周。
空气很好,背后是山,下午可以登上去看看,还是中国好,看起来每个人都很亲切。
但很多中国人却对身边的美景厌倦,在江希文看来,每张黄皮肤黑眼睛的脸都是生动的,还有那些语言和文字。
方芬芬正在摘菜,厨房正在煮土豆,她把白菜里藏的肥嫩的菜虫掐成绿色的水,然后在盆里洗,没有抬头看从意大利回来学建筑的江希文。
她只关心锅里的菜,那些工人不吃饭就没力气干活,这是最重要的。
江希文只是路过,谁也不会注意到变身之前的灰姑娘。
五秒钟过后,江希文闻到熟悉的香味,心里一阵痛,在工地上,谁擦这种香水,和死去的嘉碧琼一样的气味。
嘉碧琼死的莫名其妙,这个中意混血儿漂亮的胸口被挖了一个黑洞,心脏被掏走,右手手臂上嵌着一把菜刀,自家切菜用的,刀口很深。
血的腥味也无法掩盖嘉碧琼的香水味,和今天的一模一样。
江希文看见了方芬芬。
(五)中国的确生活着这样的一群人,他们在最底层,他们灰头土脸,身上永远散发着汗臭,如果脱下鞋子还有脚臭,有时候背心脱下来能够拧出汗水,人和脚后跟都是常年在外。
基本没有性生活,所以他们看见姿色稍佳的女人会用吹口哨的方式表达赞美,他们的钱比种田要多,但钱最终还是回到老家,或者给小孩读书,或者存起来回老家盖房子或娶老婆。
但还有人不给他们工资,所以有的人就要爬上高高的大厦进行威胁。
下面总是围绕着看热闹的麻木的人们,偶尔,有仁慈的政府帮他们讨回自己应得的钞票,他们就下跪,仿佛这是莫大的恩赐。
方芬芬并不讨厌他们,有时候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兄弟,工友的裤子或袜子破了,有时候自己拿一个木筐,收在一起,每个铁皮房轮流收,晚上没事的时候就帮忙补。
舅舅邓益明走进厨房,手里抓着一只鸡,芬芬,今天江总的儿子要在这里吃饭,赶快准备,大概一点钟下山,做的好点啊。
再弄几个鸡蛋炒了,还有青菜……方芬芬一边在窗口给工友们打饭,一边打断道,不早说呢。
他干嘛不到外面去吃?人家可是董事长的宝贝,说要体验中国式生活,妈的,这些有钱人真是。
不过可不能怠慢了。
邓益明说完就走了,得赶紧跟上去,可别让这少爷在工地上出什么意外,否则年底翻新老家房子的计划就落空了。
打完饭,自己坐在桌子上准备杀鸡,短消息发过来,说是外面有点事情,不回来吃了。
手机是费青龙送的,从来不打电话,只发消息,而且是动感地带的卡,包月,发消息不用钱。
费青龙去哪里了?当然是搞钱去了。
这个月工钱不知道啥时候发,总得弄点钱花,反正邓益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杀鸡的时候,那只鸡好像在求饶,鸡冠血红。
方芬芬左手把鸡翅膀抓在一起,右手拿着锋利的菜刀,对着鸡喉一割,血瞬间往下喷,冒着新鲜的热气。
方芬芬冷漠的把鸡丢在地上,等血放光了,就可以放到开水里褪毛了。
拔毛的时候有点腥,但她已经习惯了,有一根鸡毛很深,长在腿上,热气腾腾中,方芬芬用力一拔,连着一块皮扯下来,露出粉红色的鸡肉。
可惜一块好皮。
半个小时后,开始炒菜,到了一点多,看见下山的路上有几个人影,总算可以吃饭了。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一开始很美好的东西,中途就会美好,中途会美好,不一定代表有结局,倘若没有结局,要美好有何用,每个人,都是如此。
方芬芬看见江希文朝自己走近。
如果不期待开始的美好,人永远不觉得那么悲哀,我要杀人,还未来得及杀,已被自己杀。
人是不要遇见爱的,倘若遇见后离开,分离的痛苦,夜夜失眠,时时肆虐,直到下一个的出现,然而下一个还是要离开的。
我们来学习麻木,学习不在乎,学习看着爱人离开,学会了,可那活着有什么意思而言,不如流泪,那些流血的心证明自己绝望的活着,或者看窗外秋天的风吹过树叶吧,没有公平,那个落叶的池塘躺着自己的尸体。
来了,你来了,我们要开始了,来了,来了,你走了,我们要结束了。
不想,就不会哭,我怎能不想。
为什么要开始,既然开始,为什么要分离。
这真是个狗屁问题。
江希文喝水,连喝了四杯,山上的工地真热,头上都冒汗了。
终于四目相对。
还有那熟悉的香味,原来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好啊好啊,可以开始了。
那结束的时候谁来说好?我的心已经被挖出来了。
(六)芬芬过来一起吃吧。
邓益明招呼着,毕竟是年轻女孩,再怎样朴素,仍是年轻的女孩。
江希文点头示好,从她身上油迹斑斑围裙上可以猜测一桌的饭菜是她做礼貌道,辛苦了。
这是方芬芬第一次听他说话,第一次觉得原来男人还可以这样温和,在她身边,所有的男人,包括费青龙,说话都是带着些吼气的。
脸突然就红了,对于英俊的陌生人,脸红是优质的品质,证明你脸皮薄,男人大约喜欢,腮红近年很畅销,皆大欢喜。
方芬芬做在江希文旁边,男人怎么擦香水?方芬芬皱眉,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边夹菜,应该是好吃的,除了稍微有点辣,不过这里的口味是这样,一时忍不住,放了一大勺红花花的红油辣椒。
江希文吃了一口下去,称赞方芬芬,很好吃。
地道中国菜。
邓益明赶紧介绍,这是我的侄女,方芬芬,快二十岁了。
方芬芬不卑不亢的解下围裙吃饭,喜欢吃就尽量多吃点。
江希文又闻到那股香气了,和自己的香水混合起来,时光倒流,嘉碧琼的脖子,大腿,还有头发,都是那样的清新的香气,眼睛湿润,因为永远无法再见到她,她已经从一个美丽的天使变成枯骨,人世间总有恋人的分离,但好过这样的生死别离。
方芬芬知道江希文在盯着她,有些紧张,转头给另一个陪同的人盛饭了。
江希文失望的吃饭,一粒小小的辣椒籽突然呛进了气管,很是不爽,歪着头猛的打一喷嚏,本来以为这只是小小的喷嚏,但嘴里含着的那些青菜、米饭还是喷在刚好盛饭转身过来的方芬芬身上。
有片绿色的近乎完整的小白菜叶子在胸口第二个纽扣上摇晃着,混合着口水和米饭的东西颜色很丰富,因为有些红色的辣椒也掺杂在其中。
红色和白色配起来,再加上方芬芬浅黄色的衬衣,如果是画家,会觉得这有图案美。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不会吃辣椒的人千万不要吃辣椒。
尴尬,江希文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尴尬的事情,吃饭的时候把饭喷到旁边女士身上去。
而且那么多人看着,天哪!方芬芬脸色有点难看,这件衬衣是费青龙买的,60元。
赶紧到房间去换衣服了。
邓益明赶紧打圆场,递给江希文纸巾,不打紧,吃吧,菜可能是辣了点。
随从的人也很紧张。
担心江希文有无大碍。
十分钟后,方芬芬出来,大家继续吃饭,这次她和江希文的目光相遇有些敏感,两人都有点想笑,但别人又无法看出来,仿佛这是两人共同拥有的秘密感觉。
吃完饭,江希文固执要方芬芬上车,等下把她再送回来,要买一件新衣服赔偿。
方芬芬考虑了一下,发了信息给费青龙,想征求他的同意,但他没有回。
费青龙在大街上寻找猎物,排队的人很多,大概在换券,买一百送一百之类,于是也排着,因为前面那个女人的手提袋拉链只拉了一半,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理解那些小偷,人穷会冲昏头脑,一昏了自然会做些违背常理的事情―――理解归理解,倘若偷我的钱包,我恨的要死。
其实不必那么客气的,江先生。
衣服我可以自己洗。
在邓益明的推动下,方芬芬仍上了车,坐在江希文旁边。
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
江希文朝邓益明挥挥手,又对后面一同来工地考察的人说,你们先回去,我去办事。
邓益明也挥手道别,路上小心啊,晚点回来。
方芬芬与不熟悉的人说话总是小心翼翼,所以江希文问她,她就说什么,不多说一句,比如问,你喜欢什么颜色。
她就回答,红色。
你喜欢读书吗?她就回答不喜欢。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香水,她就回答,身上这种。
反而显得老实,老实的要命,老实人内心其实不老实,那是和费青龙在一起的时候,又咬又掐又闹,人都是多面的。
但方芬芬打心里喜欢那样的声音的男人,真斯文。
PS,还戴着眼镜,戴眼镜一定有学问,方芬芬是个偏执狂,虽然她并不知道偏执狂的意思。
商场很少人,来这里购物的人没有售货员的一半多。
只挑选衬衣,红色,没有多余的设计,戴着一串珍珠在上面,当然,珠子是不卖的。
喜欢,就自己回去搭配。
你试试,不是喜欢红色吗?江希文指了指那件。
从试衣间里出来,方芬芬产生一种幻觉,这一定是言情小说里的俗套情节。
幻想一下,也是种快乐,快乐的幻想胜过心酸的现实。
刷卡的时候,尽管收银员小声的说谢谢四千元,但还是被方芬芬听见了。
一个晚上没有睡着,不是因为费青龙没有回来,以前他也经常不回来,而是因为那件衣服,四千元,我的天哪,不是四十四百,我的天哪。
我的天哪,天都亮啦。
费青龙哪去了?(七)费青龙像只狗一样蹲在笼子,四周都是铁栏杆。
铁栏杆外面是星星。
他竟然被抓了,那一瞬间,甚至有了了却此生的愚蠢念头。
当时看那女子,弱的腰肢,清淡高傲的眼神,薄薄的嘴唇,长长的睫毛。
踮着脚尖眼睛盯着前面的人,右手拎着许多包装袋,毫不在意自己的半个拉链没拉的坤包。
不就是个臭白领吗,了不起啊。
费青龙壮着胆,咽了咽口水,心想,这是这个月最后一次了。
九月只剩下这一天。
那女人突然转过头来,干什么?费青龙手一缩,转身就跑,那女子把高跟鞋往地上猛的一踢,其中有一只砸到围观无辜群众中间,砸到一个嘻嘻看热闹的妇女头上,引来她一声怪叫--凡事损害到自己头上就是大事。
杨梅光着丝袜的脚飞奔,手里提的包装袋左晃右晃,看来她丝毫没有求助于周围的人群的意思,周围的人群也丝毫没有要帮她抓住费青龙的意思。
一分钟后,女人抓住了手里还死死抓着那个钱包的费青龙。
警察来的时候,费青龙感激的透过流血的眼睛看着两个渐渐高大的身影过来,那女人把包里的纸巾掏出来擦擦汗,抱怨道,真是的,过个个周末也不让人消停。
一个长像凶恶的警察讨好道,杨梅姐,最近忙嘛,听说有几件大案啊。
女人没怎么搭理,刑警从来都是话少,转头自言自语道,我得买双新鞋子。
说完甩了甩自己的双手,累啊,打了那么多拳,一边打一边用包砸,打的那男人头皮都破了。
其实柜子里的鞋子有三十多双了,再买老公肯定说自己浪费,不过今天总是有借口买新鞋子了,杨梅阔步走进商场。
凌晨一点,费青龙终于可以出来吃饭了,吃饭是免费,只有一个菜。
两个看守人员奚落着,看啊,就是这你小子。
眼神真差,偷我们厅长儿媳妇杨梅的钱包,那女的有暴力狂,看他熊样。
另一看守坏笑着,听说杨梅的身材好的不得了啊,我从来没见过。
什么时候可以审啊?费青龙的视线有点模糊,眼睛是肿的很高的。
着什么屁急,所长和科长出去开会,明天中午审你。
快吃完回那边去。
那个对杨梅的身材充满幻想的警察说。
在铁笼的旁边,有个老头。
看见费青龙回来,兴奋极了,有烟没,给一支。
费青龙被他这么一提,烟瘾也上来了,打了个大哈欠。
只有一个看守坐在门口的办公室打盹,他大概是个临时工,因为穿保安服。
给我两根。
费青龙从防盗短裤里掏出十块钱,所谓的防盗短裤就是短裤上有带拉链的小袋,是工人回家过年必备。
想不到竟然派上用场。
那临时工年纪不大,犹豫着往走廊看了一眼,没有人。
走了过来接钱,给了两根,然后把烟屁股给费青龙点火然后又坐在椅子上苦等天明。
老头赶紧过来,眼睛里似乎闪烁着眼泪,你咋进来滴?偷钱。
费青龙沮丧的坐在地上,你呢,这么老,不是强奸吧?老头被烟呛着了,兄弟啊,你可真会说笑。
我开了个算命馆在东郊十里铺。
有个姑娘怀孕被鬼缠了,她妈找我驱鬼,那是个厉害的鬼,我还没来得及搞死它,孩子当时就死了。
几天后一帮警察冲进来扫了我的场。
说我搞迷信活动害死某个胎儿之类。
老头继续狠狠抽了一口烟,这是我第一次失手。
没关系的,判不了死刑的。
费青龙安慰着,但脸色渐变,一个铁笼子只关一个人,但他分明看见,老头的后面还蹲着一个男人,头发遮住脸,瘦,如骷髅蒙着皮,手里抱着一个婴儿。
你后面……费青龙说。
你也看到了……老头苦笑,突然诧异,你霉运啊,人最倒霉的时候才能看见这种东西的。
你最好去下我的店吧。
如果我不死,给你转转运。
老头顿了顿,以前有钱人给我几万块我都不在乎,你这根烟,很难得啊。
费青龙看见那只鬼,霉运当头,见了鬼都不怕。
(八)上半截人的肩膀有两盏,如果灭了一盏,容易生病或被鬼压床,如果两盏都灭了,通常都是运气及其差的时候,不是破财就是车祸,更可怕的是见鬼,如果不转运,说不定丢了命还莫名其妙。
前阵子有个城市公共汽车上售票员掐死一个小孩,其实那个售票员就是鬼,小女孩天生弱,轻易就看穿了这种人皮下的恶魔,于是活生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老头把烟贪婪的吸了最后一口,你现在看到了他,你也差不多了。
幸好你遇到的是我。
你来找我转运,我收你一半的钱。
费青龙往后退了一步,吐了一口口水在地上,心想,还是要钱。
那鬼渐渐走近,抬头对费青龙笑了一下,惨白的眼睛从黑色的头发缝隙中若隐若现。
两颗獠牙看起来很锋利,凡人生这种牙齿,那么他家如果找不到开瓶器倒是可以派上用场。
男鬼只顾着手里的孩子。
其实他是她男朋友,那孩子本来是他的,但那女的倔强,坚决不肯和他好,有了孩子也不想和他好,男的就自杀了,变成恶鬼,把小孩也弄死了。
老头干脆面对着那只鬼。
他也看的见。
哦费青龙的眼皮本来就无法睁开,听他这么一说,更困了,头贴在冰冷的栏杆上,梦见自己被人追着打,一会看见方芬芬了,一帮人冲到他跟前,挖了他的心和内脏,在地上用力的踩,有个人还滑倒了,费青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心和肺,那是跳动的小桃子和红色的气泡海绵状的东西,跪倒在方芬芬面前,大叫,我把心肺都交给你了啊。
方芬芬伸过手来啪的一巴掌,打在费青龙眼睛上,眼睛掉出来,自己看着自己。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中午,再看隔壁笼子,那只鬼已经消失无踪,有太阳照进来,费青龙有些着急,这会方芬芬该找自己了,怎么办啊。
手机也被警察没收了,肯定她发了许多信息过来,怎么办呢?老头到一个房子接受审讯,自己被带到另一个办公室,两个警察(有一个脸上有许多芒果斑),问费青龙,你身份证呢?丢了。
费青龙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因为以前也有案底的。
哪里人?芒果斑大概是主审的,另外一个在记录些什么。
西安人宝鸡。
费青龙知道几句西安腔调,因为工友里有几个西安的经常和自己打牌。
为什么偷东西?知道吗,现在是严打期间,你偷警察的钱包,而且是刑警的,没被她打死算你走运。
芒果斑说着,人家打电话来了,说一定要送你去劳教一年。
劳教一年?费青龙的背上一阵虚汗,心想,方芬芬肯定很失望,一想到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要失望,费青龙的心就抽了一下,别的不怕,就怕婚期延迟,到时候不知道被哪个男人霸占了。
把事情经过考虑清楚,我出去一会儿。
芒果斑警察关好门。
你可以打电话给你的朋友,先帮你交罚款,交了五千罚款,也许就没事了。
另外一个警察低头写字,突然说了一句。
然后又保持沉默了。
钱,钱,钱,费青龙开始搜索自己的朋友名单,哪里有钱啊。
突然,芒果斑警察推门进来,脸色很难看,老张,快出来,那老头跳楼了。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费青龙一个人。
费青龙有点头晕,因为饿和睡眠不足,一个念头在脑海冒出:逃跑。
大概男人都是善于逃的。
楼下,老头痛苦的蜷缩着,面部肌肉因为难受而扭曲,嘴张开,没有说话,鼻孔流血,身体慢慢的抽搐,有节奏的,一下一下。
旁边围着一堆人,许多人掏出电话打120,所长的脸色很难看,本来要升职的当儿,如果死了个犯人,到时候家属一闹,上了报纸,这……越想越紧张,对周围的人招呼着,不要说出去。
费青龙疯狂的跑,似乎从楼梯到大门口的距离就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那么远又如此近,仿佛看见方芬芬在招手,倘若没有逃脱,等待自己的不知道将是怎样的磨难。
心跳很快,快的要窒息。
以前也进过派出所挨过打,但不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害怕,并不是怕劳教,是怕见不到方芬芬,怕她对自己失望。
原来,我们每个人都害怕让爱人失望,那是恐怖的。
幸好,人人都在关注那个跳楼的老头,谁也没怎么注意费青龙已经迅速跑出大门――――派出所的大门本来就是敞开的。
想进去吗?连续跑过几条大街,费青龙终于确定没有警察追他,这才蹲下来,靠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下,大口喘气,饿又渴,又受伤,狼狈不堪。
想着,突然哭了起来,这么远,怎么回去,身上一分钱也没有,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自由了,比起关在铁笼子里的滋味,这种自由的悲伤真是来得痛快。
于是又不哭了,只是看着马路两边的车,好漂亮的车。
两个中学生情侣走过,在费青龙面前停了停,先吻了一下。
男生说,我变成他这样子你还爱不爱我?小女生拍了拍他的头,傻瓜,你怎么可能变成他那样,假如这样,我都爱你。
男生从校服口袋拿出钱包,拿出一张十块的,对费青龙道,拿去买饭啦。
费青龙收起钱,感激的点点头,飞快的朝公共汽车站走去。
下午,方芬芬在做饭的时候终于看见熟悉的身影,到了眼前,方芬芬才慌了手脚,我的天哪,你到哪里去了,怎么搞成这样。
费青龙没有坐下,直接用嘴巴对着水龙头狂喝。
然后抹嘴道,被人打劫了,还打了一架,那小子跑的真快,但还是被我抓住了,他同党好几个呢。
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报警了吗?方芬芬赶紧拿脸盆和毛巾过来。
报警有什么用,人家这么多人打我一个。
在警察局调查了半天,钱也没还给我,拿我钱包的人跑了。
费青龙撒谎的时候手不自觉的发抖,但方芬芬只关心他脸上的伤,这该死的杀千刀的打劫犯,你看把你打成啥样了。
我担心死了,一晚上没睡觉。
有吃的没,饿了。
费青龙拿毛巾擦脸,不小心弄到额头下面的伤口,裂开,血渗出来,但不痛,只是麻。
中午剩下有饭菜,我去热热。
方芬芬转身。
费青龙吃饱了以后才意识到应该安慰一下担心的方芬芬。
下午四点,工人未回来,宿舍里静悄悄的,两个年轻性欲旺盛的家伙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窗帘拉下来,房间只有隐约的光,还有那支香水散发的清幽淡香。
其实,只要互相真心的喜欢,在硬板床上匆忙的求欢和在扑满玫瑰花瓣的柔软大床上做爱的意义是一样的。
窗外隐约传来山上大货车的轰鸣声,这和充满暧昧伤感柔美情绪的蓝调音乐一样是绝好的背景音乐,只要我们够高兴,为什么要这么在乎物质。
两个人想的是一样,这样的快乐成立。
费青龙不喜欢戴套套,以前街道办有个妇女来发送免费的,都被扔了去,为什么要戴,生和孩子结婚回老家就是。
所以,方芬芬经常要洗床单,每次手摸上去滑溜溜的一片都觉得产生无限遐想,这盆里有多少科学家被淹死了。
这一次费青龙比较用力,仿佛没有捞到钱给方芬芬买礼物,用性来补偿也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其实他不知道,方芬芬只是因为喜欢他才愿意让他满足,他的总是太大,太大,其实有什么好呢,又不能切下来炒菜。
费青龙开始飙的时候,方芬芬紧紧的闭上眼睛。
她能感觉到水龙头突然打开的感觉,当然,只是心理感受,没有心理感受,人和畜生也没有区别。
费青龙看见窗外有人透过窗帘的缝隙偷看,那是一个男人,在派出所见到的那个。
费青龙不知道白天出现幽灵,意味着什么?(九)上半部分你在看什么?方芬芬穿好衣服,这次还好,都弄在垫好的毛巾上,不用洗床单了,浪费的那么好的太阳。
没什么,头有点晕,我想睡一会。
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下午饭我什么时候起来什么时候吃。
费青龙翻了身,把被子裹在身上,澡也懒得洗,几个人洗澡发财的。
睡的时候,很迷糊,总感觉有人在身边躺着,方芬芬出去了,身边躺的是谁,懒得理,困了,睡觉是正道。
下工的铃声终于把费青龙吵醒了,忽然很厌倦这样的地方,每天吃饭睡觉上工下工,日出日落,晚上打牌看电视,偶尔和方芬芬去市区逛街,然而我们又能改变什么?他看见了挂在门后的红衬衣,很漂亮,即使是男人也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好奇的走过去看看标签,没有中文。
谁买的?她自己不可能,她从不主动买衣服?邓益明,更不可能,他已经嫌方芬芬衣服多了。
在屋里喊了一声,方芬芬走进来,怎么起来了?衬衣谁买的。
费青龙问道。
江先生,他吃饭的时候弄脏了我的衣服,不信你问我舅去。
方芬芬一脸诚实。
你怎么可以随便要男人的礼物。
费青龙把衣服扔在地上出去吃饭了。
方芬芬收起来,拍了拍灰尘,放在床下的皮箱里,是啊,漂亮的衣服,自己配不起。
收起来吧,我们那些卑微的幻想。
生活总是这样那样的遗憾,有了健康,我们爱情,有了爱情,我们又想要幸福,有了幸福,我们想要永远。
去饭堂的路上,墙上的瓷砖掉下来一块,角砸在费青龙头上,满脸的血。
方芬芬生气了,坐在房子里看电视,看新闻,一颗大钻石的新闻。
(九)下半部分江希文在家喝咖啡,这是习惯,也没有做作的喝黑咖啡,而是奶、糖加到恰好的,巴西的咖啡豆,自己煮,那才是好咖啡。
也听音乐,意大利歌剧,嗷嗷的叫,虽然不知道叫的是什么,音乐和叫床一样无国界。
老爸要自己到公司任职,心里的确是狂喜了一阵,当又平静了。
有理论,有证书,没实践,没屁用。
江希文是念完高中后就去了意大利,飞机上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忧伤的看着窗外。
后来两人在一个学校,那是嘉碧琼,爸爸是大官,所以也去国外读书。
米兰的天气多变,经常下雨,即使如此,梅阿查球场每次有比赛的时候嘉碧琼总是尽量陪江希文看,看那些奔跑的帅哥。
票很贵,在学校,他们是有钱的,所以周围的外国人觉得中国人很有钱,他们都有车,很般配---假如老外知道金童玉女的意思的话,然后转变为神仙眷侣。
假如那天晚上自己留下她又如何?往事如果爬上嘴唇,和咖啡一起咽下,麻醉的滋味。
我们总是容易忘记,随着时间,那些离开我们的亲人和爱人,还记得当初痛哭失声的样子吗,还记得心力交瘁的怀念吗,还记得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和他们过的每一天吗?糟了,过了一段时间,哭不出来。
江希文鼻子一阵酸楚,头抬起来看着天。
我仍是要生活下去的,离开任何人,这么想,又悲伤了一些,直到江鼎盛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白洁---江希文的妈妈。
今天没有出去走走?白洁是和气的走进江希文的房间,她对任何都是如此,短发,虽然有皱纹,但那是美丽的皱纹。
江希文长的象妈妈,容颜是俊俏的。
妈,我想出去干活。
江希文说着,放下手中的杯子。
很好,去总公司吧,你爸把办公室准备好了。
不,我想去工地锻炼。
江希文从9岁到29岁都是自做主张。
还好,父母民主,什么都听他的。
但是白洁并不喜欢嘉碧琼,因为这个女孩子很奇怪,活着的时候象死去的人的表情,但没有说出来。
那你和他去说。
白洁突然叹了气。
吃饭的时候,江希文提了提,要去碧雅园,有山有水,刚打完地基,自己所学的设计专业也有用武之地。
江鼎盛点头,你喜欢的,放手去做,有什么需要,和我开口就是。
每天记得给我打电话啊。
白洁有些不舍得,才回来没几天,就要出去。
知道。
江希文看着桌上的饭菜,却吃不下太多,因为没有劳动,所以没有食欲。
明天谁陪我上街购物?白洁问道。
江希文和江鼎盛以划拳决定胜利,江希文输了,白洁笑,催促着两个男人吃完饭快点换衣服出去听音乐会,时间快到了。
费青龙在吃苹果,饭后水果,方芬芬心疼的要命,再也没有什么比自己喜欢的男人受伤更难过的事了。
不过这几天他的头发长了一些出来,象小刷子。
镜子里的脸也不像越狱逃犯。
费青龙看电视,中央三台同一首歌,民工工友最喜欢的节目,经常有穿的很少的女明星在上面唱歌,还扭来扭去。
还有一些非常好听的通俗歌曲,比如庞龙的你是我的玫瑰花,工友们大多听了一次就会唱了,下工的时候你是我的妹妹你是我的花,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玫瑰花此起彼伏颇为壮观。
三天没上工了,真爽。
最近旁边又在搭建铁皮屋,很大的一间,大约有一百多平方米,工人都很紧张,说是老板住的。
再过了一天,有人搬进来许多家具和家电,然后是窗帘地毯。
江希文出现的那一刻,方芬芬的眼睛一亮,然后黯淡了。
他来?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什么人,人家是什么人。
想的太多,就有得到的欲望,得不到还想,那些自己编造的刺就会刺痛自己。
(十)白洁劝江鼎盛把车钥匙给江希文,这样儿子回来也方便点,放在车库里也是闲着的。
江鼎盛是戴眼镜的,年轻的时候是完美的情人,现在是完美的丈夫,白洁担心了几十年,到现在终于可以舒心,这么老了,总算可以不用担心他去泡MM。
她不知道现在都是MM在泡他。
他打个电话马上有车,何必自己开,不安全,他爱喝酒。
江鼎盛道。
那人家万一和女孩子出去呢,没有车,不方便。
白洁想的周到。
江希文感激的看着,世上只有妈妈好,儿子都是妈妈前世的情人。
父子就是情敌,不过前世的事情除了在梦里,谁记得。
江希文十多岁的时候喜欢在黄色网站上看恋母的文章,真正动手起来,想起来就觉得尴尬,只有自己和自己动手了。
江鼎盛敌不过白洁的温柔,把钥匙一扔,房子准备好了,说定了,竣工后回来公司上班。
好的。
江希文爽快的答应。
29岁,许多高中同学的小孩都可以玩梦幻西游了。
天气仍然热,虽然是秋天。
一切都很平淡,到碧雅园的时候,上午九点多,方芬芬在晒萝卜,一个框子里放着那些散发些许生涩气味的白色薄片,卫生护垫大小。
她穿着那件红色衬衣,他不知道她多么喜欢这件昂贵的衣服,他不知道等中午吃饭前她会匆匆的心扑扑跳的赶紧换下来,她怕费青龙生气,她喜欢他,她也喜欢很多东西,比如天上这么好的太阳,被蜘蛛网缠住的红蜻蜓,鲜艳而心甘情愿的被网罗,如那些气鼓鼓的凋落的南瓜,紫色的蒲公英。
她叫它们熏衣草,因为觉得这三个字很洋气,她只在电视里看过这种紫色的花朵,说是很香的。
江希文从她后面走过来,方芬芬没有注意,她在想,晒干了萝卜,脆脆的皮会卷起来,过两天再放到大的玻璃缸,拿辣椒腌着,大家肯定又要夸自己心灵手巧了。
于是就开始在心里微笑,那样的微笑又爬上脸,总是笑的人,总是有好运气。
你好,方小姐。
江希文记得上次吃饭的时候老邓介绍过。
啊......方芬芬回头,脸刷的一下红了,刚才花痴的表情有没有被他看见。
江希文穿着浅黄色的T恤,米色的裤子,手里拎着一个旅行袋,眉宇之间即使没有温柔,也让人觉得温柔。
他来这里做什么?我们是邻居了现在。
我来这里实习一段时间。
江希文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用嘴巴努了努旁边的组合房,就是铁皮房,现在,想麻烦你帮我开门,我拿钥匙开了半天也开不了。
方芬芬迎着太阳看着他,有点胡茬,刚刚努嘴巴的样子有点象做鬼脸。
他头发也不是民工流行的寸头,而是有点长,睫毛是栗色。
为什么,因为他妈妈是外国人吗?实际上白洁的祖母是意大利人,也许隔代遗传。
这时候一辆大车过来,轰隆隆的,车后面是一颗大而古老的榕树,还带着泥。
古榕树,是运到工地上去的吗?这棵树很值钱。
江鼎盛一边评论着。
前几年就值钱,这几年跌价跌的厉害,原来要十几万,现在便宜得很。
大概五万块,这棵。
方芬芬没有留恋那些晒太阳的萝卜,跟着江希文往他的房子走去。
不到三分钟就到了,难怪这几天那么多人往这屋子搬东西。
拿钥匙一转,果然开不了。
什么鬼房子,方芬芬嘟囔了一句,用力把钥匙扭动一圈,冬的一声,门踹开了。
江希文说,原来是嘿嘿。
江希文笑了,牙齿雪白,好想让人扑过去用舌头扫一圈的白,你真棒!方芬芬的脚都踹麻了,但听完后很安慰。
不打搅你休息了,我做饭去了。
方芬芬走的时候用余光看了一眼,那张穿真大啊,至少能睡八个人,江希文是这样,喜欢大床。
酷爱。
中午记得做我的饭,你做的菜非常好吃。
江希文笑道。
方芬芬的灵魂出窍了一下,浑身有些热,热到胳肢窝好像有毛毛长出来,又不能用手去抓痒,真是尴尬,赶紧故作平静走了,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大声喘气。
然后梳梳头,头发绑在后面,橡皮圈绕了几圈,那是一个利落的发髻,头发不会掉到菜里。
幸运啊,幸运之神。
费青龙在工地上转,一个工友去上厕所,另一个说,来,帮我扶着木板。
一锤子下去,大拇指已经扁了,指甲片掉下来,整个手指的颜色变得乌黑。
费青龙疼得眼泪要掉下来,工友扔下锤子,赶紧道,啊呀,怎么搞的,对不起啊。
没关系,我先走了,你和老邓说一下。
我去附近诊所包扎。
下山的时候,有人跟着,回头看,没有人,往前看,有个人,站在树荫下,抱着小孩的男人,仍然是一付倒霉相。
那是个倒霉鬼,费青龙想。
得想个办法搞死它。
搞死它。
找那个老头,他说可以转运的,不知死了没有。
(十一)女人是要打扮漂亮,没有化妆,就把头发弄的整齐,一定要擦好闻的香水,不知道哪天就会遇见白马王子,微笑着幻想,在黑暗卑鄙的小角落,却不敢如在太阳下萝卜一样光明磊落。
费青龙包扎的头好不容易康复,现在又包扎手,而且是右手。
还好不是单身,否则用其他四个手指,非常的不爽。
回来时方芬芬已经把衣服换了,他没有察觉上午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她笑的很开心,打饭的时候也在唱歌。
邓益明也知道江希文住过来了。
张长弓给他打了电话。
四个人中午一起吃饭,邓益明、方芬芬、江希文、费青龙。
这几个菜是单独炒的,所以特别好吃,江希文看见费青龙,眼神有点敷衍。
费青龙看见江希文,嫉妒,为什么他生下来就有个好爸爸,不愁吃穿不愁学费,长大了不愁工作,不愁女人,生了孩子以后不愁养不起。
我主要是想体验一下真实的工地生活,不会给你们带来很大麻烦吧。
江希文明明对费青龙没有好意,仍然是斯文的笑脸,这是他最大的优点。
费青龙是截然相反的人,他喜欢的人,拿头给人家当凳子坐都可以,他不喜欢的人,脸就板的象卖牛肉的,这个人的性格与一枚糖果下一部长篇的女主角有点像,扯远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多个人吃饭而已。
费青龙老大罩小弟般的口气,其实他很怕,不知道怕什么。
其实很多时候,我们也会无缘无故的怕一个人,究竟怕什么,恐怕自己也很难说清楚,是叫第六感吗?吃饭,吃饭。
江先生在这住多久?邓益明夹菜放到江希文碗里。
江希文皱眉,但马上适应了,在中国,吃饭就是要劝菜,你的口水放到我碗里,然后我的口水再放到我碗里。
有一次江希文去意大利一个华人家吃饭,他家也用筷子,但有一双公筷,劝菜用公筷,反而失去了做中国式的客气和热闹了。
看情况了。
把十套样板房的图纸做出来,再去老爸公司上班。
江希文答道,一边寻思,为什么方芬芬不穿那件漂亮的红衬衣。
方芬芬不说话,只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爷爷说的。
江希文好奇道,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在工地上真的很少见,工资也不高,为什么不去做其他工作呢?邓益明有些窘迫,她妈当时委托我带她出来就是让她找份好工作,可是我又忙,没时间带她出去找,她连电脑都不会,怕她出去受骗。
费青龙接话道,这不前几个月还有人借着职业介绍所的名义杀了十多个找工作的妹子,在这里至少还有我。
江希文心想,有你有什么了不起。
费青龙心想,这下你可知道我是她什么人了。
方芬芬想,妈的,这下我和这个帅哥没戏了。
窗外那个倒霉鬼想,怎么天还不黑啊。
整天抱着这孩子累死了。
吃完饭,邓益明对费青龙说,你手痛,今天休息一天,不是说晚上去找你的朋友办事吗,早点回来。
然后就和邓益明去工地了。
工地负责人姓张,名叫张长弓,一个有个性的名字,却是个没有个性的人,肚子很大,头也很大。
中午在午休,所以暂时就不让他出现了。
你去哪里,身上有钱没有?方芬芬看着他受伤的手。
没事,没钱,拿点。
费青龙抱了抱她,那人给你买的衣服?嗯。
方芬芬点头,我不喜欢那种红色,太鲜艳。
说完从钱包里拿出两张五十的钞票,晚上不回来吃饭了吗?一般费青龙下午出去晚上都在外面吃饭。
他最近没有多少钱,因为他抽烟都抽两块一包的。
她不知道他为了她去偷钱包然后蹲笼子,如果知道,她会哭,而他不想让她哭,他只想让她快乐,他认为钱能给她快乐,其实未必。
去十里铺,转好运气,然后甩掉那个倒霉鬼。
(十二)十里铺。
那是算命一条街,很多算命的摊,有真有假,有混饭吃的,有凭本事打开知名度的。
抽签十块到一百不等,有给有钱人看风水的,有作法念经的,有转运的,有求姻缘的,有测怀孕男女的,有求捉鬼的。
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市场。
那老头只说在十里铺,到底是哪家?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费青龙迷茫的抓抓头,到了这里,许多店铺的门口都挂着镜子或桃符,所以倒霉鬼似乎没有跟在后面。
他为什么要找我,因为我倒霉,还是他跟着我以后我才倒霉?生意似乎很冷清的样子。
刚伸一个脑袋进去,里面一个神婆热情的招呼道,先生,算命吗,我看你印堂发黑,有难不要紧,包你转运。
费青龙自然是摇头,随口问了句,有个老头,他也在这里的,前不久进派出所了。
就是前阵子把一个孕妇整死的那个。
神婆脸色一沉,出去!我不知道。
费青龙在大街上,一间间的问,人家都是一脸冷漠。
一个下午,仿佛他变成了瘟神。
肚子饿了,方芬芬发信息过来问事情办完没有。
回了句,没有,晚点回。
前面有家米粉店,进去,服务生好似侏儒,要了肉丸粉和卤蛋,卤汁很香,一口气喝了一勺,差点吐出来。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
矮个男人手里拿着抹布,擦着桌子,声音有些象女孩子,嘴角有点白沫,喝多了会死人的。
喝少点就没事。
灯光昏黄,米粉很香。
费青龙吃了两口,膀胱似乎要爆炸,厨房旁边有个青灰色布帘,想必是厕所了,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憋的厉害。
果然是个厕所,简陋。
有三个门,推开第一扇,没有人。
第二扇,没有人,第三扇,也没有人。
放心了。
费青龙选择中间那间,关好门,开灯,没灯。
这鬼地方。
在黑暗中掏出来,软软的一团,有些温度。
舒畅的排泄完,熟练的发了一个抖,没有洗手。
习惯不是一天养成的。
刚开门,一张脸就在眼前,那个老头,拄着拐杖,看起来很精神,两只眼珠子比肉丸瞪的还大。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的。
怪老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名片,给了费青龙,上次忘记给你留这个了,我这记性。
费青龙咧嘴笑了,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这小店是你开的啊,我找了整条街了。
不是我开的。
是我儿子开的,门口那个,我的店在后面。
老头往那黑屋子一指,你跟我来。
我的东西还没吃完。
费青龙想着那碗米粉里起码还有三个肉丸。
啊,我也要准备上厕所呢。
胡萝卜抽着烟走进厕所。
什么,名片上写的他叫胡萝卜?是,姓胡,但是当时乡下老母不懂得起名字就顺口起了,人名越贱,越好养活。
吃完了,问那矮个子男人,胡萝卜真是你爸爸,你叫什么?胡美丽。
那男人认真的回答。
八块钱,简直是打劫。
费青龙拿出一张五十的给他找,说找不开。
我去后面屋子里找你父亲算命,等下一起给钱好吗?费青龙说。
那男子把抹布一扔,不和他说话了。
费青龙坐公共汽车很少买票。
都是逃票或者赖着不买,因为如此,所以原来。
进去,里面其实有灯,很昏,胡萝卜很省电,只有30瓦的小灯泡。
你来了。
坐。
胡萝卜招呼着。
费青龙吓了一跳,窗户旁边堆着的都是人的脸皮,一张一张,很是恐怖。
嘴张的硕大,好象在求救。
(十三)你不用害怕。
胡萝卜重重的拍了拍费青龙的肩膀,不知道便便后是否有洗手的习惯,无从可知。
那是什么?费青龙觉得那堆脸皮太残忍,怎么剥下来的?有些人,想求财和色。
胡萝卜把鞋子脱下来,一只脚踏在凳子上,这样的姿势让他很惬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说是这么说,谁相信,谁舍得呢?费青龙觉得他的脚有点臭,但又不好发作,谁的脚又不臭呢。
后来呢?后来,他们留下脸啊,不要脸的人就能得到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胡萝卜的表情很严肃。
那不痛吗,那个......费青龙觉得脸皮后面似乎还有枯萎的肉。
风干了,尸体的味道。
人不要脸,还痛什么。
胡萝卜继续说,况且我都是让他们擦了药走的,很快就好了。
不到一个星期痊愈,那是另外算钱的。
哦,人不要脸,百事可乐。
怪不得那些嘴都是张的很大的,很开心的样子。
我呢,我的事情怎么办,你看我的头,再看我的手。
费青龙走近,把头皮屑很重的头递过来给老头看,然后扬起大拇哥认真的说。
倒霉了吧,年轻人。
你本来就生的一付倒霉样子。
胡萝卜实话实说,但如果你想转运,也不是不可能的。
费青龙几乎要跪下来了,求你,求你,我讨厌那个家伙,抱个小孩整天跟着我,他要干什么呢?这种鬼,缠了人就很难走开,除非他完成他的心愿。
他的心愿是什么?胡萝卜老头看了看费青龙,我又不是鬼,你问我干什么?话刚落音,费青龙觉得心底一寒,灯突然灭了,窗户的缝隙吹来一阵细微的凉风,有个男人在门口,似乎又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而那些人的脸皮,被风吹的轻轻晃动。
原来是胡美丽,手里拿着点燃的蜡烛,妈的,又停电了。
拿蜡烛凑合着吧。
别人拿着蜡烛象天使,他象恶魔。
费青龙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原来是很帅的,甚至有点象金城武了。
关好门,继续讨论转运的问题。
50块。
胡萝卜伸出手来,指甲里有点黑。
不是说免费的吗?免费的不灵的。
老头很清楚这一点,我给你打一折了。
费青龙不情愿的掏出一张五十的,灵不灵啊,不灵我拆了你的铺。
你是第三个说这话的了。
灵不灵看造化。
胡萝卜拿出一个验钞机。
喀的一下,然后收到上衣的口袋。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郑重的打开。
那是一叠黄色的纸,薄薄的一张,上面一根锥子。
拿出锥子,对准脖子扑的一下扎进去,胡萝卜咬着牙,皮下渗了血,然后用纸接了,写写画画,血是红色,然后变得有点黄。
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
上呼玉女,收摄不祥。
登山石裂,佩带印章。
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
前有黄神,后有越章。
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
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收摄村中巷陌家中宅内行客魉魉之鬼,伏尸刑杀之鬼,次收门户井灶之鬼,次收五虚六耗凶吹恶逆之鬼,次收童男童女之鬼,次收殃拜土长之鬼,次收独歌自舞喜笑之鬼,次收蛊毒野道之鬼,次收山精崖石百魅之鬼,次收八部行病之鬼,次收唤人魂魄之鬼,次收各有名字之鬼,次收明公石矴之鬼,次收无名脱藉之鬼,次收橱下犬子之鬼,次收夜行凶逆之鬼,次收山林社稷恶逆淫祠之鬼,次收天下四镇死将之鬼,次收刀兵军阵无头无手之鬼,次收吴王子胥之鬼,次收赤眉盗贼之鬼,次收三王五霸败军死将之鬼,次收下痢臃肿之鬼,次收鲁丁班黄转筋謦咳吐逆之鬼,次收云中李子遨千精万魅之鬼,次收摇铃吹角呼唤之鬼,次收缢死之鬼,次收落水之鬼,次收羌獠之鬼,次收六夷之鬼,次收胡狄蛮戎之鬼,次收东方青注之鬼,次收南方赤注之鬼,次收西方白注之鬼,次收北方黑注之鬼,次收中央黄注之鬼,次收绝户之鬼,次收异病卒之鬼,次收白秃癞之鬼,次收疮脓臭秽之鬼,次收市死斩头绞刑之鬼,次收乌鹊乱鸣恶音之鬼,次收肌寒冻死之鬼,次收藏形隐影之鬼......费青龙觉得他记性很好,这么长的东西,背出来竟然流畅,换了自己,舌头早就打中国结了。
无聊的时候,看看手机,拿的是邓益明的,不是自己的东西不习惯,发起信息来麻烦的很。
芬你在干什么,我很想你。
很快,方芬芬回电话了,刚吃完饭,在洗衣服。
我要晚点回来。
短消息的声音,让费青龙感觉到了希望,连老头念咒语的声音,也是那么悦耳。
如果我们总是恋着,恋着,不要改变,多好啊。
费青龙也有浪漫的时候。
方芬芬做在江希文的沙发上看电视,好大的电视啊,好多台啊。
那件红色的衬衣有穿在身上,好漂亮啊。
(十四)上半部分好不容易等他念完。
费青龙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胡萝卜睁开眼睛,脖子上的血还在渗,但他并不在意,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窗外,叹息一声,烛光摇曳。
蜡烛象什么,老师?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费青龙的思绪回到小时候。
恶狠狠的数学老师用钢尺当着全班的面用力的打他的手掌心,因为他做题目一个也做不出来,拖了全班的后腿,啪啦啪啦的响,火辣辣的疼,又很凉快,开始掉眼泪,后来痛的多了,于是只有牙齿咬很紧,在心里说着,我要杀人,我要杀人。
其实费青龙小时候的语文成绩是很好的,爷爷是遗老式的人物,动不动就来一段古文,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
然不伐贼,王业亦亡。
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
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费青龙的妈妈是个诗人,和另一个疯狂的诗人跑了。
他爸爸是个暴力狂,三十多岁了还在外面混,家里没有背景、没有钱财,也不喜欢读书。
老师总是偏心的,很少有老师喜欢调皮、聪明、恶作剧的成绩差的学生,除非―――他是外国老师。
也很少有数学老师敬佩语文学的好的同学,为什么,考试的时候数学抢分数啊,华罗庚多厉害,鲁迅算个屁,一枚糖果?写的那是些见不得人的,不登大雅之堂的书。
费青龙快哭出来了,因为老头说了一句话,这些咒语要念十次才有用。
费青龙想到方芬芬,他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如果有个孩子,最好是女孩,女孩多乖啊,不过似乎给她们梳辫子比较麻烦。
开家南杂店,冬天卖烤红薯,夏天卖汽水。
方芬芬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费青龙说晚些回,至少也是晚上12点以后了,他回来会吼,每次回来都是,仿佛这样才能让周围的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被吵醒的人也只是不耐烦的翻了身,顶多起来撒泡尿,回来又睡了。
现在还早。
江希文走过来,问道,你很喜欢看电视?感觉这个男人说话象一把柔软的羽毛刷子轻轻抚弄着自己的耳根,于是红了。
点点头,可那台电视总是让他们看,我可不喜欢看打仗的,我喜欢看爱情片子。
方芬芬说爱情片子这四个字有点口音,就像说爱情骗子。
即使不是说自己,江希文也有点心虚,这大概是本能的反应。
电视演的是韩剧冬季恋歌。
老掉牙的片子,但方芬芬是第一次看,看的是第一集。
本来不想去江希文家里看的,人家是什么人,自己是什么身份。
越这么想着,心里又有些反抗的情绪,不都是人吗,他请我帮他收拾屋子,我不收钱,看看电视还不行吗,反正他画图,电视声音那么小,费青龙又不在……人就是如此,想做什么,总有借口。
老头继续念着咒语,象在唱歌,很陶醉的样子,时而严肃。
江希文坐在办公桌前有一句没一句的说,那个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对的。
方芬芬随口答道,后来又觉得这样回答不妥,其实也没有在一起多长时间。
看起来很不错啊。
江希文一边在电脑前修改。
一般吧。
方芬芬终于听到他说什么,把视线暂时从电视上移开,我舅舅很喜欢他。
老头终于念完咒语,把符叠成个三角形,递给费青龙,收好,能成功是你的造化。
要随身带着。
费青龙郑重的接过来,仿佛那不是符,而是人血馒头。
小心的放到钱包里。
然后走出那个小屋。
走到米粉店的时候,已经来电了,胡美丽用计算器在算帐,看见他走出来,连忙道,米粉的钱还没给。
给你个头,老子在城里吃水果都不要钱,吃你一碗烂米粉算什么。
说完赶紧溜了。
胡美丽追又追不上,人个子矮,自然腿短。
在后面骂骂咧咧,咒死你这王八蛋,老婆让别人睡去。
如果费青龙听到这句话,八成会把胡美丽的头拧下来。
但他如果知道这个家族是八代相传的诅咒巫师家族他肯定不会舍不得那几块钱。
可惜走的太快,没听清楚胡美丽在骂人。
一路上,倒霉鬼果然不见了,好几次回头都没有发现,突然发现,原来人生如此有意义。
芬芬,我回来啦!费青龙如果不那么吼,他完全可以发现方芬芬穿着漂亮的红衬衣在帅哥家里看电视,可惜,他这么一吼,完全暴露了自己。
费青龙其实是没有心计的,他要的很简单,但他不知道老天愿意不愿意给。
(十四)下半部分一个故事的下半部分比较精彩,一个人也只有靠下半身获得高潮。
费青龙回到房间的时候,方芬芬正穿着睡衣,迷糊着双眼,你回来了,吃饭了没有?吃了,不过还饿,搞碗面给我吃吧。
费青龙走过去,一把搂过方芬芬,用力的抱了一下,方芬芬差点窒息。
很香啊,老公回来也不用浪费香水啊。
费青龙放开了他,拿了毛巾和短裤往洗手间里面去,厕所的后面有水龙头,洗冷水澡证明身体好,常年以来费青龙都是如此,我去冲个澡。
方芬芬看着他出去,到厨房里做面条。
突然一阵寒意,耳朵好像被人往上提起来似的,开了灯,原来是只老鼠,对望了两秒,老鼠从方芬芬的脚上爬过去,逃跑了。
面条是宽面,费青龙喜欢吃的,放了一个鸡蛋,剥了四、五瓣大蒜进去,放一把辣椒末子,那是费青龙的最爱。
洗白白,洗白白,鸡皮疙瘩突起来,洗完脖子洗刷子,洗完刷子洗屁屁,洗完屁屁洗弟弟,满身的泡沫,被水一冲滑溜溜,犹如过去那些回忆,被时间冲淡了,什么痕迹也无。
洗澡完了以后,再吃面,即使口中有大蒜的气味,方芬芬早已把一杯茶端到旁边,喝下去解了辣,茶叶渣一嚼,比刷他妈的高路洁茶爽牙膏还管用。
晚上睡觉自然是亲热一番。
虽然是九月,仍然有蚊子,蚊帐放下来。
费青龙开始讲笑话,小明睡觉的时候被蚊子咬醒来,一看蚊帐有个洞,蚊子在里面飞进飞出。
于是小明就念,进去,出来,进去出来…进去出来。
突然隔壁的小明爸爸大叫一声,老子不用你教。
方芬芬噗哧一声笑了。
算是默许费青龙的入侵。
费青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一下一下非常卖力,如果每个男人都把做爱的劲头放在事业上,每个女人都把胡乱猜想你到底爱不爱我为什么爱爱多久怎么爱如果不爱了怎么办的劲头放到工作上,每个小学生都把玩泡泡堂冒险岛的劲头放在学习上,每个中学生都把早恋接吻的劲头放在考试上,每个大学生都把同居腻歪的劲头放在考研上,每个研究生都把读书的劲头放在做爱上,我国人均GDP将超过3000美元。
方芬芬突然起了怪念头,如果是隔壁住的江希文插入,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这么一想,被海浪推的很高,又如荡着秋千,舍不得下来了。
没有叫的太大声,隔墙有耳。
心里又有点内疚,那样的内疚化成了一种奉献精神,我爱你,所以我奉献给你,你用吧,拿去用吧。
费青龙是男人,男人在进行中的时候是不想那么多的,想的太多,容易阳痿。
可差点还是阳痿了,电话响了。
小弟弟缩了回去,好像在说,半夜电话响,我怕,我怕。
没好气的光着身子下床接了电话,谁啊?一个妇女苍老的声音,我找邓益明。
我是他老婆。
睡了,明天叫他打给你。
妈的,费青龙把电话一挂,关机了。
准备继续来的时候,方芬芬睡着了,算了,以后有得是插,何必在乎这一次。
抱小孩的男人消失了,不知去找谁了,他喜欢在你关灯后躲在小圆形的镜子或方而大的衣柜中......(十五)江希文起床的时候外面下雨。
也许是昨天晚上开始下的,但是小雨,丝丝的凉意,初秋有很多水果,吃点西红柿是好的,也许口腔溃疡马上就好了。
江希文起得比其他人略迟,当然也没有人记他的考勤。
电话响了。
是江鼎盛,江希文正在看报纸,看到一个新闻标题,英国最老夫妇说自己长寿的秘诀是经常吵嘴,马上和好。
当时和她也是这样,可惜没有办法长寿。
你还好吧?电话里是江鼎盛的声音,他也在看报纸,说的是香港迪斯尼要出卖57%的股份。
不错,老妈呢?江希文说着,合上报纸。
晚上有时候闹头疼,估计是想你了。
江鼎盛看见白洁有些疲倦的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在喝,牛奶里没有安眠药因为是早上的牛奶。
后天就回来,你们注意身体。
江希文挂了电话,拿起门口的安全帽,走出门。
方芬芬很早就起来,因为要做早餐,粥和馒头,或者咸菜丝也有。
最简单的在最需要的就是最珍贵的。
别人都走了,费青龙也上工地去了,一天五十块钱,有拿白不拿。
反正活也不重。
吃早餐吗?方芬芬看见江希文过来,如果不吃等下要饿的。
好啊,谢谢你。
江希文就坐在桌前。
方芬芬有点异样的感觉,很少有人吃早餐还说谢谢的,他们都只是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犹如结婚后就要陪老公睡觉,想要就要。
要不我给你煎个鸡蛋。
方芬芬觉得似乎单薄了些,人家都是交一百块的伙食费,他交了五百。
也好。
我喜欢老一些的。
江希文微笑着说。
麻烦你了。
你不要那么客气。
方芬芬进了厨房,几分钟后,鸡蛋端出来。
煎鸡蛋是一门艺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方芬芬恍惚了一下,舍不得回到现实中,拿着他的筷子象握他的手,触电似的放到盆里。
还有他嘴唇接触过的碗,摸起来怪怪的,碗的边缘似乎有他的温度。
下雨了。
费青龙走到邓益明跟前,电话一递,昨天半夜你老婆打电话来找你,你回个电话吧。
邓益明正盯着工地,接过电话,拨号,好一会,通了。
老婆的声音,找谁啊?我老邓啊,你昨天晚上找我什么事,现在电话给青龙在用,以后我打给你吧。
哦,昨天晚上小虎发烧了,喊着要和你说话。
蔡玉生的声音从来都是略带嘶哑。
现在怎么样了?邓益明最关心的就是读小学的邓虎。
现在好了。
他说放寒假要来看你。
好了就好,我上工呢,你自己注意点。
邓益明挂了电话。
山的脚下有片草地,还没有开发,一切都很荒芜,尤其是下雨的秋天。
方芬芬在拣蘑菇,细心的挑选,拿着篮子,哼着歌。
中午吃蘑菇,虽然我不是小白兔。
黝黑的头发上粘了细细的雨珠,心情很好,即使口袋里没有多余的钱,圣诞节也从来不过。
中午回来的时候,饭菜已经做好。
张长弓也过来,但他不在这里吃饭,只是询问江希文在这里是否习惯,如果有空请他去办公室坐坐。
谢谢,我觉得蛮好的。
江希文觉得新鲜感还在。
张长弓拍拍邓益明的肩膀,老邓,借一步说话。
张总你说。
邓益明来到台阶上。
太子爷别得罪了,不该让他知道的别让他知道。
张长弓朝里面小心的看了一眼。
先帮工友打完了饭,方芬芬才上桌。
汤是蘑菇汤,没有加奶油的蘑菇汤江希文已经很久没喝过了,无比的鲜嫩滑爽,蘑菇洗的很干净,一点泥沙也没有。
连连称赞好吃。
我出去买包烟,你们慢吃。
费青龙有些不高兴,妈的蘑菇汤都没喝过。
方芬芬见他出去,桌上只有邓益明和江希文,这才大胆的说了句,你喜欢,就多喝点汤。
没有味精的,你们从国外回来的都不喜欢吃味精。
你怎么知道?江希文好奇。
报纸上写的。
方芬芬看见费青龙走回来,赶紧说了句,蘑菇是我自己采的。
邓益明什么也没听见,只是夹菜。
费青龙回来,大家一阵沉默。
蘑菇,蘑菇,生长在尸体之上,够鲜嫩肥美。
自由的虚幻的花,在绝望的冷落中徘徊发芽,毁灭后重生,然后在千夫所指的叛逆中,我们才能拥有爱情。
(十六)从善如登,从恶如崩。
善念和恶念一样,一旦想起,就忍不住顺着想下去。
半夜,江希文失眠,舌尖都是蘑菇残留下来的香味,以前怎么没发现蘑菇这么好吃,仿佛上了瘾着了魔似的起床,穿着睡衣拖鞋,走出门外。
有雨,很细仍然。
天空看不到星星,静谧的秋夜,那些树,有些张牙舞爪,白天漂亮,晚上狞狰,犹如人的两面。
厨房,可能有剩的蘑菇汤不一定,肚子饿了。
开灯怕被人发现,外面隐约透进来的灯光,让人有强烈的犯罪感,江希文喜欢这种感觉,让人兴奋,我们是人,人都有兽性,兽性让我们亢奋发狂。
兽之所以是兽,因为兽性太多了。
方芬芬被费青龙的鼾声吵的无法入睡,推了推他,没有什么反应。
于是起来上洗手间,睡衣是去年的,身体是今年的。
从厕所迷糊着回来,听到厨房有脚步声,还有人影。
第一个反映就是贼。
一脚踹开门,一边开灯,还没等那句抓贼啊!喊出来,方芬芬快晕了,这是江希文啊,坐在桌子前,半碗剩下的蘑菇汤在小火上咕嘟咕嘟的响着。
是你。
方芬芬关上门,松了一口气,为什么不睡觉呢?江希文永远是那种温和的笑容,睡不着,觉得肚子有点饿。
你呢?上厕所。
方芬芬答着,喜欢就全吃了吧。
也不会那么好吃吧,半夜里起来……一边嘟囔一边走了。
江希文把汤从锅子里盛出来,那股奇异的香味直接扑入心肺。
仔细看,并不是普通的平菇或鸡腿菇,仔细看菌褶中似乎埋有隐约的黑色的线,真是罕见。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尝的时候,蘑菇的香混合着青草的奇异味道在口腔中翻滚翻滚,忍不住嚼了几口,汁液清冽,有点牛奶加鲜嫩猪肉混合豆腐的味道。
清香不忍咽下,犹如一个男孩子看见心仪的女孩子光看着她却忘了脱她衣服一样。
真好吃。
三个最普通的字就是对美食的最好评价了。
所以吃光了。
喜欢某物,最好的喜欢就是拥有,蘑菇汤也是,爱情也是。
方芬芬在床上想,为什么别人没有觉得自己做的蘑菇汤好喝,惟有江希文赞不绝口?难道…….伴随着YY带来的快感,很快入睡。
其实,因为工人上工劳累,到吃饭的时候都是狼吞虎咽,没有谁关心菜的味道如何,只是关心菜的分量如何,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吃多少。
江少爷养尊处优,一天到晚除了睡觉之前偶尔的十指运动,也没多少累的。
十指运动指的是十只手指在电脑上作设计图,想歪的去面壁。
其实也不能说他没有这个爱好,很少,因为他觉得对身体有害,宁愿水满则溢。
所以就这点来说,费青龙要性福些。
不压抑自己的欲望那是因为身边恰好有自己喜欢的人。
费青龙起床也挺早,看看天气,灰蒙蒙。
摸摸钱包,扁扁扁。
那道血符仍然在,心想,有了它,再也不用倒霉了。
我出去找个朋友。
费青龙开始穿衣服,男人真难做,白天要做,晚上也要做。
多穿件衣服。
天气凉了,晚上要早点回来吃饭。
方芬芬典型的小媳妇样子。
舍不得我了?费青龙用力将他抱着,其实这个男的在洗完澡剃完胡子以后还是挺好的。
很有力,很直接。
很象孩子。
也许吧。
方芬芬低头笑。
呵呵,哪里学的文艺腔?费青龙觉得有趣,但还是放开她,去找钱,钱,钱。
费青龙走后,方芬芬不知道为什么会高兴,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莫名其妙的高兴一阵,然后失落一阵,惴惴不安患得患失是我们的人生。
上山挖蘑菇的时候,方芬芬知道有人会跟着的,也知道那人是谁,远远的早就闻到了他的气息。
为什么要冒险,冒险让我们快乐。
方芬芬看见鲜嫩的蘑菇在等待她,江希文看见鲜嫩的方芬芬在等待他,没有人知道蘑菇下面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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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换钱,三块钱一斤,一天幸运的话好几次。
蔡玉生手里拿着一个大磁铁,半月形,肩上背着一个篓,篓子缝了一块布,象个袋子,本来就是个袋子。
老张大吼一声,让让,往后往后,烫死你们啊。
抢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蜂涌而上。
蔡玉生眼前看到的是只是一个文具盒,邓小虎把班上刘昆健的文具盒掉地上了,那是个高级文具盒,刘昆健告诉蔡玉生,这个文具盒是城里带的,九块钱,很多按纽,一按就打开一个盒子。
邓小虎下课的时候在打闹,一推课桌,文具盒摔成三半了。
这质量不咋的。
蔡玉生说。
你不赔我一模一样的我就叫我爸来。
邓小虎晚上写作业的时候哭了。
哭啥?他说明天揍我。
邓小虎的铅笔不是自动铅笔。
桌子旁边有一瓶用了一半的502,还有那个破的文具盒。
你揍他啊。
他爸可厉害,我怕。
我爸怎么还不回来?你爸在外面赚钱呢,不怕不怕。
蔡玉生抱着小虎,妈明天去赚钱去。
邓益明这个月没有寄钱回去,他不知道邓小虎班上要交的钱那么多。
他不知道蔡玉生很节约,什么都省,这个月资金有点紧张,想想家里的钱已经够用了。
他不知道家里的地已经荒废了,怎么种都种不出橘子来,橘子红了,那是别人家的。
到了废渣前,蔡玉生开始回到现实,拿着磁铁拼命挖,今天很幸运,自己面前的这一堆很丰富,磁铁一下去再出来,沾满了铁屑。
熟练的用手把这些细小的铁珠往旁边的篓子里一抹,薄薄的一层。
然后重复着这样的动作,仿佛那是宝藏,蕴藏希望。
老张非常有成就感。
离开,继续。
中午,有人带大饼吃,很香。
蔡玉生闻着香味,咽了咽口水,不敢休息,快了,不就是个文具盒嘛,总不能因为这个打电话给老公寄钱,电话费都不划算。
来了,又来了。
吃大饼的人一口把剩下的半个迅速的咽下。
他没有看到很远的地方也来了一群人。
蔡玉生的眼睛里闪烁喜悦。
喜悦让人忘记饥饿,悲伤让人忘记恐惧。
热气腾腾中,人们又开始冲。
更多的陌生人手里拿着木棒,滚滚滚,这是卸在俺村里的,滚远点。
许多人逃散,蔡玉生不舍得,再挖一些就可以了。
哀怜的看着那个妇女,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她也有小孩子吧,也有老公吧。
那妇女见她看着自己,眼睛一瞪,再看她筐子里的铁,一脚踢翻,用力的一推,力气很大,很显然是吃饱了中饭来的。
蔡玉生脚下一滑,篓子翻了,铁屑撒出来,后面几个男的又推了一把,人群中开始争斗,蔡玉生往前趔趄着,扑倒在废料中,很烫,手心烫得见了肉,粉色嘟嘟,她赶紧爬起来,把剩下的半篓子收起来仓皇而逃。
心想,富贵险中求啊。
只卖了五块钱。
当蔡玉生把粘好的文具盒和五块钱递给刘思远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丝轻蔑,她听到了一句话,我要原来那个。
蔡玉生心凉了,那人是个黑巫师,儿子生了,老婆死了,儿子不高兴了,别人就倒霉。
人一倒霉,摔了个文具盒都要搬家。
搬家前一天晚上,小虎发高烧了。
后来不高烧了,退了。
邓益明觉得放心,家里有蔡玉生在,那是自己的安慰。
雨后的空气让女人心仪------如果有个帅哥跟在你后面的话。
费青龙确定那个人只是个业务员不是个便衣后终于在公共汽车下手,一个手机而已。
本来有个钱包,破破旧旧的,看见里面有他一家三口的合影又还给他了。
灰暗人生偶尔会因为温柔的慈悲而温暖,即使那堕落的黑暗时常让人失眠,那又如何我还活着。
嘿!江希文觉得心情很好,跟她这么久竟然没有发现。
其实是人家发现了不想说。
你怎么在这里?方芬芬的嘴角掩饰补不住喜悦。
和你一起看蘑菇。
江希文蹲在树下,这里有好大一丛呢。
方芬芬认真的说,我们吃的不是这种,在上面呢?那还不去啊。
江希文笑的时候,是一种诱惑,之所以诱惑是因为被诱惑。
最快乐的是诱惑的人愿意被你诱惑,同时她也在诱惑你。
秋天,仍然有一只蝴蝶,飞上方芬芬的嘴唇,风一吹,黄色的叶子片片下落,阳光洒下来,真是奇妙的情景。
擦点香水多重要。
为什么要去爱?因为爱的时候没有为什么。
(十八)方芬芬放了那只蝴蝶,小小慈悲,死后入天堂。
它终于是自由了,即使自由,免不了一死,那又如何,我吻过她的玻璃唇。
上山啊。
江希文喜欢这样的气氛。
方芬芬蹲下来,采了那些树叶下的平菇,小心翼翼,蘑菇头很可爱,象费青龙的小DD(如果它们是咖啡色的话)。
山上的风景很好,所以爬的时候喘气也是幸运的徒劳。
很久没有爬山了,如果用快乐造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爬山就很快乐如果不碰到打劫的话。
费青龙到二手手机市场毫不犹豫的换来了七百块钱,很好,很有成就感。
一转身进了内衣店,笑死人了。
在这里,在这里。
方芬芬拍着手,象个孩子,她本来就是孩子,笨了些,笨就是可爱。
那些蘑菇看起来和普通的蘑菇没有什么区别,除了那些隐约的线,黑色平行的。
这种是最好吃的,而且没有毒性,毒蘑菇都是颜色绚丽的,有一次看到过一只,手掌大,透明的紫色,蘑菇柄是粉红色,象艺术品,这些东西只是远远欣赏最好。
江希文的头发有点长,没有英俊的五官,最好别留长发,所以他要留长发。
蹲下来帮她一起采摘,如果谁带相机了,拍下来就好,两个人的脸都有点红。
你那么喜欢吃蘑菇?没话找话的方芬芬。
她穿的是普通的衣服,裤子的屁股已经磨白。
还好啊,空气不错。
江希文抬头看她。
方芬芬想,装什么装,半夜不是起来偷吃吗。
假装没发生一样。
很快摘满了一篮子,准备下山做饭。
送菜的也快来了,下山吧。
但两个人似乎都没有挪动脚步,谁也不想浪费这样的机会。
于是方芬芬抱了他,勇敢的女人即使让人鄙弃,至少她得到了拥抱。
江希文就吻了。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舌头很软,略有点厚,带些清冽的牙膏气,淡淡的情欲淹没其中,方芬芬几乎是不动的,任凭他的扫刷。
本来两个人都不想,但后来想了想,为什么不呢,饿的时候谁都想吃饭,何况是自己喜欢的菜。
但又点到为止,方芬芬说了句扫兴的话,然后推开他,我有男朋友的。
彼此觉得尴尬,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江希文从右边的小路去了工地。
一路的矛盾,然后问自己,没见过女人吗。
采完蘑菇的地面,几只马蜂停留着,如果再往里挖,可以挖到两个人头,奇怪的坚硬的人头,肉体干枯腐烂,但头发在滋生,和泥土发酵,生出来的蘑菇味道鲜美而且无毒。
他们是谁,没有人关心,我们只关心自己,那些龋齿或者我们喜欢的人怎么变了他还能回来吗。
而蔡玉生跪了一夜,膝盖青了,手掌涂满牙膏。
邓小虎在屋子里烧得迷糊,他什么也不知道。
而村里的医生说没救了,要去找刘思远,那个远近闻名的黑巫师。
你早答应我就没那么多事,现在想通了吗?刘思远很瘦,瘦而高,眼睛是青色。
求你,我给你跪下了,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蔡玉生一天没有吃饭,骨头都软了,所以下跪。
我也只有这个儿子。
你把她送过来,横竖她也是个废人。
我还能亏待她? 刘思远要她,有了她,再生个女儿,刘昆健才能继续活命。
这一点刘思远比任何人都清楚。
求求你,求求你,我不能交她出来,虽然是个傻的,但咱家老邓说了,饿死也要保住他妹子。
蔡玉生开始磕头,刘思远家是水泥地,磕两下额头就磕破皮了。
当当响的工夫,血已经开始流到眉毛这里来了。
黄苏丝自方忠党从煤窑里出来变成尸体后就疯了,是文疯,不是武疯。
文静的疯子,知道吃饭睡觉上厕所,但谁都不认识,没有钱进医院,由蔡玉生在邻屋伺候着,偶尔她也笑,笑的时候流眼泪。
这么多年,习惯了。
刘思远去年冬天才知道她的生辰,和自己刚好符合。
想再娶,蔡玉生不答应,因为刘思远是个黑巫师,和死人打交道的。
跪到第二天早上,烧退了。
蔡玉生感激离去,给黄苏丝喂饭的时候很心安,因为自己是自残获得同情而不是将她送给刘思远。
邓小虎和刘昆健还是好朋友,他爸爸给他买了新文具盒。
如果相爱的人的争吵也象小孩子一样不记仇,就没那么多怨侣了。
(十九)刘昆健是黑巫师的孩子,十岁之前会离父而去。
刘思远只想得到黄苏丝,生个女儿,延续生命。
蔡玉生不想答应,人人都想勉强别人,成全自己。
可恨不可悲,可悲的是明明顺理成章的爱着,猝然离去。
因为有些人是另一个人的希望,倘若失去了,人生黯淡无光从此。
黄苏丝睡着后觉得窒息,拼命用手抓着喉咙,醒来了。
丈夫就在身边,黄苏丝赶紧坐起来问,你怎么才回来。
方忠党的脸很黑,很多煤灰在上面,流着清晰的汗,一句话不说就往门外跑。
你给我回来。
黄苏丝尖叫一声出去。
蔡玉生听到旁边的邓小虎一边哭一边喊我姑死了,睁开眼睛,昨天晚上睡的真香,一个梦也没做。
回到现实中,邓小虎拖着蔡玉生的手往河边走,蔡玉生的腿一软,瘫倒在河泥里,黄苏丝死了,软得象条泥鳅,穿着衣服,鼻孔里塞满了沙子,停止了呼吸,肚子很大很白。
她挣扎过的,拳头握的很紧。
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声,你被鬼找去了啊!!!其实她不是为了黄苏丝的死没办法向老公交代哭,而是为了邓小虎而哭,他是自己的命。
刘思远会下手了,他不会相信黄苏丝是自杀。
我要杀人。
刘思远看着身体巨瘦的儿子,可怜的,只能活十年。
唯一的希望黄苏丝都死了,肯定是蔡玉生,坏了自己的命脉。
妈,我们明天就可以见到爸爸了?邓小虎一脸天真,明天考试呢,不用参加了?不用了,明天早上六点我们就走。
文具盒带上没有?到城里一样的要读书的。
蔡玉生关好门,关好灯,准备睡觉。
妈,我怕。
邓小虎突然靠近蔡玉生。
怕啥,你姑在棺材里呢。
窗户外头有影。
邓小虎有点发抖,刚才那影子走过,带些凉飕飕。
有人敲门,蔡玉生把小虎的头蒙在被子里,没有开灯,把门打开。
有一个人,死了的人,男人,眼睛闭着,胸口流脓,脓中有蛆,很明显,他死的新鲜,没死多久。
当蔡玉生看到那死人手里的铲子时,脑子已经流了一地,眼珠用力鼓着,站立姿势保持了两秒种,坍塌。
邓小虎在被子里发抖,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去的,第一铲子拍下来的时候只打断了腿,轻易的卡一声。
接下来的拍,隔着薄薄的被子可以看到染红了床单。
如果掀开,可以看见血肉和内脏模糊混合的一团。
有人来调查,证明是他杀。
他,肯定不会有人想到是死人杀的。
杀完人以后铲子一扔,自己又爬回墓穴里睡着。
那太戏剧化了,荒谬的只会在小说中出现。
所以这是无头绪的案件,被杀的人也不是很大背景。
而只有高深的黑巫师,可以控制死人。
谁关心呢,大家都在看热闹。
县里的法医到第二天中午才赶来,拍照片,取尸体样本,有点想流泪,因为场面比较壮烈,而且他最近感冒了。
几个警察研究着,记录着。
方芬芬傍晚没事,看起书来,那是一本好看的《知音》杂志,男人们都干活去了,今天好象有工要赶,太阳快下山了还没见人影。
芬芬。
方芬芬放下手中的书,抬头一看,高兴道,舅妈,你怎么来了?邓小虎面无表情的朝方芬芬挥手,算是打招呼。
曾经以为要在一起,却早早分开,仍是要见,死了都要。
(二十)小虎也来了,长那么高,姐都不认识了。
方芬芬带他们进屋,一边牵着邓小虎的手,冰冷。
倒两杯水,放在桌上,一边说,我舅马上回来了,你们先喝水。
话刚落音,下工的钟声洞东洞洞,东东栋冬的响起来,方芬芬赶紧穿上围裙,因为要开饭了,今天下午那么长时间的工作,大家都饿了,也顾不上发现二人眼神中的异样。
果然不到五分钟,第一个排队的工友开始敲打搪瓷碗,芬妹子,快点啦。
哦,马上。
方芬芬把掉到腮边的头发往后一挽,手脚麻利极了。
一边对进厨房准备吃饭的邓益明说,舅,舅妈和小虎子来了,在里面呆着呢。
邓益明喜出望外。
这不,两个自己最亲的人好端端坐着,面前摆着两杯清水,没喝。
哎呀,你们来了也不早说,我好去接你们过来。
邓益明高兴极了,邓小虎长高了些,但还是孩子一个。
爸爸。
邓小虎的眼泪扑扑掉下来,我和妈好想你。
邓益明的鼻子也酸酸的,刚想过去抱,外面张长弓的声音响起来,老邓,出来一下!哦,马上来。
邓益明皱眉,抬头对娘俩个说,等会,我马上回来。
蔡玉生看着邓益明,点头道,好的,我们等你。
费青龙进来了,在门口的时候听方芬芬说了舅妈来的事情,也进去打个招呼,一边拿筷子准备晚餐。
之前蔡玉生也是知道费青龙这个人的,于是也没有觉得奇怪。
叫姐夫。
费青龙很不要脸的对邓小虎笑着。
邓小虎躲在蔡玉生后面,怯怯的张嘴,看着这个凶男人,姐……姐……夫。
费青龙笑着想,等下明天江希文也过来吃饭也让小虎这么叫,哼,早知道那男人对方芬芬图谋不轨了,看他那迷瞪的样子……张长弓叫邓益明去打麻将,三缺一,陪的是供货商打牌,只赢不会输,五十一百的筹码。
我老婆孩子来了,去不了。
邓益明摇头。
你先吃饭,等下到我办公室里来,赢了钱给老婆买衣裳不好吗你他妈的别扫兴,就这么说定了。
张长弓说完就走了。
他不和他们一起吃饭,他在外面吃。
饭菜已经上桌,一个莴笋丝炒肉,一个红烧冬瓜,一个牛骨头汤,一个豆腐皮炒韭菜,还有一个碗里两个煎鸡蛋,特别给蔡玉生母子准备的,开始也不知道他们今天下午来。
江希文今天回家了。
所以大家说话都比较随意,方芬芬不停的夹菜给小虎,这小朋友太可爱了,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有冰棍留给姐姐吃,结果等方芬芬放学回来,只剩下棍子了,邓小虎的全身都是糖水。
最近学习怎么样?邓益明随口道,明天带你们出去转转,顺便给小虎买个新书包。
爸爸,如果我们死了你会记得我们吗?邓小虎睁大两只眼睛看着邓益明。
傻瓜,谁教你说这话的?邓益明笑了笑,乖乖听话,爸爸等下出去赢好多钱,明天带你去游乐场。
就是有过山车的那个。
邓小虎从未去过,只在电视里看过。
听到爸爸这么说,邓小虎好开心,咧开嘴笑了,仔细看,能够从大嘴巴里看到内脏,但没事谁会仔细看自己小孩的喉咙呢除非喉咙发炎。
吃完饭你要走?不去成不?蔡玉生浑浊的眼球似乎带些哀求的成分。
邓益明虽然对她下垂的咪咪和两片死蜗牛肉一样的下体没有任何感觉然而还是很感谢她,帮她照顾发疯的妹妹,帮她生养小孩,勤俭节约任劳任怨,糟糠之妻温柔贤惠,可惜却不得好死。
不去不成,人家老板叫我的。
邓益明放下筷子,我晚些回来,你们自己先睡。
我走了。
费青龙邀方芬芬出去逛街,说买鞋子,因为方芬芬的鞋子开裂了。
其实许多工友的大脚趾都是常年在外,袜子总是不牢固的,破了就破了,补好了也是破的。
你们慢走。
蔡玉生点点头,但不敢点太用力,那样头会掉下来她担心。
方芬芬把钥匙转交给了蔡玉生,牵着费青龙的手高兴的走了,恋爱的时候,容易忽略身边的人,如果不忽略,又不是恋爱了。
邓益明从来没有赢过这么多钱,即使不是自己的,摸摸也好。
那些钱带来的手感是多么让人着迷,它们散发出来的味道是多么让人陶醉。
交了八千给张长弓,另外五千放在口袋,这些钱,留五百块当私房钱,其他的全部交给老婆。
推开门,老婆孩子都已经睡着了,人生最简单的幸福莫过于此。
自己洗洗也睡下,十分的安逸。
顺手把钱塞到蔡玉生搭在凳子上的外衣口袋里。
半夜觉得冷,裹紧了被子。
迷糊中听见小虎说要撒尿,于是推醒蔡玉生,你同他去,就在外面。
小虎下床的时候抱了一下邓益明,被蔡玉生拖到门口出去了。
清晨,邓益明接了一个电话,跌跌撞撞走到厨房,方芬芬正在和送菜的人讨价还价,旁边的是一个黑色的大塑料袋。
起来这么早啊舅。
方芬芬头也不抬。
邓益明颤抖着指着那个袋,里面,里面是什么?方芬芬熟练的把沾满鲜血的口袋用力撕开,这是中午吃的牛腩牛杂啊。
邓益明看着血肉模糊的一团散发腥气的内脏,一股酸液直奔嗓眼,蹲在地上拼命呕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哭。
打电话过来的是县里的派出所,说他们死了,怎么可能。
而床上,整整齐齐摆着四千五百块钱。
曾经以为要在一起,却早早分开,仍是要见,死了都要。
(二十一)上半部分怎么可能?费青龙扶起邓益明坐起来,昨天不是看见他们来过,活生生的。
邓益明哆嗦的拿起电话拨号,记不清这是多少次打这个号码了,派出所那边传来冷冷的声音,对于生死离别,警察和医生总看的通通透透。
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蔡玉生母子的确死了,让人难以置信。
黄苏丝的自杀没有人告诉邓益明,也许她走的过于自然,一个疯子,投河自杀。
何况邓益明在老家的亲戚很少,知道他电话号码的就更少了。
我要回去一趟。
邓益明在一个上午老了十岁。
眼神里看不到任何希望。
为什么?江希文在餐桌上问,他才从家里过来,什么也不知道。
耳边还萦绕着白洁温柔的叮咛。
我老婆儿子死了。
邓益明一字一句的回答。
江希文说,对不起。
话音刚落,方芬芬鼻子一酸,放下筷子,把头伏在胳膊里抽泣,再也看不到小虎了,那个夏天把冰棍留给自己吃的皮肤有点黑的孩子,还有坚强隐忍的舅妈,她没有过些什么好日子。
费青龙顺手一拉,方芬芬倒在他怀里拼命的哭,眼泪把费青龙胸口打湿了。
江希文心里很难过,难过的是为什么不在自己怀里哭,先来后到原则适用于公共汽车和大部分的爱情,座位在这里,后来的人要等先上车的人下车才能得到,可万一等的是到终点站的位置,不知道等的那个人是否愿意等待轮回。
吃完中饭,方芬芬含着眼泪帮邓益明收拾东西,也别太难过了,先看是什么情况,有什么消息给电话过来,把我妈接到城里的医院吧,我养她。
邓益明点头,费青龙把钱包里的钱都拿了出来,跑到附近取款机取了三千块,卡里余额剩下十块,江希文给了一张卡,全国通用的,密码附在邓益明耳边说了,金额不详,说应急用,用多少是多少,毕竟,发生了案子,很多东西是需要钱去打点的。
这两个男人的帮助让邓益明在火车上一度流泪。
下午,天气变得恶劣,费青龙独自在工地上抽烟,风很大,烟好几次都抽到途中就灭了。
妈的,费青龙骂了一句,心里有些不安,据说烟如果中途熄灭,老婆就要偷人。
后又安慰自己,鸭子都煮熟了,飞哪里也飞不出去。
张长弓似乎挺欣赏费青龙,让他暂时接替邓益明的工作,费青龙讨好的笑了笑,谢谢张老板。
你是个聪明人,我一早就看出来了。
张长弓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希文远远的走过来,张长弓马上换了嘴脸,凑过去,江少爷啊,风那么大,您还是在房里画图好,这等下什么石头被风吹下来砸到您了,我一万条命也赔不起。
江希文没有理他,只是到处走,到处看,然后拿着笔记录些什么。
张长弓的脸色很难看,但也只有乖乖在后面跟着。
过了一会,江希文就下山了,因为他确定费青龙暂时不会回去。
方芬芬看见他下来,想说点什么,又低头下去。
她的眼睛肿的很高。
而江希文的唇已经比她想象中的快了很多,外面风很大,呼呼的吹,费青龙手中的烟又熄灭了。
而那个冰冷的停尸房,一大一小躺着两具尸体,穿着衣服,蔡玉生的头勉强放在脖子上,流出来的脑已经被法医塞了一些回去,肚子是剖开过的,法医证明那和食物中毒没有什么联系,至于另外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谁也无法辨认是那个曾经乖巧懂事的邓小虎。
这鬼地方放尸体一天要一百块钱。
爸爸,小虎今天没有来上课呢?刘昆健放学回家一边写作业一边和刘思远聊天。
自从文具盒事件后,他们成了好朋友。
我怎么知道。
刘思远看了看儿子,可怜的。
一枚糖果,爱的暖风中腐化,堕落,死亡.(二十一)下半部分江希文吻着方芬芬,足足两分钟。
方芬芬推开他,你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我有男朋友了。
拜托,两分钟前你怎么不说。
女人就是这样。
你不适合我,你是个好女孩。
拜托,上床前你怎么不说,男人就是这样。
题外话。
我喜欢你。
江希文皱眉,舔了舔嘴唇,不抽烟的女孩子很好啊。
嘉碧琼抽烟,但他也很喜欢,如果刚吃完冰淇淋再去吻她,通常有巧克力的味道,如金圣叹说花生米与五香豆腐干同嚼,有火腿味道一样奇妙。
你们还没结婚。
江希文有时候是直接。
我们快要结婚。
你不喜欢我吗?有一点喜欢。
这样的感觉是很好的,真实的对话。
方芬芬不多话,有话基本上是肺腑之言。
白洁曾经对江希文说过死者已去,总有新的会继续爱上。
但江希文只是说不会再遇见了。
遇见了,却又是别人的,老天把她放错了地方。
无言。
喜欢又能怎样。
先过着,看看再说。
这次,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费青龙回来的时候方芬芬一个人在忙碌,凑过去问,有空没?你怎么这么早就下来了,差一个小时下工呢。
方芬芬摘着菜,是上海青,有点老,有些有虫眼,吃起来比较放心如果洗干净的话。
那些虫眼就是我们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会让爱我们的人放心使用。
想你了。
费青龙直接把方芬芬抱起来,反正没人看见。
抱到床上。
男人的预感有时候也是很奇妙,不管怎样,她都是自己的,需要一次一次用最原始的身体撞击来证明。
方芬芬只是被证明,我是属于他的,看,他不正在进入吗,我是爱他的,爱这个在身体之上表情严肃的男人,一个愿意把积蓄都花在自己身上毫无私心的强壮的男人,如果我不爱他,为什么允许他那个象皇帝蕉一样的东西进入?如果是江希文,会不会小一点,如果小一点,是不是……还没想完,费青龙结束了,早知道这么快,昨天晚上就别打飞机了。
方芬芬穿起睡衣去洗澡。
洗热水,别感冒了,吃饭叫我。
费青龙躺在床上,无聊的看着电话板。
哦。
方芬芬觉得这句话很有人情味。
他从来不喜欢说爱,但喜欢做爱。
洗澡的时候想起今天江希文,一种强烈的羞耻感袭来,他恐怕是玩我的。
倘若方芬芬知道以后发生些什么,她大概不会这么以为了。
人没有这种预知能力,倘若有,世间无战事。
就这么漫无目的昏睡到晚上,什么也不想。
我们很多人的下午都是这么度过的。
而邓益明睡不着,他满脑子的疑惑,满肚子的愤怒。
但又害怕,一路上都在念叨,不,不可能,他们才来过的,他们没死。
六个小时的火车,哐哐当当终于到站了。
已经是晚上八点,火车站有卖钵子饭的,以前,邓益明进城,邓小虎送他的时候总是嚷嚷着吃一碗,辣椒覆盖的很厚,那些微焦的香肠隐藏着,而旁边的油菜芯并不孤独,陪伴她的有蒜蓉和老姜丝,半个咸鸭蛋流着透明黄的汁液。
米饭有些硬,那正是他的可爱之处。
邓益明一边吃一边哭,哭的时候饭从嘴里喷出来,原来,邓小虎喜欢吃的钵子饭是如此的美味,以前为什么要狠心拒绝他说不干净回去吃呢?其实吃了也是白吃,邓益明看到蔡玉生和邓小虎的时候吐了,他是一个男人,但还是哭了。
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工作人员冷冷的把手一伸,大人两百,小孩一百。
如果要继续放,到前面办手续。
好好。
邓益明吸了吸鼻子,站了起来。
交了钱,朝公安局走去。
(二十二)很多时候,坏人比好人多,小偷比警察多,变心的男人比痴心的女人多,郁闷而死的小蝌蚪比活蹦乱跳的小朋友多。
所以,破不了的案子比破得了的多。
对不起,此案正在调查中。
所有人都是一个调子。
邓益明的眼睛很痛,茫然的坐在那个冷漠的大厅,手插在头发里,头发很乱,很晚了。
没有人理睬他。
大概是一个保安,瞥了瞥邓益明皱皱巴巴的衣服,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兄,回去吧。
八字衙门向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
邓益明抬头,我明天再来。
我有钱。
家,如果没有自己爱的人,那是恐怖的屋子。
回家的途中要在破旧颠簸的中巴车上度过三个小时。
首先去了隔壁,黄苏丝的棺材摆在正中,未来得及下葬,几个乡亲守夜,打牌的四个,不停的打着哈欠,烧纸的一个,那是个打零工的十五岁男孩,没读完初中,到处打零工,力气很大所以适合背棺材,名叫狗儿,没有女朋友,眼睛不好,经常摔跤,头上总是青紫相间。
他是认识方芬芬的,管她叫姐,知道她妈是疯子,有时候也会放些山上新鲜的梨放到黄苏丝门口。
他是个孤儿,吃百家饭。
邓益明咚的跪下,一边往前匍匐着,要去扒那棺材看。
嚎叫起来,却没有眼泪,流干净了,除了悲哀,只有悲哀。
打牌的几个见状赶快把牌一甩,去扶起邓益明,哥,别哭了,是命啊。
邓益明呆呆的起来,她是怎么死的?跳河淹死的。
狗儿走到邓益明身边,当天拖黄苏丝尸体的时候他也在,死人很沉,又有浪,拖了好一会,肩膀都肿了。
邓益明头垂下来,拿出电话。
喂,芬芬吗?回来吧,晚几天见不到你妈了。
说完这句就挂了。
方芬芬从床上爬起来,接了电话,收拾衣服就要走。
费青龙迷糊了,去哪里啊?我要回去。
舅说我妈不行了。
方芬芬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亮了,起初不明白,再打电话过去,邓益明说了详情,开始收拾东西。
费青龙一听,冲到张长弓房间,敲门,不应,狂敲,终于张长弓醒来,什么事?芬家里出事了,我支点钱,回来我们的事还让我们做。
费青龙一付废话少说的样子。
张长弓迟疑了半分钟,转回房间,拿了一千块,够了吗?不要说扣工资,算我的吧。
费青龙点了点,有些感激或难以置信。
方芬芬也去取钱,钱,钱,钱,出了事,最让人有安全感的就是钱了。
邓益明整夜没睡,叫了狗儿到自己屋,地上还有斑斑血迹,那些扣不掉的内脏碎屑,凝固了,这是曾经鲜活温存的证据,邓小虎被拍死的那张床,床单和被子已经拿去当证物。
开着灯,仿佛可以听到娘俩的对话,若有若无。
我一定要搞清楚咋回事。
邓益明对狗儿说。
狗儿低头,呜呜的哭。
我没哭了,你还哭,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邓益明看着他,天色渐亮,要等方芬芬赶回来,再埋黄苏丝。
公安局的人在查,我咋知道。
狗儿的头更低了。
你对得起你蔡姨娘,虎子弟不?邓益明知道他知道,因为他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
狗儿又哭了,我一看那阵势就是刘思远干的,只有他才干的出这种事。
他为啥这么干?邓益明半信半疑。
我不知道,这回我是真不知道。
狗儿跑出去了,邓爹,如果我死了,让我和小虎子埋在一起。
我们,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突然一下,就没了,犹如瞬间到来,惊喜非常,苦苦珍惜,却挽留不住的爱。
(二十三)方芬芬走的时候来不及和江希文道别,此时,费青龙是他最亲的人。
那些风花雪月如蜻蜓点水的艳遇,是不可靠的。
能够带给她安全感的是时间累计起来的费青龙熟悉的肩膀和胸膛,悲伤的时候,值得依赖,还有那熟悉的味道,催眠又无可奈何。
费青龙想的是别的事情,他对他的疯了的丈母娘没有多大感情,他在想干脆这次回老家就把婚结了,至少到当地民政局办结婚证,等有钱以后再办酒席。
自己父母那关问题不大,父母是看他脸色的,这是坏孩子的好处。
因为一直坏,他妈就希望他早点结婚生小孩,仿佛这样就能牵住他的灵魂,让他死心塌地的好好工作赚钱养老婆孩子,只要不是妓女或者是妓女只要从良了,他们都会接受,何况是方芬芬这样乖巧的女孩子。
一阵会心的微笑袭击到费青龙的嘴角,于是笑了,过年再把这媳妇带回去,父母会笑到忘记自己姓什么。
对,就这样。
坏孩子得到更多宠爱,乖孩子自己把自己宠坏。
车窗外的天,黑的路,未知的日子,还有怀抱里的孤独的女人,她和自己一样孤独,这样的人,是可靠的。
到站了,方芬芬醒来。
下火车,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谈好价钱直奔家中。
邓益明在灵堂守着,方芬芬过来,磕头。
一个和尚走过来,指挥着两个男人把棺材打开。
眼泪不能滴在尸体上,否则永世不得超生。
打过招呼了,方芬芬的眼眶红着,却不敢哭,迷信是痛苦的一剂麻醉药,宗教是希望,佛教育我们看的开,不要记仇,上帝说别人打了你左脸要把右脸伸过去让他打。
道让我们无为,努力相遇然后失去,不如不要努力相遇,这样可以不要失去。
转了一圈,盖棺定论,从此永不相见。
哭吧,哭吧,哭死也不会再回来。
我们还是不会对身边爱我们的人好好珍惜,爱情怀着鬼胎,因为你累了,所以我必须离去。
我能说些什么,看你远去。
起来吧,听我念经。
和尚道。
许多人一起哭,都是邓益明请的,狗儿张罗的。
上午在等方芬芬来之前,邓益明到公安局又去了一趟,打点了钱,约了赵队长出来吃饭,一个经验丰富的胖子刑警,也不算胖,略略发福,他不负责抓贼,他负责分析,安排别人去抓。
破不了的,给我再多钱没用。
赵严抽的是软包装中华,档次不低。
告诉我一点,反正是死案子了。
死的是我老婆孩子,你能理解我吧。
邓益明端起酒杯的手发抖。
赵严站起来,拿着一根牙签准备走,铲子上的指纹,是前不久我们处决了的犯人的。
邓益明呆若木鸡。
狗儿说过,只有刘思远有这个能力。
问了和尚,高价的问,动用了江希文给的卡,五位数的代价,他说了,黄苏丝的八字能改变一些黑巫师的命运,黑巫师的后代都是这样延续的。
现在黄死了,他自然就迁怒与当初不肯将黄苏丝嫁给他的蔡玉生母子。
邓益明想起,很久以前蔡玉生打电话过来说,村里的刘思远想娶黄苏丝当老婆。
当时自己还呵斥了蔡玉生说他这么缺德整天和死人打交道,怕自己妹子受委屈,自己回去也很没有面子。
那他们来找我是怎么回事?邓益明在问的时候,空空的灵堂只有三个人,两个活人,一个死人。
和尚、邓益明和黄苏丝。
那是不甘心的魂。
和尚道,他们死了,魂去了你那里。
我却没有多陪他们。
邓益明呆呆的说,象是说给自己听,又像说给和尚听。
说了已经没有用,相聚在梦里。
我会超度他们,来去的路上不受苦难。
和尚双手合十,外面的人在等着。
于是进来,于是热闹哄哄,哭成一片,于这样寂寥当中,存在的人获得安慰,你看,我多伤心,我的膝盖痛了,眼睛痛了,心痛了,你安心的去,我会怀念了,万一我把你忘了,你也别怪我,我自己也会被人忘记。
方芬芬和费青龙守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葬,坟地风水不错,黄苏丝安静的躺在石灰里,延缓她的腐烂犹如妇人们用成本两毛钱一张的SK2面膜延缓青春的腐烂。
邓益明没有在,他在刘思远的门口,他说了四个字,我要杀人。
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菜刀,是名牌菜刀,哑巴牌。
哑巴摆摊的时候用来砍铁片的那种,给钱的时候,邓益明说不要找了。
这是他唯一大方的一次。
一枚糖果,爱的暖风中腐化,堕落,死亡.(二十四)准备进去。
敲门,邓益明已经想好了,只要刘思远一开门,对准他的头就砍,反正老婆儿子死了,自己活着也没意思。
有个女孩子先敲门,穿的时髦,显然不是本村人。
也不奇怪,刘思远家里总是很多外地人求他办事,因此他家的房子是本村最漂亮的。
你让我先进去行不行,我天黑之前要赶回家。
那女孩一米六三左右,看起来很着急,长的还算不错,城市里的女孩,都知道打扮,看那嘴唇,涂抹的那种油亮是让人忍不住拿一块面包去蘸着吃的那种。
女孩叫着门,刘师傅在家吗?一个小孩的声音,不在,什么事?急事,求你开门。
女孩穿着牛仔裤,旧的,有LEE三个字母,也许是盗版的。
她的头发有点卷,表情很脆弱。
来了。
刘昆健一个人在家写作业,写完就可以看电视了。
看到邓益明跟在后面也进来,就打招呼,邓伯伯好。
他是认识邓益明的,那时候邓益明还没有出去干活,夏天乘凉的时候给邓小虎讲故事时刘昆健也听过几次。
那女孩问,刘师傅去哪里了。
刘昆健比较有礼貌,出去搞事了。
一个月才回来那。
所谓搞事,就是工作,比如用自制特殊的麻药麻醉有钱人,让他把身上的钱和银行卡交出来。
刘昆健只负责施法,每次一千。
有时候给给盗墓者看墓地,看一次一千到一万不等。
有时候给刚死去的人作法,让他蹦蹦跳跳,然后乖乖躺下。
有时候通灵,收费很贵。
黑巫师大部分做些坏事,不做坏事,赚不到钱,赚不到钱,就要受气,受多了气,不如去死。
这次出去是去找八字吻合的女人。
即使再难找,也要找。
为了刘昆健。
完了。
白跑一趟。
那城里女孩蹲在地上有些哭的迹象,象糖果要融化。
刘昆健问,你有急事吗姐姐?一边倒茶给两个大人喝。
我要问事情嘛。
好啦,我作业反正写完了。
刘昆健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小碟子,窗户和门都关好,窗帘拉上,屋子光线变得黯淡。
随手扯了一个本子最后一页,拿圆珠笔写了唐宋元明清几个字,又画了一条线,左边写是,右边写不是。
问几个问题?刘昆健俨如小神棍。
你能请碟仙?邓益明问道。
嘿,刘昆健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啊,有时候我爸请不来那。
邓益明想起邓小虎,藏在裤子后面菜刀刀柄热了。
你们都不要说话,我问你的时候才说话。
刘昆健突然变得严肃,小朋友严肃的时候是很可爱的,于是那女孩笑了。
不要笑,刘昆健似乎急了,额头上出小汗,还笑,你家死人了别怪我啊。
说完念叨念叨着,碟仙、碟仙,请快来,请你到来,请你灵验,请你从前世到来,请你从今生到来,请你从来生到来。
刘昆健的左手食指靠近碟子,三分钟后,碟子开始转,而他的手没有接触到碟子。
你可以问三个问题。
碟仙告诉你是或者不是。
哦。
那女孩答应着,问道,帮我问问我家马六是不是真的真的不爱我了?碟子扑扑扑的直接转到不是那个地方。
那女孩子哭了,他是因为别的原因和我分手是不是?刘昆健奇怪的看了看她,手仍然跟着那个碟子,碟子扑扑扑在中间转。
碟仙说不知道,你问下一个问题吧。
我是不是个好孩子?那女孩盯着邓益明,怎么他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碟子扑扑扑的就转到是。
那女孩走出门,丢下一百块钱。
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朋友介绍的,果然很灵,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
车站路边有人在卖莲蓬,女孩看了看道,好久不见莲蓬了。
邓益明问道,碟仙碟仙,我家玉生和小虎是不是刘思远出招杀死的。
刘昆健来不及抽出手,碟子扑的一声碎了,碎片全部堆在是的那一边。
(二十五)邓伯伯......刘昆健看着碎片,怎么,怎么会这样,我不知道,我瞎玩的,我想自己赚点钱给小虎买花圈。
邓小虎的死让刘昆健夜夜噩梦不断,总是梦见他拖着一地肠子问自己要文具盒。
孩子是无辜的。
菜刀在门口丢了,可惜了啊,哑巴牌菜刀,削铁如泥巴。
刘思远,我等你回来的那一天。
此仇一定报,我们总是后悔,怜悯,心软,狠心,再后悔。
方芬芬和费青龙陪着费青龙住着,准备明天回城,晚上谁也睡不着,邓益明后悔自己没有下手,后悔也没用,他是心软的人。
舅,别想太多了。
身体要紧啊。
方芬芬对着坐在桌子前发呆的邓益明说。
你们睡吧,我头痛。
天色渐渐黯,人心荒芜,寂寥无声,黄昏如血,夕阳逃亡,人已去,空伤感。
生、老、病、死、怨憎悔、爱离别、求不得,如何,我能如何,你告诉我。
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谁会来?江希文。
于是安排一张床给他睡。
来的目的不言而喻,发现方芬芬不见了,查她资料,开快车,找到老家来。
费青龙快晕过去了,他怎么来了。
名义上说是看邓益明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实际上来意很清楚。
邓益明是他什么人,无非是方芬芬的舅舅而已。
有人接,不用坐车就可以回去,真是舒服。
费青龙知道这个婚是结不成了的。
半夜,有人说梦话,不知道是谁。
费青龙迷糊着。
一夜无鬼。
第二天,去火葬场,两人火化了,一大一小,一男一女,男是小男孩,但已经认不出,鸡鸡都被拍扁了。
两人骨灰合成一盒,小小的一个坛子,大半辈子和小半辈子。
江希文看见邓益明的表情,仿佛看到当年嘉碧琼惨死的时候自己的表情。
尽管有些事于我们无关,但倘若联想到自己,悲从中来,心底那根筋被扯痛了,别人的事就变成自己的事,总是心痛,这样不好,容易得心肌梗塞。
有车的人很多时候都要给别人当司机,江希文无怨,自己能帮到的只有这些了。
日子继续,洗菜,摘菜,上工,下工,大便小便,做爱抽插,蝌蚪乱飙,偷偷接吻,周末回家,飞机打不下来,年底杀人,有如杀猪。
杀猪一般年底杀。
刘昆健一个人呆惯了,谁也不敢惹他。
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写完作业早点睡觉。
刘思远在电话里说。
知道了爸爸。
刘昆健放学了自己睡觉很乖。
有人敲门。
手里拿着菜刀,哑巴牌菜刀。
刘昆健不敢开门。
但还是开了,开了就完了。
你是谁啊?刘昆健刚睡着。
如果哑巴牌菜刀质量好还好,偏质量不怎样,哑巴卖的菜刀不是他砍铁的那把,是从包里拿出来的另外一把。
钝的很,戴着塑胶手套的手按着刘昆健的小头砍啊砍的,只砍头皮,砍不下骨头,只砍手指,砍不断手腕,小手腕就这样半垂着,砍不死,只是一昧流血,也动弹不得。
刘昆健只是叫着痛啊痛啊。
于是跑到厨房拿了一包盐,放在桶里,搅拌搅拌,一瓢淋下去。
刘昆健不痛了,因为痛死了。
衣服一剥,出了门。
没有人知道刘昆健是怎么失踪的,尸体在哪里。
刘思远带着个女人回来准备结婚的时候晚了,儿子失踪了,赵队长说不知道,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估计被人拐卖了。
找啊找啊找啊找,我们都在寻找,丢失了感情的人找感情,丢失了儿子的找儿子。
邓益明只是在等过年回去杀人。
而工地的房子砌的很高了。
费青龙一阵眩晕,司机停车。
费青龙吐在路边上,早上吃的是粥,自然吐出来也是粥,热气腾腾的在路边展示,被熏晕了,真是14路公共汽车啊,要死了。
想起了一件事情,浑身冰凉,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
钱包里有幸运符,胡萝卜给的,这是转运的东西,否则倒霉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费青龙突然想起那个抱小孩的男鬼,被被锤子砸到的指甲……白天,即使是白天,太阳却隐藏在云朵后,阴森的巷子里仿佛有许多双莫名其妙的眼睛在盯着费青龙。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二十六)上半部分冬天终于要来了,人们干活越来越起劲,上班的人年底可以拿双薪拿奖金,工地上的人过年也可以拿到工资回家,据说现在不流行不给工钱了。
费青龙发愁,为了年底回家的钱。
肯定是要带方芬芬回去的,可上次回方芬芬老家一趟也花了不少,过年前总是很严格,再被抓住就完了,不会如此幸运的跑出来。
终于还是上街了,有的女人穿着短裙和靴子,很好看但是只能看看。
没有人合着下手,也不好行动。
抢就不划算,偷顶多蹲几天如果数目小的话,反正现在的警察又不打人。
但抢一旦被抓,遇见严打,枪毙的可能性都有,何况自己在法院没亲没故的。
发呆,一辆公共汽车过来了,很拥挤,下手的好机会啊。
上次的手机就是在上面得到的。
费青龙跳上车,前胸后背都是人,暖和倒是暖和,就是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彪焊的中年妇女浑身散发着阵阵的体味,仿佛她的腋窝下是源源不断的狐狸屁股,让人欲呕不呕,呕了还想呕,干呕。
天哪,在公共汽车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恐怖的事。
当然有。
售票员更是强悍,一声令下,人们纷纷开道。
走到费青龙面前,眼睛一横,买票,到哪?前面站我就下了。
费青龙皱眉。
不就是一块钱嘛,又不欠你的。
比妓女要钱还急。
一掏口袋,心里一阵虚空,再掏,又是一阵虚空,空落落的。
然后发出一阵怒吼,他妈的谁偷我钱包了?在公共汽车上比起身边有个狐臭的人站着更惨的事情是同时钱包被偷了。
狐臭抬手拍了拍费青龙的肩膀,年轻人,以后坐车要小心啊,刚才偷你钱包的人下车了。
费青龙一阵眩晕,司机停车。
费青龙吐在路边上,早上吃的是粥,自然吐出来也是粥,热气腾腾的在路边展示,被熏晕了,真是十四路公共汽车啊,要死了。
想起了一件事情,浑身冰凉,冷汗把后背都湿透了。
钱包里有幸运符,胡萝卜给的,这是转运的东西,否则倒霉的事情一桩接一桩,费青龙突然想起那个抱小孩的男鬼,还有被锤子砸到的指甲……白天,即使是白天,太阳却隐藏在云朵后,阴森的巷子里仿佛有许多双莫名其妙的眼睛在盯着费青龙。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二十六)下半部分晚上梦见屋后水塘的怪物,一层层黑色的吸附,犹如章鱼爪的拥抱。
方芬芬路过水塘,心有余悸。
拿着网,捞鱼。
中午就吃鱼,这里之前放养了一些,逐渐长大。
风有点大,外套的帽子吹的飘起来,沙子吹入眼睛,站在水塘中间的石头中,孤立无援,人生犹如飘荡在水面的落叶。
闭上眼睛,感觉一只手拽着自己的脚往水中,那只手很冷。
用力睁开眼睛,什么也没有,腰被轻轻的一搂,上了岸。
你没事吧?江希文刚好路过,看见方芬芬的双手在乱挥舞,眼睛闭着,好像要栽倒。
谢谢。
方芬芬一只眼睛勉强睁开,我准备捞些鱼中午煮着吃,结果有沙子吹到眼睛里。
我来帮你。
江希文扭过方芬芬的脸,左手捧着他的下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把方芬芬的眼皮轻轻的翻开,他的手很温暖,那是因为他穿了毛衣,两件,白色横条纹是穿在里面那件,外面那件是咖啡色,带着拉链。
男人穿白色毛衣是很显斯文气质,一个普通的男生如果被女朋友打扮,可能就是王子,不过王子一般觉得自己是个王子以后,他就不会喜欢他普通的女朋友。
很有逻辑的。
轻轻的一口气,方芬芬的眼泪掉下来。
不知道,也许是感觉很突然,也许是觉得很幸福,或者,觉得太戏剧化,人世间,不仅是悲伤的突然让我们落泪,幸福的也会。
泪水冲刷眼中沙,在心底唏嘘了,方芬芬用手背擦擦眼睛,对江希文道,谢谢你。
不用对我那么好的。
她的意思是我迟早要和费青龙结婚的。
江希文道,我为什么不能对你那么好,你对我有偏见?他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是还没结婚吗?女人和男人来自两个星球,但女人要是太了解男人的想法,那就是哥们了。
我们不了解我们的他们,他们不了解他们的她们。
谁费心去想,一晚上都失眠。
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方芬芬这回真哭了,这句话不记得是哪个电视剧里的台词,遇见现实中可以发挥的地方,真是浪漫。
哦。
江希文转身离去了。
方芬芬好后悔说这句话,只顾着捞鱼,收获不错,网到了两条很大的草鱼,鲜活乱跳,不知道是高兴被人吃还是挣扎着逃命。
把鱼放到案板上,抓起鱼尾巴,对准石台阶用力一摔,鱼晕过去。
通红的手按在鱼身体上,锋利的菜刀噗噗的刮鳞片,仿佛是故意这样做,刮的特别起劲。
鱼鳞四射,有一片竟然飞到在厨房门口看她的江希文嘴边,泥的味道和鱼的味道混合。
方芬芬继续杀鱼,抠着鱼嘴巴,右手提起菜刀往鱼肚子一剖,内脏露出来,伸手进去掏,这些是不要的废料,方芬芬捡出鱼泡,用脚踩着玩,轻微的嘭嘭声,扁了。
江希文进来,笑着,你很会杀鱼。
别进来,你没见厨房很滑吗?你今天不去工地上看?方芬芬装作不看他。
工地没你好看。
江希文喜欢她,因为她好像什么都不懂,又好像懂一点什么。
脸很中国化,典型的中国人性格,爱说假话,但很直接。
方芬芬不再搭话,把鱼掏空的肚子放到水龙头下洗,血水流出来,开始很浓,然后很淡。
江希文认真的看着,原来女人杀鱼的动作也可以这么好看,自己倒是很少用刀子,可能用起来比不过这一半熟练。
中午,费青龙没有回来,邓益明知趣的端着饭碗坐在台阶上和其他工人一起吃饭,鱼肉很好吃,鲜嫩甜美。
方芬芬不再羞怯,和江希文聊着自己读书时候的事,一脸怀念,一抹遗憾。
费青龙走到十里铺那个桂林米粉店,胡美丽认识他,凡是欠他的他都认识,无论过去多久,这是个好习惯。
麻烦你,胡老先生在家吗,我找他有急事。
费青龙讨好的问,毕竟身无分文又求人。
胡萝卜招呼着客人,理都不理他,只是轻声道,在里面自己去找。
费青龙看到胡萝卜的时候,胡萝卜也在看着他,镜框里的胡萝卜笑的挺落寞。
(二十七)胡萝卜死了。
他怎么死的?费青龙的汗又冒出来,天气有点冷,汗一蒸发,全身抖动。
死了就死了。
别问了。
胡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悲伤的表情,干他这行,迟早是这样,活一天,赚一天。
你走吧。
我的转运符弄丢了。
费青龙喃喃自语。
胡美丽把客人吃剩的米粉汤往阴沟里一倒,看也没看费青龙一眼,自求多福吧,老爷子临死前说的。
费青龙掉转头,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街上那些喜气洋洋的脸,映衬着身无分文的自己孤独的影子,人,除了钱,为了什么。
有很多的钱,有些男人的妈妈大概不会不喜欢自己了。
如果不喜欢,就用钱砸到她喜欢为止。
走路?坐霸王公车回去?后者吧,但愿别再碰见狐狸大妈。
否则真是霉运到头了。
上车,还有个座位,心想着,如果钱包不丢就好了,里面除了幸运符还有好几百块钱呢,这小偷真可恶。
骂着骂着脸红起来。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肚子也叽叽咕咕的响,放了一个屁,更饿了。
这世上,有人在公车上睡觉,有人满世界把自己的儿子找,找不到儿子,刘思远很少睡安稳,半夜醒来总是到刘昆健房里去坐着,坐到天明。
有时候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人一入江湖,江湖就是人。
下午,刘思远一个人吃饭,屋子里灯很黑,去拿碟子盛点酱油蘸饺子吃。
打开碗柜,碟子少了一个。
因为经常要请碟仙,家里的碟子都是有数的。
找了找,在碗柜的角落里找到了碎片。
谁在玩碟仙?而且问的问题让碟仙发狂?是碟仙害刘昆健?酱油也不拿了,看着碎片发呆,如果是昆健冒犯了碟仙,凭自己和它的交情,应该儿子不会死的,最多精神失常出走几天,会放他回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些日子请了几次都没请出来,失败。
想到这里,又突然有些希望,打开门,准备到处走走,白头发比从前多了一般,显得越发阴阳乖戾。
村民李大发挑着一担子橘子准备去城里卖,沉甸甸的胆子,还要翻山,但又能如何,总不能让小孩读书连个铅笔头都没有。
何况现在橘子好卖――如果不遇见城管的话。
山路很少有人走,因为陡峭,有几个钱的都喜欢坐汽车进城。
刘思远更是如此,他很有钱,他可以住城里,但他怕不安全。
李大发算了算,来回路费大概要十块钱,不划算,今天不下雨,走山路,倘若能顺便捡到些山梨、野栗子、野猕猴桃之类,可以顺便帮小孩买个书包,让他也炫耀炫耀。
想到这,加快了脚步。
终究是累了,放下肩膀上的担子坐在树下休息。
闭上眼小憩,但不敢睡太久,怕睡过头误了时间。
醒来的时候发现橘子上有很多小虫。
李大发拿手拂去,拿起来一看,蛆虫。
哪里来的?头皮有点痒,下雨了吗?抬头一看,数十只奶白色的蛆虫往下落,落在地上没有死,迅速有节奏的蠕动,小小的一条一条。
这棵树很高。
但树叶落了一些,隐约可以见到天空。
李大发往后退了退,想看的更清楚。
终于看清楚了,橘子也不用卖了,小朋友的新书包也没有办法炫耀了。
连滚带爬的下山,一边大喊,树上吊死人了。
公安局的速度还算快,快天黑的时候赶到了。
赵队长指挥着一个实习刑警,爬上去,放下来。
实习的刑警是很佩服他,虽然略胖,但很吃的开,白道黑道。
实习生小伙子嗖嗖的爬上去,敏捷迅速。
是只猫。
实习刑警道。
众人虚惊一场,赵队长喊着,剪断绳子,让它掉下来。
不知道哪家调皮小孩干这缺德事,围观的村民道。
实习生拿出剪刀,伸手一割,绳子断裂,啪的一声响,掉地下了。
赵队长对围观的人说,走啦走啦,有什么好看的。
心想着,耽误老子饭局。
在赵队长旁边的警察突然道,赵队,这不是猫,是个小孩。
夜幕降临,所有人顿时默不作声。
赵胖蹲下来仔细看,果然是个小孩,黑糊糊的肉已经微弱蜷缩成一团,脖子还上系了块玉。
全身裸着,身上和嘴里爬满了不停涌出的蛆虫,但肉没有腐烂,乍一看,象只被剥了皮的猫。
尸体有伤口,但被盐水浸泡过,所以肉没有腐烂。
法医在鉴定室肯定道,吊上去至少有两个月。
赵队的眼光停留桌上的一张寻人启事上。
刘昆健,男孩,7岁,两月前不慎走失…..难道是老刘家的孩子,那可不得了。
马上抓起电话给刘思远拨号。
喂,老刘吗?我老赵啊,麻烦你来一趟公安局。
赵胖的手也在发抖。
(二十八)赵胖心里很清楚,这家伙不好惹,如果真的是他儿子死了,不知道多少人要赔命进去。
我们总是扮演别人的出气筒或发泄物。
上级的、父母的、男朋友的、女朋友的,没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也常常用情绪去伤害别人。
美国超市狂人用枪扫群众,也只是想让世界上的人都知道他今天很愤怒而已。
他戴着一块玉。
刘思远回忆道,从小就带着。
在哪现在?赵胖愣了一下,算是默认。
在哪?刘思远激动了,眼睛湿着,咽了咽口水。
你最好还是不要见。
赵胖叹息。
快点带我去!刘思远的眼光锐利如刀锋,象要杀进人心里,见,怎么不见,死了的,也要见,不见不死心,见了心才死。
赵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
一定。
在哪里?刘思远这次问的有些飘忽,他既希望能够快些见到儿子,又不希望这么快见,万一真的是刘昆健,简直不敢往下想。
法医鉴定室几个大字很是鲜艳。
晚上看起来仿佛是用血写的。
如果不是那块玉,刘思远永远也想象不到在案上的那块黑乎乎的腊肉是自己的乖宝贝刘昆健,他很乖,老师也很喜欢他。
虽然有时候很霸道,但不记仇。
刘思远忽然觉得陪他的时间太少了。
法医仍然在洗,戴着手套,一遍一遍冲那些涌动的小蛆,爬上手套也不怕,见惯不惯。
他们是死亡之虫,只要有尸体,有腐烂的气息,不请自来。
相对而言,面包虫显得纯情很多,那是喂高级鱼的。
越来越多的尸虫。
整个房间充斥着药水刺鼻的味道。
而刘昆健,仅仅是个躯体,风干而僵硬的。
没有了表情,不会再开口说很痛啊,很痛啊,痛死了啊。
这个地方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但地方小,势力大的人还是能够出入自如。
刘思远的心碎了,犹如邓益明看见邓小虎的心碎。
心碎又如何,命是如此,除了怀念,就是埋葬。
心碎伴随着腿软,瘫倒在椅子上,人成了一堆肉,看着刘昆健这样受苦,自己无能为力。
刘思远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要杀人。
赵胖听了,心里一寒,祈祷着,别在我管辖区域范围杀,要不年终将近泡汤。
不要激动,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赵队长收了收小腹,紧跟着小腹里的肠子也收了收,一阵便意。
这种事说来就来,热气腾腾,犹如爱情。
当时我们调查了那个城里女孩,那天到你家请碟仙的还有邓益明,我们也怀疑过他,可他后来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上头也对这个案子十分重视。
赵胖说话语速有点快,劈劈啪啪象拉肚子。
一定是他干的。
他迟早是要害死我儿子的。
刘思远的眼泪流出来,为什么不直接杀,而要让他受苦?你自己在调派死人去杀人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给邓小虎留个全尸呢?当然,刘思远不会这样问自己,我们也不会问我们自己,被别人伤害的时候咬牙切齿痛不欲生,你对别人做的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很现实,世界就是这样。
美国人杀伊拉克人和伊拉克人杀伊拉克人是一样的吗?不是。
别解剖了。
赵胖看着刘思远离开法医室,回头对拿着刀子准备切开腹部的法医道,收拾收拾,让他拿走,别惹麻烦。
他要全尸。
刘昆健睡在一个纸盒里,长方形的装着。
放在桌子上,那是他曾经写作业的桌子。
他已经变得很轻,水分都被风干了如果他是板栗或红薯,大概会甜。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碟子,点满了白色蜡烛的房子因为刘思远的笑而显得有些狰狞。
打开盒子,刘昆健太像一只猫,头搭拉着,四肢搭拉着,已经没有了蛆,法医已经防腐处理,那种药水有些方便面里也有,多吃方便面,尸体不长蛆,就是这个味。
费青龙走回家,方芬芬不在,在隔壁看电视,这是已经申请并经过他同意的。
同意后有些后悔,尽管方芬芬在当时信誓旦旦说以后我一定会嫁给你的。
如果相爱的时候说的话都能兑现,多好啊。
费青龙刚要敲门,听见里面男人说话的声音。
你觉得你跟着他开心吗?江希文的声音。
开心啊。
方芬芬在看电视,有电视看真好,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
如果和我在一起呢?江希文问着。
(二十九)如果和我在一起呢?江希文问。
费青龙脑子里一根筋用力被人扯了,贴近门口的耳朵竖起来。
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我看会电视就回去了。
方芬芬轻轻的叹气。
费青龙迅速的回屋,心想着,方芬芬真是很好的女朋友。
方芬芬接着说,我有男朋友你是知道的,你是有钱人,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
你男朋友就这么喜欢你吗?有钱不是我的错,我连喜欢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江希文来劲了,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
你会和我在一起的。
江希文说道。
我回去睡觉了。
方芬芬估计费青龙也快回来了。
门是开的,果然回来了。
费青龙在吃东西,冷的饭菜,饭用开水泡了,凝固的菜油融化,奇怪的味道。
还没吃饭啊?方芬芬仍然有些心虚,只顾着自己到里屋。
身上有钱没.?费青龙声音稍微有点大。
有,不用给了。
方芬芬打开衣柜,清理衣服。
我今天钱包被偷了,一分钱没有。
哦,早说嘛。
方芬芬从箱子里拿出一个上锁的小铁盒,打开,拿出两张一百的,从屋子里又走出来,给,要节约点,马上发工资了。
好老婆。
将来发财了给你买漂亮衣服。
费青龙咧开嘴笑了。
谁给我钱花我会咧开嘴笑。
江希文坐在电脑桌前画最后一张设计图,心不在焉,难道我连费青龙都不如?深夜,费青龙和方芬芬聊天,聊到江希文,方芬芬淡淡的打了个西瓜岔,把裤子脱下来。
干什么?费青龙愣了一下。
马上把蓝色三角短裤脱了,拿被子盖住关键部位,灯光太强烈,男人也会害羞。
难道方芬芬看电视看的太多学坏了?女人,主动点也好,不那么麻烦。
一想到这里,有了小小的反映,还好被子盖着了。
那些软软的海绵体蠢蠢欲动。
你裤子上烂了个洞洞。
方芬芬噗哧笑了,从床头柜拿出针线,选了蓝色的线,穿进去,然后开始缝补。
搞了半天,原来是这个。
小弟弟嘟囔着,害我浪费表情。
费青龙躺下了,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方芬芬的脸,她显得象个农妇,漂亮淳朴的小农妇,眼睛睁的很大盯着针线活,认真的样子很是可爱。
补好了裤子,方芬芬打了个哈欠,关灯钻进被子。
费青龙闭上眼睛。
不公平。
费青龙在黑暗中说。
方芬芬问道,什么东西不公平。
老子裤子脱了,你的还没有。
费青龙用最快的速度达到二人的公平状态。
上身很热,下面凉飕飕的,让人有犯罪的欲望,反正等下也要穿的,干脆上衣别脱了,两人都这么想。
嘿咻嘿咻,那是刷夜的最好的游戏,既锻炼身体,又增进两个人的感情。
原来,一定要得到一个女人的人,才能得到她的心,原来,得到一个男人的人,并不代表得到他的心,非得要得到他妈妈的心,才算真正得到他的心。
费青龙在那一刻,决心做个好人,正常的,对方芬芬负责任的好人,因为他在喷的时候想起了两件事情,一是方芬芬在英俊有钱的海龟江希文面前斩钉截铁的说我们不会在一起的,二是家里的老妈催他带女朋友回来看催了好几次了。
这样的思路导致即使没钱,喷的还是很爽,整整六秒,爽的连自己曾经叫费国庆都忘记了。
我要带她回去。
马上。
费青龙第二天在工地上对邓益明说,两天后回来。
费青龙是这样的男人,想到的事情马上会去做。
邓益明缓缓转过头,经过蔡玉生和邓小虎的死,他有染上老年痴呆症的意思,说话和做事都比平时慢半拍,他天天都在研究怎么杀刘思远,去吧,去吧。
邓益明盯着前面的山。
他心底是希望方芬芬不要嫁给费青龙,费青龙太穷了。
在长辈的眼里,女人和有钱男人在一起就会安定幸福,而倘若是男人,定要找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才能死后上天堂。
费青龙的老家很近,做公共汽车到郊区,再从郊区转小巴,然后再从小巴转摩托车,走半个小时蜿蜒曲折的山路就到了。
方芬芬半开心半遗憾,开心的是自己有人要了,遗憾的是,去了以后,估计事情就尘埃落定了。
费青龙牵着他的手,很幸福的感觉。
一起牵手,再往回走,只剩我一人。
真是悲伤的句子。
费青龙不会这么以为,他握着方芬芬有点微微发汗的小手,仿佛握住全世界。
(三十)费青龙的母亲坐在床边,一共是三间房,平房。
早知道他们要来,隔壁人家有电话,所以通知,从下午就开始准备晚餐。
杨桂花生于八月,八月桂花香,农妇,有两个小孩,一个费青龙,一个费新月,费新月结婚了,老公在镇上当邮递员,天天戴绿帽子,没办法,现在email流行,工资也不高,但总算可以养活老婆孩子。
杨桂花六十多岁,已经没有办法大活动,她是近乎瘫的,使劲的时候也可以来回在屋子里走动,她有糖尿病和高血压并发症,也不喜欢坐车,不喜欢出去活动,偶尔隔壁的老太找她聊天,也就聊。
见他们回来,费新月放下手里的褪毛的猪蹄,招呼着,来啦,快坐下。
杨桂花颤微微的伸手,儿,你回来了?妈,这是方芬芬,带回来让你瞅瞅。
在家住两天,我爸呢?费青龙坐在床上,拉着方芬芬一并坐了。
他啊,还不是去邻村耍钱去呀。
杨桂花精神不错,数落着比自己小五岁的丈夫费从善。
你说谁耍钱了啊,我是去村口小店买啤酒去了。
费从善从外面走进来反口道。
方芬芬第一眼看到费从善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老头的头顶秃了,有头发的地方也是白色,手里提着两瓶啤酒,还有一瓶红星二锅头。
笑起来很实在。
姐,今天吃什么菜啊?费青龙走进厨房准备洗手。
费新月蹲在地上,扬起猪蹄,得意道,吃你最喜欢吃的。
过来切菜等下叫老爷子下厨房,你姐我今天忙了一天了。
方芬芬抬头看着杨桂花憔悴苍老的脸,杨桂花也在打量她,闺女,你长的好秀气,跟着我家青龙委屈你了。
本来她是叫费青龙为费国庆的,怕他不高兴,几年前就改了口。
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您今年高寿啊?方芬芬微笑着搭话。
六十五了,老了,全身都是病,尽是拖累人。
杨桂花叹气,用手指着墙角的柜子说,你看,那里都是药,吃了也不管用,还不知道活几年。
方芬芬安慰着,您看起来起色都不错,肯定长命百岁。
杨桂花说,能见到你回来也算很好了,最近晚上睡觉总是看见鬼,绕来绕去的,我说等我看完我媳妇你们这些鬼再来,他们也不依,天天在我床头闹,晚上都睡不好。
方芬芬哄着老太太,那是幻觉,您不要想那么多,睡觉前喝一杯牛奶就睡的很香。
费青龙从厨房里探出头,芬芬在干嘛呢,我妈精力不好,不能多说话,过来厨房做菜。
哦。
方芬芬站起来。
费从善见没他的事,赶紧道,那我隔壁屋看电视去了,吃饭叫我。
其实他睡隔壁屋,自从杨桂花病了以后一直无怨言的伺候着,但已经不同床睡,牌照打,电视照看。
杨桂花怕吵闹,所以也乐得清净。
晚上如果疼了,大声嚷嚷两下,费从善就会过来帮忙。
方芬芬做菜做习惯了的,除了那碗红烧猪蹄非得让费从善亲自动手,先用柴火炖,咕嘟咕嘟,不放味精,炖到七八分的时候,费从善抓了盐、少量酱油、白酒(倒白酒的时候先倒了一点在自己嘴里)、胡椒粉少许,加了点糖,混合着放点开水,往猪蹄里徐徐的淋下去,继续炖,直到满屋的香气和窗外满天的星星。
其他的菜都在桌上等猪蹄。
酒已经倒满,有个杯子还有缺口,但是很圆润的缺口,不碍事。
杨桂花坐在床头吃,一个小桌子架在床上,她碗里有豆腐和煮软的萝卜丝,那是方芬芬的拿手好菜。
桌上摆着莴笋丝炒肉、炒菜花、黄花菜鸡蛋汤。
最好的总是最后才出来。
方芬芬觉得那是碗普通的猪蹄,竟然要等那么长时间,很是纳闷,于是不经意的夹了一筷子,嘴里升起奇妙的感觉,怎么这么柔软?什么滋味,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好吃,咸掩盖了猪蹄的腥,淡淡的蜜汁混合着微微辛辣的胡椒清香,没有嚼几下,溶化了,顺着喉咙滑入食道,舌尖却还留着肉香的余味。
等方芬芬反映过来,那碗猪蹄已经所剩无几,费青龙笑着,知道什么叫好菜了吧?原来,做任何事情都是有学问,无论卑贱高贵。
从杨桂花脸上的笑容可以看出来,方芬芬轻松过关,那豆腐实在是味道很好,她很少吃多一碗饭。
但后果是方芬芬睡在她旁边的时候总是被她的呻吟吵醒,肚子涨啊,肚子涨啊……要死了啊,涨啊……开灯,方芬芬扶着她下床,杨桂花床底下拿出盛了三分之一清水的木头马桶,安闲的坐在上面和方芬芬聊天,伴随着不太浓郁的臭味,那是因为她不爱吃肉的缘故。
旁边的费青龙和费从善睡在床上,睡的很香,谁也不知道老太太和她说了些什么,尤其是最后一句。
(三十一)其实费青龙亲生妈妈并不是杨桂花,而是个诗人,和另一个疯狂的诗人跑了。
诗人总是浪漫的,浪漫有时候是疯狂的。
跑了,费青龙当时很小,哇哇的哭,杨桂花是他的远方亲戚,于是收养,当时已经生了个女儿,只想要个男孩,但怕罚钱。
费青龙原来的爸爸是个暴力狂,后来打人的时候被人打死了。
费青龙没有哭,他也挨过他爸爸的打,很痛,头肿起来很多天,被同学笑话。
费从善很好,每周星期五无论风雨步行五公里到教室外面等费青龙下课,然后会给一大包东西给他吃,包括一个透明的大玻璃瓶,里面装满了小块小块的红焖猪蹄,打开瓶盖,一股香气,当零食吃就很让人馋嘴,更何况中午吃饭的时候拿到食堂让师傅一烧,那气势,给谁一块那是看得起谁。
现在,费从善就睡在旁边,呼吸均匀,与世无争的安静。
费青龙也睡的很香,梦见回到小时候,杨桂花的手,帮自己洗头,肥皂沫流到眼睛里,然后用毛巾温柔的擦,再睁开眼睛,那张脸温柔慈祥。
看的出来,她很喜欢芬芬,想到这里,费青龙舒服的转了身。
杨桂花已经不能说话,眼睛凸出来很高,呼吸微弱,目光浑浊满脸眼泪,第二天早上方芬芬的尖叫把所有的人都吸引到床前。
杨桂花被送医院。
我们在病床来临喧闹人世间,我们在病床离开纷扰红尘路。
一生之中,在最快乐的时候放手,最遗憾。
不行了。
医生摇头。
高血压的人是不能激动的,幸福来的太快,总要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杨桂花的一只手拉着费从善,另一只手拉着费青龙,在松开的一瞬间,病房外,一阵鞭炮声响起,庆祝有一个新生婴儿的出生,病房内,哭声喧闹,因为我们所爱的人已经失去,永远不再回来,永不再见面。
你的影子在田野上四散流淌一如五十五年前我站在地头顶着月亮帮你眺望远方那时候我们所熟悉的人都已经被岁月收藏了在夏天手牵我的手在冬天牵我的手现在请你抱着我吧我已经长成了一个炉火纯青的宿命论者恰似地图上一只笨拙的甲虫今夜狂风大作心底酸楚地拿出命运的轨迹眼泪却四下在梦里滴落热闹中的寂静,在返程的火车上,费青龙躺在方芬芬的腿上睡了,是晚上,微弱的灯光照着他瘦了一圈的脸,仿佛他象个无辜的儿童,方芬芬忍不住帮他把头发拢了拢,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唱歌,火车框当框当撞击着铁轨,累了,困了,爱了,不爱了,离开了,忘记了,存在过,消失了,心痛了,于是千山万水的找寻幸福,在不可知的未来摸索,本以为是天使的翅膀,握在手中的是死神的拐杖,让我变成魔鬼,魔鬼好吗。
杨桂花最后一句话是,你不会嫁给我儿子,他没那福气。
方芬芬反复的回味这句话,也不敢告诉任何人,费青龙这几天很虚弱,不肯吃饭,这让人心疼,你为谁不吃饭心疼了,你爱谁,对吧。
方芬芬问着自己。
是的,我是爱他的。
工地上找了个男的做饭,东北人,以前当过厨师,因为用潲水油做菜被工商局搞行动的时候当场被抓,当时傻了眼,小饭店门一关,出来打工,方芬芬告假,他就来,但他每次做的菜总是乱七八糟,江希文也就回家。
白洁高兴,看他狼吞虎咽的吃饭,问道,怎么,那里的饭菜不合适?最近的不怎么合胃口,我在家休息几天。
江希文喝了一口水。
江鼎盛问着工地的情况,顺便说了句,希凡也要回来了,一年多没见他了吧?江希文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他…他回来?白洁笑道,只允许你回来,不允许他回来?好歹人家也是你亲弟弟,小时候那些事情忘记好不好?江鼎盛也忍住笑,江希凡经常揍江希文,弟弟欺负哥哥总是可爱的,两人相隔两岁,性格截然不同,但有一次在学校有个上五年级的女孩子把四年级的江希凡的鼻子打得流血时,英勇的江希凡出现了,冲过去先撞翻了那个女生在地上,然后立马把人家裤子脱了丢的好远。
江希文恨死了,他是喜欢那个女孩子的,流血也是幸福的血,第二天,那女孩转校了。
初恋就这样被自己的弟弟脱了裤子,什么世道。
他为什么不继续读了?江希文有点疑惑。
以前叫他回都不回,现在怎么又要急着回。
巴黎骚乱,没看见到处在放火?你在工地呆傻了,还是真的不关心你弟弟?白洁说道。
(三十二)费青龙重新回到工地,邓益明正躺在床上抽烟,他看起来很黑,也很瘦。
回来了?家里咋样?邓益明把门打开,烟头弹出去,掉进流水的阴沟里,熄灭后冲走。
别提了,我妈高血压,去了。
费青龙似乎已经恢复过来,平静的述说,能够这样冷静,只是说明人长大了。
方芬芬感觉江希文回去了,因为没有开灯,但又不能肯定,在外面收衣服的时候对走过的工友不经意的问,隔壁的搬了吗?不知道。
那男的不关心这些,手里捏着IC卡到外面电话亭和老婆堡粥去了。
江希文在家上网,和MSN上的朋友聊着,在意大利的几个老朋友都不在线,没劲。
到聊天室,江希文突然笑了,关了灯,显示屏的光照着他斯文兴奋的脸,越笑越大声......同样的黑暗时刻,刘思远也在笑,桌前一个人偶,人偶两腿之间插了根火柴,是个男的,人偶被烟熏的漆黑,烟是灯芯草燃烧,灯草吃的是尸油。
对面是一缸混水,缸很大,可以放十个死人,那些散发着红色雾气的混水。
气味冲鼻,着了魔,因为失去爱恨的自由。
那是儿子的气味,刘昆健的气味在里面,他把他溶化了,他的风干的肉,清脆的骨,板栗大小的心脏,都在里面,别碰,我要心疼,别动,我要哭泣,那里是最美好的回忆。
我要杀人,但不用刀。
邓益明最近又似乎有些奇妙的预感,随身总是带着一根铁棍,也不去上工,活儿交给费青龙,整天守在门口,警惕的象只狗,喘气却如牛,嘟囔的句子谁也听不懂,额头之间象涂炭。
吃饭的时候才肯安静下来,不喜欢与任何人说话,东张西望。
要领他去看医生。
到安康医院,别人说很好,而且也便宜。
方芬芬叫了费青龙到里屋,小声说,拿余光瞄了瞄一手拿铁棍到半空中准备扑杀的邓益明,如果拿的不是铁棍是球棍地上又有草皮的话动作倒是很帅。
费青龙也很担心,老邓对他还是不错,好烟好酒从不忘费青龙,也许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和我们投缘,就如有的人,生来就看不惯我们一样,酒逢知己一夜情,话不投机屁不多。
我这里有钱,你小心点,别再弄丢了。
方芬芬打开抽屉拿一千块放到他手里,她知道他上次丢了钱包,回家一趟也花了不少钱,自己把积蓄拿出来也是应该。
费青龙一阵内疚,本来是应该自己拿钱出来但却要方芬芬省下来的钱,但又无可奈何,等以后多赚点再补偿她好了。
也许有人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但他们不是夫妻。
还好邓益明是初级阶段,听了费青龙的话,丢了铁棍,和费青龙往街上走,费青龙说了四个字,三缺一,走。
语言,不在于多,在于精。
一个男人牵着一个男人的手,在喧闹的街头,穿过人群流动的马路,挤上密不透风的公共汽车,街头新开业的商场买两百送一百和这两个人无关,着急的是费青龙,平静微笑的是邓益明,犹如一个小孩牵着一个大人,倘若恰好你知道内幕又看到这一幕,定让你眼眶红润。
刘思远在站台等待。
他打扮的很普通,普通到仿佛就是你身边再普通的一个路人,拍拍肩膀,对你诡秘一笑,你就要跟他走。
下车了,下车了。
费青龙一身的汗,再走几分钟就到安康医院了,是最有名的神经科医院。
费青龙恍惚中被人拍了下肩膀,隐约看见一个人的背影,有点象胡美丽,那个帮助自己从派出所逃出来会转运的老头,很象,发呆的那一会,邓益明不见了,就几秒的功夫,真的不见了。
头忽然哄的一响,仿佛从里面爆炸开来,他去哪了?(三十三)我把邓益明丢了。
费青龙对自己说,说了一次又一次,脊梁仿佛针刺。
在街头漫无目的在走,方芬芬怎么办,这是他唯一的亲人,如果真的找不到,怎么和她交代,费青龙把肠子都悔青了,当时下车的时候怎么不抓紧一点。
失去的,注定失去,抓得再紧也是无济于事,这个道理一定要在失去后才明白。
找到天黑,没有找到,怕方芬芬担心,只有先回去。
快到工地宿舍,路边一辆天蓝色奔驰车抛锚了,一个女人打开车箱盖弄着,一边左顾右盼。
费青龙没有忘记朝这个身材不错的女人多看一眼,卷发蓬松,穿着料子很垂的雪纺裙,裙的后面开了个小叉,但看不到屁股,高跟鞋上的带子束缚着小腿,小腿于是变得漂亮无比。
从侧面看,那个女人的脸很圆润。
需要帮忙吗?费青龙随口就问了。
啊?那女的转过头来,你会修车吗,我给你钱。
会一点,不用给钱。
费青龙看了看她,真是美艳动人,眼睛里好象点了眼药水,因为求助显得可怜。
当然也不忘给方芬芬打电话说不回来吃饭了。
原来是发动机螺丝松了,费青龙是略懂些汽车的,虽然他没有车,但他懂开,也懂修,以前当混混的时候什么都知道一些,社会是个大学校。
谢谢谢谢,我累了,你能帮我把车开回家吗?不远。
那女人说话的声音让人无法抗拒,还有性感的嘴唇一张一合,在夜色中,有些挑逗灵魂的味道。
可以。
费青龙咽下口水。
还是第一次开这么高级的车,旁边坐着这么漂亮的女人,那女人还朝自己看,费青龙很想清清嗓子大喊一句,没见过这么帅的民工啊?但没喊,他在担心邓益明,但愿他还记得回家的路,记得找警察叔叔,记得自己的电话号码,他突然有种预感,邓益明会回来。
你人真好。
那女的身上散发成熟少妇特有的化妆品混合雌性动物身体的味道。
费青龙觉得象在做梦,没有人在旁边提醒他,好事情来的太快,多半是老天爷捉弄你。
送到楼下,女人请他上去坐,上去了,女人请他上床坐,坐在床上,女人说老公在香港,陪我一晚上,我会给你补偿。
费青龙说,可我还没吃饭。
女人说,请你吃奶好吗?原来是新鲜人奶。
那还用吃什么饭?方芬芬,有好电视看。
江希文打开门叫方芬芬。
每逢费青龙不在的时候,方芬芬是喜欢去江希文那边玩,聊天也可以,看电视也可以,有时候也偷偷打量他,这种感觉犹如隔着玻璃窗远远的看那些昂贵的衣服,买不起,还不能看看?电视演的是火箭队和灰熊队的实况录象,投了又没中。
方芬芬对篮球没有多大兴趣,她只认识姚明,报纸上说他在美国打球,普通的中国人都认识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打球很认真。
这是一场注定要输的比赛,因为已经输了,看的是赛事回放。
换台好吗?方芬芬扭过头对坐在电脑前的江希文说道。
看爱情片子。
方芬芬又说成是爱情骗子,口音总是改不了。
好啊。
江希文笑了笑,用手动了动电脑。
屏幕里出现一男一女接吻的画面,方芬芬马上脸红了,接着嘴巴都合不拢,天哪,竟然是费青龙,他上电视了?继续看下去,画面不是很清楚,但人脸不会认错,真的是他,费青龙,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在两米大的床上翻滚。
方芬芬难以置信,看了看江希文,拿出电话拨费青龙的号码。
电视里的他果然停下来,但没有接,直接挂了,然后关机。
费青龙不知道角落里有针孔摄象头,他只知道这是艳遇,穿上工作服的小弟弟一点也不担心得鸡瘟,勇敢的左冲右刺,反正又不用负责,原来,女人和女人有这么大的不同。
方芬芬哭了,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你男朋友很爱你吗?江希文问道。
告诉我,怎么会这样?很简单,我在聊天室找了个妓女,给她买了几件漂亮衣服,租了一个公寓,让她在路边假装车坏了,当然车也是我的,假如当时你男朋友无视走过,或者修车完了不上车,或是上车了不上床,就好了。
江希文走近方芬芬,抱着她,等下有回放。
都叫人拍下来了。
屏幕上,一男一女迅速的穿上裤子,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
谢谢你帮我修车,这是给你的费用。
你可以走了。
你真棒,干的我很舒服。
那女的妩媚的笑,说话声音很大。
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红色钞票。
以后我还能来这找你吗?费青龙竟然把钱接了,对着灯光照了照真伪,从表情上看很愉快的接受了。
你有老婆没有?那女人问。
有又能怎样,她是个蠢货,她不会知道的。
费青龙的脸刚好对着摄象头。
她在床上有我好吗?她是一条死鱼。
哪象你,是泥鳅。
费青龙把钱塞进裤子后面的口袋,摸了摸她的肥咪咪,准备走人。
画面模糊起来。
来不及看回放,方芬芬夺门而去。
其实当时邓益明跑的很快,赶上了这趟回老家的特快火车,躲在摇晃的厕所里,被查票的揪到列车长室,从身上搜出五十块,补票,他知道他要去哪里,他没有疯,至少心里有个地方是清醒的。
刘思远静静坐在家里等,他知道他会来,。
那个熏黑的人偶摇摇欲坠,一张黄色的符贴在人偶的头上,遮住了眼睛,屋子里仍是点了白色蜡烛,一缸的混水冒着气泡,鲜艳的红色雾气弥漫。
(三十四)方芬芬在等费青龙.刘思远在等邓益明.江希文在等方芬芬.你在等谁,等到没有,还是只在梦中相遇?费青龙回来一路心情颇为愉快,真好,又爽又赚钱,这样的事情一个月多几次才好.天气有点凉,路过精品屋,看到花花绿绿的丝绸围巾,六十块,没有讲价,买了一条粉蓝色配柠檬黄的,塞在口袋里,回去送给方芬芬。
进去,方芬芬已经睡了。
吻了吻方芬芬的脸,于是方芬芬流泪。
眼泪如果有声音,世界上的大部分晚上都充满了空袭警报的尖叫。
费青龙肚子饿的咕咕叫,于是到厨房找剩菜,什么都没有,只有吃方便面,不到两分钟就吃完了,垃圾桶在外面,顺手把面汤往里一泼,上床睡觉去,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垃圾桶里躺着的那个男人,曾经熟悉的倒霉鬼,怀里的小孩已经长大了些,然而还是丑,不成人形,当然,原本是鬼。
抱着方芬芬,忽然感觉肩头一阵冰凉,哭了?费青龙打开灯,方芬芬的眼睛哭得红肿,看见费青龙问道,我舅呢?你从哪里回的?费青龙愣了一下,他......住院了,我刚刚从医院回来。
你撒谎,你滚开。
方芬芬哭的声音很大,农村小妇女也好,城市小资女孩也要,面对背叛的爱人,心碎发出的声音是一样的。
费青龙觉得诧异,你说些什么啊,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去搞点钱还不是想让你过的好一点!你有别的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方芬芬擦了擦眼泪坐起来。
你瞎猜什么啊蠢婆娘。
费青龙看她哭的样子实在是象个小泼妇,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爱之处。
方芬芬听后把他的手甩开,我是蠢,不仅蠢,而且象条死鱼,你和那条泥鳅去过吧。
费青龙愣了,她是怎么知道的,当时她躲在床底下?不可能。
便顺口道,你爱过就过,不过散了俅。
俅就是蛋蛋的意思。
方芬芬听了这句话,没有再哭闹,睡了,搬了枕头睡到那头,费青龙也任由她去,为了那呼啸彭湃的六秒钟,真是累啊男人。
翻了翻身,蜷了一下,脚指甲刮了方芬芬的脚踝,流血了,只有一点点痛,方芬芬却在悲情中入睡。
而邓益明从来没有遇见如此难熬的晚上,他被刘思远倒吊在房梁,脸对着那个红色雾气水缸。
刘思远问道,你杀我儿子,是吗?你杀我妹和我妻儿呢?邓益明终于清醒。
血债血偿,你妹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她是个疯子。
刘思远手里拿着一张纸,普通的白纸,一步步走近,哧的一声,纸的边缘擦过邓益明的脖子,血开始流,溪水一样均匀、缓慢。
你儿子不是我杀的。
邓益明苍白的脸上写着无奈。
刘思远看着大缸,慢慢的放下绳子,直到邓益明的全身泡入其中,然后拉起来,邓益明慢慢的睁开眼,手脚瘫软,嘴角泛着红色泡沫。
他被喂食,一勺一勺的白色米粒状物,直到撑得肚子滚圆。
天亮的时候,邓益明发现自己站在工地门口,怎么搞的?方芬芬起来得早,起来也不搭理费青龙,只是坐在门口摘那些永远摘不完的菜叶子,水有点冰凉,显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邓益明走过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方芬芬赶紧道,这么早就回来了,没事吧,怎么不叫那人去接你。
没事,我自己走着回来就好。
邓益明看了看屋里。
费青龙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下,赶紧起床,舅,你咋回来了。
医生怎么说?我没病,你急个啥。
邓益明走进屋子,肚子一点也不饿。
精神也很好。
一个早上,方芬芬都没搭理费青龙,费青龙觉得没劲透了,只有和江希文一起去工地现场,据说今天上头有人来查岗。
方芬芬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觉得凉风直往腿里灌,蹲下来把贴身棉裤塞进袜子里,一扯,昨天晚上被费青龙指甲划破的地方流了血,凝固了,粘住袜子,这么一弄,血又流出来。
清晨见血,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三十五)玄驹,可以治病,可以杀人。
邓益明看着忙碌的工人,觉得人生就是如此,干活最多的人拿钱最少,拿钱最多的人干活最少。
费青龙戴着安全帽,却感觉不到安全。
青龙,帮我好好照顾芬芬。
邓益明突然说。
费青龙点点头,忽然觉得昨天晚上自己态度很差,决定回去好好赔罪,转身准备回答邓益明,忽然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却是发青,嘴角不停的抽动,越来越厉害。
你是不是不舒服?费青龙扶着他到操作室坐下。
血突然从邓益明的身体里流出来,开始是沿着嘴角缓缓流淌,接着马上是耳朵眼睛和肚脐,土黄色的工装马上染红,费青龙赶紧掏出手机打120。
许多工友都围过来看,张长弓也过来了,见此情景,慌了神,走过去摇晃着邓益明的手,老邓,老邓。
这一晃可糟糕了,邓益明的皮肤无比脆弱,胳膊上的皮轻轻的就被撕开,有一些粘在张长弓手掌上,带着黑色的汗毛。
啊?张长弓的眼珠子都要鼓出来,快叫医生,叫医生啊。
皮肤散发着红色雾气,淡淡的上升,发出的味道是尸体腐烂很久的味,鲜红色肉中争先恐后的爬出黑色大蚁,有些还背着白色半透明的卵,头左右摇摆着,而下半身在卵里挣扎,因为太肥壮的缘故,一只只有小拇指指甲盖大小,挥舞的触须,蚁酸分泌旺盛,肉渐渐的融化,太多蚂蚁涌出,胳膊上的肉迅速撑开,被蚁群吞噬着。
邓益明用最后的力气说了两个字,芬芬。
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无数的蚂蚁从嘴里涌出,它们啃着他的眼睛和眉毛,是新蚁,特别饿,犹如新生儿一样拼命吮吸着乳汁一样,血冒得很多,蚂蚁更多。
所有的人都手足无措,有人跑下山去叫方芬芬。
方芬芬心里一凉,跑上山的时候摔倒,顾不上疼,连滚带爬的跑到工地。
这个时候的方芬芬,已经认不出睡在那张床上的身体是谁,半边身体已经没有肉,白骨上全是蚂蚁,另一半肉体正在渐渐消失,地上有蚁卵,铺了一层,不仔细看以为是白色大米粒。
啊!!!!方芬芬用力扯着自己的头发尖叫着,顺手拿起角落的木板拼命去扒那些黑色恶魔,蚂蚁顺着木板往上爬,费青龙一把抢过来,扔回邓益明身上,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只大的爬的特别快,狠狠的在费青龙虎口咬了一下,肿的很小,但痛。
捏了好几下才把它捏死。
方芬芬蹲在地上哭,她没有了亲人。
救护车赶来的时候,护士吐了,残留的内脏无力的在搏动着,那张小小的床上都是蚂蚁和凌乱骨头,还有薄薄的头皮上的黑色头发,没有用海飞丝,所以很多头皮屑。
医生看起来年纪有点大,爬起山来有点喘气,问着,有没有汽油,柴油也可以。
连着木床一起抬到外面空地,围观的人更多了,警察来了,有人拿桶装了半桶柴油过来,医生叫警察到一边商量道,这个案子你们破不了,这是虫蛊,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些虫子不烧掉,这个工地上的人都要死。
那警察抽了一口烟,这么说非烧不可了?这些蚂蚁不是一般的蚂蚁,他们有剧毒。
能当医生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烧!警察挥手。
柴油泼在邓益明身上,点火,空气中,浓烟弥漫,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在烧蚂蚁,它们吃饱了,很肥,它们有血也有肉,那些气味有点象烧烤,那些呜咽的声音由方芬芬和费青龙发出来,还有那些朝夕相处的工友。
即使是白天,刘思远仍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很黑,点着蜡烛,小小人偶身上都是蚂蚁,燃烧着,他在等碟仙,虔诚的虔诚的等待,念着咒语。
碟子开始转动,不知道是手指跟随碟子,还是碟子跟随手指,犹如不知道是你的肉体爱上我的残缺灵魂,还是我在黑暗中的回忆爱上你忘却的眼泪。
我杀了邓益明,我是不是帮我儿子报仇了,碟仙碟仙,你告诉我。
碟子毫不犹豫的转到了否的那一端。
刘思远再问,碟子已经停止转动。
邓益明,是一个好人。
但好人就有好报吗?未必。
但毕竟人家一家三口团聚了。
江希文不知道,他开车回家了,本来要上工地的,但突然接了白洁的一个电话,你真是的,弟弟回来了好歹也应该去机场接一下。
哦,现在去来得及,机场见。
江希文回答着。
江希凡,在飞机上睡得跟猪一样,一头栗色长发披在肩上,空姐看不清楚他的脸,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怎样的生活,不止是他,我们都一样。
(三十六)先生,您需要用餐吗?空姐小米问着,她的皮肤白皙,牙齿整齐洁白,不是天涯上那个咧嘴大笑的那个空姐。
江希凡终于醒来,昏睡了很久,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不过他得感谢他的梦甚至噩梦,这让他的画在学校大受欢迎。
开画展的时候被人采访,请问你怎样画出这么漂亮的画?哦,多做几个梦就行了。
江希凡当时回答很酷。
骚乱来的时候,汽车烧着了,江希凡从里昂的香榭里舍酒吧里出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还好我不在车里。
第二个念头是该回去了。
说不回,几年都不回,也不要江鼎盛的钱,自己卖画,昂贵,艺术家在国外受到尊重的程度要比在中国要多很多。
也许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有薪水很高的工作,而失业的人都有救济金而不用去在两个汽车之间摆地摊卖水果躲避城管更不用去地下挖煤。
所以也许他们有更多时间欣赏音乐、电影、书籍、绘画等。
英国人喜欢喝下午茶,如果他们下午要去忙着退社保,恐怕谁的屁股也坐不住了。
先生,您需要用餐吗?小米以为他听不懂,又用英文说了一次,心想这个小海龟可能听不懂中文,遇见很多个都是这样。
是的。
给我一份。
江希凡伸了懒腰,把头发拢在脑后,他的手指可真修长,握过很多洋妞的咪咪。
他离开的时候那个模特还用不熟练的中文说,江,你还回来吗?为了他,她进了中文选修班,价格不菲。
江希凡喜欢听外国女孩在叫床的时候说中文,但不喜欢中国的女孩子在叫床的时候说哦也。
小米脸一红,这个男孩子生的真好看。
给他倒可乐的时候手有点发抖,递过去,多看了几眼。
她是这个航班上最漂亮的空姐,年轻优美,温柔可人。
谢谢。
江希凡打量了她一下,接过杯子。
那一瞬间,飞机顿了顿,有点可乐溅到江希凡的裤子上,几滴。
对不起。
小米说。
没关系。
江希凡开始吃饭。
下飞机的时候,小米站在舱门口迎接走过来的每个乘客,她微笑着,眼睛看着江希凡,过来,过来,过来。
果然过来了,握手的时候给她一张卡片,上面有一行数字。
果然给我联系电话了。
小米很开心,他是她喜欢的类型,不爱笑却很澄净,爱情就是FEEL,不爱了就是没有FEEL。
FEEL通常和外表有关,漂亮者生存,化妆品的利润是200%。
当江希凡坐在哥哥的车里和后面坐着的父母谈起那场骚乱时,空姐小米正费劲的拨打那串长长的数字,您好,这里是双叶精神病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小米的脸成了铅灰色,犹如快下雪的下午。
江希凡问着开车的哥哥,你小子结婚没?他平时是不过问江希文的私事,既然回来了,没话总要找话说。
白洁很高兴,拿手放在江希凡脖子里,你看,你看,我们等得手脚都冰凉了。
吃我豆腐啊。
江希凡反过去笑,把白洁的手从脖子里拿出来握着,果然冰冷,他笑起来很好看,他比江希文帅很多,天使和恶魔的成分都有,他在上课之余画画,画画之余和妞睡觉,睡觉之余练习散打。
终于回家了,行李并不多,他没带什么回,除了几件喜欢的衣服就是一些画画的工具,用惯了的舍不得扔,房子里的家具卖给邻居,不穿的衣服捐给政府了,再由政府给那些需要给的人,但愿能到伊拉克,他喜欢伊拉克,因为他是暴力狂,如果不是家人,早去当人弹去了。
我有事先走,晚点回来。
江希文在客厅接了个电话,拿起外套急匆匆的要走。
江鼎盛道,晚上有宴会,你要赶回来。
晚上的宴会是给江希凡办的,请了很多生意上和官场上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江希文已经走了,电话是张长弓打的,说工地上的房子要集体消毒,要他开门,因为邓益明死了,惹到杀人蚁。
我们分手吧。
方芬芬开始收拾东西,万念俱灰,继续留在这个城市,只能在痛苦中被无限折磨。
还是回老家,孤独终老。
我错了。
费青龙抱着她。
她此时最需要的应该还是他。
走开,我不爱你了。
方芬芬甩开他的手,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
费青龙有点慌,她不是来真的吧,一时语塞,看着方芬芬朝工地门口走去,去追,被追的人比她跑的还快。
工友们都围着看,要消毒,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上工,既然闲着,有热闹看是最好的消遣.一辆出租车刚好停下来,平时很少有出租车,方芬芬看了费青龙一眼,上车,对司机说,火车站。
你男朋友在追你。
司机说。
方芬芬回头,费青龙跑在车后面,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渐渐模糊,就这样告别,有的离别是一场风湿病,一到怀念的天气就折磨着,要断不断,折磨到最后还是了断,有的离别竟是一场脑溢血,猝不及防,以至来不及吻别。
眼泪,就这样一颗,一颗,一颗,哭什么,究竟是我的身体哭,还是我的回忆在哭?(三十七)买了票,坐在行李架上空望,火车还没来,站台上空荡荡,没到春运,民工潮正在酝酿,还未爆发。
去年过年的时候,火车是恐怖的铁皮盒,无数人挤在里面,坐四个人的座位坐了八个人,叠罗汉似的,地上,厕所里,车厢与车厢之间,座位底下,都是人。
每次过年回家,火车上几乎都有发狂的家伙,有拿着自己辛苦赚了一年的钞票四处乱撒,有在地上发羊角疯,让方芬芬记忆犹新的是有个民工,一上来就说有鬼,有鬼要他的命,哭喊着要停车,列车长自然当他是神经病,乘警押着他往前走,当时方芬芬坐在餐车的地上打瞌睡,那民工从餐车的窗户猛的跳出去,估计死了。
真的有鬼吗?鬼为什么不杀了我,却让我这么痛苦的生活着,让我亲人离开,爱人背叛,鬼,你在哪里。
方芬芬看着铁轨,忽然有卧上去的冲动。
天已经冷,手冻得发紫,毛衣的缝隙里钻进了风,眼泪一会就吹干了,流泪的那一小长条皮肤绷得很紧,就象冬天用肥皂洗脸的那种。
费青龙回房间,空荡荡。
上厕所,发现自己穿的那条内裤上有针脚,那是方芬芬缝过的。
人,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除了火车站,她能去哪里?费青龙想到的,江希文也已经想到了。
出租车很难找,需要的时候很难出现,不要的时候满大街都是有。
江希文自己有车,这个,很好。
当费青龙正在心疼计价表跳得太快的时候,江希文正在踩着油门往前冲,表跳一下,费青龙口袋里的钱就少一些,这样的感觉让人绝望。
所以,他到站台的时候只看见江希文抱着哭泣的方芬芬,他很想扑上去打江希文,但有没理由,毕竟是方芬芬提出分手,何况自己的确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是啊,她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回家一起开南杂店,然后省吃省穿的生个孩子,然后变老,到死都没尝过有钱人的日子?跟着他多好啊,人家有钱有车又英俊还有文化,孩子生下来肯定不愁学费,看起来他也很喜欢她的样子,有一本书上说过,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幸福,我费青龙有什么资格给她幸福,她是对的。
黯然,掉头就走,一阵大风,头发都吹乱了,沙子进了眼睛,鼻子有点酸,抹了一下眼泪,顺便抹了一把鼻涕,最后吐了一口痰。
吐痰那会被管卫生的抓住了,非要罚款20元,争论之间,方芬芬上了江希文的车,在悲伤和希望中彷徨的她自然不会注意到车窗外的那个熟悉背影。
宴会准备差不多,几个有心巴结江家的小官僚和小商人早早的到了,大部分人是准时到,后来的那几个是重量级人物。
也有几个明星,二线的,也是贵,喝了几口酒后匆忙离开,对江鼎盛说,哎呀,要赶通告,早些走了。
就这么一来,以后买江鼎盛公司的房子,至少又是七折。
出了名,哪怕是小名,多少是有点好处的,多少而已。
江希凡在宴会进行时露了面,和几个稍熟悉的长辈打了招呼就上楼睡觉,时差没倒过来,犯头痛。
一边想,老爸不会是想让我学做生意吧,刚想骂一声他妈的后来想,不对啊,他妈是我奶奶,于是就改成我奶奶的。
方芬芬站在门口,很尴尬,不肯进去,院子里进进出出的男人女人都穿着象电视里的那样华丽的衣服。
小声说,我从后门进去吧。
为什么,这是我家。
江希文毫不在乎,这一点兄弟两个似乎很象。
门打开时,所有人都在看着方芬芬,以及牵着她的手的那个江希文,音乐正在流动,但气氛好象已经凝固。
对不起,我迟到了,我去接个朋友。
江希文走到白洁面前说,我送她上楼,等下下来陪大家。
每一秒钟对于方芬芬来说都象裸体在闹市行走,她的鞋子已经很旧,毛衣是老式的圆领,略有点短,但裤子又很长,几乎可以拖到地上,没有化妆,没有精神,胆怯的象只小母鸡哆嗦的站在笼子里。
上了楼,关上门,那是间很大的房间,江希文说道,你等我半个小时,我马上回来。
我得和他们解释一下我迟到的原因,呆在这里,哪也别去。
方芬芬点头,除了他,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了。
听见关门的声音,江希凡以为是哥哥回来了,推开门准备问他事情,却见一个女人坐在他床上,带女人回来很正常可是这个女人实在不象需要带回来上床的女人,太土了,老哥的品位现在真是惨不忍赌,就是惨到连打赌的兴趣都没有了。
没准是新来的女佣,肯定是的,地上还有行李呢,行李袋还是那种花花绿绿的编制袋,这种袋子也常用来装切碎的尸体。
江希凡的头发是披着遮了半个脸,皮肤白的厉害,穿了是白洁的兔毛长睡衣,自己的没有带回来,也没有来得及去买。
他刚想说你是新来的佣人吧,方芬芬用了两秒的判断后先问了,你是江希文的妹妹吧。
你说什么?江希凡最恨人家说的就是这句话。
(三十八)你再说一次!江希凡缓缓的走近,无名怒火上升,小宇宙熊熊燃烧。
方芬芬听到他的声音才知道自己刚才猜错了,原来是个男的。
对不起…我以为。
要不要我脱下裤子让你看看。
江希凡蔑视道,想得美啊你。
方芬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人怎么是这样的。
正尴尬,江希文上来,介绍道,芬芬,这是我弟弟,江希凡,他刚从法国回来,可能说话会让你觉得失礼一些。
你说什么?江希凡知道哥哥在门外听见了。
她是我的朋友,暂时就住这里。
希望你礼貌些,给我点面子。
江希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他,每个人都有求人的时候别忘了。
江希凡这才松了松绷紧的脸,对方芬芬说,一切请便,我哥人挺好,别骗他。
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宴会在进行。
方芬芬的到来并未影响大家聚会的心情,没有人谈论她,大家都在忙着应酬,时代已经不同,灰姑娘每天都有诞生,水晶鞋供不应求,青蛙王子只要有钱,照样招美女喜欢。
江鼎盛和白洁不得不提到方芬芬,刚才进来的一身土气的女孩子。
你说说你的看法。
白洁端着高脚杯,向远处的熟人致意。
没什么不好的啊,只要儿子喜欢的是女人。
江鼎盛看了看身边的白洁。
干杯,亲爱的。
白洁如释重负,嘉碧琼的死,让江希文此后的私生活一片空白,所以,只要是他带回来的,都是无条件通过,何况,那女孩看起来很纯,傻傻的样子,一点心机都没有,更好。
不用门当户对,自己家已经足够有钱,干什么要找那所谓的名媛,动不动一抬手就是要这个要那个。
江希凡一肚子的火,跑到厨房,搞了几块蛋糕来吃,拎着几听啤酒回到房间,嘴角又是一丝坏笑,不知道是否在笑那个拿到卡片的空姐还是在笑被他反锁在屋子里的那一男一女。
你去陪你的朋友吧,我在这里很好的。
方芬芬其实心里很怕,这房间太大了,不习惯。
没关系,我陪你一会再下去。
江希文离他很近,快凑到鼻子了。
方芬芬往后挪了挪,你弟弟生的可真俊啊。
江希文抽了一口气,你最好不要惹他,也不要说他生的好看,尤其是不要说他像女孩子,他从小就是爱打架的人,我爸有一次教训他,他觉得不服气,飞起来就是一脚朝我爸的肚子上踢去。
啊?你爸爸真可怜。
方芬芬感慨道,还好刚才江希文回来的快。
还好我弟当时只有五岁,刚上一年级。
我爸把他扔到屋外的草地上不要他了,谁知道他真的跑了,我妈在垃圾站把找他回来的。
江希文回忆着往事,眼前似乎又出现那个满脸怒容的小朋友,挥舞着拳头,动不动就要PK的小东西,现在,就在自己的隔壁,人生真是一场梦。
哦。
难怪现在脾气那么不好。
方芬芬点点头。
好吧,你先坐会儿,我再下去一次就可以不用陪他们了。
江希文走到门口,一拧锁,不动了,从外面锁住了,这家伙,二十多年了还是这么喜欢玩同样的花样,偏偏手机不在身边。
只有扯开嗓子喊,开门啊开门啊。
大家都在楼下的客厅忙碌,佣人们也在客厅,江希文恨不得跳下去才好,楼下的音乐很吵,几个男女在草地上摇摇摆摆的跳舞。
12点以后,安静了,终于有人发现饿得饥肠辘辘的江希文和昏昏欲睡的方芬芬。
我的王子,原来是被人欺负的,方芬芬笑了,滑入浴缸,看着那些泡泡,只希望自己的美好将来不是泡泡,一股水柱冲上来,温暖的暗涌,这是我的生活吗?几个小时前还在火车站等着挤车,几个小时后在硕大的浴缸里像只脱胎的鱼,旁边还有一个和蔼的女佣拿着浴袍等待着身体的参予,方芬芬拽了拽自己的毛毛,有点痛的样子,没错,是真的,明天早晨不用大清早的起来摘菜叶子了。
当那舒服如云朵般的被子被江希文盖在自己身上时,一切又像在做梦,那是属于她的一个安静的房间,没有人打扰,周围都很安静。
江希文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切,等明天再说。
好好睡觉。
关了灯,江希文走到白洁房间,他们在等着他详细的解释。
还没有开口,江鼎盛说,这姑娘不错啊,是农村的吗?家里还有什么人?是的,她舅舅刚去世,家里没有其他亲人了,我想留她在家里,她做的菜我很喜欢吃。
江希文征求着他们的意见。
白洁微笑着,你喜欢,就可以了,农村的没有什么不好,家里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多规矩,去睡吧,明天我开车出去带她买衣服。
谢谢你们。
江希文原本以为要说服一番,谁知道一切如此顺利,真是谢天谢地。
怎么感谢啊?白洁看着江希文,是不是送我一个孙子比较实际一点?嘿嘿。
江希文当作没听见,晚安。
毕竟是认床,方芬芬反复的翻来翻去,睡不安稳,费青龙怎么办,他在哪里,回工地了吗?想着想着,睡着了。
在江家的第一个梦,很奇怪,江希文吻她,给自己穿上一件漂亮的衣服,衣服上突然生出一双翅膀,然后带自己去了电影院,突然费青龙出现了,抱着自己,很紧,有四滴热热的眼泪落在自己胳膊上,我们结婚吧。
搞不清楚在梦里是谁说的这句话。
(三十九)她倒是睡的安稳,费青龙却一夜未眠,反复的想着最近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寒夜里,枕边人已不在。
就这样放弃?被自己活埋?他妈的江希文这么有钱,想要什么女人要不到,跟老子争啥,想到邓益明,感慨不已,又想到方芬芬抱着江希文那表情,心里一刺痛,想吃饭,吃不下,想睡觉,睡不着,想念你,你不在,这些让人伤神于是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就告辞了,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却没有熟悉的人,看了也是伤心。
方芬芬起来的时候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周围有个人在等自己醒来,是个女的,伺候自己穿衣服的。
我自己来。
方芬芬不好意思,揉了揉眼睛。
衣服暂时穿自己的,吃早餐的时候方芬芬非常的紧张,深怕做错了什么,一句话也不敢说,也怕别人问她什么。
江鼎盛见状,也有点不忍,昨天听江希文说了这女孩的遭遇,也十分同情,看见她那可怜的样子,自己又没有女儿,心里一软,语气也分外柔软,你别客气,当这是自己家里了。
这么一说,方芬芬的眼泪掉下来,别人都有爸爸妈妈,可惜自己……想起费青龙,他现在在哪里,身上有钱花吗,天气这么冷......白洁对女佣道,到楼上把希凡叫下来。
话音刚落,江希凡已经出现,睡衣仍然是那件,眼睛好象还没睁开,头发有点乱。
白洁说道,你吃点早餐再睡吧孩子。
不要。
江希凡扭了扭头,走到方芬芬面前,昨天晚上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是我哥的女朋友。
白洁用纸巾擦了擦嘴角,既然起床,就别去睡了,你爸等下和你去学校,联系好了,R大国际金融MBA,你当个插班生吧。
不去。
江希凡转过身。
江鼎盛道,如果还可以在学校教美术系呢?你考虑一下,换衣服,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吧。
江希文说:那你们买衣服我就不去了,我帮爸当司机。
白洁哼哼了两声,要你们两个儿子有什么用,都不理我。
江希凡凑过来,吻了吻白洁的脸,购物愉快。
这下她就没有牢骚了。
司机老胡派给白洁,因为他可以帮忙提东西。
两个女人做头发,他就在车里打瞌睡。
但窗户开了点缝隙,否则会闷死。
方芬芬的头发被造型师稍微打理,师傅是韩国人,笑起来有点象RAIN,身边带着个翻译,哇啦哇啦的说着。
店里也有美容师,白洁做脸的时候,方芬芬被一个化妆师在脸上涂抹着各种颜色,衣服在商场里就换了,方芬芬不知道多少钱,标签在买单的时候就被取下来,自己站在试衣间脱下衣服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耻辱感,难以解释。
我们期待什么,等期待的东西来临,速度奇快,辉煌又如烟花一闪,剩下的是彻骨的冷清。
再上车时,司机老胡忍不住多看了方芬芬两眼,女人,还是要穿漂亮衣服,还是要化点妆,还是要擦点香水,还是要把头发弄得有型,最好,还有一门手艺更好,无论是绣花写小说当裁缝还是做饭做菜煮咖啡或是修鞋做包子帮男人打飞机怎样都不会饿死。
天气很冷,车里很暖和,方芬芬看路边乞讨的四肢都成了肉球的残疾小孩,打开车门,给了一块钱。
刚上车,一个凶巴巴的男人走过来,拿走碗里的一块钱,然后继续蹲在附近。
那残疾人是他租来的。
善良人的愿望总是被现实嘲弄,除非视而不见。
费青龙双手无聊的插在口袋里,满无目地的在街头闲逛,他的口袋,只有二十二块。
他的脸上,有些幼稚的绝望。
旁边有个农民模样的男子蹲在两辆汽车的空隙当中,他以为躲在这里城管就抓不住他。
戴着黑色的赵本山式样的帽子,卖酸的长寿果,肯定比自己有钱。
费青龙耸耸鼻子,打了喷嚏,长寿果,简直放屁,吃了能长寿,那不是唐僧肉了。
也不知道什么力量吸引他走了过去。
那人一阵喜悦,站起来,搓搓手,很激动,买一斤吧,两块钱,不太甜,但很脆。
找到老乡家里,租的房子,八个人一间,没有床,打地铺。
我要杀了他,费青龙狠狠的咬了一口长寿果,呸的吐到地上,什么玩意儿,抬头看天,霾四处扩散,最近真是适合杀人的天气。
这个上午,R大MBA班多了一个学生,和那些有赚钱天分的人在一起,R大美术系即将多一位老师,和那些有艺术天分的人在一起。
李云儿在和一帮同学郊游,今天班长过生日,又没课,于是约到湖边烧烤,顺便写生,当然主要还是烧烤。
貌似普通的一天,其实,每一天都不普通。
平淡的日子就是一幅旧画,有人喜欢就珍藏,有人不喜欢就空空。
(四十集)上半部分三个男人一回家,看见方芬芬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爱漂亮是女人的天性,爱看漂亮女人是男人的天性,无论年龄阶级和弟弟长短。
方芬芬有点怯,头耷拉着,白洁拉着她的手对江希文说,看,我的眼光不错吧。
江希文坐到旁边,深呼吸了一下,感觉一阵芬芳。
方芬芬抬起头,这个动作很慢很慢,睫毛膏涂抹得很均匀,绝不是煤宝莲那种掉色货,眨一眨眼睛,是阿姨今天带我买的,我们吃过中餐了你呢?吃过了。
我们上楼吧。
江希文对方芬芬招着手,给你买了小礼物。
江希凡一边上楼一边扁嘴学着江希文的腔调,嗲嗲的说,走吧,咱们上楼吧。
于是客厅里又只剩下白洁和江鼎盛,一个看杂志,一个看报纸,下午茶时间开始,屋外寒风萧瑟,屋内温暖如春,茶是血红色的番茄茶,有个俄罗斯朋友喜欢这种古怪口味,于是推荐给江鼎盛,拿了一箱子送来,糕点是自家烘的曲奇饼,还有一小碟南瓜子,这是白洁童年喜欢的食物。
你真漂亮。
江希文关上门,进的是方芬芬的房间,暂时还是分开住比较方便。
谢谢你。
方芬芬仍然是低头。
也许是因为天气太阴沉,忽然就有了拥抱的冲动,抱着,然后如琼瑶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江希文吻着她的额头,他的怀抱很温暖,而出身在江家这样的家庭的男人,总给人一种衣食无忧的安全感,而他很温和的笑容和味道让人陌生。
直到那个吻来临,方芬芬才躲闪不及,这样的味道,有点不习惯,于是推开,我想,我需要时间来适应你。
也好。
江希文尴尬的收回胳膊。
关门,你休息一会,我就在隔壁,有什么事叫我,晚上我们出去吃饭。
方芬芬睡着的时候,李云儿的烧烤写生接近尾声,湖边有点冷,李云儿的头被羽毛球狠狠的砸了一下蹦到旁边的垃圾桶中间去了。
帮我们捡一下啊。
寿星是顾鸿,今年26岁,是个班长,男,不是同性恋。
你…..想到今天是人家生日,李云儿使劲的把你他妈的四个字往肚子里咽下去,一边朝垃圾桶走去,一边自言自语,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今天人家过生日……垃圾桶形状很像个蛤蟆,张大嘴巴,天鹅看上蛤蟆那可能是因为他有钱。
这只假蛤蟆的内容还真是丰富,一次性饭盒和雨衣,纸巾、腐烂的树叶还有老鼠和小鸟的尸体。
羽毛球在角落,李云儿捏着鼻子去掏,湿漉漉的垃圾桶,一阵恶心泛来,突然觉得手触摸到一个四方的盒子,莫非是钱包?心头暗喜,掏出来,果然是个钱包,也,发财了。
李云儿心里说。
兴奋的打开,一分钱都没有,再往钱包里的缝隙一掏,掏出一张黄色的纸来。
慢慢打开,似乎像一道符。
画着褪色的血字。
顺手拿了羽毛球丢回顾鸿那边,一边收起那道符,有点忐忑不安,却也只能回学校上网查询一下再说了。
去哪里查?最热闹的地方应该算是天涯bbs,去莲蓬鬼话问吧。
李云儿回宿舍打开电脑,发了个帖子,捡到符应该怎么办?大部分回复是收起来,会有好运。
好吧,收起来吧,李云儿想着,放到自己钱包里,顾鸿同学在敲门,李云儿,晚上苹果餐厅吃蛋糕别忘记了。
来了来了。
李云儿不耐烦的穿袜子,突然发现袜子前头破了一个洞,觉得很好笑,袜子破了,换了一个方向,仍然可以穿。
千万别乱丢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袜子。
它们经常在早晨起来的时候天各一方。
江希凡做了个奇怪的梦,很久没有做梦,却梦见一个女孩子在窗外赤脚爬着,很着急,呼吸都是噗哧噗哧的,当时自己想去帮忙,却动弹不得。
看不清楚女孩的脸,风一吹,头发慢慢散开,脸上全是血。
(四十集)下半部分上课前,李云儿看见后排的顾鸿叼着烟拿着画笔看着自己坏笑,走过去抢过烟,使劲吸了一口然后还给他道,给你一个与我间接接吻的机会,美死你。
去去去。
昨天过完生日的顾鸿显得有点疲惫,眼袋胜过王志文。
江希凡在出发前特意戴了一副眼镜,上午当老师,下午就要当学生,其实多学点东西是好的,学的东西是自己的,别人拿不走。
江鼎盛经常这样罗索,男人有时候说话也会很烦。
推开教室的门,女生吃零食,男生抽烟,江希凡是习惯带自己的画笔颜料和纸张的,但今天天蓝背心和白色围巾的搭配,看起来有点像女生,尤其是那头长发。
首先吸引的是男人的目光。
顾鸿旁边的男生赶紧迎上来,嘿,你好,你是新来的吧?早说要来个新生。
江希凡点点头,自己本来就是新来的,没有错。
那坐我旁边,我的颜料可是进口的。
那男生殷勤搬凳子。
这时江希凡把头发往后一抹,说了句,不好意思,请问这是不是美术系三班?搬着凳子的男生抬头一看,凳子放在地上,不冷不热的说,对啊,自己找位置坐啦。
哦。
江希凡耸耸肩膀。
这才吸引了女孩的眼光,还有李云儿。
赶紧凑过来,帅哥,和我坐一排吧,我有吃的,一看就知道你没吃早餐。
江希凡厌恶的看了看李云儿,说话声音粗大,头发夸张的染成桃红色,眼睛倒是明亮,嘴唇很薄。
可以上课了。
江希凡看看表,我是江希凡,没什么好教大家的,先画我吧,下次给大家点评。
然后这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直到下课铃声响的那一刻,李云儿画的认真,唯一的遗憾是画到最后,一滴口水不失时机的垂直落下,低在江希凡的肖像的眼睛上,乍一看,真像眼角的一滴眼泪。
费青龙不用上学,只是上街闲逛,年前大家都想过好年,小偷和警察都是一样的愿望,因为我们都是中国人,是中国人都知道严打是什么意思,于是费青龙总是不好下手,缩着脖子在街头游荡,摆长寿果摊的老头已经不见了。
先生,要爽一下吗?150块哦……费青龙被路边流莺一眼相中,身材棒,也不太有钱,路边的这种,知道开奔驰宝马哪怕是富康QQ的都不可能看上自己,他们可能去夜总会。
而费青龙这样的财力倘若去天上人奸这样的高档色情场所,恐怕要被那些开着车坐台的小姐们拿硬币砸死。
费青龙舔舔嘴唇,是啊,好久没有爽一下了,反正现在也单身,反正我也不爱她,反正我也不用负责任,反正150块我也有,反正多余的费用我也不出,反正老子……反正正反之间,人已经进入一条小巷的一间房。
简陋,两张床,用帘子隔开。
脱了衣服的那个妓女看起来很白,因为天空太阴沉,她发着抖,你…..快点…..急个屁啊。
费青龙想150块也是不容易赚的,为什么要那么快。
当他进入那个妓女的体内时,那女人尖叫,赚死了。
这是什么世道。
150块,费青龙大概插了两千多下,用时50多分钟,平均每查一下不到一毛钱,比市话通还便宜,所以完事后费青龙把套套往厕所里一扔,心满意足的走出巷口。
但满足的笑容持续不到多久,他看见一个人,在巷口,女人,看打扮也是妓女,这条巷子除了穷鬼就是妓女,那个女人费青龙认识,就是勾引自己的那个富婆,怎么会住在这里?破产了?费青龙决定跟踪她。
她和一个胖男人上了楼,不到5分钟,胖男人下来了。
费青龙敲门,里面熟悉的声音传来,等下,老娘要洗个澡。
费青龙一脚踹开门,恋风尘一看见他,脸发白了,似乎有点无地自容。
(四十一)说吧。
费青龙一屁股坐在床上,左手和右手抱拳,关节嘎吱嘎吱的被掰得响。
恋风尘抬起头,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分明能杀死人,不关我事,是一个男人要我这么做的,答应给我免费住一个月的房子还有五千块钱。
我们说的话我老婆怎么会知道?费青龙说到老婆两个字眼的时候,心里痛了一下。
我不知道,没准安了摄像头吧,你去找他算帐,和我没什么关系。
恋风尘的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左边耳朵一阵炸想,等回过神来,费青龙的手掌已经清晰的印在左脸上,因为用了很大力,她的腮帮显得有点鼓,眼泪不知不觉流下。
你这贱货,我被你害死了。
费青龙一边说一边抡起胳膊对准恋风尘的下巴就是一拳,有几颗带血的牙齿跌落在地上。
恋风尘张开嘴哇啦的哭着,总算知道血盆大口是什么意思了。
想下意识的往门外逃,门被关紧,费青龙揪着她的头发往四方的床角狠狠撞,肉体和木头撞击的声音有点闷,但比做爱的时候抽插的声音有趣的多,有时候是额头撞着,于是额头出血,有时候是鼻子撞着,于是鼻子出血。
不到一分钟,费青龙的手里已经抓了一大把头发。
倒在地上的恋风尘已经没有哭喊的力气,那双眼睛怯怯的看着费青龙,小声喊着,救命,救命。
费青龙的眼前忽然想起方芬芬的笑,还有火车站在江希文怀抱里的那一幕,手脚似乎已经上了发条,顺手拿起旁边的一个热水瓶,是空的,往下倒,却没有热水。
看到没有热水,恋风尘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打就打吧。
一砸下去,恋风尘的头骨几乎要裂开。
第二下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知觉。
费青龙是用两只手抱住瓶底砸的,再砸,停不了手,慢慢的,一下一下,一下一下,恋风尘的五官慢慢扭曲、变形,眼球从眼眶挤压出来,脸歪,到费青龙累了的时候,这张也算美艳的脸,成了一个奇怪的肉饼,和团鱼有点类似,有时候渔民也可以从海里捞到人脸一样的团鱼。
费青龙忽然觉得轻松,看着这血肉模糊、手脚微微抽搐的尸体。
忍不住要抽烟,点着了,自言自语道,我杀人了。
这样的声音一直在房间响着,我杀人了。
我要坐牢的,我要判死刑。
死的不过是个妓女。
他继续安慰着自己,看着恋风尘晒在外面的黑色蕾丝丁字内裤,为什么女人要喜欢穿这种裤子,不保暖还勒得慌,还是为了露出屁股吸引床上的男人呢?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费青龙提醒自己收回视线。
我杀人了,怎么办?不知怎么回事,胳膊忽然软了,腿也是,血腥味和死一般的安静渐渐弥漫着整个屋子。
窗外开始下雪,圣诞节快到了。
费青龙开始搜,抽屉、衣柜、厨房、床底下,收获有二,一是放钱的一个盒子(这个盒子让他又想起了方芬芬以前她也是这样放钱),里面有一千来块钱,二是抽屉里有绳子,是来玩的嫖客SM用的,长长的牢固的麻绳。
捆了结结实实。
恋风尘的尸体被费青龙放入浴缸,很重,难怪有人说死沉死沉,总是有些道理。
浴缸很快就放慢了水,尸体滑落其中,觉得少了点什么,弄了些沐浴露进去,很多泡泡。
嗯,看起来好完美。
费青龙做这些事情也没有人教他,他觉得应该是这样做,头脑现在很乱。
我走了啊,你以后别干坏事了。
费青龙鞠躬,然后拉上浴帘,从容离开。
恋风尘这个澡洗了很久,她是单独住,没有朋友,家人也不知道她在哪,房东前一个星期收过她三个月的房租,谁也不会记得她。
如果妓女也要买人身意外保险,保险公司的人都得穷得去当妓女,当然,男人可以去做拉皮条。
我是说如果。
女人,选错职业,有时候比嫁错男人更致命。
当江希文和方芬芬在床上滚作一团,四瓣屁股像两头小白猪一样欢快的拱着的时候,江希凡在看学生的作业。
一个一个都画的不错,但最好的还是一个叫李云儿的,因为她画的最不像。
画画如果是为了像而画,要相机干什么,江希凡的第一个美术老师给自己的第一句话就是这样。
仔细看,肖像的眼角好像湿润了一点,江希凡做梦都不会猜到,那是李云儿垂涎自己美貌的产物―――一滴口水。
明天要看看李云儿是哪位,画的稚嫩,但灵气已经开始袭来。
江希文终于上了方芬芬,因为她无助,因为她男友的背叛,因为她要生活,因为她冬天怕冷。
方芬芬终于被江希文上了,因为他条件很好,因为他给自己依靠,因为他妈妈接受,因为他冬天怕冷。
也好,反正关了灯都一样。
但,江希文在进入的时候,心里喊着,嘉嘉,还是嘉嘉的小BB比较紧。
但,方芬芬在被进入的时候,心里喊着,青龙。
还是青龙的小DD比较大。
爱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
恨到底要维持多久,也没有谁知道。
但费青龙知道,如果不快点解决江希文,自己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我要杀人。
费青龙不敢回老乡家里,找了个小招待所,大口大口的抽烟,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四十二)李云儿!江希凡发着昨天的画给同学,念到李云儿三个字的时候余光透过头发看着站起来的那个女孩。
她?要给早餐给自己吃的那个丫头?倒是挺高,有些痞气,头发的那种艳丽的红色像是一团火,用黑色皮筋在脑后绑了个小发髻,但又不牢固,许多头发随意散落下来,外套也是毛茸茸的,拥有像小狐狸一样怯弱狡猾的眼神,正和自己相对视。
刚想着,李云儿已经走上台前,盯着江希凡,老师,请您多多指点。
在心里想,如果他要是我男朋友多好,长的那么漂亮,又高,带出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肯定很有面子呢,不好,万一被别的女孩子看中了,挖我墙角我岂不是很伤心……你在想什么?江希凡看着她好像灵魂出窍一样,不由的皱眉。
你――多大年龄了老师。
李云儿恍惚的转过头来。
28岁了,怎么了?江希凡把画递给她,顺口就回答。
哦。
李云儿在心底尖叫着,那算命的说的真准,说我在今年会碰到自己喜欢的人,比自己大五岁。
上理论课的时候,李云儿托着下巴看着江希凡发呆,他的头发为什么那么好,用什么洗发水,他的皮肤为什么那么好,用的是什么保养品,他的牙齿为什么这么白,是不是洗过牙,他拿画笔的手为什么那么修长,是不是用牛奶泡过的,他生气的样子为什么那么好看……生气?生气的样子,李云儿从幻想中回到现实,同桌狠狠的捏了捏她的胳膊,老师叫你回答问题叫了六次了。
啊?李云儿赶紧把凳子往后推了推站起来。
上课想男人去了吧。
江希凡毫不客气。
本来李云儿想理直气壮的说,对啊,我在想你啊。
但又似乎觉得会被班上人耻笑,只是委屈道,我不舒服。
不舒服就回宿舍睡觉去。
江希凡挥挥手。
好。
李云儿收拾东西准备回寝室,江希凡有点晕,还真的回宿舍,猪都能看出来她在发呆,一边发呆一边傻笑,这叫不舒服?回来!江希凡对走到门口的李云儿说,回答问题。
哦,你问。
李云儿又把书包放回课桌。
Lady with an Ermine这副画你体会到怎样的意境?江希凡问。
李云儿使劲的挠头发,似乎要把头皮抓烂,这是她思考的方式,Lady with an Ermine,Lady with anErmine,如果你问我色情漫画的事情我倒是可以和你说两个小时,Lady with an ErmineLady with anErmine,哦,想起来了,唉,这么简单。
李云儿说,鼠皮玉人。
同桌提醒着,抱银鼠的女人。
也可以这么翻译嘛。
李云儿停止挠头发,偏着脑袋和同桌女生争辩。
江希凡强忍着吐血的冲动,你说说看你的感受。
这副名画虽然和卢浮宫的镇宫之宝蒙娜丽莎的微笑相比不那么有名气,但我本人很喜欢。
李云儿一思考,就有个抓头发的动作,她解释为抓狂,肖像的女主人很有气质,但不够亲切。
就像老师一样。
大家开始小声笑,有个人不小心掉下凳子,这才引起一阵哄笑。
因为李云儿是一本正经的说这些话的,而且一字一句。
明暗处理得当,引人注目之处,光亮和阴形的均衡创造间接照明的幻觉。
就像人像摄影中的挡光班一样,由他们来反射光线。
人物的轮廓没有好好体现,大概当时没有数码相机吧,无论如何,大师的手笔总是华丽的。
现存于收藏在波兰克拉格市的札托里斯基博物馆中,是该馆最重要的馆藏。
李云儿说完后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缝里有几根红色的头发,像妖怪一样。
不错。
希望你在冬天不要思春。
尤其是上课的时候坐下。
江希凡轻蔑的笑了一下,但心里还是很佩服李云儿,明明是懂得,偏要装作自卑,还是明明是自卑,偏要装作懂得呢?管她呢。
江希文和方芬芬一个上午都在房间里,佣人把饭菜送到房间,推开门的时候,江希凡并不避嫌,只是用一只手遮住自己湿漉漉的鸡鸡说,放那,出去。
方芬芬躲在被子里,只露个头,偶尔也翻身趴着看窗外的雪景,好漂亮啊,那么多的植物,窗口对着花园,桃花开了,可惜不是三月,是园丁培养出来的。
江希文告诉她,那是古代的桃树,培养了很久是在下雪天开,当时买它就花了五十万,不算后期养护的费用了。
方芬芬觉得树比自己值钱,一时觉得想不通,继续依偎在江希文的怀里睡了。
(四十三)张长弓看见费青龙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是眼花,旁边的女人光溜溜的,费青龙没有多看一眼,只是冷冷的说,告诉我江希凡的住址。
张长弓还以为他来讨要拖欠的工资呢,松了一口气,别和他斗,人家家里是有来头的。
费青龙拿出一把刀。
张长弓马上从床上跳下来,坐到桌前拿纸和笔,他的内裤是灰色四角的,有点下垂,屁股也是。
凤凰路皇家别墅9号楼。
然后递过去给费青龙。
我的工资呢。
费青龙接过纸,收回刀子。
张长弓看了看他,乖乖的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钞票,吐了吐沫在手指上,开始数,一共是三十张,三个月的工钱。
年底是要双薪的,不想死的话就给我。
费青龙记得合同上有这么写。
如果每个员工都能这样牛气冲天的和老板要工资,离翻身的日子就不远了。
张长弓又加了十张,抬头看了看费青龙,仿佛在说,这样可以了吧。
一万块掩口费。
费青龙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所以只要了一万。
你…….你简直是…….张长弓以为那两个工人的事只有自己和邓益明知道,其实邓益明在回家之前曾经告诉了费青龙,有两个工人因为闹事罢工被张长弓雇人杀死切了头颅埋在树下的事。
要不你打110报案。
费青龙看了看那个女人,她已经把头埋在被子里,仍然可以看见突出的小山峰。
张长弓狠狠的咽了口水,把剩下的钱全部交给费青龙,挥手道,别再来找我了,我根本不认识你。
费青龙走到大街上,觉得很充实,口袋里有钱,心里有仇恨,雪花碰见他的脸,很快的融化了,这证明这个人是活着的。
什么狗屁圣诞节,不到晚上,彩灯都亮起来,中国小朋友根本不知道圣诞老人是怎么来的,反正有礼物就是很开心。
一个小女孩在橱窗外对她妈妈说,妈妈,我要圣诞树。
费青龙冷笑着心想,要圣诞树干什么,能吃吗?衣服似乎单薄了些,除了贴身的衣服外,只有一件灰色、红色、黄色毛线相间的背心,是他妈妈编织的,毛线不够,用别的毛线凑了。
外套是军绿色的,很普通,鞋是跑鞋,脚也几天没洗了,所以很冷。
拐进一家商场准备买棉衣穿,商场里真暖和啊,如果方芬芬在就好了,这么多钱,她看上哪一件都可以给她买,也许,给她买个圣诞树逗她开心。
是啊,如果你在就好了,如果你在,大雪纷飞我也觉得温暖,如果你在,吃一串烤羊肉也是佳肴,如果你在,握着你的手我就满足,如果你在,我没有等待的熬煎失眠的落泪和杀人的幻觉。
可惜,你不在,不知道在哪里灿烂的笑,弯腰的笑,远远的笑。
一个人逛商场是挺无聊的,费青龙拿起一件ONLY的棉衣在身上比了比,对身边的空气说,芬芬,你觉得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好看咱就买,我有钱了。
卖东西的女孩子没有任何诧异,她戴着好看的圣诞帽,像个兔子,她只想完成今年的营业额给男朋友买个漂亮手机,疯子也好,杀人犯也好,帅哥也好,民工也好,买衣服付钱就行。
费青龙买裤子的和鞋子的时候都问了旁边的空气,语气温柔极了,芬芬,我觉得这件衣服小了点,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一个小时后,再回到大街,雪还在下,天已经快黑了,平安夜,到处都是歌声迎新年,新年又怎样,人又老一年,什么也没有变。
如果可以,赶紧抓紧自己爱的人,过了一年就没了这一年。
费青龙喃喃自语,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走。
江希凡从学校走出来,下午当学生,老师讲的课有点难懂,还是自己年纪大了,学不进去了。
打开车门,手机的消息提示,今晚平安夜是否有空?我是李云儿,我想和你约会,我在宿舍等你。
江希凡笑了笑,这丫头怎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回了消息,没空,圣诞快乐。
李云儿坐在宿舍看着那张符,手机响起消息提示,心里一阵欣喜,然后倒在床上做口吐白沫状,我幼小又无辜的心灵又被伤害了啊!舍友们一边打扮一边取笑着,做的的大头鬼梦,人家看得上你啊,还是去学生舞厅随便找个男生过圣诞算了。
李云儿抓了抓头发,哼!我睡觉了。
然后倒在被子里闷着不说话。
江希凡的电话响起,是白洁,家里很热闹,请了很多客人,最好有女伴带才能回来啊。
乖宝贝。
江希凡的车开始掉头,回学校,去找那个小狐狸。
在宿舍女生的尖叫声中,李云儿盛装下楼,坐上那辆银灰色小奔跑跑,旁边是头发比自己长,长的比自己漂亮的美术老师江希凡,李云儿努力把下巴合拢,圣诞老人这次也太他妈的够意思了。
当然,那道符还在身上带着。
费青龙扮演的圣诞老人也走到了门口,保安周启武按捺不住激动,他敏感的发现,这个圣诞老人不是好人。
搜身的时候,身上没有带枪,那么今天晚上有好戏看了。
(四十四)今晚有情况。
周启武用对讲机通知大门口的保安高胖。
高胖漫不经心的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圣诞老人,在对讲机里道,收到,我会注意。
李云儿小时候有少儿多动症,坐在车上一会弄弄CD开关,一会翻翻车里的杂志,一会抓抓头看着江希凡嘻嘻的做个鬼脸,或者把头探出去让雪花吹进来,把车门玻璃一上一下,然后用指甲去刮玻璃,摩擦的声音让人鸡皮疙瘩顿起。
安静!江希凡皱眉。
那老师你要告诉我为什么要带我去参加圣诞舞会的真正原因。
李云儿火红的头发晃过来晃过去,老师没有真正的女朋友吗?死掉了。
江希凡看着前方的路,因为大雪,已经堵车。
啊?李云儿本来想说对不起的,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问了一句怎么死的。
跳楼。
江希凡皱眉,不就是回国看看家人吗,至于跳楼吗,女人真是脆弱,对于diyty的死,江希凡无法理解。
要那么爱我干什么,爱到死了,圣诞party都没份参加,而叫这个丫头来充数。
江希凡不喜欢白洁介绍女朋友给他认识,那些女人犹如泥鳅一样精明,简直难缠的很。
李云儿吐吐舌头,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南无喝呐怛那哆呐夜耶,南无阿俐耶婆卢羯帝,烁钵呐耶菩提萨陀婆耶,摩诃萨陀婆耶,摩诃迦卢尼迦耶谙,萨皤呐罚曳数怛那怛写,南无悉吉俐陀…前面的车一动不动,彻底堵了,江希凡急躁的骂了一句F开头的问候语,看见身边这个女孩子还在这里念叨着什么,声音爆大的呵斥,你神神叨叨的在念什么啊吵死了。
李云儿睁开眼睛,我在念大悲咒啊,你女朋友一定不是甘心跳楼的,念念经文可以帮她超度我妈说的。
你别凶我啊,我很快就念完了。
继续念吧。
江希凡的泪水很快就要涌出来,还好头发遮住了。
Diyty死的时候头盖骨完全破碎,脸像被人撕扯开来,让人不忍回忆。
去他妈的圣诞节,去他妈的鬼,去他妈的……啊,你不要难过啊老师。
李云儿从口袋里掏出手绢递过去,擦擦眼泪吧,以后你会有更好的女朋友的。
车开始缓缓前行,江希凡没有拿那块手绢――幸好没有拿,手绢上经常有李云儿激动时候的汗水和口水还有感冒时的鼻涕,每三天洗一次,每次洗上面都是滑溜无比。
到家门口了,李云儿看见圣诞老人的背影,高兴的拍手,老师,你家请到圣诞老人,真了不起啊。
江希凡说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你只要坐在那里发呆,我要你跳舞你就跳舞,12点之前我会送你回去的。
李云儿第一次靠这么近,咽着口水使劲点头,我会听话的。
费青龙应该是本年度最暴力圣诞老人了,大腿内侧绑着一把刀。
但口袋里很多糖果和玩具,江鼎盛家里也有小孩子奔跑着,江希文和方芬芬坐在一起谈笑,宾客们谁也认不出这个栗色小卷发、金色礼服高跟鞋的女人就是不久前的工地洗菜妹。
费青龙是认出来方芬芬的样子,即使在黑夜里也能,方芬芬陶醉在莫名的喜悦中。
她没有经历过这么多的赞美和恭维,从未。
吃的东西很丰盛,费青龙远远的在角落看着他们,一边不停的往嘴里塞吃的,以至于圣诞白胡子上沾满了番茄酱,这让那些小孩子更加欢呼雀跃了,今年的圣诞老人好贴近生活,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嘴角也经常沾着番茄酱。
江希凡进来了,白洁很开心,她随口说说让儿子带个女伴,那是因为她知道他在中国没有女伴,高中女同学一个个都调查过,没有再和江希凡联系过的,这样就可以给他介绍新的女朋友。
但希望落空,他旁边跟着一个女孩,个子不矮,头发很红,眼神迷离,手却被江希凡抓得紧紧的,不是亲密,其实那是江希凡不希望她老是抓她的头发。
您好!李云儿自然而然的低头表示友好。
看样子都是江希凡的妈妈,旁边是他爸爸,一家人长的比较类似。
这是我的朋友。
圣诞快乐妈妈。
江希凡凑过去亲了亲白洁的额头,抱了抱江鼎盛。
白洁看了看李云儿,四目相对时,李云儿的眼神似乎很分散,但分散中她似乎在观察什么。
白洁在第一个七秒钟断定,她不是好惹之辈。
我们先拿点东西吃江希凡在音乐声中带着李云儿离开宾客众多的人群到左角落的小食品处,正席在右角落。
你家好大。
比我家还大,但没有我老家大……李云儿一边吃蛋糕一边看着墙上的油画,真是气派啊,可惜不是真迹。
江希凡苦笑着,废话,真迹在法国博物馆。
那是你哥哥和嫂子么?李云儿的眼睛比苍蝇还厉害,一眼就看到江希文和方芬芬在主人席上坐着。
对。
他没你长的好看,你长的像女孩子。
李云儿随口就是这么一句。
江希凡的眼睛变红,手中的盘子刚要砸到地上去的时候,方芬芬一声尖叫,费青龙已经拿着刀走到了自己和江希文面前面前,那种眼神,如此熟悉。
(四十五)上半部分救命啊!方芬芬喊着,一边不停的往后退。
现场一片混乱,大人带着小孩仓惶的逃,有些小孩没有玩够,还以为这是游戏,跳起来要拿那把明晃晃的刀,费青龙一个马龙肘把那小孩顶得飞出去很远。
(所谓的马龙肘就是NBA爵士队的马龙用的手法,一肘子过去,巴克利晕在地上然后进医院了)江希凡赶快冲过去,这一瞬间,费青龙已经把刀柄插进了江希文的腹部,再抽出来,刀子是有倒钩的,带着肠子。
猛的对准他的前胸就是一下。
突然,费青龙的手臂一麻,刀子掉地上了。
回头一看,高胖手里拿着一根电棒在自己身后,抓起刀子瞅个空子和高胖进行打斗,杀红眼了,挡我者死。
高胖之前也是野战部队的特种兵,因为流氓罪提前被踢出了部队,当时拉练的时候喜欢那个女兵也没错,晚上SY的时候一边摇晃床一边说某某某我很想插你你爽不爽然后被全班人都听到也没有错,错就错在那个女兵是部队参谋长的女儿。
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可人家是带长的,所以高胖就被当成一个屁给放出了部队。
来到江家当了一名普通的保安。
受过专业训练的果然不同,费青龙的刀除了把高胖的脸刮开一条口子以外,基本被制服在地。
蹲在地上让高胖狠狠的踢,胳膊扭在背后,已经断了,断了的胳膊是很痛的,费青龙只是大吼,江希文你这个不要脸的,安排套子让老子钻,抢我老婆你不得好死。
方芬芬吓呆了,不知道要冲过去护着日思夜想的费青龙还是要帮江希文捂住小肠外流的腹部伤口,地上流满了血,音乐还在放,宾客已经散尽,白洁晕倒在地,江鼎盛在报警,江希凡满头大汗的在指挥十几个保安小心的把江希文抬在担架上,自己家里有专门用来应急的车,等到医院的车来,估计人都死了。
李云儿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跑到方芬芬身边递过去一条手绢。
等警察到的时候,费青龙已经快被打死了,脸色铁青,嘴里喃喃自语,脸被高胖的皮鞋踢肿了,嘴角裂开,留着血。
司机老胡开车,方芬芬和李云儿留在家里照顾白洁,江鼎盛去医院,江希凡和高胖一起去警察局。
局长白昭宁也没有过好圣诞夜,22:48分从床上被电话吵醒,一听江家发生凶杀案,头皮紧紧的,赶紧出发往警察局赶。
江希文在救护车上颠簸,他昏了,肠子被塞了回去,柔软而血肉模糊的一团。
(四十五)下半部分江希文躺在手术台上被麻醉的象个烂娃娃,肚子剖开,不停的流血,肠子在消毒,其实费青龙在刀子上抹上毒药江希文就死定了。
内脏蠕动着,那是人求生的欲望。
方芬芬在担心,担心很多事,费的生死,江的生死和自己的生死,怎么办,怎么办。
李云儿倒是看得开,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情,打了电话回家说和同学圣诞HAPPY通宵,她老妈也不追问顺其自然了。
一边吃着那些客人来不及享用的食物,也不害怕,杀的又不是自己的男朋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好明智的人生道理。
费青龙接受审讯时很神态平常,他醒来看见白昭宁凌厉的眼光,果然是局长啊,亲自审讯,其实不用这样,做了就承认了。
江希凡听完后甚至有放他走的冲动,哥怎能做这种事情,又不是找不到女人。
好吧,你先去隔壁屋子。
白昭宁打了哈欠,对旁边的实习警察说,去机房。
那是从美国进口的罪犯测慌仪,一般的大案子罪犯就要接受这样的审讯,免得漏查。
电线缠满全身,脑袋上戴着一顶头盔足象黑摩的司机。
你杀过人吗?白昭宁问着,拿着遥控器,隔得很远,这东西有点漏电。
没有。
费青龙的头肿得象猪头,头盔几乎都装不下了。
孜孜孜孜,机器发出报警声。
白昭宁一下就来了精神,人的意志力始终无法超越极限,一般人我是说。
江希凡被请了出去,接下来的审讯就不能让他知道太多了,等白昭宁出来的时候,神情凝重,叫了法医出动了。
打了电话,江鼎盛说你大哥没事了,这才松了口气,想起李云儿还在家里,决定离开警察局,看着被人抬出来的费青龙,叹了一口气,费青龙眼睛紧闭,嘴角流着口水,大概被电傻了。
江希文也被抬了出来,依旧是昏沉。
高胖帮江希凡开车,速度不快也不慢。
今天谢谢你啊。
江希凡仰头靠着座位。
不解,为什么,哥哥一定要找那个不咋的的女人,肯定有问题。
高胖接话,应该的,这是我的职责。
你明天就当保安队长吧。
江希凡随口道。
高胖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终于熬出头了。
当白昭宁到达恋风尘的出租屋时,那个倒霉的妓女仍然在浴缸里跑着,打一食物---捆鸡。
法医已经习惯了各式各样的凶杀案,然而还是在心里叫了声哎呀。
浴缸水排走后,那具尸体泡得就象泡过头的方便面,散发着煤气泄露一样的臭味,凶手当时用的一定是沸水,否则为什么抬出来的时候一碰,白肉就一片片掉,都煮熟了,除了绳子勒紧的那部分。
脸已经分不清楚是脸,一塌糊涂。
一个小警察戴着手套拿着塑料袋捡掉在地上的人肉残渣,一片又一片,软绵绵,软绵绵......(四十六)白洁醒来时李云儿出去了,这是人家的家事,不方便过问。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白洁叹了口气,握着方芬芬的手,不怪你,不怪。
江希文醒来时觉得肚子很疼,麻醉劲过去了,咧嘴看着江鼎盛,挣扎着要起来。
对不起,让你们吓到。
江希文看着门角落,我以为我死了。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喜欢一个和你差异如此之大的女子吗?我们心里觉得她和你并不般配。
江鼎盛说出了实话。
难道你和妈妈的身份就很般配吗?江希文看了看江鼎盛,你又何尝嫌弃过她,你们不是很幸福吗?她们两个终究是不一样的。
江鼎盛有点乱了手脚,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尊重你的选择。
江鼎盛晚上就睡这,因为是豪华套间病房,里面有房间,这让江希文睡得非常心安。
李云儿倒在江希凡的床上看天花板,房间有点乱,打开江希凡的抽屉,哦,原来老师穿的是黑色四角底裤,牌子看不懂,似乎是法文。
柜子里有江希凡穿过的外套,蒙在自己头上,似乎被江希凡抱着,大口的呼吸,记忆里最深刻的是味道。
在李云儿的记忆里,江希凡的味道是淡淡的松香,小蝌蚪是胶水的味道,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
正在房间里乱转的时候,江希凡进来,李云儿头上包着自己的衣服在乱转,咚的撞在自己身上。
把衣服拿开,李云儿一脸钻地缝的表情,啊,啊,你….回来了?恩,你在干什么? 江希凡特奇怪。
李云儿尴尬的一笑,我不知道,可能鬼上身了。
你哥哥没事吧,你妈和你嫂子都睡觉了,他们让我在这里等你。
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
江希凡突然觉得很累。
好啊好啊。
李云儿很高兴听到挽留,虽然江家变故,但一来不是自己干的,二来受伤的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高兴的把头发上的皮筋一扯,红头发散落下来,你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我习惯一个人睡,你睡旁边的客房。
江希凡打开门,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用品。
明天我送你回学校。
李云儿鄙视了自己一下,然后道,对啊,我就是考验一下老师你对美色的抵抗力,我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江希凡点点头,晚安,记得洗澡。
李云儿回头狠狠的做了个鬼脸,她是认真的做的,把舌头伸出来很长,双手抠着腮帮,眼睛瞪得很大,挺象鬼的。
所以做梦梦见鬼,在窗外爬,女的,头发长,风一吹,看见脸,茫然的笑,一脸的血红,牙齿也流血。
想问她是谁,又不敢问,就被尿憋醒,怕去厕所,出去敲江希凡的门,半天没反应,估计睡着了,推开门进去,看见江希凡正在画画,不好意思让各位失望了本来想写正在打飞机的。
干嘛?江希凡问道。
怕鬼。
李云儿蓬着红色的头发打着哆嗦走进来挺象鬼。
去睡。
江希凡转回头来画,是个城堡,一个男人在吹笛子,城堡脚下有口井。
我要画两笔。
李云儿其实不那么喜欢画画的,但比起做噩梦,还是很喜欢,抢过铅笔,蹲在画板前认真的涂抹。
江希凡看着她,觉得她很可爱,因为头发乱得象疯子。
疯子没那么多烦恼,她看起来就很快乐,刚才还怕鬼,现在就开始画画了。
发呆那会,画似乎已经被毁了,江希凡来不及吐血,李云儿说话了,老师,我知道你画的城堡是你家,你是吹笛子的男人,井是你深不可测的欲望。
于是你看----李云儿指着那口井,我也加入了,我是你的欲望守护者。
江希凡无奈极点,那你也没必要画个米老鼠啊。
李云儿说,这样显得这副画让一般人看不懂,看不懂的叫艺术了。
我睡觉了,老师晚安。
我现在又不那么怕鬼了。
鬼是常有的,比如倒霉鬼,如果你今天和你男朋友或女朋友突然分手了,或者手机钱包突然被偷了,那是被倒霉鬼找了。
要想改变这样的情景,只有一个办法,等,运气总会来的,活着就是资本。
可费青龙想死,死了,身体就不那么痛,心就不那么痛了。
由于是重大刑事罪犯,手脚都上了镣铐,沉沉的,没有一支烟能打发寂寞长夜,没有一个人能和说话,回忆从前的每一天,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总是最短暂,而死,要死很久。
转过头来环视四周,费青龙要气晕了,那倒霉鬼依然抱着那个孩子蹲在角落,他竟然朝自己笑,摇头晃脑的,他妈的,还好意思笑,都被他害成这样了。
你要死啊,你跟着老子!费青龙大吼,这么一吼,被皮鞋踢中的心口一阵剧痛。
(四十七)李云儿起来的时候发现转了一圈,昨天晚上忘记上厕所,赶快冲进去,但还是晚了,有几滴热热的尿提前滴在裤子上,于是洗澡,发现自己身体白又漂亮,盯着镜子研究了半天,然后心满意足的穿上睡袍。
宽大又舒服,印的是加菲猫的图样,然后李云儿想起加菲的名言:为了节约用水,最好和女朋友一起洗澡。
在擦干头发的时候YY了良久。
一家人都在吃中餐,包括方芬芬。
方芬芬抬头看了李云儿,显得有点不可思议,正常人,怎么睡的那么晚?下来吃饭吧。
下午和我一起去学校。
江希凡招呼着,饿了吧,别上去换衣服啦,就当自己家一样了。
李云儿大喜悦。
饿的时候菜都好吃,尤其是方芬芬做的菜,她坚持要下厨房,还给病中的江希文弄了汤。
你好,你好,你好。
李云儿坐下一一对桌上的人问候,但很好笑,因为她的头有点象鸡啄米。
白洁仍然是担心医院的两父子,没吃几口就吃不下了。
江希凡劝道,不是打电话过去说脱离危险期吗?急什么。
他自己要搞事情......方芬芬内疚的眼泪让江希凡把话咽下,没准老大真的喜欢这个女人,爱,谁又能说的清楚,你是否也因为爱上大家都觉得不应该爱的人,你是否也在深夜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犹如江希文在深夜问自己。
好吧好吧,随你们去,爱怎样怎样。
江希凡叹息一声,谁又愿意拿自己的烦恼和别人交换?白洁迫不及待的带上方芬芬去医院,也不忘对李云儿说,欢迎你经常来玩。
但不看李云儿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狐狸是怀疑一切的,甚至狐狸自己。
屋子里很快安静,李云儿吧唧吧唧的吃饭。
一边抬头笑(人家家里出这么大的事情她还笑),好吃好吃,我妈做饭哪有这么好吃。
江希凡在思考别的事情,没有管她,她就继续说,老师你也要开心,因为不开心,一天还是过去了。
老师,你说那杀人的男人会枪毙吗?不知道。
老师,我觉得那个男人不是坏人。
为什么?江希凡突然发现她说出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
因为我看他的眼神很可怜。
不过你哥也挺可怜的,谁叫他挖墙角嘛。
李云儿耸耸鼻子。
你怎么知道?你妈妈和你嫂子谈话的时候我在门外偷听啊,好奇嘛。
李云儿当时出去是出去了,但在门外贴着耳朵。
江希凡的脑子有点晕,说该上课了,于是在客厅等她上去换衣服。
很快,李云儿下来了,于是一起去学校不表。
费青龙不知道是白天还是晚上,大约是白天了,送了两次饭,饭很烂,突然想起方芬芬做的饭,眼睛湿润了。
倒霉鬼有点疑惑的样子看着他。
看死啊,老子就要死了,以后再也不用看见你这倒霉鬼了。
说完拿起空饭盒子那鬼砸去。
那鬼愣了。
把孩子放在地上,显得有点得意的样子。
小鬼都快一岁了,手上没有肉,皮肤全是皱纹,慢慢的站起来,一步步走近,费青龙有点害怕,搞什么啊。
小鬼象猴子一样跳到费青龙身上掐着脖子,费青龙昏了过去。
(四十八)方芬芬看到床上已经醒来的江希文,心情复杂,四目相对却无言以对。
白洁安慰着,没事了,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江鼎盛拍了拍白洁的肩膀,示意她和自己到隔壁房间去。
江希文的嘴唇很苍白,对不起。
方芬芬摇头,眼泪掉下来,其实自己也是喜欢江希文的,他能改变自己的世界,费青龙却因为自己而改变了他的世界。
不要担心我,我没死。
江希文看着她的脸,等我出院后我们就结婚。
白洁终究是听到了,门没有关。
方芬芬盛汤出来给江希文喝。
医生也允许江希文喝些流质的清淡的食物,于是,一个下午,一场雪花,一间病房,一种爱情。
无论身份和地位,无论赞成和反对,有你喜悦的爱人,总是好事,在不久相逢中等爱情,好过孤独寂寥在日子里等死亡。
江希凡下课后发现李云儿跟在他后面,回头,我不送你回去了,我得去医院看我哥。
李云儿说话声音有点大,车库有回音,我要去,我要去。
然后我才回家。
上车吧。
江希凡喜欢直接来去的女孩。
老师。
车开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李云儿说话了。
什么?江希凡看着前方。
你是因为我画画好才愿意和我做朋友吗?李云儿认真的问。
也可以这么说吧。
江希凡点点头,他喜欢有天分的女孩子,你几岁开始学的?七岁,但在七岁之前我妈说我并不爱画画,后来我生了一场大病,带我去我乡下治病,后来医生说我脑子烧坏了,后来我就喜欢画画了。
李云儿一句一句的说,老师你最喜欢的画家一定是马奈。
江希凡听到这话差点要停车,你怎么知道?当然啊,那天晚上你画的那幅吹笛子的男孩不就是爱德华•马奈风格的么,还有老师看起来很叛逆的样子,所以我就更加肯定了,我也很喜欢他,离经叛道,色调阴暗简单又有些怪异的感觉。
我加个米老鼠在上面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你不要生气。
江希凡赞许的点点头,腾出右手在李云儿的红头发上揉了一下,因为她认真说话的样子十分可人,好象可以信任她一辈子。
啊,你不要弄乱了我的发型。
小心我叫你剃光头。
李云儿扭过头去看窗外一片片的雪花,还好车里很暖和,音乐是Bjor的《Post》,空灵绝美。
李云儿不说话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寂静,仿佛可以听见雪花跳楼的声音,扑扑扑扑,扑扑扑扑。
想起了很多事情……这时李云儿好象又不为弄乱发型的事生气了,念叨着,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 九片十片片片飞, 飞入丛中都不见。
你猜是什么?刚沉浸在往事中的江希凡被她这么一闹,也没什么心情怀念了,只得老实回答谜底,是雪花。
哈,猜对了。
奖励你一下。
李云儿冰凉的嘴唇凑过去亲了江希凡的脸,于是留下了一阵草莓果子味的浅到透明的唇印。
她的脑子是烧坏了,她没有撒谎。
江希凡终于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了。
去医院的时候,白洁正准备离开,看见两个人进来,又留了一会,仍然是不看李云儿的眼睛。
但很客气,江鼎盛说道,我去一趟公安局,你们在这陪陪希文。
江希文对方芬芬道,你和爸一起去看看他吧,告诉他,你是我的人,我会爱你一辈子。
白洁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这么多年,仍然是不了解江希文在想什么。
如果每个妈妈都真正了解儿子在想什么,就好了。
江鼎盛并不是去看费青龙,他是去找白昭宁,这个犯人必须得死,江鼎盛并不是个感情特别外露的人,但他看见江希文的肠子被刀捅出来时,他的心都破碎了,有杀人的冲动。
当然要判死刑,现在是严打,而且他还有杀人案在身上。
白昭宁和江鼎盛素来关系不错,新的碧雅园里就有江鼎盛送给他的一套房子。
那就好,那就好。
很久没见面,两个头头开始聊些话题,方芬芬终于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费青龙,瘦得颧骨突出,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洗了,这个男人,是自己曾经爱的那个吗,他的眼神似乎已经没有求生的光芒。
你怎么那么傻啊?方芬芬坐在桌子对面,隔着玻璃,即使有声音,也象隔了一个世界。
费青龙听到方芬芬的声音,缓缓的抬头,我….傻。
我死了,你要过的好一点,来世再做我老婆,行不行?方芬芬哭得厉害,抽泣着,你不要死,行不行,不要死。
费青龙的手很黑,摸着玻璃,但无法接触方芬芬的脸,方芬芬知道他是想帮她擦眼泪,于是哭的更伤心。
我杀了人的,他们查出来了,你要保重身体。
说完,时间到了,因为方芬芬把宝贵的时间用到哭上去了,就没来得及多说几句。
费青龙在她转头离去的瞬间,蠕嗫的动了动嘴巴,我爱你。
他从来没有将这三个字说出口,但此时说了,似乎已晚。
我的真心你听不到,听得到时你不要。
江希文康复的日子,是费青龙等死的日子,一个充满生的希望,一个满怀死的绝望,而倒霉鬼蜷缩在费青龙牢房的角落,和以前不同的是,手里的鬼孩子,已经不知所踪。
(四十九)新年即将到来,这些日子对于在病床上的江希文来说是漫长,虽然病房里有电视有杂志还有白洁特意买来让他消遣的恐怖小说,但仍然觉得无聊,怎么都比不上自由,躺在床上,方芬芬的爱有一半是内疚。
因为伤口,所以下地是需要人扶,上洗手间也是。
白洁和江鼎盛也不住在病房了,只是每天探望,有钱人总是很忙的,方芬芬搬了进来,也是隔天来一次,每天老胡早上送她过来,第二天再送回家。
芬芬,我……江希文欲言又止。
要上洗手间吗?方芬芬今天穿的不多,因为病房的暖气很足,让藕荷色紧身高领毛衣和鱼尾裙相得益彰,头发也只是松松懒懒的绑着。
麻烦你……江希文拉着方芬芬的手。
到了厕所,江希文一只手搭在方芬芬肩膀上,一边对反面朝着他的方芬芬说道,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哦。
方芬芬不好意思的转过头来,而它却已经硬得像医院屋檐挂得冰棍,和冰棍不同的是,它很热,而且如果紧紧的握着,可以感觉到血液在不停的流动,就像握着兔子的两只耳朵。
你不是真的想上厕所对吗?方芬芬有些紧张,因为握了很久他都没有尿。
嗯,想你了。
江希文吻着她的嘴,嘴唇冰冷,舌头火热,唇齿相依,互换口水。
方芬芬有些恍惚,她分不清是费青龙还是江希文,直到她睁开眼睛看见医院门口那个鲜艳的红十字,为什么要是红色,可能是血写的。
方芬芬的鱼尾裙包得很紧,但拉链非常灵活,一下就脱下来,江希文非常温柔的滑进去,方芬芬觉得很意外。
人有时候是不了解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也许在握着的时候就已经有了渴望,如同天气热的时候冰棍在嘴边就要吮吸一样。
慢慢的,速度变得非常快,一年的最后一天,多少是有点留恋的。
江希文闭上眼睛,身体是方芬芬的,脸却在模糊的眼泪中变成了嘉碧琼,仿佛她的魂魄就在旁边看着。
方芬芬觉得一阵酥麻,大脑一片空白,毛衣贴在墙上很温暖,下体一阵冰凉,这样的罪恶感觉,让人生绝望。
忽听江希文一声惨叫,医生赶来再次缝合裂开的伤口的时候,小弟弟已经吐完了,还在一跳一跳的喘息着,鱼尾裙也没有莱温小姐的裙子值钱,人家是总统的精斑。
一年之中的最后一个下午,做一场酣畅淋漓的爱,然后把往事带到明年。
费青龙今天吃的不错,因为是最后一天,元旦的晚餐吃了干辣椒土豆丝和回锅肉,狱警也是厚道,中国有古话,要死做个饱死鬼,所以问了问你爱吃什么就给了他回锅肉,还有一瓶啤酒,费青龙舍不得喝,想在临死前喝,这样也许不那么痛,烟有一根,也舍不得抽,想明天中午枪决前抽。
想起胡萝卜了,这老头子,很快就要和他相会了。
晚上,方芬芬睡在隔壁病房,睁开眼睛到天明。
明年就是新的一年了,费青龙要死了,却不敢相见。
晚上,江希文睡着了,小弟弟缩着小脑袋仿佛在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晚上,费青龙看着小窗外的天,想着,元旦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吗,这一天为什么还有人不休息啊?新的一年,又有多少人相遇,多少人分手,多少人相遇后分手,多少人分手后相遇?明天是新的一天,倘若惜福,即使生活在煎熬中,心中那朵缓缓盛开的莲花,它会赋予天空的蓝色,谁看见,谁永生。
(五十)但新年前的这段时间,李云儿和江希凡快乐非常,江希凡当学生的时候李云儿偷偷的在教室后面看她,江希凡当老师的时候,李云儿就光明正大的看他。
江希凡并不讨厌她,反而觉得这个曾经烧坏脑子的小姑娘很简单,她的脑子到嘴巴的距离几乎不到一秒钟。
带她去郊区看油画展,破落的工厂,或斑驳或鲜艳的油画,李云儿一边呵着手一边安静的欣赏,雪融化了,她的头发显得更红。
新年第一天,李云儿在家中等中午开饭,门铃响了,谁也没去看门,都在等其他两人去。
保姆看不惯了,丢下手中的活去开门。
李云儿坐在沙发上扑哧笑了,坚持就是胜利。
李爱书和姜红袖也相视一笑,果然是一家人,门都懒得开。
但要是保姆说句,该喂狗狗了,一个个都抢着去。
新年总是有亲戚串门的,李云儿想吃完饭找江希凡玩去,看着门口的来人,心头一喜,扑过去抱着,象只小猴子。
远叔叔,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刘思远显得有点累,衣服是黑色风衣,头发被风吹乱,鼻头有点红,鹰一样的眼睛锐利,但看到李云儿,一脸的无奈。
保姆过去帮忙把衣服接了。
大哥,大嫂。
刘思远老实的走过来打招呼。
姜红袖转头看是刘思远,连忙招呼保姆倒茶,你过来说一声,我们开车去接你。
李爱书对李云儿道,你闹什么,让你叔叔歇会。
李云儿放下环绕在刘思远脖子上的手,回房间打电话去了。
李云儿的病医院说没救了,但被刘思远给弄好了,念了几句鬼咒语,事后就认了这门亲戚,也算有缘,李云儿放寒假就去乡下玩,所以和刘思远的感情很深,叔啊叔的叫。
这次过来有点事情办,过一天就走。
刘思远也不客气,在这里他已经来习惯了的,刚好是元旦节,顺便道个新年快乐。
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刘思远和李爱书聊了聊彼此近况,问道,扎西怎样了?挺好的,你去看看?正好要喂东西吃了。
李爱书站起来,姜红袖去厨房指点中餐。
李云儿从房间走出来,我也要去,要去。
还有思远叔,等下来我房间,我有事找你。
刘思远点点头,这孩子,一点没变,傻得跟冬瓜似的,但毕竟活下来了。
当时她体内的那只恶鬼甚难驱除,自己全身跪地用了整整一天,当然,那是自己当学徒的时候了。
走进一间房,一股熟悉的血臭扑来。
大的玻璃缸里,几只暗红色的人大腿横七竖八的放着,大腿上长着大腿,那是扎西最喜欢的食品。
细菌在滋生,人肉在腐烂,即使没有生命,也不停在繁殖。
李云儿戴着手套伸进去撕下来一大块,打开另一个门,扎西早就忍不住了,但又害怕心急吃不了,彷徨着叫。
刘思远喜欢这么凶猛的动物,它是藏骜和狮虎兽的杂交,当时研究经费不够,刘思远给的钱,这个研究和大鼠杏仁体基底外侧核中含D2受体的γ-氨基丁酸神经元受多巴胺能末梢支配有关,李爱书对外宣称实验失败,其实成功了,偷偷留在家里,扎西非常的聪明。
肉丢过去,扎西扑哧的啃起来。
肉很新鲜,克隆的肉和本体的味道相差无几。
喂完扎西,刘思远来到李云儿房间问道,你找我什么事?李云儿拿出一张符,得意的说,我捡的,你帮我解一解嘛。
刘思远的脸色惨白,胡萝卜不是被自己杀死了吗,怎么李云儿会得到这张符?真的是你捡的?当然,我在垃圾桶里捡的。
李云儿认真的说。
刘思远送了一口气,拿起那张符撕成两半,邪气的东西,给自己带来霉运的。
哦。
李云儿看着刘思远把那张符丢在角落的垃圾桶里,隐约觉得不妥,但想了想,也许他是对的,他懂这些。
费青龙抖索着跪在地上,双腿冰凉,双腿之间也冰凉,从此世上一切爱恨与自己无关,想喊口号,却不知道喊什么才好,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似乎有点土,但XXX万岁又不合时宜,还未开口,一颗花生米大小的子弹从后脑勺穿过,那一瞬间,已经没有了痛苦。
方芬芬在睡午觉的时候梦魇了,她梦见费青龙死了,医生在给他检查心跳,道士和尚在给他超度,他不理方芬芬,眼睛大大的张开。
白昭宁在办公室打电话。
新鲜的,要不要,十万,不讲价。
刘思远考虑了一下,今天晚上,老地方。
入夜,江希文在听音乐,是嘉碧琼唱的,人已去,心犹在。
(五十一)月光下,那片坟岗分外冷清,这个角落,城市已经没有人能记起,除非它被地产商看中了做住宅,那些年代远久死去的人都成骷髅,无名尸在现代统统火化变成肥料,无人供奉.鬼火围绕着白昭宁,他不害怕,富贵险中求.刘思远等候多时,已经是凌晨两点,残雪未融,覆盖着枯草,他在车里听着梅戏,他喜欢用瘦长的手指打拍子,等货的时候听.白色警车停下来,车上的白昭宁,还带着一个人,尸房的管理员红日升,两人干搭档很久了,二八分成,当然后者是二.今天的新鲜货,你不用验了.白昭宁一脸漠然,一边把车的后盖打开,费青龙刚从冷库拿出来,血已经冻住了,脸色青黑,两只眼睛睁开一线大小,嘴巴微张,舌头僵硬,据说这样的人死的不甘心。
两腿之间的裤子已经结冰,如仔细看是黄色的,人在恐惧到极点会尿失禁,英雄狗熊都是如此。
即使如此,刘思远还是走过去看了看,随意掀开费青龙杂乱的头发,象在菜市场挑选一只清远鸡,后脑勺有个小血洞,熟练的用拇指和食指插进去,浅浅的掏了掏,里面已经没有了温度,但拇指和食指之间有粘乎乎的血丝,放到嘴里尝了尝,咋了咋嘴,口腔顿时充满一股清冽的铁锈味,满意的点点头。
牛皮纸袋递过去,然后拍拍红日升的肩膀,麻烦抬到车里。
后备箱打开,尸体塞进去,砰的一声关上,吵醒了熟睡的冬鸟,哇啦哇啦的飞。
一切的罪恶都是这样心安理得。
白昭宁的口里哈着白气,跺着脚,老婆被自己下了安眠药在床上发梦呢,这次满意吧。
今天晚上就走吗?明天,天气冷,不容易坏。
刘思远面无表情的上了车,然后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得意的吹了口哨,得了个极品,身体强壮。
红日升在车上拿着自己的两万块也是喜出望外,这下小孩的学费不愁了,白昭宁也松了一口气,妈的,总算能存点私房钱给杨梅买她喜欢的貂皮大衣了,这小娘们,花钱比自己狠得多,打人也是,上次只不过早泻了一下,打得小弟弟快残废,当男人真不容易。
就在这个冷清的夜晚,江希凡接到了李云儿的电话。
还好那个电话,否则在窗外爬的那个红血脸女人就要进来了,一身冷汗,听到李云儿的声音,反而安全。
怎么了?还不睡觉?江希凡打开灯,眯着眼睛,看墙上的灯。
我害怕。
李云儿卷了卷被子,窗外有车灯,刘思远回来了,半夜出去,已经见惯不惯了。
本来江希凡想说我比你还害怕但又没说了因为那样十分的没有面子,劝道,怕我就陪你聊天。
老师,你知道吗?我好矛盾的。
李云儿的声音非常苦恼的样子。
这让江希凡的心理得到了强烈满足,原来当老师有那么大的好处,声音不免又温柔了很多,这个孩子,和别的女人真的不一样,那么没有心计,脑子烧坏了,真可怜。
原来,她也有心事,她也会矛盾,她画画那么好,她的头发虽然红了点,但发质也算不错,还有她的吻,一点色情含义都没有,顿时江希凡坚硬的心上立即铺上一层软垫子,云儿,说出来,老师会帮助你的,至少,我是你的朋友,至少,你可以将你的矛盾说出来,我的意见你可以参考......真的吗?李云儿苦恼的挠挠头发,象女版雷震子。
真的。
江希凡的声音轻轻的,羽毛飘在蓝天。
那我说了哦,是这样的,我很想上洗手间,但我又不想起床,继续睡着又更想去,但我还是不想起来。
李云儿苦恼极了,老师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如果江希凡有血可吐的话,已经吐完了。
最后李云儿一边和自己的白马王子说话一边睡着了,很香,幸福的口水在枕头上蔓延。
而江希凡一夜无眠,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眼睛黑黑的一圈,李云儿问他,老师,你昨天晚上一定没休息好。
我猜对了吗?吃早餐的时候刘思远告别,对李爱书说道,哥,我先走了,过些日子来探望你们,还有嫂子,还有云儿,保重。
李爱书送到门口,刘思远道,下次的费用我会尽快打到你帐上的。
江希文次日出院,大家一起到医院去接,李云儿也去了,嚼着口香糖,吐着小泡泡,有时候也把口香糖反扣在舌头上,用牙齿去吸,弄得啪啪响,因为她觉得有时候太无聊了。
中午在外面吃饭,江希凡不知道为什么要带着她,非亲非故,但又有说不出的好感,也许是因为她画画有天分,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鬼知道呢,好吧好吧,我就是有点喜欢她,他妈的喜欢一个人还要解释那么多为什么干什么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包括司机老胡一共是七个人,吃的是印度菜,江希文说要大开吃界,好吧好吧,玛莎拉咖喱鸡、玛莎拉咖喱虾、玛莎拉咖喱羊肉......咖啡色的牛腩,黄色的羊肉,鸡块是绿色的----上面浇菠菜汁。
方芬芬没有吃过,满嘴的咖喱味让她不习惯,再上来又是印度烧烤,茶是印度香料茶,立顿红茶加上牛奶,加上玛莎拉咖喱一起煮。
(五十一)下半集神秘的味道,最上等的玛沙拉咖喱。
李云儿大快朵颐,一边抓着Martabark飞饼,香蕉味,薄又脆。
在一旁等候的店主笑了,他只有听到客人的这样的评价才会满意离开。
方芬芬很尴尬,她有点想吐,这个菜是什么味道。
但也学着李云儿的样子拿手去抓那些象拉稀的东西,拿饼沾着,放如嘴里。
谁说李云儿傻了,聪明的要命。
江希凡在心里笑着。
聪明的要命就是傻,傻的要命就是聪明,最残缺的最完美,完美的极点就是残缺,爱完就恨,恨完继续爱,对不起后迎接下一个对不起,亲爱的亲爱的,先生你妈贵姓,小姐你在哪里见过,让我忘记,让我怀念,让我和你分离,让我们发世界上最美好的誓言再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将它们粗暴的捅破后抛弃,让我冰冻让我旋转,我恍惚着看你重生,回来,我的爱,我不是回来,因我从未从你心里离开。
刘思远喜欢住在乡下,没那么多人打搅。
修行,哪怕是邪恶的修行,都是需要安静的环境。
费青龙浮在大缸的红色液体里,头露在外,后脑的洞咕嘟咕嘟的灌进去许多汁液,刘思远念咒语,一大把一大把药往里投,大缸的下面架着火炉,看起来挺象火锅,你不要笑,如果你在旁边,绝对把你抓了放进去。
他没有死,他只是僵硬了,子弹没有打进去,开了一个缺口,开窍。
红日升选了最准最可靠的枪手,子弹是特制的.做坏事,要注意细节。
刘思远看着缓缓旋转的费青龙,突然停止了诅咒,额头冒汗,双手发抖,费青龙的嘴慢慢的越张越大,到耳朵了,嘴角裂开,他体内是什么?轻微的哭声从费青龙的喉咙里发出来。
难道是.......刘思远笑了,果然是极品,一只婴儿的黑手从费青龙的嘴里伸出来,握着拳头,刘思远用力一扯,费青龙喉咙裂开,温热的鲜血溅了刘思远一脸,抹了一下,看手脚乱蹬的小怪婴,第一件事就是拿钳子拔掉他那两颗有毒的牙齿。
费青龙的鼻子下是一个巨大的血洞,仿佛刚生完小孩后女人的下体-----如果他留乱蓬蓬的络腮胡子的话。
怪婴哭的声音象极了夜半饿了的猫。
(五十二)刘思远喜滋滋的看着笼子里的怪婴,拔了牙齿的小兽仍然是嚣张不已,一脚踢过去,笼子滚了几圈,在墙角停下来,那小倒霉鬼吓了一跳,老实极了,丢了几块肉过去,迅速捧着吃起来.费青龙返过神来,嘴巴痛,怎么会这么痛,这是地狱,还是人间,总之不是天堂,魔鬼为何生得人摸样。
身上滚烫,刘思远从柜子里拿出药粉,在费青龙嘴的四周胡乱涂了一些,药粉很苦,苦得无法形容,苦啊,苦啊,有苦却说不出,费青龙的嗓子喊不出来,又闭上眼睛睡死过去.再醒来时,身边有两个人,穿白色衣服的男人,头发也是白,手里拿着长长的针,那是用来缝嘴的,嘴皮扯过来,戳进去,抽线,再来,反复......笼子里那个怪婴得了人气,越来越象人,知道自己是男孩子,慢慢爬起来站起来撒尿,而不是高抬一只腿.费青龙知道自己仍然是活着的那刻是在一个星期后的早晨,肚子觉得饿......照镜子,嘴象一条大蜈蚣,线已经拆了,留下丑陋的疤痕,想说话,哇哇哇的声音,舌头不见了.舌头去哪里了?割了你的舌头是避免你贪吃,避免你说不该说的话.镜子里突然出现一张脸,冷冰冰.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救了你,我也可以让你再去死。
刘思远轻蔑的看着费青龙,他已经忘记自己是谁,他只是一具杀人赚钱的丧尸。
怪婴其实生的还算可爱,脸鼓鼓的,穿上小孩子的衣服,在地上慢慢的爬,刘思远抱他,如果他不老实,顺手就是一拳,鼻子打出血了,他就老实了,他有个好听的名字,阿冬,也可以叫他冬冬。
费青龙是木头人,比狗好一点的是不用训练他在哪里大便小便,白天自然不出去见人,刘思远出去谈生意的时候费青龙就和阿冬在房子里玩耍,你咬我我咬你,没有过去的回忆,也没有将来的焦虑,这样的最开心。
李云儿打算在学校美术厅开个人画展,随口这么一说,江希凡觉得不错,那你最近要少玩一点,多画一点。
开玩笑的呢,出去玩吧。
李云儿摇头。
我是认真的,你有这个希望。
江希凡看着她嚼口香糖的嘴。
我想去海边看日落,浪漫的,在我没有男朋友之前,老师就当我的男朋友好吗?李云儿咽了咽口水。
先吃饭。
江希凡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最近染上了翘课的毛病。
露天海鲜烧烤摊是不错的选择,两人找了个座位坐下,眼前的景色迷人,红的落日照着李云儿火红的头发。
大海在唱歌,一浪高一浪,远处的渔船象切开了的槟榔壳,摇晃如摇篮。
你把头发弄黑啊,中国的女孩子黑头发会自然点。
江希凡拿一条烤泥蒙。
没办法的,我生下来就是红头发。
李云儿嘴角沾满辣椒,辣得气喘,我妈妈说我是妖精转世。
江希凡好奇的拔了一根对着太阳看,真红的头发,红到彻底。
李云儿扑哧笑了,骗你的嘛,我是妖精就好了,我杀杀杀,杀遍世间坏人。
哦,江希凡觉得有不详的预感虽然他不是雅典娜。
果然,隔壁的座位和隔壁的隔壁的座位在打群架,李云儿赶紧躲在江希凡后面。
大致原因是隔壁的女孩子很好看,隔壁的隔壁的男人多看了两眼那女的就说看死啊看再看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然后就打起来了,八九个人打成一团,有人就拿着烧烤用的细铁棍戳瞎了另一个人的眼睛,好辣,好烫,他捂着眼睛在地上打滚,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全身都是沙子。
十分钟后,一切归与寂静,再过十分钟,警察就要来了,在这之间,李云儿扯了扯江希凡的衣袖,老师,这件事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江希凡拿出钱准备买单走人。
有时候即使不吃饭,看看菜单,也会给自己惹来麻烦的。
江希凡笑,警察快来了,即使不是自己所为,也不想去录目击证人笔录,走为上计。
走啊走啊,走到安静的海滩,太阳落下,月亮升起,不说话,不接吻,不拥抱,只在各自想心事。
给你讲个笑话。
李云儿觉得有点闷,快睡着。
讲吧。
江希凡的长发被风吹起来,很好看。
有一次老婆和老公去海边玩,老婆抓起沙子说,亲爱的,你说什么东西抓的越紧,消失的越快就象手中的沙一样,老公说,亲爱的,你就别提我那点可怜的工资了。
嘿嘿。
江希凡笑了。
李云儿象只小熊一样扑过来,穿的挺多,象个棉包,江希凡突然有点不知所措,心跳的厉害,主动的,也好,也好。
李云儿从嘴里吐出口香糖,是三条在一起咬的,放到江希凡头发里,乱揉,等江希凡反应过来,悲剧已经铸成。
我昨天做梦梦见你光头的样子嘛。
李云儿在理发店无辜的看着几乎要哭出来的江希凡。
也许要聪明绝顶男人才能和脑子烧坏了的女人生活在一起。
因为这个,李云儿在临别时在商店买了一顶棒球帽送给江希凡,本来要签名,被江希凡阻止了。
虽然李云儿一再安慰说老师你这样比长头发更帅,但江希凡还是在门口徘徊不敢进屋,不知道等下白洁见到自己的样子会不会晕倒?(五十三)有时候,人在开心中找到伤心,有时候,人在伤心时寻找开心。
怎么办,自己看着办。
接受变成光头的无情现实后,江希凡的头发开始疯长,李云儿拿手在短短的有点刺手的光头上摸来摸去。
摸到江希凡烦躁了,就会用嘴巴咬她一口,甜甜的口水,那是因为她喜欢吃口香糖。
江希文也顺利康复,在春天,在三月,在门外那株桃树开花的时候,方芬芬踮着脚尖采桃花,香气迷人,艳嘟嘟的粉红,树下有一条小溪,那些娇艳的花瓣顺着小溪排进下水道,和生活污水一起,像梦一样的美景。
冬天过去,春天到来,春天,我们结婚吧?方芬芬一阵眩晕,你说什么?白洁手里切牛排的刀啪的掉在地上,佣人赶紧去捡。
这一句话,可以让很多女人掉眼泪。
方芬芬当时就哭了,最近几个月哭过两次,一次是偷偷哭的,法制晚报上登出费青龙被处决的消息,第二次就是这个。
是喜悦是悲伤,是希望还是死路,天知道,地不知道,你知道,我不知道,鬼知道,心不知道。
三月,费青龙完全听从刘思远的指挥,只有他,给自己生命,让自己呼吸,让自己有吃饭睡觉上厕所的幸福。
方芬芬是谁,早已经忘记,不是动了手术忘记,而是因为自己想忘记。
我错了,我不该爱上你,我错了,爱上你以后放开你的手,我错了,我以为爱上别人你会更加幸福,我错了,我该死却没有死,活着也如死去,你再也听不到我说爱你,因为我的舌头被人割掉了。
去杀人!刘思远抱着阿冬,他长的很快,可以咿咿呀呀的发音,说些鬼话,谁也听不懂,吃肉,獠牙一长出来就拔了,所以也没有再长,但普通的牙齿每一颗都比普通小孩要尖。
刘思远塞了一块腐臭的肉到阿冬嘴里,一边掏出一张纸,这是地址,杀完了回来吃饭,我等你。
费青龙乖乖的拿起纸条,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点点头,戴上口罩准备出去,天很黑很冷,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无所畏惧,一个无哀无爱的人无所畏惧,一个为了吃饭而活着的人无所畏惧。
刘思远本不想这么做,但买家出价太高,钱也已经付清,没有必要去同情谁。
买家的儿子要娶某人的女儿,某人的女儿答应了后又反悔,把礼金加了十倍退还,买家的儿子跪下求,没有用,拿着刀片以死威胁,没有用,一时不痛快,割了手腕死了。
买家要对方偿命,千托万嘱找到刘思远,谈妥了就在春天动手。
费青龙翻墙而入,他变得更强壮更冷漠,戴着口罩冲进客厅。
那家人正看同一首歌呢,狗在门口狂吠。
那把刀是用来切西瓜的,锋利无比。
数了数,加那条狗,一二三四五,没错。
那家男主人以为是来打劫的,赶紧把保险柜打开,蹲的那一刹那,血溅三尺,头颅如西瓜在地上滚了一圈,脖子上有红色喷泉,那些血钞票,分外美丽。
第二个是女主人,中年微胖,切的是侧面,从沙发上逃到门口,抓住她的头发,脸只剩三分之二,半块皮悬挂着。
然后是那罪魁祸首,拒婚的女子,跪地求饶,要杀,就杀我一个人啊,不关他们事啊。
费青龙戴着口罩,面无表情,手起刀落,一刀就是一个。
然后是那女子的弟弟,年轻,长的一般,个子一般,所以死相也一般,抹了脖子,血流成河。
那只狗扑过来的时候,费青龙用拳头打死了他,刘思远用激素拌牛肉块给费青龙补充身体,所以他的力气像牛一样大,中国人喜欢形补,可为什么有的人吃了鱼也不会游泳,吃了木瓜咪咪也不会变大,吃了巧克力却还是胶水味呢?鞋子上沾满了血,费青龙走到门口,刀一扔,鞋子一脱,疯狂的奔跑,这是怎样奇异的感觉,让人疯狂。
吃完就睡了,刘思远却在深夜接到白昭宁的电话,你也做的太过分了,狗都没逃过?你银行帐号没变吧?刘思远在镜子前一边刮胡子。
那边电话没有了声音,大概是挂了。
阿冬也睡了,他是个孩子,他睡觉的样子蛮好看的,刘思远走过去,想起了刘昆健,顿时垂泪,虽然邓益明一家一死,但自己的乖儿子永远都不会回来了,从刘昆健死了后,刘思远再也没有吃过腊肉。
夜深人静,冬去春来,刘思远想,赚他今年一年的钱就收手算了,明年再找个新地方,找个老实的女人结婚生小孩,男人,就是这么现实。
方芬芬在失去费青龙的悲伤过后,决定答应江希文的求婚,毕竟,他是无可挑剔的,包括做爱完了后擦的动作。
女人,也就是这么现实。
(五十四)有时候人的大脑会一片空白,比如方芬芬看着身边睡着了的江希文,他有时候会到自己房间来睡,说她身上的味道能治疗失眠。
方芬芬想,没准和那瓶香水有关吧,是不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就喜欢用这个牌子的香水,问过江希文一次,并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
方芬芬想他一定很爱她,否则也不会做梦的时候大声叫那个女孩的名字。
方芬芬有时候也梦见费青龙,真的一样,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上面的花纹是星际争霸的图案,在一个十元旅店里,混杂,他看着自己,起初不说话,然后就过来吻,费青龙好像没有舌头,整个口腔都是粘乎乎的血,但下面的东西生长迅速,一跳一跳的,每次都来不及开始,就被闯入进来的警察带走了。
这样的梦境让人困扰,江希文和江鼎盛和白洁去公司的时候,江希凡去学校的时候,大而空旷的屋子里就只剩下佣人和自己,不会用电脑,就在超级市场里买一个学生用的小本子写日记,等他们快回来的时候就藏到衣服堆里,小本子是可以上锁的,密码是11057。
再有空的时候,到厨房向师傅请教做菜,有时候也自己动手,等他们回来吃饭时夸自己的手艺不错,那种笑,是稳妥甜蜜的,还能追求什么,饿的时候有饭吃,冷的时候有衣穿,穷的时候有钱花,想结婚的时候有人娶。
江希文也带方芬芬去参加同事的聚会,大多数人对于大少爷是献媚的,夸方芬芬是贤妻良母,文静、娴淑,方芬芬象木偶一样坐着,没有读太多的书,那些话题听不懂,国有银行、综合国力、欧洲足坛,更别说插嘴了,也好,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不错很不错。
人生不都是这样吗,你热闹,我安静,尘归尘,土归土,相逢不如不相逢,爱过以后一场空。
方芬芬会在角落微笑,她有她的回忆。
刘思远打电话给各方帐号发款,没有别的乐趣,赚钱就是最大的乐趣,人的各种器官,除了生殖器官,还有很多器官可以带来快乐,比如眼睛看见美景,眼睛很舒服,耳朵听见音乐,耳朵很舒服,背部被人轻轻挠,后背很舒服,查询银行帐号数目增加,心里很舒服。
费青龙体能恢复奇快,和阿冬一起健康成长,阿冬已经长成两岁小孩模样,刘思远没事的时候教他说话,他不再咬屋子里的人,因为他知道如果咬了被揍要痛好几天,好汉不吃眼前亏,阿冬很早就体会到,倒霉鬼的小孩早当家。
家里还有什么人?刘思远问费青龙,面前是一张纸。
费青龙的蜈蚣嘴张了张,发出啊啊的声音,然后在写上爸爸两个字。
刘思远点点头,去杀人,然后我给你钱,你给你爸送去。
费青龙裂开嘴巴笑了,嘴上的大蜈蚣张牙舞爪。
刘思远的帐户多了十万,钱是小钱,但打电话的联络人说,这次是五十个农民每人出了两千凑起来要杀的人,当地的乡长,告到省里了,也没有人处理。
说这乡长无恶不作,和日本人差不多坏。
有意思,刘思远就接下了,反正离得也不远,坐汽车三四个小时就到了。
给费青龙交代了几句,说道,明天你中午出发,早上我要出去办事。
记得喂阿冬。
费青龙点头,洗澡去,虽然是春天,但他仍然是冷水澡。
据说这样可以加强体力。
中午吃完牛肉,出门时阿冬横在门口,恶狠狠的盯着费青龙,因为他从不出去玩,他只在屋子里无聊的打滚、睡觉、吃腐烂的肉还有大小便。
他想出去。
费青龙拍了拍他的头,阿冬理也不理,只是在喉咙里发出尖叫,费青龙一脚把他踢开,他又扑上来,趁机咬住费青龙的脚踝。
费青龙的脸色变了,一脚对准他的小脑袋踢过去,撞在门框上,晕了。
赶快到厨房拿了刀子趁毒液还散开卷起裤脚,那块皮肤有两排黑色的牙印,食指和中指把皮提起来,刀子顺着纹路一刮,鲜血流出,而药粉就在旁边,按住了,虽然很痛,但刘思远说过了,被他咬,那块皮就要赶快割掉否则马上死。
草草的用纱布一包,一瘸一拐出了门。
割自己脚的时候,方芬芬正在吃饭,他们都没有回来,突然觉得脚踝一阵剧痛,放下碗筷,到沙发上坐了。
佣人赶紧帮她脱下袜子。
左脚踝骨处暗红色的伤疤变得鲜艳,方芬芬眼泪扑扑的落下,她想起费青龙,那个晚上,他的指甲刮伤自己的脚,这是纪念,哭归哭,饭还是要吃的,由于家里没有其他人,方芬芬的声音越哭越大,抽泣的时候似乎接不上气,佣人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不知道她过着这样优越的生活,有什么好哭的,要是自己,天天大笑还来不及。
我哭,是因为你不在了。
(五十五)瑞兴乡穷,虽说人均年收入已经超过了1000元,还是穷,树被砍光卖了,羊疯狂的啃草,一到初春黄沙飞舞,适合拍鬼片。
从前可不是这样,三万人口,两万农民,一万出去打工,剩下老弱病残种田种地,倒也过得去,从李魁发来了以后,一切随之改变,好像回到了国民党时期。
玉米是好的,饿的时候可以充饥,李魁发弄了玉米罐头厂,疯狂收购玉米,价格也高,卖到外地去价格更高,目前很多基因玉米,吃了对肾有坏处,于是瑞兴乡的玉米挺受欢迎,当然,乡长办公室楼层也高。
农民却更穷了,一年下来,收到的钱几乎全是白条,问他要,说经济不好,过段时间给。
但他自己家的亲戚又给。
倘若美国德州玉农被乡长打了白条,估计某牛仔直接从墙上把猎枪取下来轰的一声结束乡长的性命,但中国农民太善良,兔子急了也咬人,实在没办法,把积蓄拿出来,凑点钱,搞死他算了。
只杀李魁发一个,有代表去县城存钱的时候很多都是毛票,受尽了银行小姐的白眼,也值。
李魁发好色,色字头上一把刀,所以他经常带着一把刀去强奸别人,我就是王法,看上你就是我的福气,搞你是看的起你,还到处去张扬,有时候兴趣来了还叫人家老公在旁边伺候着拿毛巾什么的。
被人告状,没用,天高皇帝远,县长是我娃,不是真的娃,是钱的娃。
费青龙戴着口罩,来到瑞兴乡,觉得亲切,由于风沙大,街头许多人都戴口罩,看身形也象本地人,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很忙。
天黑了,到街角摊叫了碗牛肉炒面,三块钱,货真价实的黄牛肉,嫩绿的白菜叶子,还有焦香的干辣椒,韧性十足的面,热气腾腾,费青龙吃了三碗,丢了十块钱在桌上,口罩拿下,埋头吃。
老板也是实在人,一边说道,赶路饿了吧,来碗热汤,不要钱的。
虽然那碗葱花汤淡淡如涮锅水,但人在冷的时候需要这碗热汤,犹如人在孤独的时候需要爱人淡淡的安慰。
李云儿看着黑了的天,肚子叽叽咕咕的响,干嘛去?想去哪?江希凡觉得自己突然变得不爱回家吃饭了。
在电话里直接和白洁说今天晚上有课。
男人一生都在对女人撒谎,妈妈,女朋友,老婆,情人还有女儿。
梦工厂来巡游,过几天就要走了。
李云儿看着远处辉煌的灯火,梦工厂就像大的马戏团,最刺激的游戏叫胆小鬼而不是过山车。
老师你要不要去?李云儿摇晃着江希凡的肩膀,如果你是胆小鬼就别去了。
江希凡脱下棒球帽,头发已经长的很快,白洁送了进口的生发药给他涂抹,江希凡不敢试,后来发现擦在胳肢窝后腋毛象疯了一样长而且毛质不错于是在头上试用了,果然有效,你看我这样像胆小鬼吗?李云儿看见江希凡前面的头发已经可以遮住眼睛,很帅呢,于是痴痴的说,你是世界上最帅的吸血鬼。
虽然你禁止我吃口香糖,可我知道你为我好,你怕我吞进去,但主要还是因为你想留长发。
其实你的光头好漂亮,像我的囚犯。
江希凡捏了捏她的鼻子,出发啦,你一发呆我就好怕你又有什么主意来害我呢。
才不会,我发誓我刚才没有想让你第二次剃光头。
李云儿把安全带系上。
费青龙已经吃饱了,重新戴上口罩,呼吸着自己喷出来的带着满足的肉香口气,乡长办公室灯火辉煌,招摇无比,刀是短的,照片是方的。
刘思远早上出去时放在桌上的,一看就是该死的人,横肉如猪,却又目露凶光,天庭窄小,人中凹陷,几乎没有耳垂。
进去,被阻拦,证件?门卫问。
一拳打过去,就不问了,晕过去在地上默默流鼻血。
没有人注意费青龙,晚上只有一个门卫,李魁发在办公室,他不敢回家,家里有老婆。
还是在外面好,可以叫外卖,外卖就是给附近的红灯美容院打电话,送一只鸡过来,吃完也不用洗碗,当然,钱也是白条,这十万块里有几千块是美容院老板出的,他们都恨他,一百块都给不起,当个屁乡长。
其实李魁发也有难处,上面的人要的比自己更多,莫非这和物价上涨有关系?费青龙认识乡长办公室这几个字,多读点书总是有好处,进去的时,李魁发正在看黄色网站,口水流到键盘上,没出息的东西。
所以说,小时候变坏,没有关系,长大了再变坏,坏得有了条件,所以坏得恶心。
你是谁啊,有事明天找我。
李魁发不耐烦的挥挥手。
费青龙走到他身边,迅速勒着他的脖子,妈的好粗的脖子,用力一割,这把刀是锋利到极点的弯刀,前端带着锯齿,一转圈,整个人头整齐下来,李魁发的口水还在嘴角流淌。
头提起来的时候连着食道,割,断了,倒地的尸首开始喷血,轻微的磁磁声,人脑放在电脑前,眼睛仍然睁得很大,努力看那个外国女人很享受的吃香蕉。
以至于后来进来打扫的清洁员以为是杀猪现场。
费青龙早从窗户溜走,晚上八点,城市正繁华,而乡村,早已进入梦乡,而李魁发乡长的死讯,将像雨后春笋一样传遍全乡每一个角落。
乡委书记兼任乡长,第一天上任就收到一封血书,不好好干,杀了你。
晚上八点,梦工厂内喧闹繁华,江希凡手里的娃娃拿不下了,和李云儿一起一趟一趟往车李搬。
你怎么这么厉害?江希凡看很多人都在叹息为什么花那么多硬币都没有得到奖品,即使得到也是小纪念品。
李云儿几乎一去就是大娃娃,比如几百根绳,拉上来是什么就是什么,李云儿拉了五下,每个娃娃都是最大的,随手送了旁边流口水的小朋友一个。
因为我有幸运符啊?李云儿得意极了,羡慕吧,但我不敢买彩票,我怕运气这一次就用完了。
幸运符?江希凡哈哈笑,很合理的解释。
其实,李云儿后来将符粘贴好了,然后去问庙里的老和尚,说是好运符,有缘的人得到它,会得到好运,但也许也会带来灾难。
所以李云儿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扔掉。
(五十六)你不相信就算了.李云儿没把符拿出来展示.两人坐过山车,但因为两人都是很勇敢,座位又是连在一起,两只手握着,再大的恐惧也是一转眼的事.云儿,怕不怕啊?江希凡问李云儿。
李云儿心跳跳,摇头,并不害怕,那句云儿叫得她骨头发酥。
旁边有个小黑屋,上面是红色的字迹,胆小鬼。
两人相视而笑,到门口,江希凡摸了摸口袋的硬币,摸出一把,对门口戴骷髅头的矮个女孩子问,这个需要多少币?骷髅人伸出五个手指。
李云儿吐吐舌头,打劫啊。
一个游戏币五块钱,五个就是二十五,两个人就是五十,花钱买恐怖,这似乎是时尚。
坐上幽灵号列车,每隔五分钟一趟,无人驾驶,到入口就停车,李云儿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装作害怕的样子,故意发抖。
车停了,没有别的乘客,往前走,依稀一间茅草屋,油灯下,挂着一件件红色、蓝色的衣服,背景音乐是二胡,冷气很强,李云儿道,这是寿衣裁缝店,给你量身订做寿衣的。
你怎么知道?江希凡很是佩服。
一边看那老男人拿着针线认真的缝纫。
哎呀,班上的顾鸿上星期来过啊,带些小学妹来,人家一害怕就往他怀里钻,他可高兴了,炫耀呢,虽然我没来过,但我耳朵听得起茧子。
李云儿牵着江希凡的手,的确挺冷的,冷气不要钱啊。
过来,过来。
老男人抬起头,眼眶里没有眼珠。
李云儿披着件黑色衣服照了一张相,继续拉江希凡往前走听说前面有漂亮女鬼哦。
李云儿为江希凡提神。
沿途有小鬼们在炸人,油锅里的男人似乎很痛苦,又很享受,一股人肉的酸气弥漫开来。
李云儿觉得肚子忽然饿了,只想快点走出去,和江希凡出去吃烧烤。
前面果然有女鬼,坐在马桶上,旁边点着一盘巨大的蚊香,马桶里面全是鲜血。
江希凡有点犯恶心,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现在的女人变态的真是越来越多了。
哇,女鬼,好玩。
李云儿一下子就蹦到前面去。
掀开那女鬼的头发,皮肤很白很细,李云儿开心道,你一定是米臻吧?我看过这个小说,你好可怜啊,抱你一下好吗?老师,帮我们拍照。
米臻转过脸来,抱着李云儿,幽幽的声音,谢谢你,你真好心。
江希凡拍了一张,也觉得肚子有点饿,但也不忍扫兴,继续往前走,也没什么意思,那些躲藏在角落里的所谓的鬼们隐藏的地点都被李云儿找出来了,偶尔有出来吓唬的也被李云儿的高分贝叫声吓得躲回去了。
李云儿抱怨道,快走,好饿了,早知道不浪费这硬币了。
江希凡吻了她一下.和你在一起,即使是做最无聊的事,都是肉麻有趣。
最后一站是鬼王,一个巨大的网在头顶,因为最近恐怖的生意不好做,鬼王显得有心不在焉。
你爱他吗,为什么?说的好就过关,说的不好就……李云儿很不耐烦的说,哎呀,不就是要硬币吗,给给给!说完抓起江希凡口袋里的一把硬币砸过去,鬼王眼睛一痛,他妈妈的砸得真准啊。
趁他疏忽那一会,两人笑着就跑到出口了,最后这下倒是痛快,花花世界,如此可爱,人潮汹涌,老人小孩。
那你准备怎么回答?江希凡挺好奇。
爱啊,因为我爱就是我爱,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吃东西去!两人坐着吃了八根热狗,李云儿打了饱嗝,拿着相机看今天晚上的美好回忆,江希凡的呼吸就在耳边,李云儿吞了吞口水。
看着相片,江希凡突然脸色一变,在鬼屋里拍的所有照片,都只有李云儿一个人。
这里的鬼屋好邪门哦。
李云儿觉得有点寒意,裹了裹衣服。
卖热狗的中年妇女熟练的往上面刷一层油,一边插嘴道,这您就不知道了,上个星期这鬼屋吓死了一个女孩子,早就被查封了。
两人走到胆小鬼入口的地方,远远望着,那骷髅头在风中摇晃。
在车上,江希凡有点郁闷,难道今天见到的鬼都是真的?家里阳台上那个总爱爬窗户却总也爬不进来的满脸鲜血的女鬼也是真的?她到底是谁?不要害怕,我有好运符的。
李云儿从钱包里拿出用透明胶粘好的幸运符放到江希凡车前面的小抽屉里,送给你算了,遇见老师,已经我是最大的幸运了。
我不是怕。
江希凡哭笑不得。
那你在想谁?李云儿玩得有点累,江希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两分钟后她就睡着了。
车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开,舍不得叫醒她,速度很均匀,气温很适宜,如摇篮般舒适,李云儿的头枕在江希凡的大腿上,她希望睡到永远。
她不想回家,她想干坏事,你以为她真睡着了吗,没有,遇见别人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她就装睡觉,她怕尴尬,江希凡也知道没有,但他想安静一下。
李云儿太可爱了,可爱到让人不忍拆穿她的小聪明。
费青龙也是半夜才回,刘思远很满意,看了看他腿上被阿冬咬的伤口,说了句没事,顺手掐着阿冬的脖子,于是阿冬的小脸涨得通红通红,小眼珠子鼓得老大瞪着费青龙的脚踝。
刘思远的刀子对准阿冬嫩得跟藕似的脚,,阿冬凄厉喊叫,没有眼泪。
费青龙摇头,蜈蚣嘴张了张,意思是算了,阿冬是小孩,毁了他的脚以后都不能走路了。
刘思远狠狠的摔了阿冬在地上,阿冬打了个滚,躲在桌子下面怯怯的看着费青龙。
刘思远上楼前给费青龙留了一碗正常的菜,普通的炒大白菜和米饭,旁边有一寸厚的钞票。
费青龙很感慨,主人终于把我当人看而不是狗。
看着一点点靠近的阿冬,费青龙鼻子又酸了,如果是自己的小孩,是不是也有这么大了。
丢了块白菜到地上,阿冬高兴的塞进嘴里,然后呸的吐出来,它吃肉,肉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尤其是腐肉...(五十七)刘思远没有食言,那些钱都是给费青龙,用金钱来控制人,挺牢固。
费青龙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突然觉得这样活着,和死去也没区别,直到看到了那叠钱,拿去整容?算了,给家人吧,还有个老爸呢。
费从善自从在杨桂花去世后更加沉迷打牌,反而没人管了,也不用伺候谁,乐得清闲,女儿每个星期过来吃饭,但费青龙很少回,过年也没回,习惯了,年纪大了,讨人嫌,费从善安慰自己.他自己也做焖猪蹄子,吃不完了喂狗。
所以他端着碗在看电视的时候吃饭时看见窗外费青龙的影子时一点也不奇怪。
吃饭了没有?费从善问。
费青龙点点头,丢了一叠钱在桌子上,转身离去,他开不了口。
早点结婚了带孙子给我看,在外面不要欺负别人也不要被别人欺负啊!!!费从善放下碗筷,打开灯,开始点那些钞票。
费青龙没有听到,他只觉得一阵留恋,家,戴着口罩的嘴张了张,啊了一声,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心里的声音。
街道,到处都是情侣搂抱,其中也有一生相守的,也有象自己一样因为误会犯错而不再相见的。
方芬芬怎样了,她结婚了吧,当上阔太太了吧,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还记得我吗,记得那些日子吗,就差一点,我就拥有了你。
费青龙的脸紧紧的贴着橱窗,里面有男男女女在吃冰淇淋,你喂我,我喂你。
有女孩看见他,惊恐的往身边的男人怀里躲,费青龙从反光的玻璃里,看见自己丑陋的脸,那个大口罩有点脏,那么不和时宜。
一家CD店在放歌,将悲凉掺在繁华中,繁华就悲凉,你在我生命中抹去,生命只剩空虚....没有你怎么享受这段荒唐的闹剧我参不透爱上了一个人的规律一是死别的悲剧一是我离去并没有第三种结局永远不忘记情花多美丽跟你的经历得不到谁同意永远不同意爱是种真理我们立誓在一起做对天道梦想的伴侣有时候一首歌能让人崩溃,费青龙不怕疼,不怕死,眼泪下来,只因想起了自己发誓要忘记的人。
在心里怒吼,费青龙滚回你自己肮脏的世界吧,这是最后一次想念了,幸福却如此遥远。
在街道的拐角,有漂亮的婚纱店,迷人的灯光,温柔的夜色,镜子里的方芬芬,如带露玫瑰,轻轻的旋转,让江希文的眼睛燃起白色的希望,又渐渐黯淡,最有资格穿这套婚纱的,应该是嘉碧琼吧,她却死了,心空空如也。
白洁走过来,帮方芬芬扯了扯袖子上的花边,回头对江鼎盛道比我当年还漂亮的。
江鼎盛道,你喜欢,再结一次。
方芬芬陶醉在镜子中的迤俪身影,站在旁边的男人应该是费青龙吧,恍惚了一下,踩到裙尾,跌倒在江希文怀里,满脸的红,不要试了,这件挺好的。
当然挺好的,因为是最贵的,六位数的婚纱不是每个女人都能穿上的,更不是每个女人都能买得起的,嫁给有钱人,不是每个女人都能做到的。
方芬芬觉得自己很幸运,江希文从不呵斥她,什么都可以,脾气好的可以,大方的也可以,结婚前不在一起睡也可以,在一起睡也可以,随你,你高兴怎样都可以。
你想怎么样?晚上,方芬芬一个人在床上,锁好门,在日记上写:如果有神仙,如果神仙出现,如果神仙问我,如果费青龙还活着,如果让你和他住草棚茅屋,你愿不愿意?我会回答,我愿意。
有人敲门,方芬芬赶紧把日记收到包里,上好锁。
累了吗?江希文坐了过来,握她的手,吻着,他今天特别想,一个吻追上了方芬芬的脖子。
方芬芬扭了扭,对不起,今天不方便。
哦。
好吧,早点睡觉。
江希文拍了拍她的脸。
白洁正在喝咖啡看杂志,见儿子从楼上房间一脸失意走出来,笑笑,招呼着,下来陪我喝杯咖啡,你喜欢的味道。
江希文在楼梯上看了看白洁,好的。
聊着结婚之前的琐事,白洁说着,你看看,都是我在这里罗嗦,你爸还不是又去书房弄他的生意去了。
你不是习惯了吗这么多年。
江希文闻到白洁身上的香水味道,GUCCI粉红2代,于是作小狗咻咻状,老爸今天送的?白洁笑着,青春游走消失后,美人鱼只剩鱼尾纹,我自己买的。
觉得不错,你觉得不适合我吗?很好啊,我都喜欢。
江希文喝完咖啡,吻了吻白洁的额头晚安。
有两个家伙,好象一直都舍不得说晚安,江希凡只说了一句,某人再睡我就送她回家了啊?,李云儿马上精神百倍的坐得笔直,去哪里,老师我想做坏事了。
呵呵。
江希凡笑了,真直接啊,其实自己也有这种打算,但又怕李云儿拒绝。
我很喜欢老师,第一眼就喜欢了。
李云儿抿嘴笑,象个小孩那样,想和老师睡在一起。
一辈子都想的。
江希凡把车开到酒店。
应李云儿强烈要求,先要玩几个游戏热身,如先穿衣服,盖上被子蒙上头,看有没有一家人的感觉,答案是有,李云儿兴奋的蹬着被子,从来没有这么歇斯底里的开心。
一起看电视,然后偷偷的吻对方的嘴,李云儿喜欢咬江希文的下嘴唇,好象吃橘子瓣一样轻轻的扫来扫去。
江希凡终于是要爆炸的,那么久了。
饿了就吃饭,渴了就喝水,爱你就要占有你,何况,饭是自己亲手煮的生米,水是弱水三千中的那一瓢甘露,你是让我等了三生三世才等到的你,我为什么不欣喜,不欣喜的占有你。
暗的台灯,象小动物一样热情的女孩,火红的头发,炙热的呼吸,还有屁屁上点点的小汗珠,她使劲的闭上眼睛,又偷偷的睁开,期待他的它到来。
但凡期待很久的都不会那么容易到来的,摸索着潮湿,然后被潮湿包围,那些古老而简单的动作,被彼此记忆铭刻。
那么舒服,那么自然,那么放松,又那么色情,色情到不需要讲些大道理。
爱吧爱吧,别去想过去,也别去想将来。
(五十八)原来再帅再爱的人,他们的动作大同小异,开灯也好,关灯也好,喷出来的颜色和气味大同小异,味道也是一样的胶水味,李云儿疲惫的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巴,抱着江希凡继续睡了,她其实不累,只是困,她只要收缩肌肉,又不用上下运动。
江希凡挺累,肚子也饿。
服务员接到电话送餐的时候忍不住向门缝后面裹着毛巾的江希凡一眼。
吃中餐啦,江希凡关好门把三个盒子打开,一盒蔬菜沙拉,一盒PIZZA ,一盒牛肉丸。
李云儿闻到香气,扑腾坐起来,看了看自己,又赶紧穿个小裤裤,裤子是肉色,镶嵌透明的花朵,夏天的水母,摇摆着将触须凑近。
江希凡无限温柔,夹了牛肉丸给她吃。
一边吃一边对望,神仙也在天上羡慕着。
李云儿一边吃一边问,老师,你爱我吗?江希凡看了看她,应该是的。
你爱我什么?李云儿的头发乱七八糟。
为了堵住她的嘴,江希凡又吻了,火花蔓延,从头吻到脚,总算轮到我了,江希凡愉快的想。
一而再,再而三,再第三的时候,李云儿的头发在江希文双腿之间磨来磨去,又很热,江希凡笑着问道,你在看什么呢?两颗牛肉丸。
李云儿抬头坏坏的笑。
于是两人笑成一团,做爱做到笑场是一种境界。
真好。
阿冬的日子过的也不错,他长的虽然没有哪吒快,但已经算很快,刘思远发现阿冬很听费青龙的话,很好。
原先只是想养个小鬼娃娃玩,哪天要是不高兴,毁了就是,没想到阿冬长相很可爱,虽然凶残,但自从上次咬脚踝事件后,变得很乖,有东西吃就吃,没东西吃时就躺在桌子下睡觉,真象小狗。
费青龙平时不出去,就在屋子里看电视,他专门有间屋子的,有时候睡着了会发现阿冬躺在自己胸口睡觉,寒意一阵一阵。
晚上,费青龙有时候背阿冬去散步,很象自己的小孩,阿冬的骨头很柔软。
刘思远交给费青龙的事情越来越多,存款自然是越来越多,想起自己当年第一次杀人时心惊胆战的样子,觉得好笑了。
人是善于嘲笑过去的自己的奇怪的动物。
费青龙是天生的杀手,为此,刘思远给他配了不错的行头,新的口罩,防滑的鞋子,一把勾肠子的刀----有些买家恨事主,非得要求把肠子勾出来,仇恨这件事情挺可怕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之前关系很好,后来关系破裂的,朋友、伙伴、情侣、夫妻,只要有钱,管他三七二十一冬瓜白菜豆腐肯德基。
想着,电话又响,没有号码,难道是国外的?还好接电话不要钱,刘思远关小电视声音,环球小姐在选美,一个女的在镜头前展示比基尼,就是比基础的尼姑的意思。
帮我杀个人。
电话里的声音沙哑,象人妖做完变态手术。
刘思远认识这个声音,他有天生的辨音能力。
好。
刘思远拿笔记下地址和姓名。
费青龙逗着阿冬,让他咬一根铁做的骨头,上面布满牙印和血。
看见刘思远走出来,费青龙仰望着,他是邪恶的巫师,但他是救我命的上帝。
我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的。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日记日记,天天要记,一天不记,就要忘记。
这是方芬芬日记本开头的一句话。
有了这个习惯,方芬芬觉得很开心,最近写的是结婚的细节,她还写了一篇纪念邓益明一家的日记,写着写着就哭起来了,为什么,我在幸福的时候,你们总是看不见,就离开了。
婚期将至,江希文对自己越发体贴温柔,方芬芬也接受了现实,家境厚实,老公英俊,公婆不反对还张罗这张罗那,一般的女人恐怕是做梦都想的。
江鼎盛最近很少见到江希凡,据说是和一个女学生在外面买了房子,两三天回来露面,也只是回来拿衣服。
白洁劝着,他爱怎样,由他去。
江希文也附和着,是的,最好让李云儿和他结婚,管着他不那么花心。
江鼎盛看了白洁一眼,意思是你觉得怎样?说曹操,曹操到,江希凡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车钥匙往桌上一扔,我的画板呢,我的涂料呢,都收到哪去了?在储藏室里,以为你不画了。
江鼎盛有点不耐烦,是女朋友就带回来让你妈好好和她谈谈,如果是随便玩玩的,就别害人家。
方芬芬看了看江希凡,她平时和他说话很少,但觉得他很高傲的样子,只有李云儿在的时候才笑。
是的,我打算和她结婚啊。
最好是和哥哥同一天,妈你觉得怎么样?江希凡看了看方芬芬。
白洁手里的咖啡洒在桌子上,咳嗽了一声,很好啊。
很好,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方芬芬做梦,梦见她得到了幸福。
白色的婚纱,英俊的丈夫,亲友的祝福,可是,在祝福声里,分明有人在叹息。
(五十九)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很复杂,复杂的事情简单的想,就简单。
有些简单的事,复杂的想,就很复杂。
方芬芬不喜欢运动,觉得很复杂,也不懂打网球是什么意思,两个人站网的两边,你一拍子来,我一拍子去,跑得大汗淋漓。
方芬芬觉得跑动的白洁象个鬼影,江希文手里拿着的网球拍象变形了的苍蝇拍,坐在自己身边的江鼎盛象个干尸,而卫生棉上的血粘着大腿,不停的流,感觉很大一块废血块坠落下来,眼前迷糊。
江希文放下球拍,走到方芬芬面前,肚子痛,回床上休息下。
方芬芬舍不得三月的太阳,太阳里有蜂蜜的甜香。
在这太阳下晒着,人不容易发霉。
于是江希文在旁边陪,握着她的手,尸体一样的温度。
白洁支着球拍,一只脚腾空着,唤着江鼎盛,老头子你来陪我打。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不去公司。
江鼎盛摇头无奈又内疚,老了。
高胖一直在旁边守着,插嘴道,我可以陪您打一阵子。
白洁看了看球场外面身体有点横向发展的男人,想起来了,救过江希文的保安高胖,现在升为保安队长了,还经常抓搞军训让江鼎盛和白洁检阅,有一天清晨白洁开车去公司时听见他在晨光中给十几个手下训话,大家要时刻保持警惕,要保证好江宅的安全,不要怕,不要自卑,振作振作!我们不就是比派出所的低了点学历嘛!有什么了不起!然后其余的保安就认认真真的喊口号振作,振作!警惕,警惕。
,白洁觉得这小伙子不错,还救过江希文一命,说话也挺逗乐的。
可惜,那天刚好江希凡休息在家睡觉,外面震慑人心的吼叫声惊醒了美梦,推开窗户一声大喊,才七点喊个屁啊喊,从此以后高胖把训练时间改为上午十一点了。
这不刚好结束训练在网球场巡查呢。
白洁打的很满意,高胖的网球技术不错,重要的是懂得怎样输球输的不露声色,输的漂亮,还会说话,每次故意漏接球就说太太您的球打得那么好,姿势又标准,难怪身材那么好。
之类的恭维话。
江希文和江鼎盛同时哼了一声,然后相视而笑,女人总是要听好话,说到点子上,甚至可以陪你上床然后被你一脚踢得老远都是无怨无悔还会痴呆的幻想啊他是爱我的啊至少我曾经爱过啊我拥有世界上最美好的回忆呢啊多好的人。
到中午吃饭的时间,白洁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拍了拍高胖的肩膀,你这个队长网球打的不错。
三个作陪的人见女王尽兴,也愉快的回到屋子,菜还在做,方芬芬独自回房躺着去,肚子里那个倒挂的血鸭梨,正在折磨她脆弱的神经。
喝咖啡吧。
白洁递过去杯子给江希文,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
江鼎盛不喜欢喝咖啡,但白洁喜欢,而且喜欢自己煮。
三月的太阳,照着有钱人,照着穷苦人,照着悲伤的活人,照着快乐的死人。
阿冬在阳台上看外面的世界,他在帮费青龙嚼核桃壳,嘎崩一下碎了,然后用小手递过去,费青龙笑笑,核桃很香,禽兽之间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而为什么有的男人女人曾经那么相爱,一转身就变得彼此陌生。
阿冬见刘思远走过来,也歪歪斜斜的挪动,张开牙齿咬碎核桃然后吐出来要他吃,嘴里咿咿呀呀含糊着叫着,有点类似母鸡的声音。
刘思远买了费青龙这具丧尸赚了个小鬼,喜出望外,昨天晚上费青龙去杀人的时候,阿冬那可怜的样子让人心软。
于是也让他带了去,事情是由于一个有钱人的三岁小女孩被人贩子拐卖当残废乞丐,两条腿当时就被打断了,过了两年的乞讨生活,那家人的父母疯狂的到外地寻找,直到有一天,那女孩的母亲去超市买东西准备上车被一脏兮兮小乞丐抱住大腿准备拿高跟鞋踹的时候,那小乞丐喊了声妈妈,于是才破了那拐卖团伙,据说又没枪毙,那头又租了房准备招募人马。
有钱就是好,那家人看着自己小孩一生被毁,气得要命,要仇人的命,贩卖小孩的人都该死,生个孩子容易吗,而法律不让他们轻易死。
费青龙进去的时候,那家伙正睡得猪样,打鼾的声音还挺有规律,高低错落有致。
一刀子对着肚脐扎下去,肠子拖出来两米多,阿冬没等他咽气,高兴的扑上还在挣扎的身体,从头开始吃到脚,不到半个小时,血喝得差不多,身上也没有一块好肉,关节处的肌键被全部吃了,那是活动的地方,肉很鲜嫩,就如在火锅店吃羊肉,羊脖子那的肉要贵几块钱的道理一样。
阿冬吃完大腿上最后一块肉,满嘴血滴滴答答的从下巴流到胸口,他顺势爬到费青龙身上,打着饱嗝回头望。
床上那具曾经强壮的身体不复存在,白骨上挂着几块零星的碎肉,内脏除了大肠都吃了。
床是盘子,尸体是准备进入焚烧炉的酱骨架。
我是死囚,在漫长的深夜等待即将到来的判决,星星是月亮的,太阳是阴沟的,空空是如也的,锦瑟是合鸣的,糖果是融化的,我是孤独的,还好鲜血是甜美的,双手是灵活的,即使被杀,我甘愿堕落至十八层地狱,用不超生。
李云儿的三月,桃花开在心里。
新房子漂亮,尤其是那张大沙发。
(六十)有一个房间,一个自己爱的人,米色墙纸,淡蓝色地板,果绿色的灯,阳台宽敞阳光充足,种满珍珠玫瑰的花槽被一阵清风迷惑了,那些昙花开的时候总是来不及欣赏,不知死了还是没死,也没有人管,薄荷草不把它蹂躏是发不出薄荷香气,因此那些小圆叶片看起来很乖。
红发女人慵懒的躺在大沙发上,电视不知在演什么,你看我,我看你。
饭是自己做,菜是你来做,无人打搅,只有你我。
李云儿喜欢这样的生活,这就是她期待已久的生活,没付出什么努力就轻易得到,愉快的象在做梦,而江希凡在厨房,用他天才的画画的手,洗着那些青菜,透明的水,从手背滑过,头发依旧垂下来,回头笑了,李云儿站在厨房门口念起了恐龙特急克塞号里面的一句台词时间,停止吧!你在念叨什么?江希凡把青菜放到盆里,他在法国的时候也自己动手做菜,不骄气。
你不懂啦,你知道哥得密斯和阿尔她夏是谁吗?李云儿得意的说。
好奇怪的名字。
江希凡顺手把水珠轻轻的甩在李云儿脸上。
李云儿一躲,跑到房间电脑前玩游戏去了。
江希凡MSN上一个叫大佬的发过来一条消息,你准备好了吗?李云儿发了消息回过去,马上就好。
知道是江希文要过来这边吃饭,就回应了,也懒得叫江希凡,厨房太远,懒得跑。
游戏是CS,李云儿的枪法准,匪,啪啦爆头,嘴角点了一根三五小雪茄,食指一放下烟,嘴唇吐出三个烟圈,上升,缥缈,消散,仿佛从没有发生。
游戏间隙,李云儿偷偷的在门缝里看江希凡忙碌,没有油烟,只见他有条不紊的在切这切那,突然想起一个念头,呀,他是我男朋友呢,赚了赚了,这么会做家务。
既然帮不上忙,还是乖乖回去玩CS了。
大佬已经下线,估计半个小时之内就要到了,真不明白,为什么大佬要和方芬芬结婚,那个女人太呆了,什么也不懂,但还好不努力装懂,大佬和阿呆(李云儿帮方芬芬起的外号)他们生的小孩将来肯定是要被自己和江希凡生的小孩欺负的,想到这里,李云儿嘿嘿的笑了两声,叼起剩下不多的烟,吸了一口,小心的放入烟灰缸中,里面是咖啡渣,江希凡说这样看起来没那么脏。
门铃响,果然是大佬和阿呆。
方芬芬惊讶的看着江希凡在厨房和客厅之间穿梭,她真不明白这么骄傲的男人为什么要和李云儿结婚,那个女人太厉害了,说话也不会掩饰,眼睛看着人好像要看到骨头里去,自己生的小孩将来肯定要被他们的小孩欺负的。
想到这里,方芬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边赞叹着那些插在花瓶里的长芦苇,是他们亲手摘的吧。
饿了吧,坐啊。
李云儿摆着桌子,桌布白色碎花,椭圆形,上面有笑脸和签名。
江希凡做的是法国料理,海带芥末沙司,胡椒鮪魚,普通的小圆餐包,沙拉颜色极美,小番茄红黄搭配,橄榄油和乳酪脆片搭配,酱汁是青菜泥,翡翠般的颜色。
还有一道烤小羊排最后从烤箱里拿出来。
江希文对李云儿道,真羡慕你找到这样贤惠的老公。
话刚落音,江希凡做打人状,很久没打你,皮痒是吧?方芬芬尝了尝,都是怪味,难怪外国人身上也有怪味,每次跟他们擦肩的时候都跟这菜似的,但细细品着,也算可口。
李云儿一边疯狂塞食物一边点头,好吃好吃,一辈子都想吃。
江希文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江希凡,人家要吃一辈子呢。
江希凡没说话,看着傻吃的李云儿怜惜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傻孩子,别噎着,没人和你抢。
这个时候阿冬、刘思远、费青龙也在一个桌上吃饭,没那么讲究,刘思远几乎不吃肉,随便做了一些面条,肉是给费青龙和阿冬准备的,蒸熟的五花肉,放了酱油和辣椒,一共七斤。
费青龙一斤,阿冬六斤,它吃熟肉吃的少,生肉吃的多,象只小狼狗。
但今天阿冬的吃相很苦,也不知道它在说什么,好像要哭出来,只是不停的指着自己鼓鼓的肚子。
刘思远放下筷子,问费青龙,它是不是昨天晚上吃完了一个?费青龙点点头。
刘思远的脸色变得难看,掰开他的嘴,指了指洗手间里的大桶,费青龙赶紧拿过来。
阿冬被刘思远抓着后背的衣服仰面朝下,费青龙使劲的将它肚子往里压,这时刘思远用另一只手拿着一个长柄大勺子(用来搅拌大缸里药剂用的),在阿冬嘴里伸进去,然后掏出一块块碎肉。
阿冬也很合作的吐,除了血和肉,还有小块小块的内脏,散发着热气腾腾的腥味,有点鱼肉腐烂的味道,又带些老鼠气。
折腾了十几分钟,刘思远把它扔在地上,你这么吃,会撑死的,明白吗,蠢东西,老子又救你一次。
这些留着吃一个星期。
费青龙把那桶阿冬吐出来的骨头和肉小心的提到后屋,那有个小房间,地上垫着棉被,那是阿冬的窝,它饿了可以随时把头伸进桶里。
阿冬好像听懂了,肚子也舒服了些,脸上还有了笑容,不笑也罢了,一笑,上下牙齿间还有一小截没有消化的血肠倏的一下从嘴角伸出来,象有两条舌头。
白洁又是一个人在家吃饭,江鼎盛还是要等江希文结婚后再把公司交给他,所以天天在外面忙碌。
白洁知道李云儿邀请江希文去吃饭没有邀请自己,有些失落了,这是我的儿子啊,生了两个,怎么一个都不在我身边,都像小时候那样多好啊。
我们成全自己,会委屈别人,我们成全别人,就会委屈自己。
无法两全,我要杀人。
一枚糖果,爱的暖风中腐化,堕落,死亡.(六十一)方芬芬想,要是香水瓶能把内盖打开就好了,掺点水多喷几次也还有点香气。
去问了商场香水专柜,说是限量版,已经无货。
只好改用兰寇的奇迹,香水小姐说凡是喷这种香水的人都能或多或少遇见奇迹。
江希文下午回来时,走近方芬芬闻了闻,香水改牌子了?嗯。
你鼻子挺灵的。
方芬芬看电视,觉得自己最近头发长的很快,才剪了没有多长时间,马上又到肩,人闲着,就是如此,在家也很少和白洁聊天,不知道说什么虽然白洁在家的时间比较多。
和江鼎盛更加少言语,只是觉得他忙碌。
方芬芬想,都那么有钱了,应该退休天天在家晒太阳才是。
他从小就是狗鼻子。
白洁坐在沙发上冷不丁丁的蹦出一句。
江希文陪着往沙发上一座,顺口就喝了口白洁的咖啡,真是习惯的口味,比姓巴可的好喝N倍,一边道,你就喜欢揭你儿子的老底。
你弟说什么时候回家吃饭?江鼎盛难得在家呆一整天,其实他很喜欢在家,但有时候又害怕在家。
当初为了白洁,自己也是义无反顾的。
爱到最后,爱到害怕,爱到恐惧,但还是爱。
吃饭?上次我和芬芬就去了。
希凡做菜有一手。
江希文道,一边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来李云儿这姑娘有好运气。
什么呢,连父母都还没见,就要结婚吗。
白洁抽了抽鼻子。
我看那女孩也挺怪的。
从没见过这么怪的人。
方芬芬心一寒,不知道她不在的时候白洁怎么在背后说她的,虽然她在的时候笑得那么和蔼热情。
纯粹的恶要行走世间很难,纯粹的善要行走世间很难,最可怕的是,披着善的外衣的恶,所向披靡。
每个儿子在即将要属于别的女人的时候,母亲都要嫉妒,区别是细微或者强烈,细微的,接受了现实,也就罢了。
强烈的,付诸行动,遇淑女杀淑女,遇荡妇铲荡妇。
江希文愣了一下,心竟然痛了。
嘉碧琼的笑容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弯如新月的嘴角,死的时候扭曲得那么厉害。
其实那段时间白洁也很担心,担心因为自己的反对他们的婚姻而导致嘉碧琼的死。
事实上她宁愿相信这是凶杀案,很多留学生在国外被无缘无故的杀害。
但还是有些内疚,自己再不喜欢嘉碧琼,也不会去杀她。
江希文开始是悲伤,后来反过来安慰白洁,她看到自己伤心,也陪着一起不吃饭不睡觉,当时江希文反复的说,妈,别伤心了,我不找女朋友就是,反正你也不喜欢她。
但白洁没有想到的是,江希凡在法国的女友跳楼了,自己甚至都没有见过,只是在聊MSN的时候听江希凡开玩笑说个子很高皮肤很白脾气很好很爱自己。
但为何无缘无故死去,让自己又伤心了好长时间,江希凡却没有及时赶回来安慰她,大概因为他习惯了孤独的生活。
方芬芬提醒道,我们该陪爸妈散步了。
哦,好的。
江希文点点头,实际上方芬芬是个很乖的女孩子,要求不多,身材也很好,但奇迹香水真的不适合她,这句话江希文没有说出口因为他是委婉的,什么事想得都很周到,这点而言,江希凡却是叛逆得多,如果是李云儿身上的香水味他觉得不适合他就会说,哎呀,什么东西烧糊了。
没有什么东西烧糊,除了饭。
李云儿手忙脚乱的在家做饭,特意提前两个小时回,江希凡下课走到美术系,顾鸿说早回去了。
李云儿回的当然是她自己的小家,她要给他做饭,爱上一个人的预兆之一,急切的展示自己高明或不高明的厨艺。
可是饭真的糊了,火太大,该死的顾鸿,竟然说高压锅做饭比电饭煲香,好了,揭开盖子,是猪八戒喜欢的食物―――――西游记的某集里,猪八戒喜滋滋的走到厨房,哇,锅巴!。
李云儿垂头丧气的,但又想,锅巴刨开里面还是可以吃的。
嗯,就凑合着这样做吧。
切菜,辣椒。
李云儿有点胆战心惊,后悔待字闺中时没有狠练厨艺,后悔没用,硬着头皮来吧,头皮硬了,手就软了,手一软,门铃一响,心一慌,在弥漫着锅巴香气的厨房里,李云儿切下了右手中指指甲侧方圆0.5厘米的一块肉。
含在嘴里去开门,血可真多啊,当饮料喝,嘴巴都快灌满了。
江希凡皱眉,什么东西烧糊了?见李云儿那瞪着眼睛的样子,又问,你把中指放在嘴里干什么?顺便往厨房瞅了一眼,辣椒是青色,案板上却是滴滴血红,还有一小片肉,上面连着小块指甲。
你切菜切到手了啊?江希凡差点晕过去。
李云儿还在吮吸自己的手指,笑着点点头,江希凡走过去,把她的手从嘴里拿出来,这一拿可不得了,手指象水管,指哪喷哪。
赶紧把她的手举到头顶,拿起桌子上的烟点燃,猛的吸了两口,由于打火机的开关调的太大,江希凡的眉毛都快烧焦了,果然是火烧眉毛的紧急时刻。
李云儿含血喷人道,没关系啦,用创可贴包一下就是。
江希凡没理她,用烟哧的一烫伤口,火光熄灭,烟灰湿润,血终于不是喷,而是缓缓的渗了。
背起来就下楼,一边疯了似的念叨你搞什么,手给我举高一点,高过头顶,你真不懂事啊。
你这头猪啊,你想担心死我啊,不会做饭就不要做啊,你不要死啊……还好五分钟路程就有包扎的诊所,李云儿觉得也不是很痛,是很辣。
她从没听江希凡一次性说那么多话,于是趴在他背上哭了,我男朋友多关心我啊,他还是个老师,又那么帅。
受伤的中指竖起来高高举过头顶,象在对全世界说FUCK。
(六十二)李云儿是左撇子,所以受伤的是右手,江希凡说,左撇子比一般人聪明,这样的人能够成为艺术家。
可我只是想当你女朋友。
李云儿竖着中指在房间荡来晃去象个活秋千,一般人会被晃晕,还好江希凡不是一般人。
我可是把你当成我老婆了。
江希凡拽她坐在身边,这样我一辈子都不会感觉无趣。
李云儿要眩晕,老婆这两个字挺土的,江希凡这么一叫,好像看见了修女的内裤的感觉。
还疼吗?以后还吃青椒炒肉吗?江希凡拿过中指来看,能闻到一股药气,即使是过去了两天,那些血似乎还有腥味。
坏蛋!当然疼,火辣辣的,我也不敢回家,怕爸妈看见心疼,怕扎西嗅到气味发狂,吃了我怎么办?李云儿干脆横躺着,头枕着江希凡的腿,有个沙发就是好。
你家那条狗?江希凡挺怕狗,大凡怕狗的人都被狗咬过。
对啊,不过你不要害怕,它是有灵气的,你和我玩的好它不会咬你的,扎西是乖乖。
那也得你手好了再去你家。
手还辣不辣?江希凡抚摸李云儿的鼻子。
李云儿扭过头去,哎呀,别弄我鼻子,上面有颗痘痘没看见吗?江希凡道,云儿我发现你很像小熊维尼。
为什么?因为鼻子上的痘痘啊。
江希凡得意的笑了。
李云儿翻得起来戳他的胳肢窝,江希凡逃到沙发的另一端,扑了个空的李云儿忽然觉得非得抓住她,重心不稳,倒在地上,中指撑着,惨叫一声。
江希凡马上过来扶起,李云儿嘿嘿笑着升起右手的中指道,是这只手呢。
其实江希凡觉得她的手受伤也有些好处,比如可以帮她洗澡,比如可以不用玩无聊的挤牛奶游戏,在插插前,李云儿总是要扮演挤奶工人,江希凡要扮演奶牛,公的。
台词每人一句,李云儿说,咦为什么只有这么少的牛奶,江希凡的台词是,小姐你挤错地方了。
每次不知道为什么李云儿要笑得那么开心。
现在中指坏了,只能乖乖躺着不能乱动了。
你爱我,我爱你,真美好,美好的让人不忍回忆。
此时方芬芬平静的等待不久的婚期。
江希文在家时陪他说话,不在家时自己在房间里发呆写日记看电视,也不喜欢下楼除了吃饭。
吃饭的时候白洁也给她夹菜,江鼎盛回来时微笑对方芬芬说,今天下午碧雅园竣工,家里的人都出去剪彩,希文在那等你江鼎盛知道她的来历,自己儿子竟然和工地上的农村女子在一起,说起来挺象小说里的情节,但已经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白洁看了她一眼,一起去吧,整天在家多闷,今天佣人都去。
我不舒服,对不起。
方芬芬低头。
明知道她不会去的,还要问。
怀念起工地上的日子,每天早上起来买菜,摘菜,洗菜,炒菜,中午那些工友们象饿狼一样敲打碗筷,无论盐多盐少都是好吃,晚上和费青龙一起,他打牌,自己就在旁边看着,打毛衣缝缝补补,看看电视剧,偶尔也出去逛商场。
他虽然死了,可是在我心里活着,在心里活着,还是比不上在现实中活着,很多时候,在我自己不了解自己时,人已经离开。
离开也好,你却死了。
那些回忆的碎片,拼合在一起就是砂轮,打磨我坚硬的心脏,流血,流血,一路淌一路哭泣,想回头不敢回头,怕遇见过去,怕过去遇见你,怕遇见过去的你。
去个鬼。
江鼎盛拍拍白洁的脸,你先换衣服,她不舒服就别让她去了,在家休息也好。
方芬芬感激的看了江鼎盛一眼,我们总是因为别人的理解而感动。
白洁摇摇头,对佣人道,帮我把淡黄色的ARMANI套装拿下来。
芬芬你在家好好的,晚上我叫老胡接你一起吃饭。
方芬芬点点头,其实白洁也挑不出她什么毛病来,刚来的时候有点土,后来知道自己土,就不说话。
让人恨也罢了,偏让人恨不起来,但喜欢也喜欢不起来,于是白洁晚上总是失眠叹息,江鼎盛只能安慰着,各人都有各人的命运,年纪都那么大了,还是那么计较。
可希文希凡是我儿子,我总是希望找更好的女孩子给他们。
白洁翻身睡去。
如果得不到是最好的,那么得到的是不用珍惜的,将来遇见的是更好的,所以还是得不到是最好的。
方芬芬看着整个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院子,忽然觉得自由,说话还有回音。
因为碧雅园今天竣工,大量记者和市民都在围观,高胖把保安都带去现场了,除了大门口一个开门的。
坐在阳台上写日记,也颇有点诗意。
太安静的时候,让人有大声尖叫一声的冲动。
方芬芬尖叫了,刘思远出现时如鬼魅轻巧,拍了拍方芬芬的背,方芬芬觉得一阵眩晕,尖叫声来不及传到大门口,头倒在地上,轻微的骨头碎裂的声音。
方芬芬。
刘思远笑着,邓益明家的人注定是要全部死在我手里的。
活该,活该。
我的康健又可以高兴了。
世上很多事,不是缘分,只是巧合。
刘思远没有想到买主要杀的竟然是方芬芬。
而且什么都安排好了,工具、杀的方式和时间,不用动脑筋。
电钻在地下室的工具盒里,很快就找到,还有手套、绳子。
方芬芬感觉有人在拖着她在地上,睁不开眼睛,正努力的睁开,见一张熟悉的脸孔,是人,眼里是冷漠的兽的光芒。
一把锋利的电钻正在靠近。
墙壁容易洞穿,人头更是如此,方芬芬只有0.1秒的痛,失去知觉,钻入头颅,冰冷的机器,温暖的血,流过眼睛,流过嘴,那是你曾经亲吻过的嘴,流过胸口,流到大腿,眼睛没有睁开,看不见你离开。
后脑的中间部分开始钻进去,和前额血洞会合,刘思远许久没有动手杀人,这次进行有些兴奋。
绳子用手伸塞进去,从另一头出来时红红黄黄,刘思远不矮,但死去的方芬芬很沉,站在门口的凳子上,打结,用力一拉,方芬芬在客厅大门上晃来晃去象死秋千,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人死去,植物神经还活,脚一蹬一蹬的抽动,象砍头剥皮青蛙被火柴棍烧脊椎。
刘思远歪头看了看方芬芬,血已经放得差不多了,滴滴答答的顺着脚流下来,额头上穿着绳子的洞,象有三只眼睛的妖怪,眼睛始终闭着,有些发愁的样子。
我死了,你高兴吗?一枚糖果,爱的暖风中腐化,堕落,死亡.(六十三)上集打家里电话,没人接,江希文以为方芬芬在睡觉。
对白洁道,你们先吃,我去接他吧。
李云儿和江希凡在饭桌旁边说笑着,谁也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白洁点点头,快去快回。
江希文进门的时候,大门口的保安给他敬了个标准的礼,显然他什么也没察觉。
开门,方芬芬的脚还在轻微的抽动,身体又开始晃荡,黄昏的时候,有几缕太阳照着她血迹斑斑的额头,江希文慢慢的朝上看,方芬芬的眼睛正朝下看,你我对望,真的做到了无言以对。
方芬芬嘴唇倔强的闭着,前额的洞已经不再冒血和脑浆,凝固了。
江希文呆了,揪自己的头发,这不是真的!我肯定是做噩梦了。
不!!!不是真的。
方芬芬努力微笑,神情已麻木,眼睛充满泪水,却无法流出,我只是想见你,你说好只离开一会,等你回来,我已经死了。
宴会取消,在警察来后,其余的人看到的方芬芬已经躺在地上,现场被封锁,轻轻揭开方芬芬身上的白布,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嘴角歪向一边,有委屈的笑容--她素来是委屈的,到死都是。
而绳子已经被取出来,冒着热气堆在一边。
李云儿趴在地上哭,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她哭。
江希凡抱她,看了白洁一眼,别伤心了,恶人自然有恶报。
白洁瘫倒在江鼎盛怀里,哭得不成样子,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于是方芬芬被抬走了,离开本来就不属于她的漂亮的、有佣人的大房子,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即使你已经拥有了,会突然被人抢走,死了也好,解脱。
案子肯定是破不了的,如果破得了,刘思远在好几年前就死过好几次了。
有时候,死的人太多,我们只希望没有轮到自己,有时候,别人在伤心哭泣的时候也不要嘲笑更不要说我觉得你很可怜,我们只是庆幸自己暂时的幸福,即使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幸福,也不要不吃晚餐,即使晚餐吃不下,也不要去怀念那些曾经的美好,去强求,去希望她起死回生,可以吗,如果可以,让我冬天洗冷水澡,夏天睡马路边,甘心的,情愿的,可惜我的眼泪掉下来。
江希文不吃饭,白洁也陪着不吃,江希凡和李云儿都吃,凡事不涉及自己,都只是淡淡安慰,节哀,节哀。
叫我怎能节哀,江希文对江希凡说。
门锁得紧紧,江鼎盛带着白洁到寺庙拜佛,日记本摊开在桌上,江希文知道里面的内容后并没有意外,但心里还是充满内疚,如果自己当时不利用她,她也不会死,等她死了,才发现原来失去一个自己已经习惯了的人比失去一个自己爱着的人要痛苦很多。
两天没有闭眼睛了,江希凡道,我们这样做其实是无效的。
(六十三)下集可是,我不知道到底是谁要这样,我们两人没有共同的仇人,为什么我们的女朋友都是在宣布要结婚的时候莫名的死去,而我们却没有死。
江希文锁着眉毛,方芬芬的死真的怪我们,我就没想到留她在家一个下午她就被杀了,还死的那么惨,还好她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否则怎么交代。
江希凡神色凝重起来,当时两人在MSN上聊起女友的死都觉得很蹊跷,越谈越蹊跷,一个被挖了心脏,一个本来开朗顺利的女孩突然坠楼。
于是决定先回国,再随便找女友,看看是否巧合,还是凶手真的会出现。
很多事情要来临,根本一点准备都没有,如果是坏事,那就很恐怖。
江希文永远忘不了嘉碧琼死的样子,更忘不了方芬芬的惨相,绳子穿脑过去,那绝望的眼睛。
江希凡决定从今天开始,不离开李云儿半步。
李云儿,李云儿一个人在楼下客厅看电视!江希凡心里一慌,赶紧开门,李云儿正站在门口,目光迷离,哈欠连天。
云儿,怎么了,不舒服吗?江希凡扶着她,最近她晚上也没有睡好,老说做噩梦,梦见方芬芬荡秋千对着自己笑,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话。
然后从单架上站起来,半截身体飘着,李云儿觉得奇怪,为什么只有一半身体不流血?刚想到,方芬芬的血柱喷了自己一身然后就醒了。
好困的。
李云儿说。
到我房间去睡,我陪着你呢。
江希凡走出了房间。
而江希文百思不得其解,反覆的翻着日记,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如果凶手不出现,我真的会和她结婚的,为何她还是在日记里写他爱费青龙,又觉得一阵悲哀,原来不真心对一个人,那人是不会真心对自己。
但真心对一个人又怎样,那人仍然不会真心对待自己。
即使在同一个城市,也只是空守回忆。
阴阳相隔,是永无反悔的吧,也好,了却烦恼,江希文觉得方芬芬死了也好,反正白洁也不喜欢她。
打了白洁电话,说肚子饿了,回来一起吃饭。
白洁在电话里很小声,她的嗓子已经哭哑了,我们马上就回来,孩子你也别伤心了。
都是命啊。
江希文死了女朋友,还有妈妈。
而李云儿躺在被子里很不老实,老乱摸着江希凡,不好好睡觉。
江希凡弄得欲火熊熊,只得按着她在身体下面,找死是不是,你今天不是来那个嘛?李云儿半睁开眼睛,要嘛,要嘛,喜欢你。
马上就要,马上。
江希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这不是平时的李云儿。
狠狠的捏了一下她受伤的中指,纱布马上变红,那是伤口重新裂开。
李云儿哇的一声哭起来,痛死了,你在干什么啊,你怎么连裤子都不穿?小弟弟为什么站起来了?江希凡抱着她,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在楼下?看电视嘛,你抱着我干什么,我今天肚子痛不能和你插插的。
李云儿高高的竖起中指在头顶。
江希凡问道,除了看电视还干了什么?李云儿挠挠头,自言自语道,还干了什么……嗯…….还…….江希凡急了,吃什么喝什么没有。
李云儿道,就喝了一杯咖啡嘛,我看咖啡壶里还有半壶,加热喝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怕打瞌睡睡着了,你一个人会闷。
江希凡把她的头发用手梳了梳,嗯,继续睡吧,我出去一下子好不好。
嗯,那可以亲我一下吗,这样我想我会做个好梦。
李云儿的睫毛变得湿润润的。
当然可以。
江希凡凑近她的嘴唇,吻了一下,李云儿果然乖乖闭上眼睛。
受伤的手指也不再流血,毕竟不再是刚受伤的时候。
江希凡敲了敲江希文的门,你出来一下。
江希文伸出半个身子,干什么,爸妈快回来了。
我们家咖啡有问题。
江希凡的脸色很难看。
(六十 四 )上半部分化验室结果出来了,江希文目瞪口呆,咖啡里含Lycopene茄红素,还有育亨宝、洋芋、精氨酸以及弗洛蒙、尾草、锯齿蒲葵,还有Triazolam等。
化验师道,这种高级催情迷幻药里很多配方国内根本没有,即使有,也是劣质产品,所以能够做到如此精致的组合,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完成。
从化验室里出来,江希凡道,明天下午你再喝一次咖啡,然后我来看看。
江希文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心情沉重,两兄弟在一家印尼餐厅点了东西坐下来吃晚餐,刚坐下,李云儿打电话过来,醒了,你在哪里,我要逛街。
你马上出来,到春风路的印尼餐厅,等下我送你回去。
我和哥在谈事情,你睡好了没有?江希凡问着。
好,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你谈事情吧,我自己打车回去算了。
李云儿一边打电话一边穿衣服,镜子里眼睛和头发一样红,睡了一觉,头反而更痛了,嘴里有点带苦味的腥臭。
挂了电话捂着嘴哈了一口气,自己作晕倒状。
进洗手间刷牙,牙刷是江希凡的,刷的时候心里有异样的亲切感,两个人在一起发生关系后,很多东西都可以共用,看见对方的身体也不会不好意思而且觉得和自己的身体一部分那样亲切。
刷着刷着,镜子里出现一张脸。
李云儿吓得满嘴泡沫,阿姨你吓死我了。
我看你起床没有,叫你吃饭。
白洁神情有点恍惚,方芬芬的死让她非常担心李云儿的安全。
但她又感到快慰,死了也好,江希文就不会和别的女人睡觉,把自己丢在家里不管了。
最初的时候江鼎盛是穷,白洁也是穷,江鼎盛是王朝家具公司的业务员,结婚以后经常在外奔波,有时候出差到外地一去就是一个星期,他是反对白洁出去工作的,江鼎盛认为女人就应该在家里享福,那时候每逢回家都要抱着白洁说对不起亲爱的,而且总有礼物。
为了让白洁不那么寂寞,要了小孩,第一个江希文,乐坏了,第二个希望是女孩,漂亮是漂亮,可惜还是男孩,认了吧,江鼎盛为了这次婚姻付出代价太沉重,所以,他给白洁最好的生活,为了给江希文买昂贵的奶粉读好的学校,甚至白天出去卖家具,晚上还要出去工地上扛沙包,回来的时候通常是深夜,白洁胆子小,江希文和江希凡两个小孩就睡在她怀里,场面非常温馨。
江鼎盛不到几年就成了富人,因为勤奋和努力遇到了机会。
我自己出去吃好了。
李云儿咕噜咕噜喝了一口清水,扑的吐到洗脸池里,有血,但很快被水冲淡了,变成粉红和白色。
白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江鼎盛不在,除了佣人,沙发上坐着她自己。
希文的女朋友死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白洁更喜欢江希文,因为乖,乖的小孩妈妈最喜欢,江希凡不乖,十岁以后打死都不肯和妈妈睡,白洁哄着也没用,因为江希凡说妈妈抱自己睡觉的时候鸡鸡会痛,但江希文会愿意,因为乖,乖孩子就是讨人喜欢,不打架不骂人尊重老师团结同学学习优异思想进步,尤其是数学好,好的不得了。
而江希凡不乖,看谁不顺眼就揍谁,经常欺负高年级同学,别人比他高很多他也敢打,因为他不怕死,天生就是坏孩子。
所以很早就被送出去国外留学而江希文留到很晚才放出去。
现在,无论乖孩子和坏孩子都长大了,白洁看见方芬芬的死相,除了刺骨的恐惧和悲伤,也夹杂些幸灾乐祸,然后就是怀疑,为什么我诅咒她,她就死?我走了,阿姨。
李云儿收拾东西到楼下,您保重身体。
白洁自言自语道再见欢迎你经常来玩什么时候我也去你们的小家去看看做个菜给我吃怎样你们发展的挺快的认识几个月就住在一起了你挺厉害的也挺会说话的我怎么没有看出来呢。
李云儿愣在原地,没有回答就出去了,听不懂。
虽然是四月,天气仍然不够暖和,李云儿觉得晚上仍是有点凉,还早。
又打电话给江希凡,仍然在吃饭,最后他在挂电话前还说了句走在路上要担心,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李云儿忽然一惊,好温馨的话啊。
李云儿没有回家,也没有吃饭,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六十 四)下半部分头发是一个人很重要的部分,没有头型就没有爱情。
李云儿有了爱情,现在需要有发型。
理发师长的象冯德伦,头发乱乱,有点沉默。
只是问了句,吹干还是理发?李云儿说,弄成黑色。
理发师说,弄成黑色以后不能再轻易改成别的颜色了。
考虑清楚。
李云儿点头,为了我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可以改变的?三个小时以后,长发披肩,黑眼睛黑头发,镜子里的李云儿吃吃的笑着,理发师说道,这样子看起来比刚进来的时候漂亮多了。
回家,姜红袖和李爱书正准备睡下,晚上十一点多了,突然看见李云儿,李爱书道,哎呀,稀客,稀客。
姜红袖擦擦眼睛,云儿好漂亮啊。
李云儿转了圈,头发也跟着转个圈,怎么样,很乖吧?我还没有吃饭呢。
于是吃饭,姜红袖问着江希凡什么时候来家里玩,李云儿说,这两天他要办事,办事完了以后就来家里提亲。
呵呵,李爱书笑了。
你笑什么,李云儿放下筷子,他说要和我结婚的。
我们都还没过目,你们就结婚?李爱书不服气道。
那我喜欢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得到你们的同意?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你们不要管我啦!李云儿继续吃饭,一边嘟囔。
嗯嗯嗯,美女就是很拽。
李爱书怜惜的看着李云儿,忍不住拿手抓了抓她新做的头发。
李云儿不耐烦道,哎呀,把人家头型弄乱了,男朋友崩了你赔不起吧。
李爱书和姜红袖溺爱李云儿,相视而笑。
父母和孩子成为朋友是最理想的关系了。
睡在自己家床上反而觉得陌生了,李云儿的双腿夹着被子,开始遐想,突然想起了什么蒙着被子踢着墙壁哈哈大笑起来,因为江希凡有一次在插插的时候说李云儿的咪咪是麦当劳,问为什么,说象大写的M,李云儿马上还以颜色说你的弟弟是肯得基,江希凡问为什么,李云儿马上用实践证实自己的说法,然后中途休息了五分钟,因为两个人都笑得太厉害。
正发呆,李云儿的电话响了,止不住笑接了,你怎么还不睡觉啊老师。
江希凡听到她的笑声,心里舒服了很多,没什么,忽然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在干什么?我在想那些痞的事情你呢?李云儿很老实。
我....我担心你...你这几天在家不要出去,我已经帮你到学校请假了,三天后我来接你好吗?江希凡道。
哦,那么久啊,好吧,睡了。
李云儿挂了电话,她没有做梦,江希凡做梦了,同样的内容,满脸是血的女鬼越来越近,血脸贴着窗户,五官一片红色的模糊。
这样一睡,竟然到了中午。
江希文吃完饭以后不想去公司,现在江鼎盛已经逐渐的把生意放手给他,很多东西还需要整理。
白洁泡咖啡,吃着点心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她的皮肤真是白,在阳光下是死人泡在水里很长时间的白。
姓白的果然很白。
江希文陪着坐,一边听白洁说他小时候的事情,白洁说话的时候舌头有时候会停顿一下扫扫嘴角,那一天打雷,你知道妈妈是最怕打雷的,你们都睡了,妈妈一个人睡不着害怕得发抖爸爸也不在家,突然你站起来说,妈妈不要怕,如果有鬼我就掐死他。
江希文勉强的笑着,这个事情他已经听过N遍了。
但仍然努力听着,然后呢?然后妈妈就不怕了,抱着你,再看看你的眼睛,竟然是闭着的,说梦话呢。
呵呵,白洁笑着,她一直以为江希文是第一次听,所以总是绘声绘色。
江希凡在阳台上看着这一切,冷冷的笑。
他不爱喝咖啡,幸好。
江希文喝完咖啡就上楼了。
江希凡赶快打开电脑,摄像头藏在白洁床头台灯的流苏里。
十分钟后,白洁上楼了。
推开门,江希文睡在床上,脸色通红。
白洁锁好门,钻进被子,那是很大的一床被子,足够盖上两个人。
所以江希凡虽然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实际上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那些具体的缓慢前后的节奏,美妙的细节,动人心魄的往事和回忆。
有些爱,是禁忌的,我们是别人的看客,叛逆者得永生。
江鼎盛什么都知道,一切都明了。
那又如何,只要你快乐,我为你扫除不快乐的障碍。
江鼎盛一生中,只杀过两个人,医生说他得的是重度焦虑妄想症,一定要住医院,最好一辈子都在医院。
他父母不同意,当时江鼎盛才六岁。
一直都很正常,直到认识白洁--一个普通的公共汽车售票员。
父母又不同意,有时候父母不同意是对的,有时候父母不同意是错的,当时不同意的理由是白洁不是处女而且长的很凶,那时候的售票员都是很凶,不是处女是江鼎盛发现的然后母亲问就如实说了,而那时候的人们脑筋都是很顽固的。
江鼎盛说一定要,父母说除非杀了我们。
于是就杀了,手法毒辣,所以一直都没有破案,那时候破案水平都不是那么高的,尸体也没有找到,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这件事告诉我们两个道理,不要随便说除非杀了我否则怎样怎样。
不要赌气。
为了白洁,江鼎盛什么都愿意。
(六十五)上半部分江希凡看着这一幕,看了三十分钟,从被子里出来的两个人,都带着满足而疲惫的笑。
江希文穿裤子的动作其快,临别时白洁抱着他,吻着她喜欢吻的地方。
妈妈爱你,亲爱的。
白洁说的话如此清晰,而那表情如此满足。
我爱妈妈。
江希文说话的声音和平时明显的不同,眼神也是凌乱的。
关上门,就只剩下身材保养的还很好的白洁一个人钻在被子里睡的镜头了。
江希凡走出房间,脑子一片混乱,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为什么想到了没有阻止,即使阻止能够怎样,我是她生的。
江希凡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打开江希文的房间,他和衣躺着,嘴角有些白沫,耳朵很红,两腿之间一直在发抖好像里面藏着一只耗子。
做男人真辛苦。
江希凡走近,用力掐着他的脖子,没用,江希文睁开眼睛的样子还是无神,拚命的挣扎。
无奈,江希凡只有打开冰箱,拿出冰块,把江希文的裤子一脱,大冰块压着下去,江希文突然啊了一声,他的弟弟软了下去,而他的真正的弟弟江希凡也软了下去,太他妈的离谱了。
(建议男生在冲动的时候用此法降火,但为了安全不可过于频繁使用此法,15岁以下者请勿模仿)。
江希文回过神来,看见江希凡一脸烦躁的样子,问道,你脱我裤子干什么?啪的一记耳光扇过来,江希凡的巴掌印立马印在哥哥脸上,把裤子穿好,来我房间,我给你看好东西。
十分钟后,江希文来到电脑前,目瞪口呆的看完这一切,包前戏在内,共53分钟。
嘉碧琼、方芬芬等人的死,源头在这里。
江希文头低下来,手指埋在头发里,这样活着比死要痛苦,去踢开白洁的门骂她,还是拿刀子杀了她?倘若不能,继续爱下去?江希文知道自己有梦游的习惯,但后来治好了,白洁用药将他复发,将他控制。
还是自己潜意识里就爱她,也爱别的女人。
当嘉碧琼死的时候,江希文也悲伤过,但很快就恢复了,原因在此。
因为身体有人安慰,当身体有人安慰的时候,人们总是不大记得回忆,回忆,是没有多大力量的。
我们身体最冲动的部分是不会认识过去,只会认识离我们最近的需要侵略占有或被需要侵略占有的异性器官。
邓益明、方芬芬回老家那天,江希文也跟着去了,他失眠,在半夜,听到有人说梦话,不知道是谁。
那人说刘思远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却没有办法杀你儿子,我受不了,我很想杀人,我很想很想杀人,你儿子今天跑了,以后迟早要死。
我那菜刀就扔在你家门口我迟早......当时江希文看见邓益明的表情,仿佛看到当年嘉碧琼惨死的时候自己的表情。
尽管有些事于我们无关,但倘若联想到自己,悲从中来,心底那根筋被扯痛了,别人的事就变成自己的事,总是心痛,这样不好,容易得心肌梗塞。
其实回来的那个晚上江希文喝咖啡完了后睡得很早,做了非常离奇的梦,梦见回到邓益明的老家,好像是打仗的时候,一把枪对着自己,预感要被俘虏了,拣起旁边一把菜刀就往屋子里冲,一个狼脸的男人对着自己傻笑,砍,按在地上砍,一刀一刀。
耳边尽是尖叫,江希文觉得自己变成一只会爬树的豹,去追那个狼脸男人......我杀过人吗?江希文蹲在地上回忆,双腿间一阵冰凉。
我杀过人吗?你爱过我吗?你在哪里?我怎么办?我要去杀谁?江希凡见他那疯样,心里一急,又担心李云儿的安全,对准他的背就是一拳,你起来,咱们到隔壁房间说清楚去!打开门,江鼎盛突然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多久了,平静对二人道,人是我杀的。
(六十五)下半部分江希文惊愕的看着门口的江鼎盛,听着从他嘴里说出的那句人是我杀的。
江鼎盛显得毫不在乎,对江希文道,别怪你妈,他太爱你们了,尤其是你。
失去你她就会死去。
江希凡冲到白洁房间,她还在睡,睁开眼睛是三个男人,一个心如死灰,一个焦急如焚,一个满不在乎,世间百态,浓缩于此。
我睡觉,你们干什么?白洁坐起来,睡衣的皱纹比脸上的多。
妈妈,求你放过李云儿,她是无辜的,我求你。
江希凡跪在地上。
江鼎盛哼了一声,头转向一边。
江希文也跟着跪下,放手吧有我你不是足够了吗,你所做的我全部都知道了。
那些咖啡,还有嘉嘉的死。
白洁不解的看看江鼎盛,怎么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江鼎盛道,是我找人杀了他们,我觉得她们死了,你就开心了。
白洁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江鼎盛第一个走了出去,然后是江希凡,当江希文走到门口时,听到白洁说了句话,然后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白洁说,你是我生的,你就要爱我一辈子。
李云儿在家第三天,江希凡终于来接她回小屋,次日就要上课。
李云儿跑到扎西跟前,把扎西吓得往后直退,听到李云儿的声音,这才夹着尾巴胆怯的走过来。
李云儿想,不就是换了发型嘛,搞得这么恐怖,但愿等下江希凡看到的反映比狗要小,一想到中午他要过来吃饭,李云儿把手里的人大腿往地上一扔,也不和扎西玩一会直接就出来了。
到了房间才感觉到指缝间粘得慌,一看忘记洗手了,一张开十指,连接的全是鲜红的血丝。
姜红袖在厨房忙碌,于是李云儿坐在李爱书旁边,哎,老爸,你等下别乱问我男朋友问题,人家不高兴的,我打招呼在先。
李爱书皱眉,问都不行,那聊什么。
那你问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嘛。
他这个人特别的骄傲,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李云儿的黑头发很好看,穿得中规中矩,连鞋子都是中跟褐色皮鞋,少有的淑女气。
李爱书的眼神终于从书本上离开,认真的看着李云儿,我觉得你右边的头发有些翘。
李云儿一惊,啊,那我马上回房间弄一下。
女人,很烦呢。
李爱书摇摇头,不这么说都不知道她要唠叨多久,真是深得遗传。
江希凡怀着沉重而愉快的心情按了门铃,姜红袖刚好把饭菜张罗好,一看来人,咽了咽口水,如果他是个女孩子不知道要多讨人喜欢。
李云儿从楼上下来,看见江希凡一把就扑在他怀里,哎呀,怎么这么久不来见我了。
原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诸如前世相逢。
爱中的人,总嫌爱的时候时间太快,等待有如熬煎,孰不知,分开后的回忆,也是熬煎,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白天的空隙,夜晚的整晚,繁华中想你,落寞亦如是。
不在一地也罢,就怕在一地,我说的,你听不到,你听的,不是我说。
江希凡忽然有种悲哀,怀中的女子,只能尽力去保护。
吃饭很愉快,李爱书的表现也让李云儿觉得提前打招呼是有必要的,几乎没有任何刁难的问题比如什么时候结婚你将来打算做什么之类。
还开玩笑对江希凡说,你把云儿领走,我解脱了。
江希凡就笑。
普通的生活,是他最向往的。
姜红袖破例话不那么多,只是在回想,我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遇见这么帅的男孩子,如果遇见了,生的小孩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然后被李云儿打断思绪,吃饱了,我走了。
走,我们走,回家睡觉去,才不管明天发生什么。
李云儿一走,这个家是非常的清静。
刘思远的家却热闹异常,阿冬和费青龙现在俨然如父子,费青龙小心的拿肉逗他,翻跟头,打滚,还有说话,学着电视里的人唱歌,怪异凄凉的声音,很象猫叫春或者肠子被人踩出来的刹那叫声。
刘思远在查银行户口的帐号,快了,快了。
再杀最后一个就可以不干了,杀了那么多人,杀人实在是没有乐趣。
刘思远去过中国以外的两个国家,一个意大利,一个法国,都是去杀人,风景也没看够,杀了人就回来了感觉象坐了一趟长途汽车,旁边的男人总是冷漠无趣的,不说太多的话。
第一次挖那女孩的心脏时,心脏还在手中跳动,砰砰砰砰非常有力,血沿着手指流到胳膊,有种奇异的痒感。
另一个女孩跳楼的时候刘思远用了致幻剂,眼前看到的就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那女孩喜欢看恐怖片,害怕的东西很多,刘思远慢慢的往前走,她看到的是成千上万的毒蛇吐着分叉的芯扭动前行,无路可退,翻身跳下,脸部着地,一朝天使,一朝魔鬼。
阿冬一下扑到刘思远身上,仰头看着刘思远的下巴,他的下巴很尖,眼睛里灰绿色的光总是冷冷的,但这次,他把阿冬抱在怀里,微微的笑了。
费青龙在家是不戴口罩的,他习惯了沉默,在痛苦中,沉默是个没出息的孩子但沉默可以战胜一切伤口。
费青龙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心想,方芬芬这会应该已经有小孩了吧。
微笑的想,然后后悔,不是说不想了,为何揣测人家的幸福而总是以为这种揣测是对的呢?方芬芬泉下有知,额头那个大血洞也该凝固了。
(六十六)上半部分江家发生变故,李云儿却是半点不知,知道也没有什么帮助,江希凡决定不告诉她,她整个就是傻乐,这样也好。
和李云儿在一起很有意思,有意思比长的漂亮重要,何况李云儿弄黑了头发本来就漂亮,漂亮加上有意思,实在是非常有意思:走在路上一片奇怪的树叶,一个走外八字的胖子都能让她乐很久,天知道她脑子里想什么,能发现那么多有趣的东西,有一次在学校的石头路上捡到一颗蓝色的扣子,她会说,哎呀,这是蓝天生的蛋,又有一次在学校电影院看金刚忽然发现有人脚臭她会率先脱下鞋子闻闻自己的脚,然后对江希凡笑道,应该不是我的,我今天早上换的新鲜袜子。
你想要什么?江希凡在停车前问李云儿,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她好像什么都不缺,下课完了以后我带你去买。
李云儿嘴巴撅成一个封闭的0形,我不想要什么。
你一定要说。
江希凡道。
那你就当全班的面说我是你女朋友算了。
李云儿眨眨眼睛认真道。
江希凡愣了。
于是上课,画画给别人看,然后让别人跟着自己画,江希凡曾经说如果不是天才,最好先模仿比自己好的东西。
李云儿坐最后一排,最近她有点尿频,一节课要上七次厕所,据她说是性生活过于频繁,江希凡希望她表达的不那么直接,李云儿说是《家庭医生》上写的,因为插得次数多了,尿尿地方的肌肉会变得松弛。
其实是放狗屁,她最近吃东西太咸猛喝饮料罢了。
下课铃响的前三分钟,李云儿从厕所回来。
和江希凡的目光相遇。
同学们。
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江希凡看了看角落里的家伙,那家伙一脸得意的坏笑。
所有的女同学一脸紧张,是不是江帅哥从此以后不教美术系了。
这些紧张的女同学还包括数学系和中文系以及隔壁学校来旁听的女同学,她们对绘画一窍不通,她们是来YY的。
我,现在爱上了一个人,她就是李云儿,我期待她也一直爱我。
希望得到大家的祝福。
江希凡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所有人听见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教室炸开了锅,啊啊啊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的目光都朝李云儿身上望去,李云儿忍住笑,但忍不住了就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狂笑,原来,我们一直想,一直想,白天也想,晚上也想的事情,只要去想,就终究有实现的一天。
下课铃响,这是江希凡最勇敢的一节课,也是李云儿得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物。
回屋,李云儿还在回味,呆呆的转过脸来对在厨房炒菜的江希凡说,可以把当时说的那句话再说一次吗?江希凡摇摇头,嘴巴伸过去吻了她一下,等你明年过生日吧。
那万一明年我死了呢。
李云儿舔了舔嘴巴。
江希凡咚的一声把菜板往地上一扔,哐当哐当,碗里的鸡蛋掉在地上,稀里糊涂的一滩,那些尖锐的瓷片,犹如我们美丽而脆弱的爱情。
不准!以后不准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不许死,要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江希凡激动极了,说到不准的不字的时候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
李云儿的眼泪都快掉下来,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凶我。
江希凡倒是先流泪了,抱着她,那一头黑色柔软的头发覆盖着他的脸,你知道吗?你不能死的,我会保护你的。
李云儿点点头,趴在江希凡肩膀上想,真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于是赶紧道,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江希文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读方芬芬的日记,有几个错别字,错的很可爱,很多人要死去了我们才加倍记得她的好处,原先丰润鲜活的一个肉体,现在是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骨灰,烧的时候她疼吗,她会喊吗,可谁又能听见,一个小小的青瓷罐子就能容纳她的一生,而窗外的桃树已经没有了桃花,只有些绿色的细长的叶子,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方芬芬再也不可能在树下出现,明年开的桃花,已经不是今年的那一朵,泪光中,方芬芬仿佛向他走来,等清晰的时候,她却不见。
不知是牺牲品还是祭祀品,我们无奈,我们自以为是的来改变命运,结果如何,空尘里,暗黑的无形手指将肉体连着的肉体撕裂开来,从此永不相见,谁能装作无所谓,除非他是那个看着深渊的神仙。
日记里有一段,大概是刚进江家不久写的,我觉得这家人都好有钱,阿姨的名牌衣服穿一次就不穿了,希文对我很好,我是上辈子积福才认识他,虽然我很想青龙,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像希文对我那么好,现在我不用担心吃穿,也没有人会赶我出去,真像在做梦。
我很笨,什么也不懂,不懂看阿姨的脸色。
她对我好像很好,但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对我说我抢走了她的儿子,迟早要杀了我,我不好说什么,默默忍受吧,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以后就把这里当作是我的家吧,谁知道有了小孩以后会不会好一点呢?江希文读着,那种心底涌出来的内疚淹没了整个身体,失去方芬芬,比失去嘉碧琼更难过,也许因为她太命苦,当初如果自己不那么自私,她和她的费青龙应该早已经结婚了,他们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
应该爱的没有爱,应该恨的恨不起来,这样的人生,犹如盲人在无尽的黑夜前行,怎么走,都没有光明。
爱一个人,真是这么困难的事情?非要山崩地裂你死我活?简单的东西,其实是最奢侈的。
(六十六)下半部分天气倒好,夏天露了小脸,太阳让天空变得温暖,不忘照射大地,普及众生,总有些阴暗的角落是照不到的,比如我的心。
江希文一夜没睡,眼睛通红。
花园里的铁冬青,冬天挂的红果已经凋落,米白色小花散发淡淡香气,要等到来年冬天才有漂亮的红果,等得到那时候吗,庸人自扰,命却不由人。
独自在树下的石板凳坐下,园丁和司机老胡在不远处下象棋,争论不休。
老胡说,不能悔棋,输了就输了。
园丁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声音大得惊人,你这人,这么认真干什么,又不是在赌命。
有的人输得起,有的人却是输不起。
江希文叹了口气,白洁正在煮咖啡,香气飘荡,忘记什么时候喜欢喝她煮的咖啡,但记得很小的时候白洁的手臂,环抱着自己,不寒冷不寂寞,说故事给自己听。
那不是爱却又是爱的一种,她说要我爱她一辈子,我却只想爱他一次。
于是想到一个电影叫妈妈再爱我一次。
打了电话给江希凡,叛逆的弟弟不知道是否能保住他的女人,天知道吧,以后也不再关心,哀莫大于心死,那些曾经的希望已经被现实的绝望碾碎成粉末。
江希凡的电话是李云儿接的,说正在洗手间冲凉呢,有什么事可以转告?江希文木讷的说了句,没什么,想和他说句话。
李云儿睡衣身上一裹,直接冲进洗手间,在莲蓬头下洗澡的江希凡转身面对李云儿,也不忘本能的遮住几乎遮不住的一团黑毛毛,看清楚是李云儿,又放开,径直走过来,浑身上下都是水滴。
你哥哥找你说话呢,我估计是急事。
李云儿咽了咽口水,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喜欢看江希凡洗澡,他的皮肤很好,一个疙瘩都没有。
江希凡把右手放在李云儿睡衣上擦了擦泡沫,接过电话,什么事哥。
江希文的声音有些小,没什么,希望你们好好的。
江希凡停顿了三秒,你也别太当回事,等我回家和爸妈说让你搬出来住吧,过去的事情,让他们过去。
李云儿又在那使劲挠头发,因为听不明白。
即使把头发弄得很垂很柔顺,这乱抓头发的毛病一点没有改,江希凡一边打电话,一边用另一只手阻止了她这一不良习惯。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江希凡重复着这句话,抬头看天空,没有一只飞鸟,没有一片白云,只有空洞的,无边际的遥远,天有多大,大到什么地步,天空以外的是什么,天空以外的以外是什么。
别想太多了,啊~~~~~~~~~~~~~~!!!江希凡一声叫。
李云儿抓头发动作被阻止后心有不甘,趁江希凡打电话之机,用手去抓他敏感处,她的右手捏住江希凡的左边耳朵(想歪的统统面壁去)。
怎么了?江希文问。
那家伙在闹我呢,不和你聊了,保重。
江希凡放下电话,剥开李云儿的睡衣,一阵肆虐伴随着灿笑,这个澡反正是白洗了,又得洗一次,真是浪费生活用水。
江希文挂了电话,咖啡的香气越来越浓。
象是一个信号,吸引人往屋子里走去。
江鼎盛不在,不知道是真不在还是有意不在,他喜欢工作,工作用的精力太多,床上的精力就太少,自知有愧,知难而退。
白洁在上楼前给了江希文一个眼神,那是怎样的企盼和留恋。
江希文看着那壶咖啡,只要一小杯,就能让人忘记烦恼,到达情欲的癫峰。
多么珍贵又繁琐的配方,竟然让化验师目瞪口呆,我们迷恋的究竟是肉体带来的安全感,还是寂寞带来的犯罪感。
上天给了我生命,我却甘心毁灭。
喝咖啡,喝咖啡,喝咖啡,味浓情更浓,咖啡落肚,眼泪涌出。
推开门,白洁微笑若初夏蔷薇,笑里带着甜美的香气,熟悉的器官,温柔的褶皱,颜色深,代表感情深。
来吧我的孩子。
白洁抱着江希文的背,真喜欢这样啊,就这么熟悉而亲切的抱着,就算不动,只是放着也没有关系。
江希文的眼前模糊,一个杀人犯把枪―――真实的枪交给他,他却用枪来自杀,奔跑奔跑,永远都是那条路,那些有颜色的梦境,恍恍忽忽,身体下的女人是嘉碧琼还是方芬芬,叫的那么大声。
来吧,满足我最后一丝幻想,我解脱了你才解脱,血是纯洁的,我的身上留着你的血,现在我还给你,彻底干净毫无保留的还给你。
白洁觉得昏厥的那一刻,快乐的脚趾要抽筋。
突然清晰感觉到一股液体冲刷着自己的下身,然后顺着大腿留下来,身上的那个人,已经伏倒在身上微弱的喘气。
她笑了,拍了拍江希文的屁股,傻孩子,你仿佛要一次把一生的都做完呢傻孩子。
而江希文的眼泪是红色的,耳朵流出来的眼泪也是红色的,然后是肚脐、肛门和尿口,开始只是慢慢的,然后是大把大把的血,仿佛水库决口一般争先恐后的从身体里涌出,白色床单,白色床罩,白色被子,中间浸泡着血,向四周迅速蔓延开来。
白洁扶着江希文,不知所措,只是大声喊着,来人,救护车…….医生来的时候,白洁穿戴整齐,江鼎盛、江希凡站在床边一声不响,谁也不忍多看一眼,护士把头别过去,看着医生,意思是,这样子还需要救吗?江希文的血流得相当干净,顺着床角有一小滩滴在地板,皮肤已变成几近透明的青紫,浸泡尸体的除了血还有许多来不及用神经控制的排泄物,红红黄黄,黄黄红红,俨然是一盘放水过多的西红柿炒鸡蛋。
那壶调情咖啡,已经见底。
(六十七)上半部分白洁的头发一夜之间全部变白,江鼎盛守在她身边,一根一根的拔,有些是中间断,有些是连着发根的毛囊,透明的小珠子,然而当他发现怎么拔还是那么多的时候,累了。
累了,为了这个女人,在一地的白发中发现模糊的那些脸庞,父母的,嘉碧琼的,方芬芬的...怀里的白洁还在睡,安眠药是最好安慰,睡着了,可以遇见自己喜欢的人。
她嘴角长了皱纹,皱纹像菟丝子攀衍在树干上的迅速,到眼睛,到额头,到脖子,年轻,是因为爱的喜悦,衰老,因为悲伤而老。
年轻的时候多么让人喜欢。
江希凡平静的和李云儿诉说这一切,李云儿借烟给他抽,说这样会舒服一点,我哥哥自杀了,他是个好人,但我不明白他连死的勇气都有,为什么他没有勇气活着。
李云儿叹一口气,毕竟他们是你的父母,那个你没有和她那个吧。
江希凡道,我自然是没有,即使有,我也和哥哥一样不知道罢了。
真可怕,真可怕。
李云儿缩在江希凡的怀里,等你哥哥的葬礼过后,你搬出来吧。
好吗?好吧,也只能如此了。
江希凡看了看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
江希文出现在白洁梦中是极其阴森,全身,甚至牙齿里都是血,他在床上哭,没有穿衣服,衣服整整齐齐的挂在门上,白洁高兴道,孩子你回来了,到妈妈这里来。
江希文刚一靠近,白洁的胸口一阵剧痛,太阳照着她的白发,刺眼的白,睡衣也是白色,是纸做的冥人。
所有的镜子都被打碎,江鼎盛在劝阻她的时候被镜子尖锐的碎片割伤了手背,并不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
他只是用血手抱着她,没关系,这样也很漂亮,我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白洁痛哭着,尖叫着,直到江鼎盛端来一杯水,乖,吃下去,你就能见希文了,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的。
三颗安眠药下去,白洁软软的倒在浴室,江鼎盛背她去房间,血滴象爱她一路的痕迹。
七天以后是葬礼。
在这期间,江希凡不想回家,他有种杀人的冲动,遗传的力量是可怕的。
情绪狂燥的时候,李云儿会在身边呆着,抚摩他的头发和背,还有我呢,我在呢,你不要着急,不着急。
江希凡想江希文的时候会哭,他永远忘不了江希文死的惨状,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这样。
Lycopene、茄红素、育亨宝、洋芋、精氨酸、弗洛蒙、尾草、锯齿蒲葵,、Triazolam、巅茄、石南花、木天蓼,让人浑然忘我、飘飘欲仙,真正的喜欢,是否只依赖一根头发,一句情话,一张面壁思过券、甚至空洞的回忆,就能引人遐思,诱人销魂。
明知宝物得来难在手何曾作宝看直到一朝遗失后每思奇痛彻心肝。
明天会怎样,后天会怎样,将来会怎样,不要去想,想了也白想。
李云儿表面平静,内心恐慌,没来由的恐慌,黑暗中,江希凡就在身边,却也仿佛已经失去。
枯坐到清晨,推了推他,起床了,不去上课了吗?江希凡醒来,请假吧,一个星期。
我想念诗给你听,我昨天晚上一晚上没睡。
李云儿也终于有发愁的时候。
念吧,不要太长,我会睡着。
江希凡庆幸至少有人分担他的烦恼。
李云儿道,春日春风有时好,春日春风有时恶 ,不得春风花不开 ,花开又被风吹落。
果然伤感。
江希凡转过头去又睡了,早晨七点,这个时候第一个到达教室并且面带微笑的人,是最虚伪的。
最悲伤的假期是丧假。
看吧,即使悲痛,世界仍然继续,该吃的吃,该睡的睡,江希凡知道,只有养足精神,才能继续今后的日子。
白洁接了白昭宁来的电话。
姐你也别太难过,毕竟去了。
白昭宁眼眶红红,不如先在这边放几天,到时候我来处理就好。
白洁哽咽着,这孩子,一下喝那么多.....丢下我们就不管了。
唉,各人命各人定,保重身体要紧啊姐。
白昭宁安慰着。
江鼎盛这几天没有去公司,只是一心在家陪着白洁,她一闹就给她吃药,真好,有这样一个男人。
白洁醒来的时候总是念叨着江希文的好,从小时候讲起,一直到他死去之前。
我想帮他做法事,让他在天上过的好好的。
白洁对江鼎盛道我总是梦见他在水池里说苦说冷说害怕。
江鼎盛点头,听你的。
但你要吃饭好不好?白洁冷冷的转过头,一字一字道,我-要-请-最-好-的-法-师。
坐到餐桌前,佣人端上一碟番茄鸡蛋,白洁吐了,桌布上全是胃液混合牛奶和来不及消化的安眠药。
(六十七)下半部分江希凡对大汗淋漓气喘吁吁的李云儿说道,你别这样泄气,一日之计在于晨,把事情办好了,你一辈子都得这样。
李云儿道:那你叫我声老婆好吗,想听下什么感觉。
老婆。
江希凡开始穿衣服,今天要回去。
李云儿从后面抱着他的肚子,两条腿还在床上,太阳照着,腿白得象尸体,阳台上晒着昨天的衣服和悲伤。
不知道我们的小孩会漂亮成什么样子?李云儿看着江希凡高傲的鼻子。
江希凡回头看了看她,即使有烦恼,也烟消云散。
我先出去,你叫外卖吃,不许自己弄菜,手才好了不久。
江希凡拿好钥匙,我最慢晚上都会赶回来。
知道的,我会一直一直等你。
李云儿钻到被子里。
江希凡从门口退回来,吻了吻她的脸,带着一股奶味,估计半夜又到冰箱偷喝牛奶了,说是以形补形。
李云儿笑了,真是个好好的家伙,长的也好,对自己又好,一定是上辈子做好事了,让我这么傻的人有这么好的运气。
于是屋子里就只剩一个人,出奇的安静,空气中是江希文的分子,马桶里是江希凡的精子。
如果有一条漏网之鱼多好,可惜没有。
家,已经残破,但仍然是家。
进去,愕然,白头发的白洁跪在地上对着客厅角落的观音佛像念经,江鼎盛陪在旁边站着,两人一回头,看见江希凡。
白洁的眼眶一红,江希凡抱着她,她曾经那么坚韧隐忍,现在那么脆弱无助,他是她生的,他只属于她,是这样的吗,不是,又或许是。
不要再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白洁洁白的头发晃得人头晕,指甲紧紧掐着江希凡的胳膊,和她分手。
江希凡觉得世界崩溃了。
(六十八)江希凡推开白洁,用了力,白洁倒在地上,嘴里念叨着,似乎在唱歌,歌词背诵流利,声音是抽刀断水水更流的况味,君生日日说恩情啊,君死又随人去了啊,世人都晓神仙好啊,只有儿孙忘不了啊,痴心父母古来多啊,孝顺子孙谁见了啊......没人知道这个时候唱这个是什么意思.江鼎盛一步走到江希凡面前,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江希凡登时明白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滋味不好受啊不好受,不好受。
看也不看他,自己上楼收拾东西。
白洁的眼泪滚滚又烫烫,圣洁的爱还是不伦的爱,占有的爱还是天经地义的爱,绝望的爱就是永恒的爱,这一推,让人心寒啊。
李云儿在睡,梦见江希凡和她一起逛街,牵自己的手,肩膀很累,江希凡帮她提着包包,顿时就轻松。
醒来的时候十四点十四分。
衣服,鞋子,帽子,画板。
其他什么都不带,其实已经带的够多,下楼的时候白洁和江鼎盛在客厅站着,江希凡把车钥匙和信用卡往桌上一扔,声音没有一丝感情,我出去住,你们好好照顾自己,我哥葬礼我会回来。
走到门口,江鼎盛一句话,江希凡只有狠狠的把行李往地上一摔,有时候,终究走不出那道门。
保安队长高胖在网球场上奔跑,可怜那个陪练的,左闪右闪,死了人,网球还是要打的,强身健体呀,嘿修嘿修。
江鼎盛说,你不想那个女的马上死就给我回来。
白洁虚弱的脸上浮现一丝感激的笑容,看了看江鼎盛,果然还是爱我的,我难过,他会帮我,他多爱我,他为了我杀了他自己的父母啊,这样的爱,几个人能有幸遇见。
李云儿看电视看到下午,电话也没响,自己下楼吃东西,烧烤的兴旺的炭火烟气惹得李云儿胃口大开,男人不在,吃点垃圾食品算了。
一大碟羊肉,鸡肾,开始是鲜活的温热,然后是屠刀血肉模糊,最后是香喷喷的上桌。
这一生都很便宜,羊肉是很有羊肉味,鸡肾脆蹦蹦。
吃着吃着,摊主一脚把烧烤架一踢,卷起肉串蹬上自行车就跑。
一辆车停下,城管来了,又扑了空,于是坐在李云儿身边和她说话美女,你吃得下吗?当然啦,你要不要吃一串?李云儿举起那串羊肉,油顺着铁签流下来。
你吃的是猫肉刷羊油,小心烂脸。
那人扶了扶帽沿上车了。
李云儿爱猫爱狗,蹲在地上吐,黄昏,夏天还没到,黑夜还没到,那些可怕的预感到了,太阳啊太阳,你照着活人,照不到死去的人,死去的人很冷,甚至比不过这一滩热气腾腾的猫肉。
电话响了,李云儿扶着腿站起来,电话号码是家里的,略略失望,爸爸。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还有你的男朋友。
李爱书最近总是噩梦连连。
快了,他办完事情我们就回来,做点好吃的。
李云儿道。
一直到晚上七点,李云儿打过电话去,没接。
再打,没接。
江希凡的电话被拿走了。
白洁给他夹菜,多吃点啊,你瘦了很多。
江鼎盛道,分手对你和你妈都是好事,你们在一起没有好结局。
为什么这样做。
江希凡看着那把刀,切牛排的刀,但如果自己死了,李云儿怎么办。
你妈要你怎样,你就要怎样,你妈不喜欢她,你要和她在一起,她就要死。
你自己选择吧。
要么,你就杀了我们。
江鼎盛叉起一块肉在嘴里咀嚼。
哥哥的死你们不难过吗?江希凡看见刀锋在引诱自己。
所以我才更加珍惜你。
白洁拿起刀,你要杀了你妈妈对吗,那你下手吧。
江希凡只要轻轻一按,那脆弱的脖子上的皮肤就可以割开,但他割在自己的胳膊上,肉体的痛苦能减轻精神的痛苦。
电话又响。
说,和她分手,永远不见面。
白洁微笑着递过电话。
江鼎盛气定神闲。
胸口仿佛写着:你是我的孩子,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们给的,我们让你怎样,你就要怎样。
喂。
江希凡的血掉在白色碟子里,浅浅的一盘子。
白洁叫佣人去拿医药箱。
你怎么不给我电话,我担心呢,事情办完没有,我吃了烧烤吐了,我一个人睡觉很害怕,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李云儿一咕嘟说了一串。
我们分手好吗?江希凡低头。
我们见面说好吗?李云儿预感到他旁边有人。
不见面了,你保重。
我送你的画要收好。
江希凡道以后也不想见面,就是这样。
李云儿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画?那天江希凡和自己做游戏时随意画的被李云儿收在床下的那幅画?李云儿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那天在家无聊,两个家伙在下完跳棋以后决定来玩猜字游戏,李云儿画了日落图,一家三口站在炊烟袅袅的屋子旁边。
江希凡说是春字。
好简单,于是奖励插插一次。
完了以后轮到江希凡,他画竹子,竹叶浓墨涂染,枝叶分处中留白线,李云儿问他是不是学宋徽宗的画法,江希凡说你很有眼光呢怪不得泡到了我。
其实李云儿猜错了,植物之中竹难写,古今虽画无似者。
每个人眼里,事物不尽相同。
或者你觉得僧人头顶神圣的戒疤在另一个人眼里是丑陋的瘌痢。
而竹林中的寺庙若隐若现。
真是,乘兴随意,自然天成。
是个等字。
李云儿一脸崇拜的说,请签名送给我,将来拿去拍卖赚大钱。
题词为你是我的最爱,但签名是个不小的蜻蜓,很痞,在此不表。
一定是他妈妈不想让他出来见我,他要我等。
等,我会等的,李云儿叹气,继续打开电视无聊的看。
等吧,只要你说要我等,我就等,只要你值得我等待,我押上我的一辈子。
费青龙也在等,等一个人,心里很想,很爱的一个女人人,也许,世界上根本没有神仙,如果有,怎舍得让我们就这样分开。
(六十九)上阿冬在春天疯长,春天,万物滋长,这话说的有道理。
他在亲费青龙脸上那条肉蜈蚣,电视里的少儿节目是一个小孩子亲父亲的脸,一边还有歌声,宝贝爸爸亲,忙碌了一天,宝贝真是乖,宝贝亲爸爸,玩耍了一天,爸爸真是累……哪怕是小鬼娃娃,模仿能力也是与生俱来。
刘思远在看报纸,做坏事,也关心国家大事.与时具进,方显巫师本色。
角落一则小新闻:露山市光济庙观音阁重建,农历9月19日进行开光仪式……阿冬从费青龙的大腿爬过来,扯那报纸,刘思远不耐烦的对费青龙道,抱他去那边。
费青龙一脸的口水,口水中有血丝,阿冬刚吃完中饭,血糊糊的死耗子,天知道他怎么在屋子后逮到的,那片树林已经茂盛,大老鼠够阿冬吃一顿。
那种腥味,带些鱼的味道。
李云儿餐桌上的鱼却是死耗子的味道,一个人吃中餐,被那些疑惑和猜测纠缠,餐厅的每个人都是多余,马路上的车,为什么没有江希凡的车。
走出餐厅,走上天桥,拥挤,为什么没有我要找的那张脸,连相似的也没有。
星期天,乞丐殷勤乞讨,人们冷漠,李云儿一个一个给钱,走到天桥尽头,一个男的走过来,神秘的说,美国强奸迷魂药粉,13块一包,要不要。
这世界让人绝望。
高胖看见李云儿来,立即站好,当时他正在教训门口的小伙子鼻毛不要太长影响形象,赶紧道,李小姐,江先生带着希凡早上就去公司了。
哦,那我走了。
李云儿朝那屋子看了一眼,我只是路过,希望能遇见一下。
不过,你可以到里面等他。
高胖搓了搓双手。
啊 ,真的吗?李云儿无精打采的从钱包里拿出几张红票票请你喝茶。
高胖其实并未收到不允许李云儿进入的指令,他只是感觉江宅最近气氛很怪也感觉白洁并不喜欢女孩子来找江希凡。
看在钱的份上,凑到李云儿耳边,走右手边,靠墙走,绕到老人葵后面,再往里走,有个门,通地下室,没锁,开灯,爬楼梯,小心啊别摔了,爬到三楼,把顶掀开,是江少爷的阳台,翻进去,没有红外线监控的。
李云儿道谢,胖胖的,大多是敦厚老实的,这话也没错。
贼心虚,李云儿爬阳台,茂密的树叶遮挡她的身影,玻璃门内,是江希凡的房间,凌乱,地上摆满了颜料。
白洁站在门口迎接,经常失眠的女人耳朵特别灵。
李云儿进来,害怕,声音发抖,我,我不是故意的。
你走吧,以后不要来。
白洁让开一条道,示意让她从正门出去。
为什么?李云儿深呼吸了一口,我做错了什么?我不喜欢你。
白洁的白发已经盘起来,簪子是玳瑁材料.不知道为什么,李云儿想起白发魔女这个词语。
本来想笑,但想现在不是笑的时候,于是道,那你喜欢谁?我谁都不喜欢,你走吧。
那,我喜欢希凡,你让我们在一起好吗?李云儿慢慢的走近,我们一起对你好好吗?不好。
白洁有点怒了。
为什么不好?我比你更爱他呢。
你把电话还给他好吗,我平时不求别人的,你让我们见面好吗?他也很喜欢我呢,我们死都不分开。
李云儿心存侥幸的哀求,眼泪掉下来.我送你下去。
白洁什么也听不见。
走到楼下,李云儿叹气,你知道吗,没有人喜欢我,很多人都说我是傻瓜,只有希凡喜欢我,如果他和我分开了,我…..白洁摇头,对门口的高胖道,等下你收拾东西也走吧。
李云儿蹲在大门口的地上看灰蒙蒙的天,似乎要下雨了,春天的雨,是什么意思呢?他怎么还不回来,我等着。
白洁蹲下身子,拿手捏着李云儿的下巴,摇摇头,啧啧,看你那眼睛,跟死鱼似的,唉,希凡怎么找了你这种不知死活的。
李云儿只是呆呆的看着前面的路,念叨着,哎呀,怎么还不回来,要下雨了啊。
白洁回屋前对门口的保安说,以后任何外人都不能进来。
叫警察把她拖走,打白局长的电话,听到没有?警车声音响的时候,李云儿已经跑了,一身的雨,警察来了还不跑,傻。
没做错事要被抓,竟然还跑,超超傻。
江希凡坐在江鼎盛的车后坐,活在被软禁的爱中象蛰伏的野兽时刻想着逃脱,今天一天在公司,什么也没听进去,却也装做很感兴趣,要屈服,才有胜利。
人人都这么有忍耐心,哪里需要听七天大悲咒。
顾鸿?江希凡摇下车窗玻璃喊道。
谁?江鼎盛将车靠边停下。
哦,MBA班上的同学,我上次没带现金,借了他一千块。
江希凡的手飞快舞动在座位下。
叫他过来拿。
你别下车。
下雨了。
江鼎盛亲自开车。
顾鸿先生今天和女生约会,竟然穿的很有派头,如果是平时的打扮,江鼎盛不会相信他会是江希凡同学。
还你钱。
江希凡把钞票塞在车窗外一脸迷茫无辜的顾鸿手里。
车开走了,顾鸿站在原地不动,他什么时候欠我钱了,难道他和李云儿一样脑子烧坏了?不管怎样,有钱是好事,正好今天给女朋友买礼物。
那条白金链子刚好一千块,一个钥匙和方块组成的坠,很漂亮。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喜欢这些废物,高兴的挽手一起看电影去了。
打烊时分,商场卖首饰的女孩一边数钱一边对同事道,快来看,这钱上还写字呢。
有张一百的上面写着:云儿不急,千万不要来找我,三日后见。
三日后,是江希文的葬礼。
(六十九)中李云儿淋雨后洗热水澡象小狗一样蜷在被子里抖,忘记吃晚餐,这是糟糕透了,失恋的人们总是不吃饭,不吃饭哪有精神谈下一次恋爱。
遇见缠绵,煎熬分离,仍然是期待前方那个人是你。
江希凡在酝酿,他小心的安慰白洁,问江鼎盛公司今年的利润,装作漫不经心,不提起李云儿一个字。
在入睡前,双手枕在脑后,回忆李云儿的点滴。
打喷嚏,江希凡以为是李云儿在想他。
网线断了,电话断了,手机没收了,现在去见她,等于害死她。
杀了他们?我和江希文一样软弱只是我还活着,你们都在干什么,李云儿吃饭了吗,哥哥你那边黑不黑冷不冷,死就是生,生就是死,见是不见,不见是见。
夜晚,江希凡枕畔的那滴眼泪湿润天空,雨下得大却飘不进来,把窗户打开,觉得寂寞的时候,连时常梦见的女鬼也不见来访,想你的心,就是癌细胞,遍布全身,痛不欲生。
雨点进来,他却不知道她白天进来,倘若知道了,会如何。
知道,又能如何。
哦,那些雨,我需要你们。
费青龙的记忆里那段空白,强迫自己丢掉的空白,象拼图一样渐渐清晰。
想起方芬芬和爱她的男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费青龙既觉得遗憾又幸福,想见见,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她会不会长胖了,会不会受气,哼,如果谁欺负她,我杀了他们。
江鼎盛睁开眼睛对白洁道,你又失眠了?嗯,李云儿今天来找希凡了。
白洁翻了翻身,背对着江鼎盛。
她不该来的。
江鼎盛从后面抱着白洁,失眠对你身体不好。
杀了吧。
白洁一动不动。
夜深了,爱的,不爱的,都睡吧,明天,又是新一天,湿滑的地板,有晒干的一天,那些青苔,被人践踏,无人记得,我们的脚印,就这样轻易的粉碎,一切充满犯罪的快感,占有的绝望,错过的无望,麻木的人,一定是受过很多伤才变得麻木,杀人的音乐,黑色星期天,唱响在悲伤的天空,我的眼泪,终于无人能懂。
三天,可以发生三次一夜情,三天,可以死很多人,三天,对于彼此思念的人犹如三年。
感冒重了的江希凡,躺在床上昏沉,在医院的头天,白洁对医生道,他睡觉不关窗户,结果下雨了,还好没有感染肺炎,否则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这三天,白洁几乎寸步不离。
医生戴着眼镜,温和年轻,身上散发淡淡药水味,用碰过无数尸体的手轻轻拍着白洁的背,您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到外面等候,我现在要帮他做全身检查后决定是否如期出院。
白洁抬头,那耀眼的白发已经染黑,六千八一支的羊胎素打了一针也顺便漂红了乳晕,效果不错皱纹平淡樱桃小咪咪头,又年轻了好几岁,总是相信自己的魅力,仍然变成善意和蔼的老熟女。
对医生微笑,让你费心了。
医生长的象江希文,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
不知道他是否喜欢比自己年龄大的女性给自己喂奶。
门一关,章锦才赶紧掏出一张机票和visa卡,走到江希凡面前,确认李云儿的地址后道,非得明天晚上这么着急要走?法国最近天气也不是很好的。
你等下就送过去,告诉她,明天一定要去,什么都不要带。
江希凡的脸色苍白,眼神坚定,让你费心了,借你的钱我会尽快还。
章锦才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道,那年暑假去蒙的卡罗赌场的事我也没敢忘记,就当先还一部分吧。
如果不是要装病,江希凡真想好好捶他一拳,当时自己赢得盆满钵满准备乘兴而归,谁知道在门口见到章锦才蹲着哭,一问是同个学校的,学医,拿奖学金来赌,把学费都输光了,借钱给他翻本不说还倒赢了好几千法郎,又请他住酒店。
属于不赌不相识类。
打开门,章锦才恢复常态,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紧紧捏着飞机票,对门外等候的白洁道,可以出院了,一切正常,注意营养。
李云儿开门,一个男人,给自己带来了希望,也不多说,只是充满了喜悦,远走高飞,对于每对即将被拆散的恋人来说都是浪漫的字眼。
章锦才并没给李云儿打兴奋剂,但李云儿一扫疲惫,打开冰箱将食物一扫而光,哼着歌开始收拾衣服,什么都不用带,好吧,那件墨绿色底子金色小龙的外套要带的,去法国,那些外国人会喜欢的晕过去。
那爸爸妈妈和扎西怎么办,算了,到了那边再给他们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旅游。
又去银行取了结婚基金--自己偷偷存的,路过商场打折又顺便买了几件漂亮内衣和鞋子,还有包包以及头饰,两个大行李箱塞得满满的--对于女人来说,这就叫什么也不用带。
葬礼的早晨,全家黑衣,江希凡三天瘦三斤,昨天晚上睡得出奇的安稳,他怕顾鸿把钱花了却看不见字,有的人,眼里是只看见钱。
翻通讯录的时候看到章锦才的地址,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
为了美好将来,故意感冒又何妨。
今天晚上,和自己的女人私奔,江希凡突然觉得兴奋起来。
(69)下江希文墓地考究,生在富贵家,死葬荣华冢,注定一生富贵。
刘思远早晨起来早,阿冬在床底下睡觉,垫着天蓝色沙发垫子,抱着一根骨头当枕头,头歪歪的,越来越象人了。
费青龙合着嘴巴也在睡,得到这个杀人工具,又听话又不说话,处久了,觉得他人不错,至少懂得感恩。
这一家,真是其乐融融,吉祥三宝。
我是最好的巫师?刘思远开车去墓地,我当然是最好的,被我杀的人变成鬼都不敢来找我报仇,因为我没有感情,不付出,就不期待得到。
这样活着,何等轻松,不要你关心,我就不要关心你,我不关心你,你就伤不到我的心。
费青龙醒来的时候以为是下午,谁知是上午十点,过了这么久,人们早淡忘了这个杀人犯,大家都只关心活着的人--甚至,活着的人也不关心,只关心自己,脸上一颗痘,鸡鸡排尿不畅,这个月那个怎么还没来,双薪发不发,头发总是分叉,情人节谁送我玫瑰花,凡是于自己有关的,都是最重要的,其次是和自己无关但自己喜欢的,喜欢的是因为联想到自己,自己或温暖或不堪的过去,愉快或茫然现在,惶惶然或欣欣然的未来。
桌上有纸条和照片,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是谁。
李云儿的照片是红色的头发,很久以前的李云儿,牙齿整齐露着八颗,头略有些歪,是夏天照的,在阳光下的皮肤闪烁着金色的光芒,她也要死吗?费青龙喝了一口水,却舍不得吞下去,想了想,还是喝下了。
喝完水就要出发了,出发前阿冬牵着他的衣角,饿。
刘思远下车,人群显得安静,江希文躺在灵柩中,是两百年的金丝楠木做成的灵柩。
顾名思意,木头中有金丝,刘思远在心里一惊,这灵柩是少有的珍贵,古代皇帝就用这种材料,最好的能放数百年不腐烂。
下雨天,下葬天,天不下葬人下葬。
江鼎盛和白洁点头表示欢迎他到来。
江鼎盛咳了一声,刘思远提着箱子点头。
刘思远算了算时辰,对江鼎盛道,现在先抬下去,你们在外面等,两个小时后下来。
墓地的阶梯两边,灯笼里是灯泡,灯光并不昏暗,往下走,一片空地,泥土挖开,瓷砖撬在一边,风水先生是请好的,也是一流的风水先生。
钱,能给我们带来很多方便,活的精彩,死的风光,八个字可以形容江希文的一生。
对八个抬灵柩的壮年男人道,打开。
其实讲究的,要童男抬,但又有力气又是童男的男人,比处女还稀少。
于是找壮年代替了,新时代,新办法,因为没有办法。
打开,你们出去吧。
刘思远冷冷道,声音有些回音,那些出去吧,出去吧,出去吧不停的在响。
江希文的身体僵硬,从冷库里拿出来,象冻僵的猪肉,头发是头发,脸是脸,似笑非笑。
旁边是他的随身用品,刘思远眼睛放光芒,他看见一个日记本。
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好东西,怨气十足,来不及翻看,左右环顾,无人无鬼,藏在怀里,拿去烧成灰,给那些胆小怯弱的顾客喝下去,面目全非,杀人的勇气都有。
坐在地上盘腿,念咒,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哆·伽弥腻·伽伽那抧多迦隶莎婆诃......随身带的箱子,取出透明瓶,洒古怪气味的药水,药水是绿色,均匀的洒着,念咒,南摩阿彌多婆夜﹐哆托伽多夜﹐哆地夜托﹐阿彌利都婆毗都是投胎转世的经文,刘思远从小就背这些,靠这个吃饭的,总有些本事。
需要等下午六时才正式入葬,刘思远坐上江鼎盛的车,和宾客一起用餐,吃的不多,赚的多。
最后一次见到江希文,就是此时了,江希凡忍住眼泪。
白洁决定下次把咖啡收好,放在孩子拿不到的地方,要喝就给他拿一点。
江鼎盛没有内疚,只要白洁高兴就好,一切都正常了,入土为安后,一切都会正常,他安慰着自己,总有一天,白洁会爱他多过孩子的,年轻时候让她一人孤独的日子现在已经给她足够的补偿,代价甚至是很多无辜的人的生命,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神仙管不着恶魔。
李云儿等天黑,天黑就可以出发,去机场,逃奔。
午睡的时候听见自己尖叫。
天黑时,李云儿提着行李留恋的看着自己曾经的小屋,阳台上的花草,以后没有人浇了,很可惜,昙花开的时候都是半夜,一次也没见到,有你温暖的怀抱,我没有半夜起来看昙花的必要,那些脆弱的一现,惊艳短暂,辉煌的凋残。
开门见到费青龙,带一个孩子,很小的孩子,笑起来尖锐的牙齿,阿冬的睫毛长,脸色红润,那是经常喝血的缘故。
你,你不是那天......李云儿感觉到杀气弥漫,往后退,你来干什么?费青龙想说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手里拿着刀走近,短的。
对方要求是一刀结果。
你,不要杀我,我我,我马上就要走了,知道吗,你是方芬芬以前的男朋友吗,方芬芬死了你知道吗,江希文也死了,你不知道吗,他们的妈妈爱他们你知道吗?李云儿退到厨房门口,她知道里面有刀,比费青龙的刀要大。
费青龙啊啊的叫喊,他听到方芬芬三个字,瞳孔很大。
我要逃跑了,逃跑,是的。
李云儿看见厨房的那把刀,方芬芬很可怜,她是无辜的,你相信我,是希凡告诉我的,就是江希文的弟弟,他现在要带我走,你放了我,我们都是可怜的,都是任人摆布的。
费青龙转身,他要去江家。
阿冬急了,扑上李云儿的身体,对准脸就是一顿啃,主人忘记喂它食物,从早上到现在,一口肉都没吃,它以为费青龙转身是让它上,以前带它出来杀人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李云儿的左眼一阵剧痛,费青龙扯开阿冬,已经来不及,李云儿的脸啃得稀烂,阿冬被打晕的时候,费青龙已经不忍心去看李云儿,半只眼睁着,另一只象个烂的桃子,眼珠子不见了,耳朵全无,连着皮的几块小碎肉悬挂晃荡。
李云儿在尖叫,每尖叫一声,嘴巴的血洞咕咕往外冒鲜血,费青龙抓起阿冬一抱赶紧逃了。
江希凡只在机场等到了两个人,白洁和江鼎盛。
(七十)上刘思远回家,看见费青龙一脸悲痛,问道,办了?费青龙点头,头上的雨水没有干,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阿冬的眼睛咕噜咕噜的左看右看,纸上歪歪斜斜写着方芬芬三个字。
刘思远坐下,拍拍他的肩,咱们换着,彼此都不会心软。
他是知道他们故事的,这一次,他问了杀人的理由,以前是不问的,因为有李云儿,所以要问。
他下不了手,问了还是下不了手。
某年某月某日凌晨一点,我们被神仙捉弄,彼此错过,我到你想我的地方去,你来我想你的地方来。
江希凡在机场哀嚎,疯子似的挥舞着拳头,让我再见她一次,最后一次,以后随便你们怎么样,求你们。
钥匙打开门,除了地毯上的血迹,什么也没有。
行李箱孤独的在门角,江希凡跪在地上,痛哭失声,去哪里了,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你这个傻瓜,傻瓜......走吧孩子,咱们回家。
白洁蹲下来,揽他入怀,任他的身体颤抖哭泣。
这个下雨的夜晚,腐败的空气,李云儿用一只眼睛看路,包脸用的毛巾渗着血变得很沉,这已是拒载的第九辆出租车,李云儿走累了,蹲在地上抽泣,双手沾着自己的血,脸上痛,还有奇异的痒,钻着心,用手去抓,把连着皮的肉一块块生生的扯下来,痒止住了,却更痛。
大部分凌晨的出租车不敢载受伤的人,当然也有例外,好心的出租车司机例外。
李西闽在后视镜上看着李云儿的脸,开了二十六年的车,什么人啊鬼啊都见过,也不怕,只是问道,去哪家医院?去医院也没用,我要死了。
我心里知道。
李云儿突然觉得痛变成阵痛,不痛的时候可以勉强说话,来不及了,师傅你送我去......去哪里?李西闽看她那一脸的血,无奈的摇头,现在的女人啊,动不动就和男人打架。
李云儿想去见父母,回自己的家,说出来的却是江希凡家里的地址。
这一个小时,李西闽听到车后这个女人说了三十次师傅请你快一些,我快撑不住了,在医院门口停下来的时候,李云儿不肯下车,只是哀求着往前开。
见,见,死了都要见,见了都死了,还见个死。
下车,李云儿血从脖子流到口袋,掏出一张血钞票,您在这里等一小会,我等下....还要回来的。
李西闽接了,血有点粘,温度适中。
别死在我车里就好。
快到门口,李云儿往路口一望,五只黑色的狗朝自己走来,都是残缺的动物,瘸腿的一只,瞎眼的一只,耳朵只有一半的一只,背部生疮的一只,尾巴切掉的一只,也许,我们每个人都是流浪世间的狗,饿的时候为了骨头奔波,发情时为了异性撕咬,高兴是为了有人宠爱重视我们,安慰是因为痛的时候仰望你的眼神。
那五只狗看了看李云儿一眼,嗷嗷乱叫逃去。
门口保安鼻毛并没有剪因为保安队长高胖被炒鱿鱼了。
他胆子小,李云儿猛得把遮脸的毛巾放下来,不用任何表情动作,他倒下,他以为是噩梦,如果不是噩梦,怎么会有如此狰狞的生物,血是满脸满身,脸色却是青中泛紫,只有一只眼睛的李云儿很像封神榜里飘来飘去的姜皇后。
雨仍然在下,李云儿的头肿的很大,站的地方是淡淡的红血水,不怕不怕,明天早上,烟消云散,被时间冲刷,你即便记得,我却无处寻觅。
李云儿爬上阳台,是的,他在,隔着玻璃窗,看见我的爱,抱着枕头,竖着抱枕头,他以为那枕头是我吗?哦,我亲爱的让我心碎的漂亮家伙。
江希凡睡前吃章锦才开的安眠药,睡过去能解脱,迷糊中,那女鬼又在爬阳台,风一吹她黑色长发,满脸的血,什么也看不清。
她一贴窗户,窗户一道血痕,她一抓玻璃门,眼泪飞奔。
开了,江希凡记得她的气味,哪怕面目全非。
云儿?江希凡紧紧拥血淋淋的丑女入怀。
李云儿没有了耳朵,但依旧可以辨别声音,这一句,叫得人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我们见面,我总是忍不住要见,见了又哭,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是红色,斑斑点点,弄脏了回忆,看不到未来。
我只想抱着你睡一会,我走了好远,好远,我好辛苦。
李云儿喃喃的说话。
江希凡抚摸她的头发,湿漉漉,下巴碰着她的头顶,象从前那样。
想听你说爱我。
李云儿没有嘴唇,但还有心。
我爱你。
江希凡轻声温柔。
我,也爱你。
李云儿说的时候用了力,吐了一团血。
轻轻推开半梦半醒的江希凡,从阳台退下,我不能死在你怀里让你伤心一辈子。
我要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偷偷的消失,消失,消失.......李西闽打了个哈欠,姑娘,你现在去哪?烧烤湖。
李云儿气若游丝。
车开走,李西闽看着她湖边的背影叹息一下,这倒是自理愁肠磨病骨,为卿憔悴欲成尘。
李云儿绑上石头往湖心一跃的声音不亚于天使坠落凡间的绝响,下沉,我属于你的身体,坠落,我无助的灵魂,再见,我最爱的爱人,永别,世间的纷争,记住,我美丽的容颜,忘记,我悲伤的哭泣。
我优雅的在肮脏的湖水中缓缓转身,浮浮沉沉,静静躺在湖底。
你给我最快乐的,然而,最快乐的将我毁灭。
早晨起来,江希凡的床单,人形的暗红,枕头上的那滩血,是你对我说的那句我也爱你。
她一定是自己去巴黎了,她不要我了。
江希凡在吃饭的时候反复的说这句话,说话的腔调、嗓音、频率,和白洁如出一辙,毕竟,是妈妈生的孩子,总是相似的。
(七十)中现在好了,一切安静,江希文死,方芬芬死,李云儿不再来,江希凡安分。
我恨,我恨,我恨,我活着,我卑鄙可耻低贱的活着,星期一星期三星期五白天去公司打理大事小事学习经商,星期二星期四星期六陪妈妈睡觉,斗争,如果最后的结果是屈服,何必要斗争,如果爱上你会伤了你的心,我宁愿不要遇见你。
呼吸着,就如死了,身体,不过是活着的尸体。
我知道你不在,我想你的时候心里为什么不痛,江希凡喝着白洁亲自泡的情浓味更浓的咖啡自言自语,头发在这几个月一次都没剪,再也没有人会用口香糖揉乱它们,所以疯长,到肩膀了。
江希文,我错怪你了。
江希凡又喝了一口说道。
夏天,怎么过的那么快,还没来得及看李云儿穿裙子呢。
夏天,李云儿穿裙子很好看,裙子里面是诱人的双腿。
是啊,诱人的,江希凡吞了吞口水,上楼。
李云儿在等着我吧,穿着裙子。
白洁得意的微笑着,得到了,就是好的,在床上的,是最实际的。
我疯了,所以我快乐。
江希凡狠狠的运动,仿佛在和谁赌气,这次连她的裙子都没脱,这三个月,进行的永远是一个姿势。
第一次和李云儿就是这样的姿势,动物的,原始的,舒服到极点的,除了这样,我能怎样,你喜欢,你拿去,你喜欢的东西你都拿去。
不是喜欢这样吗?江希凡闭着眼睛,一点也不像江希文那样斯文。
是的,很喜欢,很喜欢。
白洁闻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气味,自己的身体和流着自己血液的男人身体混合的气味,白洁唇边与眼尾的皱纹因为满足的笑而显露无疑,江希凡慑人的霸气与深沉,恶意地挑衅着她。
这次,没来由的让白洁慌乱起来。
喜不自胜的配合,江希凡不再说话,好安静啊,只有劈劈啪啪的声音,美妙绝伦的声音,是我们的生活吗,生活才是真正的强奸者不是吗,看,我们这些软弱的、勇敢的、疯狂的、冷静的人,都在屈服着,无奈着,我们妥协,退让,放弃,分离,我们也曾努力,但最后还是分离,人人被迫和过去做爱。
白洁得到了安慰和满足以及乱伦的快意,江希凡获得心理的锐利的痛,残破的回忆,回忆里没有你。
撕碎了她的裙子,江希凡的头发乱了。
白洁尖叫着,有些感觉真让人尖叫。
在尖叫中结束,江希凡心疼的看着自己的红红的弟弟,弟弟磨破皮,到处,都是弟弟们的遗体。
躺在地毯上,那是纯羊毛地毯啊,柔软的,象李云儿的体毛的纯羊毛地毯啊,睡了,昏沉中睡了,我这样过完夏天,秋天,你竟然也不来。
秋天,烧烤的黄金季节,却没有任何人来烧烤湖光顾,荒废了,死水一潭,水葫芦出奇的肥壮,紫色的花邪恶美丽。
荒芜只因夏天的某个午夜,湖底的鱼儿全都翻着白花花的肚皮,早晨天晴朗,太阳晒鱼干,臭味传远方,打捞打捞,什么也没有。
两个多月没有任何消息,李爱书报警,无果,打电话给江希凡,无人接听,只有打电话给刘思远,想问他,是不是当年的预言真的要实现?费青龙在翻那本日记,在刘思远烧毁之前。
看到最后一页,合上。
日记没有写完,最后一页是单独写的,记的是费青龙喜欢吃的菜。
看完了吗?刘思远看着他,知道他是舍不得。
如果有一丝舍不得,费青龙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杀手,如果有感情,作不了杀手,安云和阿一就是好的榜样。
费青龙茫然的将日记本递过去,象与自己无关。
刘思远冷笑。
我们的爱,就这样成了灰烬,我却不能夺回。
电话响,刘思远穿上外套,是要去一趟的,无论是解释还是掩饰,逃不掉的,天涯海角逃不掉。
刘思远捏了捏阿冬的脸蛋,对费青龙道,我出去一下,别忘了喂它吃晚餐。
刘思远走后,阿冬莫名其妙的看费青龙在墙角蹲着哭,一边哭一边拿头撞墙壁,额头红了一大块。
阿冬走过去,伸出手要帮费青龙擦眼泪,费青龙一拳伸过去,阿冬的鼻子歪到一边,赶紧缩到床低下呜咽,一边趴着一边偷偷看费青龙。
你为什么要哭,你什么东西不见了吗,还是没有吃饱?我恨这悲凉的秋天。
(七十)下李爱书开门的时候,手在微微颤抖,刘思远的背后,跟着一个影子,含着眼泪的姜红袖,也看见了。
坐吧,喝茶。
姜红袖眼睛凹陷下去很深。
刘思远平静的叙述整个事情经过,两个人在听,而关在笼子里的扎西已经躁动不安,它瘦得皮包骨,除了喝水,喂任何东西都是徒劳,那些大块的新鲜的人大腿肉上爬满了苍蝇,没人关心。
李云儿站在三个人的中间。
脸是烂的,露出白骨,头发和水草纠缠。
她已不说话,不撒娇,甚至不哭泣。
当初我就告诉你们,云儿是活不过二十五岁的。
刘思远喝了一口茶,姜红袖的嗓子是哑的,她还有一年陪我们的时间,为什么要那么快。
因为他们。
刘思远跪在地上。
李爱书想拉李云儿坐在身边,就像从前一样,手伸过去,什么也没有,就这样阴阳相隔了。
扎西疯狂抓挠铁笼,爪子伸出去抓那把锁,冲不出来,眼睛血红,李云儿站在它眼前,它停止了咆哮,呜呜的乖乖躺在地上。
姜红袖疯了似的打开锁,扎西扑向跪在地上的刘思远,咬穿了他的肩,刘思远的右手被撕扯下来,两口三口,衣服连着被吞下。
血流一地,黑巫师的血,亲切珍贵。
李爱书抓扎西的头,姜红袖看着蹲在角落的李云儿,它只是个孤单的魂灵了,等会,连影子都要离开。
右手没了,不能自渎了,可以学杨过了,扎西也死了,李爱书亲手掐死了扎西,它没有任何反抗,眼里有眼泪,不知它要表达什么。
我走了。
刘思远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我对不起你们,我会为云儿超度念经。
姜红袖倒在李爱书怀里嚎啕大哭,表哥,我们再也见不到云儿了吗。
李云儿的影子越来越淡,淡在月光里,淡在爱她的人的回忆中。
李爱书当时一直担忧生下来的是怪胎,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姜红袖固执道,我们被那么多人反对,战胜那么多困难,我一定要生下来,哪怕是条虫。
李爱书看着她突出的肚子,安慰着,男孩象你,女的象我,我们的孩子,比天使还美丽!那时候的屋子,下雨漏水,摇摇欲坠,风来我们拥抱,飘雪我也不哭泣,只因你在。
青梅竹马,近亲联姻,我们的爱,正常的,才能得到世人的同情和祝福,如果是不正常的,被人唾弃嘲笑,般配不般配,数学老师说了算,他们最会算计,谁和谁在一起,会不会幸福,会不会快乐,他们全部都能算出。
李云儿发高烧医院无救时,刘思远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只是摇头。
李爱书的心要碎了,即使听到刘思远说这孩子活不过二十五岁还是哀求,要救,要救。
长大后的李云儿一直都很快乐,李爱书经常对她说,热爱生活,就当今天是最后一天,吃好吃的,不要想明天会不会有钱,穿漂亮的,不要担心别人的挑剔嫉妒的眼光,如果有喜欢的男人,尽管去表达你对他的爱,用你觉得高兴的方式去表达,不到最后时刻,绝对不放弃。
即使有一天你要离开,给别人留个好印象。
李云儿就是这么做的,然而死了,比预计时间早了三百六十五天。
刘思远回家,阿冬舔着他冒血的伤口,是可口的饮料,费青龙拿出缸子里粘稠的一团的八仙草和大蓟,那难闻的气味让人想呕吐。
涂抹在上面,刘思远昏沉过去。
杀了他?杀了他?然而没有。
现在的刘思远,眼角有一滴眼泪,原来,这样的人,也有眼泪,他为了什么流泪,别人流泪哀求他的时候,他为什么如此狠心。
阿冬凑过去,拿小小嫩嫩的手指去擦那滴眼泪,抬头看了费青龙一眼,表示疑惑。
江希凡反复想反复想,她是死了,我还活着,假如她没有死,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那张幸运符,被透明胶纸粘好的她送给我的幸运符,是否已经过了期,放在枕头下,怎么依旧梦不到你的脸。
神骗了我们,因为我是魔鬼么。
白洁释然,这样的生活,多么的幸福,多么的简单,老公爱我,儿子孝顺,衣食无忧,这才是正常的秩序,自私的人,总是过的最快乐。
世间任何的快乐,都是那么短暂。
大 结 局李爱书、姜红袖登门来访,白洁和江鼎盛有些错愕,隐约也觉得尴尬,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江希凡执意要去祭奠方芬芬,九月十九,菊花开得喜悦,整个城市是大墓地,被菊花装扮,落叶是悼念的标志。
方芬芬的骨灰盒,安静的放着,没有人去看她。
本来是可以成为亲家,因为某些原因却成了仇人。
本来是可以相爱到底的人,因为某些原因却成了陌生人。
你该还我们了。
你毁了我最心爱的孩子。
姜红修看着这个女人。
而你,把你自己的孩子也毁了。
李爱书看着这个男人。
李爱书在出发之前打针,然后给姜红袖打,一边问,痛不痛。
姜红袖道,不痛,没有我心痛。
甲氟膦酸异丙酯,白洁不认识,希特勒认识,麻原彰晃认识。
从姜红袖手中的瓶子蔓延开来,烟雾缭绕,姜红袖并不心痛屋子里其他无辜的人,李云儿不无辜吗?人人都觉得自己无辜,现实的,是沙林气体吸进去后唇角流出的血。
白洁剧烈抽搐,两分钟,足够对江鼎盛说爱你。
说的时候,江鼎盛已经死了,没听到。
他的肺比白洁更强壮,萎缩的更快,所有的肌肉收缩成一团。
死都没有拥抱在一起。
为什么,谁叫你爱我胜过你自己。
农历九月十九,香火旺盛,我们亲爱的观音姐姐生日,菩萨菩萨,保佑我吧,让我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吧,菩萨菩萨,让我升官发财吧,给我一个健康的身体吧,让我考试及格吧.让我有后代吧。
刘思远跪在山顶祈祷,观音像很高。
花了许多钱,就是为了可以更近的接近神---可神未必愿意让我们接近。
天空是冷冷的淡紫色,浇铜仪式正在进行。
善男信女虔诚跪地。
阿冬也学着他的样子跪着,他今天穿着的衣服是小熊维尼童装,很多大人摸他的脑袋,他今天吃素,所以忍了。
费青龙的那句我要杀人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含含糊糊,刹那间,脸上那条大蜈蚣裂开,一张嘴就是一张脸,抱着刘思远一起跳,观音像半红半白,溅出来的铜水瞬间凝固,犹如我想你的情绪。
全世界,只有她在微笑。
江希凡到李爱书面前,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个你拿去。
李爱书在他离开之前递过一大瓶有标签有生产日期和产地的药丸。
是什么?淡忘回忆的药,你太辛苦了。
李爱书道。
这些药太珍贵,大部分只卖给在印尼海啸中生还的但亲人却去世的人,李爱书是研究者,有两瓶,一瓶送人,一瓶自已用。
总是听晚归的人说这里有女鬼在湖边画画,头发是红色的,像罗刹。
荒芜的烧烤湖重建,江希凡卖了原来的房子,湖边修建了一所新房子,周围种满昙花,李云儿喜欢的,她总是后悔来不及看昙花开。
是云儿,我要陪她,她太孤独了,一个人。
药在吃,只记得开心的片断,那些离别的难堪与苦痛,在药的化学作用下变得轻又薄。
那是一个黄昏,江希凡午睡起来,外面下雨,刷刷的大声,冬天的雨让人厌倦,外面却是有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盖过雨声,打开窗户透气。
就在窗户附近,女孩头发很长,杏黄色毛衣,木头扣子,没有撑伞,蓬乱,像个疯婆子,声音又粗又大,呼着大团的白气,那就这样算了吗?算了,是的。
男人撑着蓝色雨伞,站得很远。
雨水落入湖心,没有痕迹的消逝。
那我们还在一起一个星期好吗?女孩的声音低了一些,就偷偷摸摸的一个星期,我死也甘心了。
不行,我不能欺骗我妈妈。
男人说话时没有表情。
一天呢?不行。
为什么?我不能欺骗我妈妈。
好吧,那一年好了。
女孩的毛衣已经被雨淋湿透。
牙齿哒哒哒哒的响。
男人无奈的笑了笑,转身,我走了,你早点回家,别感冒了,以后也不要再见面,我们完了。
为什么?女孩甩了甩鞋子上的雨水。
好冷啊,该死的天气,真想抱着这个家伙去暖和的小饭店吃羊肉火锅,像一年前的今天。
我不能欺骗我妈妈。
我答应她和你分手的。
那你爱我吗?女孩抬头,眼睛里进雨水了,说完这个,你就可以走了。
天空突然一阵炸雷,江希凡只看见那男人嘴巴动了动,答案,或许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道罢。
男人走了,一边走一边哼着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女孩蹲在湖边哭。
脸埋在膝盖里。
江希凡心里一痛,关上窗户,世界一片安静,拿出药瓶,倒了倒,是空的,最后一颗已经吃完。
天空飘过一片云,缓缓的留恋的飘,江希凡抬头,哦,原来是一片乌云。
湖心的水葫芦枯萎,烂枝烂叶中,阿冬冒出小脑袋,看着那个哭泣的陌生人。
陌生人,要我帮你擦眼泪吗?(全 文 完)(一)瞳灵困在壳里,壳埋在泥里,身上长满眼睛,眼睛里不停的冒出黏液。
有些苦,胃里泛着阵阵酸味,四周一片漆黑,很安静,除了松涛阵阵,就是猫头鹰的尖叫。
头顶的地面,有些热腾腾的液体蔓延,汹涌如潮。
瞳灵是妖,除了自己没人知道,不吃不喝,困在蛋壳里一百年,蛋壳一丝裂缝没有,苍蝇也不光顾。
偶尔可以转身,偶尔变成无法呼吸。
人的脚步声,匆匆匆匆,对逃窜的通缉犯而言,这坐山是天堂,陆陆白天打劫爱好爬山的旅行者,晚上享受她们的身体。
之所以是她们,因为她们弱小,她们无力反抗,他爱她们的身体却不希望她们扭动。
拖了一具过来。
这次是个年轻的女学生,下午画夕阳,夕阳无限好,遇见杀人犯,反正案件累计那么多,横竖都是死,不如享受后再死,陆陆躲在偏僻无人的角落,手中的刀子,熟练的挥动,手起刀落,熟能生巧。
拖到山洞里,盖上枯草树枝。
毫无血色的嘴唇在星光下微微张开,眼睛和大腿也微微张开,红色长裙被荆棘撕成碎布条,露出白皙的腿。
已是失去弹力的僵硬,然而还是美,沉静的绝望的美。
死了的,有死了的好处,不会叫救命好痛请你放过我。
陆陆在月光下欣赏着,完美的身体散发情欲的味道,陆陆的嘴里喃喃自语,好看,真是好看。
吐了吐口水在自己手心,手心均匀涂抹着女尸的下体,顺利进入如鱼儿入水中。
除了进进出出的抽动声,一切都很安静,瞳灵在翻身,感觉头顶地面的强烈不安。
刀子锐利,一下一下仔仔细细的插着尸体的眼睛。
从左眼到右眼,从左脸到右脸,扑,扑,扑,刺破皮肤,血咕咕从各种各样的洞冒出。
这位女学生的皮肤嫩,隐约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陆陆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啊……陆陆的快感来临,看红红的血从尸体上面流出来,看白白的精液从尸体的下面流出来。
每个人都有爱好,爱好不同而已。
渗透土壤,渗透蛋壳,瞳灵无比躁动。
陆陆穿好裤子,继续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脚一踢,尸体滚了几下,滚下山坡,白白的一团肉急速往下坠落,一声脆响,身体接触地面。
她是不知道痛的,她死掉了。
她只有十九岁,明天在报纸能看到她自己的样子,应该是头条。
陆陆回到山洞,今天收获颇丰,现在的旅游者都带数码相机,已经第九个数码相机了,九成新,明天下山能卖个好价钱。
今天这个妞不错。
月光黯淡下来,一只绿头苍蝇贪婪的叮在地面,那里有欲望,那里有死亡。
什么时候,我能出去。
瞳灵痛苦的张开眼睛,张开所有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黑暗,永无尽头。
(二)尸体凌晨在山脚被发现,遍体鳞伤,女孩的家人哭的昏天暗地。
嘴角始终洋溢诡秘微笑,灵魂升天,说她变成厉鬼,穿墙而过,无法报复,所有的因果报应,善始善终,虚伪的神话,信也无,不信也无,我们不知足。
陆陆恋尸,尤其是夏天,尸体冰凉凉,心也慌慌,抱着,上下起伏颤抖。
他熟悉山里的每一只蚂蚁,每次条子搜山搞严打,陆陆总能敏捷逃脱,然后继续作案,很少有女人活着见他,没有女人被奸尸后还能活着下山。
女学生事件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山里人烟稀少。
而人们总是淡忘的,到了夏天,人又渐渐多起来,尤其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很是绚烂。
去年的夏天,陆陆奸杀女学生一名,用石头在山洞壁上划了正字。
陆陆喜欢红裙子长头发女人,红色是血液和情欲,红色让自己勃起迅速,安静如天使的尸体,安静如母亲死去之前裹着红色苏绣被单的裸体,安静如母亲杀死父亲在自己面前求饶的绝望,怀念那个月凉如华的晚上,满手血,满眼泪。
这个世界,太多新闻,太少温情。
每回把尸体踢下山,陆陆欣慰。
山洞里睡的安稳,周围有淡淡腐烂熟悉味道。
这样的味道让人安稳妥帖。
变态的人都是孤独的,孤独的人都是可耻的,可耻的人都是变态的。
一个人,一只妖,生活在山里,溪水不犯自来水,眼不见,不相关,虽然瞳灵全身是眼。
神仙常有,妖常有,鬼常有,人常有,没见过不见得没有,没有和女人上床不见得这个男人就是处男,也许是同性恋。
闵成佛是神仙,神仙也有名字,闵成佛是其中一个神仙的名字,英俊的,法力高深莫测的神仙,神仙是不会老的。
闵成佛路过,牵醇奕奕的手,乘坐比棉花糖还柔软的云朵。
月光下,醇奕奕柔软的手指,拨弄闵成佛的青丝。
要下山玩。
醇奕奕指了指山下。
依你。
闵成佛降落云朵。
神仙也讲究门当户对,一个法力高强英俊貌美,一个是天生丽质风情万种,做爱做的事,交配交的人,快活才似神仙。
瞳灵的心扑腾扑腾的跳,越来越有力。
陆陆死死的睡了,梦中的艳丽红尸没有头,所有内脏喷薄而出。
醇奕奕的神仙屁股下,坐着一个妖怪的蛋,一只一百零一年的小妖怪。
一只神仙随便可以捏死的雏妖。
当人比当神仙好,从人间看天上比天上看人间好。
醇奕奕靠在闵成佛的怀里。
神仙如此不知足,何况人乎。
闵成佛轻轻叹息。
土地裂开,虽然春天不来。
蛋壳裂开,瞳灵的黑色的头发连带着黑色黏液,全身的眼睛慢慢张开。
每一只眼睛都是惊恐和战栗。
她很小,站起来大约四五岁小孩一样高。
神,人,妖,鬼,等级分明。
神和人高等,而妖和鬼低等,它们犹如人类的地下情人,都是见不得阳光。
醇奕奕马上飘在半空,紧紧抱着闵成佛,妖啊。
闵成佛怒视,手指所至,眼睛灼烧,灼烧所至,血流出来,火辣辣的痛,瞳灵全身的眼睛流泪。
一百零一年,出窍便遇神,遇神则毁灭。
噢~~~~瞳灵疼的在地上打滚,原来生存如此痛苦。
全身只剩两只眼睛,脸上的两只眼睛。
丑东西。
醇奕奕别过脸去,走吧,成佛。
闵成佛的手指指向瞳灵的脸。
瞬间,一只巨大飞蛾过来,被烧了翅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飞蛾的眼神,哀怨凄凉。
闵成佛停手,飘走,醇奕奕不解问道,为什么。
走吧,时候不早了。
闵成佛召唤云彩。
那是他熟悉的眼神,那是他玩弄过的一个妖精,只有它自己的后代才会让曾经美丽的它奋不顾身的扑救。
神不能杀神,人却能奸人,没有公平不公平,只有走运不走运。
陆陆半夜起来上厕所,陆陆看见瞳灵,一个四岁的孩子,全身冒血,身边一只大飞蛾。
是人是鬼?陆陆是人,一个狂热的奸尸漏网犯罪分子。
瞳灵是妖,另一半是神。
(三)所谓的厕所,就是山洞门口的一个大坑。
许多苍蝇在漂浮的小岛屿里之间游泳,它们以为长翅膀的都是天使。
瞳灵身上很多血坑,月光下,赤裸的身体缓慢扭动,喉咙发出嘶哑的叫声。
陆陆抬头看她的眼睛,心里一阵寒冷,畜生一样的可怜。
哪家父母这么残忍?陆陆走过去。
瞳灵看起来和一个摔成重伤的四岁小女孩没有区别。
用一只手拽着回了山洞,如果哭闹,活埋不迟。
瞳灵看见一个男人的眼睛,奇怪的眼睛,他全身只有两只眼睛。
躺在地上,不见月光,周围的黑暗让瞳灵安全,不疼了,陆陆睡着了,太阳穴一跳一跳,虚空,虚空,早就该死了,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陆陆每隔一星期下山,到小店里买东西,从来没有人怀疑他就是杀人犯,不为什么,很多杀人犯长的不象杀人犯。
瞳灵在山洞里乱爬,这让陆陆觉得好玩,小动物一样,偶尔撕点馒头扔在地上,瞳灵叼着吃了,然后哀哀的看着陆陆,意思是还要。
陆陆习惯这个小玩意,一个人在山洞实在寂寞,当养了条狗。
爸爸。
瞳灵张开嘴喊了一声。
陆陆举起她,你叫我什么?爸爸。
瞳灵机械的重复。
她只会说这一句。
陆陆,二十三岁,男,一年前杀母,后潜逃至深山,以奸杀打劫度过自己的一生中的宝贵时光。
遇见瞳灵,一百零一岁的神妖混血儿,混血的总是漂亮聪明的,就如近亲结婚生的孩子总是痴呆的。
陆陆有时候也把女人的尸体拖回洞里享用,瞳灵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可是看不懂。
为什么爸爸要骑在别人身上,为什么他带着满足的微笑,为什么他要拿刀子扎她的脸。
这是个三十左右的丰满女人,右边乳房上有一颗美丽的红色的肉痣。
她只是因为和老公吵架赌气离家出走,平时爱好爬山,爱爬山总不是件好事。
山上,没有神仙,却有逃窜犯和可爱危险的妖精。
瞳灵默默的跟在陆陆身后,看着陆陆拖着尸体到悬崖边,她僵硬的背已经返着青色。
准备往下踢的瞬间,瞳灵走近,蹲下,陆陆摸摸她的脑袋。
瞳灵已经有了衣服,是陆陆给她买的小裙子,还有一双翡翠绿的塑料凉鞋。
和正常的小朋友没有区别。
除了身上的被神仙爸爸烧的坑。
瞳灵顺手拣起地上的小枯枝,嫌太长,在小膝盖上折断,女尸的脸上的肉已经象花朵用力绽开,小心掀开女尸的眼皮,小小的食指勾起,慢慢伸进眼眶,手指一阵冰凉湿润,出来的时候,钩出了眼球,滑溜溜的小心捧好,串在树枝上。
第二只眼睛似乎挖的更深。
带出了血管。
瞳灵认真而仔细的做着这些动作。
陆陆开心的笑了,好女儿,你前世就是我女儿。
树枝上的人眼,串起来象糖葫芦,这个女人的眼睛很大,眼球漆黑,在银色的月光下,尸体滚下山去,纵然挖去双目,不觉疼痛。
瞳灵舔了舔两只眼睛,看了看陆陆,高高举起树枝递得高高,爸爸。
陆陆摇头,你自己吃。
瞳灵一口吞下,嚼也没嚼,她需要这些眼睛,每只眼睛都可以减轻全身那些无言的灼烧疼痛。
第二只眼球在嘴里,却舍不得咽下去,含着,在小嘴里逗留片刻才嚼碎,甜美腥臭,顺便舔了舔树枝上残留的黏液,牵着陆陆的衣角,回山洞。
陆陆回去想教瞳灵说话,人总是贪心的。
他十分想知道从她嘴里说出的第二句话是什么?(四)陆陆抓了一个鲜活的女人,十六岁,红色白折裙,皮肤白,眼睛大,眼睛大瞳灵喜欢。
吃起来,味道十足。
瞳灵看着,每次都看着,等待陆陆发泄完毕好吃眼睛,最好是大眼睛,脆而柔软。
爸爸。
她总是重复这句,她五岁了,声音嫩嫩的。
教了她几个月还是只会说这一句。
那个女人夺过了刀子,陆陆有些慌张,徐敏是女子泰拳省冠军,刚进公安局的时候就期待这样的机会,在局长面前撒娇了N 多次终究如愿。
搏斗,撕咬,翻滚,陆陆全身是血,最后一瞬间向瞳灵使了眼色。
瞳灵瘦弱的胳膊攀上了树,象个小猴子,人本来就是猴子变的,所以人和猴子很相似,比如公猴子喜欢女猴子的屁股。
俯视,哭泣,不成声。
陆陆死了,被徐敏抓住了粗壮的要害部位,用力一扯,疼的晕过去,刀子随便捅了,捅入心脏。
做梦也没想到栽在女人手里,人就是这样,喜欢什么东西,就被什么东西害。
爸爸。
瞳灵看着那个女人杀了陆陆,在树上摇晃着叶子。
徐敏奄奄一息,打了一个电话,全身流血,陆陆是强壮的,刀子是锐利的,徐敏太想立功。
两具尸体被抬下去的时候,天已返亮,启明星眨眨眼睛,瞳灵的头痛,要裂开,伤心为了失去的眼睛,伤心为了死去的人,她以为陆陆是爸爸,其实陆陆只是主人,失去主人的妖怪,仍然是妖怪。
长了一只眼睛,在茂密的头发中,在后脑勺上。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受害人家属再伤心,失去的亲人不复重来,获得的安慰渐渐忘却,谁离开了谁,一样的继续生活,偶尔想起,一阵伤心。
而瞳零,一百零一岁的妖精,无聊的在山上找着腐烂的动物尸体食用,精华是眼睛,三只眼睛可以看到背后的危险,身手敏捷,偶尔也吃旅行的人剩下的点心,大家都喜欢旅游,可以忘却忧愁,旅行结束后仍然是忧愁。
陆陆是谁,瞳灵认为是爸爸,爸爸死了,从树上下来,山洞是山洞,仍然可以住。
封绿芽是个狂热登山爱好者,他相信有野人在山中存在,公司的事情有人处理,ISO9000 ,企业管理程序化,没有了这个总经理,仍然可以照常进行。
我要去爬山,公司的事情你办。
封绿芽对秘书王乐道。
我不管嘛,又交给人家,你每次都这样,上次去西藏简直把我害死了,文件堆成山了。
王乐有些不满。
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蓝莓味道的小雨衣。
封绿芽拍了拍王乐的屁股,心里后悔没有在出发之前搞一下。
却只能收好东西准备出发,飞机不等人,而野人,真的有人目睹,冒险,是每个男人的追求。
王乐是个男人。
在飞机上,封绿芽作了个美梦,梦见自己捉了野人,然后巡回展览,野人的毛发茂盛,说话含糊,下身盛开一朵桃红色的莲花。
男人喜欢男人,女人喜欢女人,野人喜欢野人,关别人屁事,只关自己屁事。
先生,您要山上,请先购买两元门票。
农民甲对封绿芽道。
这是野山干什么给你钱?封绿芽小气,有钱人大多小气。
政府把这快地划给我了,不通过我这块地你休想山上。
农民甲动了怒气。
一块行不?好把,山上有野人,小心点。
农民甲似乎也懂得炒作,神秘的笑着。
从来没有人见过野人,除了一个夜归的旅人,瞳灵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旅人疯了似的逃跑,野人啊。
从此这成了一道招牌菜。
没有翅膀飞翔,比天使的姿势更接近天堂。
野人,我来了,封绿芽兴奋的看着手中的最新武器,一按,网就撒出去,别说野人了,妖精也逃不掉。
我逃不掉,是因为我不想逃。
(五)封绿芽睡在帐篷里,他从小就喜欢帐篷,一直喜欢到了三十岁。
帐篷象个小世界。
忍不住把头伸出去,看满天繁星,远处,狗吠声入耳。
下雨了?封绿芽摸了摸鼻尖,有些不解,仰面朝天。
雨下了一会就停了,短短数秒。
空气清新,初夏的山中夜晚如此静谧,野人想必也睡了。
封绿芽渐渐入梦乡。
瞳灵在树上笑,声音象猫头鹰,雨是她制造的,她尿尿了,那人还以为是下雨,真是好玩。
从树上敏捷的跳下来,陆陆死后,瞳灵已学会如何在山里生存,妖是精灵,即使没有翅膀,即使失去眼睛,仍然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最新死去的尸体,挖出它们的眼睛,吃它们的肉,啃它们的骨。
瞳灵只接触过一个人,陆陆,可是他死了。
轻轻爬到封绿芽身边,他长的和陆陆不同,陆陆的眼睛有点凹陷,封绿芽的却瞳灵是不吃活人眼珠的。
封绿芽的双腿之间一阵骚动,梦见王乐摆着标准的同人姿势,每一个器官都冒着热气。
瞳灵好奇的把他的睡裤抓到膝盖处。
瞳灵好奇的拿起树枝挠着近乎毛毛虫一样的东西。
瞳灵好奇的看着毛毛虫渐渐膨胀,然后从膨胀中伸出粉红色的小脑袋。
封绿芽在梦中看见王乐一反常态的主动伏下身亲吻自己,一时间激动不已,这次的感受太真实,完全和以前不同。
王乐吻到末端,开始转弯。
瞳灵手中的树枝换了没有树叶的一端,使劲戳了进去。
啊!封绿芽一声惨叫,睁开眼睛,瞳灵在帐篷里,往后退了三四步,一脸的无辜,眼睛很大,仿佛在说你屁屁里的树枝不是我插进去的。
封绿芽狠狠的拔出带血的树枝,扔出帐篷外。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封绿芽严重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小女孩,衣服破旧,长发几乎到腰际,光着脚丫,尤其不能让人忘记的是她那双眼睛,充满邪恶,邪恶中有无限的善良。
爸爸。
瞳灵只会说这句话。
我可不是你爸爸。
封绿芽匆忙穿好裤子,带着她来到帐篷外面,仔细的盘问,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妈妈在哪里?瞳灵松开他的手,老鼠一样消失在夜幕中。
月光下,影子被拉得很长,象成年胡须野人。
野人?封绿芽追过去,瞳灵已不见踪影。
一夜无眠,叹息声声,如果你的屁屁被树枝插进去很深很深,你也会痛得睡不着的。
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不是人的眼神。
早晨,收好帐篷,挖了个大坑,竟然挖出了碎碎的蛋壳,山上有鸵鸟吗,这么大片的蛋壳?放了干柴,点了烈火,支起小锅,方便面扔进去,瞬间发出的香气,让封绿芽的肚子呻吟,原始的欲望总是能刺激心底最真实的感觉。
调料放下去,香味浓郁,拿碗盛了满满一碗。
其实封绿芽每年都要过几个月这样的生活,或者西藏,或者云南,当然,去云南的原因是因为那里的帅哥很多。
封绿芽是同性恋,从十七岁开始,他不喜欢女人。
同性恋在中国人眼里通常是不屑,认为那是和堕落、肛交、羞耻、绝后、爱滋病、变态这些字眼的诠释。
所以,和王乐的关系一直不敢公开,更不敢让父母知道,每次回去过年探望父母时,封绿芽都会租个女朋友带回家。
很久很久以前,封绿芽曾经也是有过女人的,当时他十六岁,那女人比他大五岁,是个街头妓女,经验丰富但通道过于宽敞,封绿芽觉得有些兴奋,等开灯后仔细看完她的身体的每个角落,他吐了。
回到学校,从此发愤读书,毕业后自谋出路,终于小有成就,然而只要面对女人的身体,封绿芽就想吐。
吐啊吐啊,还是无法习惯。
王乐来三年前来面试的时候,被封绿芽一眼看中,身材极佳,当场作了验证,就在办公桌上,王乐很害羞。
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方便面泡久了会发涨,就如人的尸体在水中泡久了会浮肿一样。
封绿芽从思绪中醒来。
吃了一口,封绿芽停下来。
有一双眼睛在树林后面看着他,余光所见,是昨晚那个奇怪的拿树枝戳自己屁屁的小女孩。
瞳灵饿了,闻到香味,不由自主的靠近。
眼神流露出来的光芒,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下,没有人能抵挡。
过来。
小朋友。
封绿芽招呼着。
瞳灵怯怯的靠近,一步一步……(六)走到封绿芽跟前,瞳零停止了脚步,只是充满敌意的看着,瞬间,目光转向他手中的那碗面。
想吃吗?封绿芽试探的把面在她面前晃一晃,象在逗一个正常的五岁小女孩。
瞳灵的口水从嘴角流下来,拉成了丝。
其实方便面很香,但真正吃起来未必好吃。
瞳灵不知道,她是个妖,另一半是神。
不给。
封绿芽把碗拿回来笑着看瞳灵的痴态。
瞳灵的眼睛瞪的很大,慢慢变红,后脑勺那只眼睛流泪,顺着头发落下,却终于没有落下,头发太长,吃掉眼泪。
转身就跑,跑入身后的树林。
封绿芽愣了愣,这个小宝宝怎么这么容易生气,再叫她,已经不见人影。
片刻,又见她匆匆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有几片树叶,树枝的另一端很粗壮。
差点晕过去,还威胁我来了?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屁屁还有点痛,又觉得好笑,把面放在她手里。
瞳灵得意的扔掉树枝,用手抓面吃,直到最后一滴汤汁被舔干净,小肚子鼓起象皮球,许多年以后,瞳灵固执的保持了吃方便面的恶习,放了眼睛在面中,和火腿肠胡萝卜同嚼,味道如布丁中的果肉,口口生香。
封绿芽又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太硬,拿石头砸了一下,变成两半,分了一半给口水刷刷流的瞳灵,给,你这个野人小孩。
瞳灵噎着,不停的咳嗽,饼干碎屑掉在地上,马上趴在地上拿舌头舔干净,转身逃跑。
封绿芽在吃饭的时候,瞳灵总是慢慢的靠近,手里无一例外的拿着树枝,这样能获取食物,天真的想。
她是谁?狼孩?被野兽抚养大的孩子?不会说话?野蛮,无辜,饥饿,邪恶,还是可怜?她的眼睛会说话。
有时候我们看见成千上万的人被海啸夺去生命的人会无动于衷,有时候我们看见没有书读的小孩那期盼的眼睛会潸然泪下,有时候我们看见伊拉克人杀人质会幸灾乐祸,有时候我们会为了小动物惨死车轮下难过很多天。
我们的心房都有最柔软的地方,我们却如此不同。
封绿芽被触动的那一瞬间,是在准备下山前的那个晚上,走出帐篷时发现瞳灵象只狸猫一样蜷缩在帐篷外面,呼吸均匀,拳头攥的紧紧,头发半遮着脸。
如果有翅膀,她就是天使。
月光下沉睡的小天使,平静的脸,倔强的嘴。
封绿芽一阵心疼,每个五岁小女孩在睡觉的时都应该有干净温暖的床,床头都有漂亮的卷发洋娃娃,睡前都应该有妈妈的摇篮曲,爸爸的安徒生童话,作着公主的美梦,在希望中醒来。
而她,就这样睡了。
封绿芽的鼻子酸酸。
轻轻抱起来,象拎着一只小狗。
放到帐篷里,露水不会打湿她的头发,蚂蚁不会在她身上乱爬,夜风不会惊扰她的美梦,她会梦见什么?盖上毯子子,瞳灵翻了翻身,咂咂嘴。
封绿芽躺在她旁边,闻着瞳灵散发出来的方便面味道,轻轻拍着她的背,背上有被蚊子叮的小疙瘩,衣服早已经破了,挂在身上一条一条。
睡的安稳,瞳灵早早起来。
在旁边看着封绿芽,也不吵闹。
爸爸。
封绿芽激动的差点晕过去。
他不知道瞳灵只会说这一句话。
收拾东西,瞳灵远远的站在树林边上看,封绿芽一走近,她就躲开,用脏脏的手捂着脸。
走了很远,那个小小的身影仍然在,眼眶一红,抱起来,跟我走,爸爸给你幸福。
瞳灵趴在封绿芽宽大的背上,走得很慢,后背温暖,舒服的又睡着了,手中的树枝掉在地上。
第三只眼睛留恋的看了看天空漂浮的云,也闭上了。
等待她的,不知是什么。
猜不到的,只有等待。
(七)轻轻把瞳灵放在车后面,车后窗的帘子拉上,偶尔几缕阳光照进来,不妨碍静谧安详的小小睡美人,弱小的身体随着车子在高速路上的均匀摇晃而轻轻摇晃。
瞳灵歪着脑袋在车后座睡了几小时,近中午,封绿芽觉得尿意来临,前面有个加油站,放慢车速,先停车、清秽、吃饭。
往后座一看,瞳灵刚好醒来,眼睛盯着封绿芽。
宝贝醒来了?一定是肚子饿了。
封绿芽下车绕到后座抱起她,轻而易举的抱了,她和洋娃娃一样轻,头发长长又粘粘,全身散发着小动物的轻微的臭味,封绿芽并不介意这些。
爸爸。
瞳灵突然叫了一声。
哈,你又叫我爸爸了,宝贝。
封绿芽一阵激动,吻了吻瞳灵脏乎乎的小脸。
随后把瞳灵放下来,大手抓住瞳灵的小手,来到加油站的休息厅。
两位想要点什么?一个衣着整齐的服务生走过来,服务生展帆今天心情好,笑容挂在嘴上,是那种恋爱中的人特有的痴笑,脖子上留下昨晚疯狂的证据——一小块被人用嘴嘬出来的淡红色的淤血。
封绿芽的左边屁股上也有一块同样大小的淤红,王乐撒娇的时候弄上去的,王乐时而文静,时而疯狂,时而任性,时而羞涩。
他们彼此依赖纠缠交媾,在不为人知的空间,激情过后,各自帮对方戴上面具,向上帝继续乞讨幸福,幻灭在肉体狂欢的虚荣巅峰,消散在浓雾阴霾的情欲早晨。
请问您吃点什么?展帆继续问道,封绿芽停止发呆。
瞳灵认识方便面,在树林里看见过封绿芽撕开包装袋。
用手指着柜台。
给我拿两包方便面,两杯冰牛奶。
封绿芽拍拍瞳灵的头,乖,爸爸马上回来。
再不去就要尿在裤子里了。
瞳灵看见他离开桌子,马上在后面紧紧跟着,也不说话。
你别乱走,乖乖呆着。
封绿芽转头对着展帆,看好她。
别让她乱跑。
封绿芽快步冲向洗手间,三个男人占着三个小便位,一点也不着急,悠闲的吹着口哨,用余光暗自比较各自的大小长短粗细。
终于有个男人完事了,愉快的甩了甩,头发。
他忘记洗手,若干分钟后会用他的手指去抚摩他女朋友的嘴唇。
很多人都是这样。
封绿芽飞快的解开裤子。
一阵颤抖的快感从两腿之间弥漫全身。
瞳灵倔强委屈的看着展帆,她被按着肩膀,不能乱动。
爸爸。
瞳灵对着淤血男孩叫道。
展帆大笑,哈哈,你叫我爸爸。
每个人在笑的同时,世界上其他地方都有人死去。
高速公路更是如此,这条通往郓山的路修了不久,经常死人。
深夜的时候有司机看见许多白色的影子徘徊,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有头,无头……喝酒开车、连环追尾、横穿马路……姿势不尽相同,血迹是相同的红,红了后变相同的苍蝇喜欢的充满甜腻的黑色凝固。
每年每条新修的公路都要用人血来祭奠,少则几人,多则几十甚至上百人,碟有碟仙,路有路妖。
中午的太阳猛烈,在加油站准备加汽油柴油的人们,在加油站厕所愉快的喷尿的男人女人们,在加油站桌子前乱叫别人爸爸的妖精瞳灵,在加油站打工两年每天就等着看新鲜刺激车祸的刚谈恋爱不久的服务生展帆,都活着。
那个人死了,一个中年女人,头发长,眼圈乌黑,没有穿上衣,裤子是大红的绸料——她大概是个神经病。
疯疯癫癫的从山上越过护栏,被一辆车撞得飞到半空中,尸体扑的一声闷闷的摔在地上,扁了,眼球突出,黑白分明。
后面的一辆粉蓝色QQ紧急刹住,否则就从尸体上碾过去,一念之慈,本能的善良,开车的女孩被后面的大货车狠狠一撞,嚓嚓,清脆的头裂开,头盖骨容纳的器官汩汩流出,面目狰狞,人车合一。
血一分钟后开始从各个可以冒出来的地方冒出来。
人一分钟后开始从各个可以冒出来的地方冒出来。
封绿芽发现瞳灵不见了。
看不见,要挤到前面去看,看了,闻见死亡的味道,要吐,边吐边看,水泄不通。
爱热闹,永远是中国人乐此不疲的习惯,其中少不了展帆,看着已经缩成一团镶嵌在车里的女人,对旁边围观的一个大胡子男人道,这女的怎么出得来啊?啧啧。
大胡子的胡子很长,乍一看象个邪教教主,眼神冷漠,拿电焊切割,半个小时就行了。
有人报警,半个小时警察会到。
堵车,又死了两个,至少也得两个小时通车,展帆估计。
展帆回到休息厅准备开始卖十块钱的小圆面包和二十块一瓶的矿泉水。
迎头碰见封绿芽焦急的影子,我小孩呢?厅里空荡荡的,大家都跑出去看死人。
瞳灵在大人的双腿之间钻来钻去,没人管她,她是个五岁的野孩子。
终于挤到了最前面,走到趴在地上的女人尸体面前,那女人一动不动,手脚紧贴着地面。
瞳灵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也认真的看着她。
围观者大诧异,谁家的小孩,这么大胆靠近。
围观的大胡子看见瞳灵,如人见了鬼,鬼见了神,偷偷从人群中退出。
瞳灵的指甲留得很长,小小的趔趄,身体腾空,封绿芽一把抱起她,真淘气,怎么可以在这里,害得我好找。
爸爸。
瞳灵趴在封绿芽肩膀上,往加油站走。
透过头发,瞳灵后脑袋勺的那只眼睛分明看见大胡子男人躲在那辆压扁的QQ车里紧贴着女人后背,他以为她看不见,看见了如何,瞳灵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会,如果一定要是,是蝙蝠。
妖不妖,神不神,人不人,鬼不鬼。
蝙蝠喜欢黑夜,白鸽却爱好和平。
方便面很好吃。
瞳灵舔舔舌头,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喂,乐乐,我在加油站呢,晚上会回来。
对,八点。
封绿芽一边开车一边听电话,旁边坐着瞳灵。
饭在桌上,我在床上。
王乐开着玩笑。
有个特殊的礼物,你绝对想不到的。
回头见。
封绿芽看了看瞳灵。
路过商场,独自留瞳灵在车里,买了一大堆衣服和洋娃娃堆在后座。
王乐开门的时候,发现封绿芽后面跟着一个小女孩,奇怪的眼神,胆怯中的邪恶善良。
这是我们的小孩。
封绿芽吻着王乐的嘴。
天色黯淡,灯光浪漫,桌上的饭菜被一扫而空。
瞳灵不会用筷子,抓得身上到处都是,王乐听着封绿芽的诉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浴缸里的水洗到第四遍终于清淡,这是生平的第一个澡,由两个成熟男人共同帮她完成。
这样的小孩会幸福吗?(八)晚上,瞳灵睡得很香,穿着粉红色的公主泡泡纱睡衣,小动物的臭味变成甜甜的奶糖香。
王乐过来吻吻瞳灵的额头,晚安,小家伙。
封绿芽打开灯在看书,抱着王乐,她喜欢你唱的摇篮曲?王乐点头,她很乖,听了一会就睡了。
这么多天,想我了吗?封绿芽放下手中的杂志。
王乐的头伏低,用舌头表示思念。
情欲如果和爱情结盟,世界上的一切不过如此。
高速路上的两具尸体已经清理干净,大胡子邪恶的吸取她们的元神,妖太多,鬼太多,神太少。
有如陆路这样的人,抓了就抓了,死了也就算了。
只有瞳灵知道陆陆心里在想什么,他在一刀一刀扎那些女人的时候吼叫的内容。
而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夜空,一切冷漠如常,只有交织纠缠的肉体,诠释活着的悲伤死去的快乐。
王乐的身材有些偏瘦,封绿芽着迷的要命,窥探追究,乐此不疲。
男人爱男人,上帝开了个认真的玩笑。
封绿芽的手抓着王乐的头发,一把提上来。
压在他的身体上,进出之间,在天堂游走。
在最后的瞬间,王乐和封绿芽同时呻吟着,封绿芽是授受者,王乐是承受者,各自有各自的快活,不随便改变角色,乳白色的蝌蚪大声的在垃圾桶里游行抗议,我们要生存,我们要生存……我们要找妈妈……它们的声音小,瞳灵觉得吵,翻翻身,钻到毯子中央。
后脑勺的眼睛睁开,偶尔闭上,隔时总是敏锐睁开。
关了灯,只有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暖暖的情绪晕染,激情过后关灯聊天,不会将疲惫带到第二天早晨。
给她起个名字好吗?王乐在黑暗中摸索着封绿芽的轮廓,头枕着封绿芽的肩,生理需要彼此解决后,工具疲沓的一个歪在左边,一个歪在右边。
叫瞳灵吧,封瞳灵,我们的孩子,你当她妈妈,我是她爸爸。
封绿芽侧对着王乐,明天我还是不能去公司,得回趟老家办个领养手续。
后天早晨回来。
睡了,互道晚安,已成习惯。
醒来,互相抚摸,已成习惯。
戒不掉,戒不掉。
瞳灵昨天晚上尿在床上,一小块黄渍。
见封绿芽和王乐过来,抖索慢慢走到到墙角,赤脚踩在地板上,睡裙上滴滴答答的尿珠坠落,冒着轻微的热气。
小房间弥漫动物小便的淡淡骚味。
你去吧,我来就可以了,别管那么多了。
王乐微笑着看着狼狈的瞳灵,半蹲下来,以后你有名字了,叫瞳灵。
我是禁锢已久的精灵,我不是你们眼中的瞳灵。
我是仇恨的天使,懦弱的魔鬼,除了毁灭和死亡,我一无所是。
封绿芽吃完早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瞳灵。
瞳灵张了张小嘴,却没有喊出爸爸。
又是洗澡,王乐把脏裙子扔进洗衣机。
洗完后,瞳灵从浴缸里出来,头发有点长,长到可以遮住臀部。
把裹在大浴巾里象小老鼠一样的瞳灵放出来,拿出新衣服。
一字领小衬衣,坠满紫色蝴蝶结的蓬蓬裙。
穿完后,瞳灵朝镜子里看了一眼,这就是人类的小孩,一个正常的不会说话的人类小孩。
有妖气在瞳孔里蔓延。
和别的小朋友一样,被大人牵手在野外散步,今天不用上班,公司缺了谁都能正常运作,这是让人庆幸的,封绿芽是总经理,自己想偷懒总是方便――――要想不按时上班,有个好办法是和总经理睡觉。
想到这,王乐不禁为自己这个幼稚愚蠢的想法得意洋洋。
瞳灵坐在小区的木头凳子上发呆。
说,妈――――妈。
王乐觉得小孩子都应该学会叫妈妈。
靠近了她的小耳朵,仔细清楚的示范着。
爸爸。
瞳灵重复着。
妈―――妈――――妈――――妈……王乐快晕了。
瞳灵没有任何反应,垂着脚看着远处。
上街,去超市买了菜,瞳灵不喜欢牵王乐的手,只是轻轻扯着他的衣角,怕丢了。
王乐回头笑了笑,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挑龙虾的时候,一个妇女从后面走过来,瞳灵猛的一回头,妇女突然冒了一阵冷汗,这个小孩的眼神在警告什么。
王乐打招呼道,冯太,买菜呢。
冯太太是小区负责抄煤气的,平时和王乐谈得来,觉得王乐有礼貌,谦虚,长的好看。
女人无论三十岁也好,六十岁也好,内心都暗自喜欢赏心悦目的男人的脸。
对啊,这是你的小孩吗?冯老太打量着瞳灵。
哦,是我叔家的,我代他看着呢。
叫瞳灵。
王乐与封绿芽一向以叔侄相称。
封绿芽也会经常带女人回来欲盖弥彰。
哦,想不到封总小孩有这么大了,真是漂亮。
冯老太忍不住又抬起手,摸了摸瞳灵的后脑勺。
瞳灵没有任何反应。
木木的,只是扯扯王乐的衣服,示意要离开。
王乐带瞳灵去理发,剪刀喀嚓喀嚓,柔软的头发落地,后脑勺上的眼睛躲在头皮里,小小的一圈,乍一看象一道淡淡的疤痕。
王乐在旁边说,小孩短头发长的快,头发吃营养。
瞳灵听不懂,觉得新鲜好奇。
小朋友好乖。
黄头发的理发师夸奖道。
王乐做龙虾很拿手,烹得肉白嫩香,端到桌前,散发诱人香气。
瞳灵饿,抓起就吃,坚硬的龙虾壳刺穿嘴唇。
上嘴唇冒血,流到嘴里,混合着奶油锔龙虾肉,弥漫在口中的是甜腻加铁锈的味道。
瞳灵显得满足。
王乐赶紧拿纸巾和冰块,瞳灵已经吞咽完毕。
冰块塞在嘴里,个崩个崩的响。
不是这样的,要拿刀叉。
王乐示范着,切小块肉,送到嘴里。
瞳灵紧张的拿着叉子学着,一抖,叉子掉在地上。
冯老太在案板上剁中餐的红烧肉。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来,全身顿时无力,眼前清晰泛着鲜艳的红光。
六十三岁的冯老太,剁下自己的右手,狠狠的一下,并未全断,骨肉连着皮,鲜血喷在厨房墙壁上,尖叫的救护车并没有惊扰瞳灵和王乐的午餐教程。
瞳灵紧张的把龙虾肉塞入嘴中,在冰块里躺着的冯老太的右手迅速溃烂,无法止血,直到最后一滴流完,身体瞬间失去血色,急救医生目瞪口呆,草草在鉴定书上写,患者因流血过多而亡。
据查验,该名患者曾经有轻微精神病史。
有的小朋友并不喜欢陌生人摸她的后脑勺。
(九)封绿芽从老家回来,去两天,对于王乐而言等于两年。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处,领养手续一共花了六千块,请客送礼一共五千,另一千办手续。
这样,瞳灵成了区里福利院的孩子,无非是增加一个姓名而已。
谁也不会和钱过不去,除非那人是傻子,傻子怎能当院长,从此瞳灵有了合法身份。
见到封绿芽,瞳灵甩开王乐的手,又不靠近,在旁边。
抱。
封绿芽抱瞳灵,一脸激动,王乐接过那张领养书,心情愉快。
晚餐,瞳灵用刀叉吃饭,筷子不会用。
叉子用的好。
王乐的手艺不错,床上手艺也不错,手指灵活,推波助澜直到顶点。
又想歪了,封绿芽掐掐自己手背。
这两天公司有什么大事?封绿芽夹了一块肉到瞳灵碗里,虽然这孩子寡言,毕竟相处时间不长。
公司倒是没什么大事,倒是收水电费的冯太,切肉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切断了。
王乐有些惊恐,人切菜会切断自己的手,见鬼了。
瞳灵盯着封绿芽,有些惊恐,叉子掉在地上,噹的一声,清脆。
封绿芽道,别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吓坏了灵灵。
王乐点头,拾起叉子到厨房洗干净。
瞳灵一下子爬到封绿芽腿上,头低下来,新剪的短头发很漂亮,封绿芽的脖子有些麻麻的痒,瞳灵小小的肚子一起一伏,有点哭的意思。
乖了,不怕。
爸爸在这里。
封绿芽抚摸瞳灵的背,想着,真的吓坏孩子了,原来她还是听得懂大人说话的。
当然听懂,在山中,陆陆和瞳灵对话,说很多,说自己的往事,瞳灵只是听着,从不说话,但知道点头,摇头和笑。
王乐拿着叉子过来,见此情景,笑道,灵灵下来,自己吃饭好吗?瞳灵从封绿芽腿上滑下来,突然道,那不是我干的。
叉子又掉地上了。
这是除了爸爸两个字后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是什么意思,封绿芽和王乐都不知道,也不关心,都沉浸在听到这句话的喜悦中。
晚上,王乐给她读故事,瞳灵在他怀中睡着了,轻轻放在床上,见她侧着睡了,轻轻关门,离去。
第三只眼睛看了看四周,搜寻每个角落,它很少闭上,这是妖特有的警惕。
大胡子路妖上次看见瞳灵以为是仙,刚好那段时间接到溺毙妖的消息说神仙下凡搞严打,还以为瞳灵是来抓自己的,仔细看,原来是个小丫头,放下心来。
一路车祸不断,大胡子搞的鬼。
大胡子原先也好妖,原本只因祭路翻几辆车,后来成瘾,干脆彻底变坏,杀一个人也是死,杀一百个也是死,杀一百个比较划算。
妖在想什么,人不明白,人在想什么,妖不明白。
男人在想什么,女人永远不明白,女人在想什么,男人永远不明白。
想不通就别去想,这是唯一的办法。
王乐想不通为什么封绿芽那么爱他的屁股。
封绿芽想不通王乐的屁股为什么那么好看。
相安无事,鬼神不惊,有时候不做爱,仅仅只是抱着睡到天亮也是种快乐。
当然,如果不是王乐长了痔疮又生了口腔溃疡,封绿芽是不会放过他的。
所以就用两个人在一起抱这睡到天亮也是种快乐安慰着自己和王乐。
反而很好。
早晨王乐去公司上班,封绿芽开车带瞳灵去幼儿园报名,五岁了,还是多和同龄人接触好。
衣服是新的,白色小裙子,糖果凉鞋,衣领是花朵形状,剪了短发,瞳灵是迷你版的罗马假日女主角,为了适应情节需要,封绿芽给她买了个冰淇淋。
海豚湾幼儿园贵族幼儿园,离家近,据说老师全留过洋,教学方法先进,封绿芽最怕传统式教育,把每个小孩刻成一个模子。
交钱,一个学期五位数,小孩是个无底洞,封绿芽不为这个担心,公司财政状况良好,找男人结婚可以随便,找男人生小孩不要随便,小孩要上高级幼儿园,小孩要上重点小学,重点高中,重点大学,找个好工作,找个好老婆或者好老公,在生小孩,上高级幼儿园。
这告诉我们,开个贵族幼儿园是个不赖的主意。
谢谢封先生,请问您的公主入全托吗?小三班班主任白远方殷切的问。
他高考落榜老爸借钱送他去新西兰,被海豚幼儿园的高薪打动,找工作,只为两点,有钱图,或者有前途。
如果两点都有,毫不犹豫。
封绿芽摇头,我还是想让她在家里住,你带我参观一下。
小三班一共二十个小朋友,老师九个,分别教中文,英文,法文,绘画,体育活动,泥塑,音乐,舞蹈和数学。
每个小朋友都配有专门的营养师,根据自己的身体配置不一样的食物,小三班还有十个保育员,和保姆一样,负责小朋友的卫生和琐碎的事情。
床很整齐,休息房内温度适宜。
课堂宽敞明亮,小朋友可以在里面尽情追逐游戏,电脑房里的液晶显示器保护小朋友的视力,外教中文说得流利。
乖,今天呆在幼儿园,下班后爸爸来接你好不好?封绿芽有些舍不得。
瞳灵抱着封绿芽的大腿,不说话,紧紧抱着。
小朋友上幼儿园大多都是这样,白远方安慰着封绿芽,我们会照顾好小朋友的,您全全放心。
封绿芽亲了亲瞳灵的小脸,不乖我不喜欢你了哦。
瞳灵马上放开。
白远方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小朋友,又如此敏感。
封绿芽开车往公司的时候,觉得心里空荡荡,原来这就是有小孩的感觉。
从此以后,有了牵挂和希望。
和王乐的感情也因为有了瞳灵而更深厚。
封绿芽忽然觉得车窗外的天气很好,仿佛每一棵树都在朝自己打招呼,这样的快乐,能维持多久?瞳灵坐在教室里,每个小女孩都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服,在老师的鼓励下介绍自己。
瞳灵目前只会说两句话。
好了,现在轮到我们的这位小朋友了。
白远方走到瞳灵面前。
告诉老师,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喜欢的是什么好吗?瞳灵的头有点裂开的感觉。
她不会说话,她想说,说不出来。
上午的太阳,已经可以晒黑人的皮肤,毒辣辣的,教室里有冷气,小朋友们都在等待瞳灵说点什么,尤其是那些小男生,都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全班唯一是短发的小美女。
(十)瞳灵努力回忆着这些天来自己听到的词语。
白远方离瞳灵近,看她,眼睛里奇怪的恐惧光芒,这和其他的小女孩完全不一样,她的眼睛,流动邪气,说不出来是什么,忍不住掉到这样的迷幻当中,你叫什么名字,你最喜欢的是什么?瞳灵,爸爸。
很好。
谢谢瞳灵小朋友。
封绿芽在公司魂不守舍,中餐随便吃了点,坐在办公室,看着窗外的高楼,一点绿色也没有,太阳刺眼。
拉上百叶窗,反锁门。
你说,她在幼儿园会不会被人欺负,她不爱说话。
封绿芽坐在椅子上。
王乐没空说话。
他埋头苦吃。
这是例行公事,封绿芽的办公室,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从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大家都知道,在老板眼皮下偷懒的人是猪,即使是中午1 :30分,该忙碌的都忙碌,谁也不敢睡觉。
封绿芽出名的严厉,尤其是对女人。
这让人觉得奇怪,关于和王乐的关系,许多人有所怀疑,没有说出口。
快了,努力些。
封绿芽暂时把瞳灵放在一边,集中精力做些发泄精力的事。
快感越来越强烈,伴随轻微的声音。
瞳灵在午睡的时候做了奇怪的梦,蓝色森林,美人鱼的腐烂的气味是鱼样的腥臭,硕大的彩蝴蝶,翅膀上密密麻麻生满眼睛,在雨中的沼泽扑腾,天使路过,英俊羽毛,柔软指尖,小心的捉住她的翅膀,吹口气,雨停,彩虹半空悬挂,沼泽开满紫色睡莲花,蝴蝶展翅飞舞,触须呻吟,涨得鼓鼓的腹部倾泻鲜血……一瞬间,封绿芽爆发,王乐擦嘴。
这样好处是可以让自己睡个安稳午觉。
封绿芽挥了挥手,你出去吧,下午我们一起接灵灵。
王乐走出办公室,和平时没有两样,扫地的阿姨抬头看,他的唇边有一根略略弯曲的毛,假装没看见,继续扫地。
白远方巡视小朋友的休息情况,中午,安静,观察了班上的小朋友,这个最古怪,一个上午过去,只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走近,瞳灵突然坐起,那只眼睛看见了。
从梦中醒来,尿湿了床单。
这是瞳灵第一次哭,所有的小朋友醒来。
她的哭是刺耳尖夹杂凄厉的声音。
其他小朋友们捂上耳朵。
别哭,别哭,换条裤子就是。
桑贝安抚着瞳灵,她是保育员,兼白远方的床上女朋友,白远方从来分不清喜欢她的胸部多还是喜欢她的下体多。
瞳灵躲过了她的手的抚摩,眼睛不喜欢陌生人接近,尤其是手指。
上次在超市冯太太几乎把她眼睛挖穿瞳灵才生那么大的气。
妖性无法改变,后悔从不觉早。
到小三班的浴池,瞳灵的裤子让桑贝脱下来扔进旁边的大桶,这个时候小朋友都在上课,仔细听听,有小朋友嬉戏的笑声。
浴池开始放水。
瞳灵尖叫,没人听见。
头按在水中,鼻子充满水,水池冒着热气腾腾的泡泡,桑贝的歇斯底里,苍白的手扯着瞳灵的头发往下按,后脑勺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你还尿床吗?你是哑巴对吧。
桑贝用毛巾使劲的擦着瞳灵的身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孩,有什么了不起,长大以后一样的被男人睡。
瞳灵站着一动不动。
象站着的死孩子。
一个小时后,瞳灵赤裸的身体象小鱼,头麻木,略有点肿,只有自己知道。
下午封绿芽来接她,桑贝温柔一笑,别看这宝贝不喜欢说话,长的还是很漂亮。
封绿芽道谢,虽然自己是同人,对于这样的女人也不免多看一眼,很母性的长相。
瞳灵叫了爸爸。
怎么了?封绿芽低下身子,凑到瞳灵耳边,宝贝,要说什么?回家。
封绿芽高兴的把瞳灵轻轻抛起来,这一瞬间,瞳灵觉得自己象蝴蝶。
(十一)王乐在车上等,亲亲瞳灵的脸,灵灵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老师有没有教你唱歌跳舞?瞳灵勉强的点头。
她知道王乐是欢迎她的存在。
封绿芽开车,夕阳照着瞳灵有点发肿的头,第三只眼痛苦眯着,养神。
吃的是肯德基。
封绿芽不喜欢吃,为了瞳灵而来,小朋友似乎喜欢这东西。
三个人吧唧吧唧吃着,瞳灵对着封绿芽微笑,王乐对着瞳灵微笑,瞳灵喜欢那些玩具,粉红色的HELLOKITTY ,还有那些夹在面包里的饲料鸡,终日被灯光照射以为是阳光,不停的生长,不睡觉,只长肉,比猪还悲哀。
瞳灵熟练的抓着食物,手,比筷子和叉子都方便,吮吸手指的乐趣大过接吻。
汉堡包里有一只被烫死的苍蝇,炸得焦黄焦黄,它们是堕落的天使纯洁的魔鬼,临死之前的尖叫淹没在一片欢迎光临声里。
瞳灵把玩具放在口袋里。
KITTY 的眼前一片漆黑。
白远方和桑贝早早回家,早早吃饭,早早上床。
床是游乐场,大大宽宽的柔软,一半是玩具。
白远方的笑容有点坏。
桑贝进了房间,瞬间眼神发光。
人人皆爱夜晚,夜晚让我们沉醉在自己和对方的身体里,老夫老妻饮食男女奸夫淫妇,我们爱夜晚,午夜时分,愉快呼吸,神仙在天上羡慕人间的肉体纠缠,凡人羡慕神仙长生不老快乐逍遥,拿来换,谁都不肯。
桑贝最喜欢的是捆绑游戏,人只有在被束缚的无助下,升腾自己最底层的欲望,真实的触觉味觉,看着镜子对面的自己,要疯狂。
桑贝以前的男朋友并不是白远方,那个男人选择了家世显赫的市长女儿,分手之前只说了句对不起。
新女友棕色短发,身材高挑。
桑贝在酒吧买醉,认识白远方,从此勾搭上了,每次白远方捆起她来的时候,有种被虐的快感。
当虐待狂遇见受虐狂,犹如爱情遇见永远。
告诉我,谁是你的主人?白远方,贵族幼儿园的班主任,此时赤裸上身,手拿皮鞭。
你,我的先生。
桑贝的绳子是鲜艳的桃红色,这样的颜色刺激着眼睛,绳子湿润了,还好不是买褪色的绳子。
桑贝对那些小孩有一套,用力的掐那些隐蔽的地方,小朋友大多怕老师,不敢告状,也检查不出来什么。
何况是瞳灵那样沉默寡言的小朋友。
瞳灵第三只眼已经看不见,淤血压住眼,不肯进洗手间洗澡,手死死抓住桌子边缘。
王乐哄着,灵灵,不洗澡脏脏哦。
瞳灵的眼睛喷出愤怒的火焰。
封绿芽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走过来,蹲下,摸摸瞳灵的额头,宝贝,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瞳灵扑在封绿芽怀里,不说话,就是紧紧抱着。
无声的语言,让人无法抗拒。
二人坐在沙发看电视,瞳灵睡着了,躺在封绿芽身上,睡相无辜。
白远方骑在桑贝身上。
紧束的手,血滞留在手腕处,青筋爆起,桑贝很白,胸和大腿。
桑贝看着白远方,以往这个时候已经可以步入正题了。
白远方盯着她的手,手变得红,慢慢的,这样的红蔓延到这个房间,追随着这样的红,到厨房。
桑贝看着白远方的手里的菜刀,尖叫,你要干什么?二话不说,只是砍,桑贝很久不做饭,刀子有些钝,砍到右手的时候始终砍不断,一下一下,刀刃卷起来,血流一地,左手已经抛在墙角。
妈的。
白远方骂了一句,把卷刃的菜刀扔在地上,到厨房找到了一把切西瓜用的长刀,右手断了。
脚在乱蹬,桑贝像死了的青蛙,植物神经还存在着,砍脚的时候脚还下意识的蹬着。
刀很锋利,两只脚只费了十几刀,见红的是肉,见白的是骨头,见血的是白远方的眼睛。
不是我干的。
半夜里瞳灵喃喃自语。
睡在旁边的王乐和封绿芽没有听见,两人只能在梦中相交,小孩子在,多少有些不方便。
救护车警车采访车来到桑贝家的时候,白远方坐在血泊里傻笑,他疯了,是清醒后那一瞬间疯的。
谁干的,除了自己还有谁,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那样的时候,会疯的。
疯人很好,可以免除死刑,不过疯子才会请疯子工作,工作没了。
瞳灵暂时不用去幼儿园,海豚湾幼儿园散了。
瞳灵笑了,王乐捏了捏她的脸,灵灵笑起来很漂亮。
封绿芽打开车门,瞳灵上车,这样的笑容在王乐眼里,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十二)瞳灵并不喜欢幼儿园,不喜欢幼儿园里的老师,尤其是女老师,慈祥对自己笑,转眼就是另一嘴脸。
瞳灵第一次了解人的可怕,虽然她的灵魂是妖,心脏是神。
王乐提起幼儿园三个字,瞳灵就躲在可以遮挡自己的角落,门后、床下,唤不出来。
瞳灵喜欢独处,一个人呆着,和熟悉的人一起,有时候会笑,嘴角会稍微弯成三十度,证明自己在听大人说话。
封绿芽暂时只能把她留在家里,请的保姆现在还在路上,现在的保姆不好请。
这孩子,真让人担心,不喜欢说话,性格又那么孤僻。
王乐系好安全带,看着准备开车的封绿芽。
倒是清静,我喜欢她,她是我们的孩子,老天赐予我们最好的礼物,不是吗?封绿芽的手指掐了一下王乐的左边屁股。
王乐明亮的眼睛里仿佛有烟火缭绕,这就是情欲带来的感激。
车开动了,王乐继续道,我看还是让她继续上幼儿园好。
我想你是对的。
封绿芽点起一根烟抽,我看她慢慢会习惯,这孩子一定很聪明,你看她那双眼睛就知道。
你又抽烟?王乐有点生气。
封绿芽苦笑了一下,狠狠的抽了一口,把还剩很长的香烟扔到车窗外,早晨的雨是从凌晨开始的,地面有积水,烟头来不及呻吟就湿润。
王乐是爱他的,爱得紧张,爱得透彻勇敢。
如果我们不能暴露在阳光,就在黑暗中绚烂。
瞳灵趴在阳台上看灰暗天空,雨是天空的眼泪,瞳灵伸出舌头接着雨,天空的眼泪没有咸味,却是淡淡的灰尘味道,不一会,舌头累了,沾完雨水,缩了回去。
看电视,知道遥控器放在哪里,也知道怎么开,动画片,说的是一瓶红酒的故事,国产动画片,看了有点浪费时间。
房屋里堆满了玩具和洋娃娃,瞳灵挖开小熊泰迪的肚子,从它肚皮上的拉链伸手进去,拿出一个小玻璃瓶,那是上次吃完葡萄汁瞳灵偷偷藏起来的,磨砂玻璃瓶,说不出的漂亮哪怕只是装空气,然后返回阳台盛雨水,蹲在一旁发呆。
脚开始麻木。
还差三样东西。
电话突然响起,在这个下雨的早晨,瞳灵打了个寒战虽然是夏天。
灵灵吗?爸爸到公司了,你在家乖乖看电视,中午有人送东西上来吃,在阳台上看他走远了才能开门,知道吗?封绿芽走到办公桌前第一件事情就是给瞳灵打电话。
电话有人接而没人说话,封绿芽习惯了。
好的,爸爸要工作了,你在家要听话。
封绿芽挂了电话。
王乐一边整理办公桌一边道,还不肯说话?嗯,也许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我会好好对她的。
封绿芽想起在山里的一幕,瞳灵缩成一团睡在帐篷旁,临走时回头看见她捂着脸的卑怯表情,心里一阵心疼,他要给瞳灵正常的生活,和其他小女孩一样的生活。
王乐深深理解着,真心相爱,总会理解对方,而无需太多语言。
雨水收集了半瓶,没有办法继续,雨停了,因为是上午,所以没有彩虹,瞳灵可以看见小区楼下的草地的角落里,毒蘑菇撑起鲜艳的伞。
钥匙挂在胸口,那是封绿芽希望她开心。
下楼,保安逗着她,小朋友一个人下来玩吗,裙子真漂亮,谁买的啊?爸爸。
瞳灵喜欢回答会回答的问题。
蘑菇是紫红色,巴掌大小,捏着伞柄,拔出来放到嘴里嚼碎,辣辣的苦味,汁液咽下去,白沫沿着嘴角流下。
渣滓吐在玻璃瓶里,奇异的红色。
瞳灵放回玻璃瓶,小熊泰迪是限量版的,仅仅因为路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封绿芽毫不犹豫的买下来,带着鉴定书。
泰迪在假笑,它以为它是河马。
外卖来了,蓝莓冰淇淋,肉酱意大利面,咖喱牛肉饭一小碗。
钱是从门缝塞出去的,封绿芽交代过的,不能开门。
趴在阳台上,看那个瘦小个子的男孩子越来越远。
瞳灵吃饱后睡午觉,梦见大翅膀彩色蝴蝶,幻变成人形,瞳灵知道那是谁,经常来梦中,却时时伤离别。
(十三)瞳灵慢慢习惯了三人家庭组合,男男女,不用上幼儿园,封绿芽和王乐教她学会说话,五岁半,瞳灵学会说完整的句子。
保姆齐艳丽来了,呆了三天就不干了。
第一天病了,发烧,王乐照顾半天。
第二天出去SHOPPING,因为没有合适的衣服穿。
第三天齐艳丽终于带瞳灵到楼下散步,在回来的电梯里遇见传说中的钻石王老五,电梯里都是他的味道,汗水混合香水味,打完网球发泄多余的体力。
齐艳丽弯腰给瞳灵系鞋带,低低胸口沟壑散发迷人光芒。
钻石王老五目前是只又帅又硬的海龟,jakey 对于中国女人完全陌生,壮如奶牛的荷兰女人让他厌倦,连三十美元一次的越南雏妓也已经勾不起他的任何性趣。
再这样下去也会和封绿芽一样找男人了。
自己未免担心,越担心越害怕,去医院检查。
阳痿。
Jakey 为此苦恼了很久,无良医生给他开了不少药,钱没少花,小弟弟还是抬不起头来,仿佛见到女人就害怕,除了今天。
Jakey 惊异于这个女人的奇怪力量,如果不是有小朋友在,如果不是有监控器在……齐艳丽抬头,憨厚的笑了笑,jakey 脖子上的青筋和下面的青筋一同爆粗。
营养不良的腰,营养过剩的胸部,营养刚好的脸蛋。
齐艳丽,二十三岁,学历初中,单身,懂得做饭做菜洗衣服,会用简单的电器。
Jakey ,三十二岁,荷兰HBO 大学国际商务管理系博士,单身,荷兰某集团驻中国总裁,会赚钱,会做爱。
这样的遇见,以身体开始。
不管以什么开始,总是开始了。
瞳灵的头发已经开始长了,被王乐扎了个小辫子,后脑勺的视力开阔很多,虽然是背对着这个男人,仍然可以感觉到他看齐艳丽充满欲望的眼神。
Jakey 对着瞳灵眼睛却看着齐艳丽,笑道,小朋友真漂亮,听不听妈妈的话,告诉叔叔你住哪里啊?2 楼308 齐艳丽回答道,灵灵不爱和陌生人说话,对不起。
我是她的保姆。
叔叔好。
瞳灵想起封绿芽教过的,小朋友要懂礼貌。
晚餐齐艳丽做了几道家常菜,三人吃饭,一边看电视,这个时候瞳灵是要看动画片的,有些国产动画片瞳灵也喜欢看,比如没头脑和不高兴之类。
有了保姆,不用去幼儿园,瞳灵张开嘴心情愉快,让封绿芽喂饭,嘴巴张的大大,平时是王乐喂,今天他在公司加班,只有封绿芽代劳,喂小孩吃饭很辛苦,瞳灵吃一口饭要咀嚼半天,呆呆的看着自己,他不知道瞳灵在看电视,用后面的眼睛。
门铃响,封绿芽开门,一个陌生男人,好意的笑,对于男人,封绿芽一向欢迎,何况是身材和笑容都很好的男人。
请问你找哪位?封绿芽打量了他的屁股,这是习惯性动作。
年龄相仿,一样变态。
我住八楼,我找她有点事情。
Jakey指了指在桌旁坐着的齐艳丽。
封绿芽吞了吞口水,请进。
平素见过这个男人,擦肩而过,只留一阵淡淡的体味。
瞳灵好奇的看着他,在电梯里盯着齐艳丽胸部的男人现在就出现在家里,齐艳丽有点尴尬,引诱非我所愿,世界上的王子和灰姑娘都是自欺欺人,不如不相见。
封先生,我下楼去买纸巾,你们慢聊。
齐艳丽倒了一杯茶在桌上,Jakey死盯着不放。
瞳灵吃完饭,乖乖坐沙发看电视,封绿芽吻吻她的脸,宝贝,等下妈妈回来给你讲故事,你先看会电视。
谈事情最好的地方有二,一是饭桌上,二是床上。
Jakey 捂着屁股跌跌撞撞从里屋走出来,瞳灵仍然背对着他,看见他痛苦的满足表情,快乐的另外表现形式是痛苦。
王乐回来的时候封绿芽在洗澡,洗了很久,仍然没有出来,该死的Jakey 身上的香水味,怎么洗去不掉。
瞳灵扑到王乐身上表示亲昵。
爸爸今天都干什么了?王乐打开冰箱准备热菜,一边逗着瞳灵,她越来越正常了,封绿芽的选择没有错,她给这个家带来许多欢乐。
吃冰冰。
瞳灵冷不防说了一句。
和谁吃冰冰?王乐有点奇怪。
叔叔。
爸爸说快吃快吃,不吃就软了。
瞳灵缓缓的转过头看电视,不再说话,这些话是在门外偷听的,奇怪的是爸爸吃冰冰竟然不叫自己。
哦。
王乐脸色一沉。
齐艳丽早晨收拾行李上八楼,找另外一家主人。
Jakey 如愿以偿,自己喜欢的原来是这类型的身体,犹如一剂良方,从此找回做男人的感觉,也许每个人都有病,病是可以治的,只要发现的早,关键是找对药。
齐艳丽是Jakey 的药。
灰姑娘吸引王子是因为身材好或者是灰姑娘刚好在王子瞌睡的时候充当了一回枕头在王子口渴的时候充当了一瓶淡水或者在王子想退隐江湖的时候充当了一棵可以挂吊床的树。
王乐三天没有理封绿芽,不想说话,因为在乎,所以心痛,因为心痛,所以更在乎。
封绿芽解释着,谁都难免面对诱惑。
那你和你的诱惑一起好了。
王乐生气。
该给灵灵上幼儿园了。
封绿芽采用的是注意力转移法。
也是啊。
王乐躺在黑暗中说话软了下来,突然发觉不对,马上道,你不要转移话题,你和八楼那个男的你怎么解释。
我以后在也不犯了。
我只爱你一个人的屁股还不行吗?封绿芽捏着王乐的手。
王乐无力反抗,又觉得也有道理,顺从。
在别人看起来再肉麻无趣甚至恶心的事情在相爱的人(包括同性恋)眼里也是要多快乐,有多快乐。
瞳灵只听到幼儿园三个字,幼儿园,幼儿园。
浴池,女老师的脸,冰冷的墙壁,浴池里的烫水,咆哮的粗话……又找一家,在小区附近的第二机关幼儿园,设施普通,开园的时候是九月一日。
瞳灵体检,光着上身,象个颤抖的充气娃娃。
老师一律和蔼,没有保育员,小朋友们穿的很普通,一样的可爱。
瞳灵小朋友可以下来了,下一个。
葵茗点着名单,她头发盘得整齐,二十九岁,从海豚湾幼儿园调过来,是个经验丰富的幼儿园老师。
新招收的这个班由她负责。
穿好衣服,回到封绿芽身边。
叶开小朋友,请站到前面来。
继续喊一个。
叶幽放开手,叶开蹦蹦跳跳的站上去量身高体重。
叶幽有些伤感,要是叶迷仙还活着,叶开会更高兴。
专家说,普通幼儿园更适合小朋友将来立足社会,所以叶幽才送他到第二机关幼儿园来。
瞳灵看了一眼叶开。
很多小朋友在父母走后哭了好久,惟独这两个没有哭。
(十四)从幼儿园开始,男生和女生开始互相吸引,走在路上,男生女生手牵手。
叶幽开车回去的路上想起叶迷仙,如果她还在,现在也和叶开一样大,也可以上幼儿园。
失踪后,叶幽疯狂找,找不到,有人说半夜被一个怪老头带走了,晚上偶尔出现在大街的角落,老头的牙齿很黄,脸上长满斑点。
从此再也没有任何线索。
叶开提起妹妹,只是小声对叶幽说,爸爸,妹妹要我的眼睛,我给她,她不要。
叶开听爸爸说,妈妈和安苎阿姨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除非他很乖,也许等他长大以后才回来。
所以叶开这个孩子很讨人喜欢,比调皮的男孩子乖,比乖的男孩子调皮。
封绿芽稍微宽心,在自己和王乐三个月的悉心照料下,瞳灵的性格已经显露出正常五岁半小女孩的活泼好奇,想到这,封绿芽幸福的叹了一口气,有爱情有后代不用为生活发愁,日子过得平淡,却也穿插激情。
今天上幼儿园,所有的女生中,叶开最喜欢瞳灵,犹如短发精灵。
男人的审美观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已经萌芽,而葵茗看着叶幽的背影,使劲吞了下口水回忆他对自己说的那句我家开开就拜托老师了,这男人真英俊,恨不相逢未嫁时。
葵茗带小朋友开始玩游戏,笑容满面,她是喜欢小孩的,小孩也喜欢她。
瞳灵怯怯的靠近。
小朋友,跟在我后面。
我们来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好吗?葵茗伸出手,她的手很柔软。
叶开跑过来,赶快抓住瞳灵的衣服,笑着紧埃着站在后面,别的小男生嫉妒的看,他们也想这样,被叶开抢先,心动不如行动。
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是小朋友最喜欢的,谁都怕老鹰,心里又隐约被抓,无辜的呆在一边,吸引众人同情的目光。
另一个老师当老鹰,转来转去,整个操场上笑声一片,因为是小朋友,长大了就没这么容易快乐了。
瞳灵听到有人在笑声中小声哭泣,环顾四周,无人,阳光中睁开第三只眼,有个女孩蹲在滑梯边,五岁左右,半边脸露出白骨,眼睛里爬着一堆堆快速蠕动的奶白色蛆虫,小女孩穿着红色的娃娃裙,裙子向上掀开,肚脐眼出奇的大,一边哭一边从里面掏肠子,细细软软,一把一把,混着血,看见瞳灵目光所在,夺路而逃,仿佛很害怕,一会不见。
老师,滑梯那边有个小朋友在哭。
瞳灵轻声提醒正乐滋滋当母鸡的葵茗。
葵茗扭头一看,所有的小朋友都在一起做游戏,笑道,你还知道捉弄老师。
小心老鹰抓住你哦。
中午吃饭的时候每个小朋友得到一个橙子,按照高矮排排坐,叶开坐在瞳灵旁边暗自得意,偷偷的把剥好的橙子放到瞳灵餐盘里。
谢谢。
瞳灵喜欢橙子的香气。
妈妈说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叶开的记忆中,妈妈仿佛总在身边。
瞳灵吃着剥好的橙子,好奇的问,你妈妈长什么样啊?好漂亮好漂亮。
叶开每天都能看见客厅中间的仙静的照片,带着和煦的笑容,看着他一点点长高。
比我还漂亮吗?她在哪里啊。
是。
叶开点头,她不理我和爸爸了,觉得我们不乖就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她就回来了,你妈妈呢?我只有爸爸,没有妈妈。
我是捡的。
你不要告诉别人。
瞳灵突然觉得叶开值得信任,所以话也多了。
叶开故作老成的点点头,没事,一切总会好的。
这句话是管家老罗经常安慰叶幽说的,被叶开学了去,只要别人露出伤心的表情,他就说这句话,一天叶幽突然对着仙静的照片叹气,突然听见站后面的叶开慢条斯理的说,没事,一切总会好的。
当时眼睛就红了,抱着叶开哭着,仙静,你听到了吗,开开说一切总会好的。
中午午睡,叶开想妈妈了,经瞳灵一提,更睡不着了,看着天花板,葵茗走过来,叶开假装睡了。
瞳灵渐渐进入梦乡,桑贝的脸时时浮现。
葵茗小心的把小朋友的被子盖好,也坐在旁边打盹。
那小女孩偷偷的出现,躲在一个空床的床底下,继续玩弄自己的小肠,痛苦又有趣,迷茫又充满希望。
瞳灵翻了一下身,红裙子小女生不情愿的逃了。
她以为被瞳灵发现,其实没有,瞳灵在做梦,很绚烂的梦境,趴在心爱的小熊身上,自己是长翅膀的小蝴蝶。
快了,妈妈说还差三样东西。
(十五)所有动物小时候都是可爱,人也不例外。
五岁到十三岁,一生当中最快乐的年纪,知足和纯粹的天真,有人不愿意长大,即使长大,心里某个角落还愿意是孩子,孩子气十足,孩子般容易满足,孩子般多变和敏感。
瞳灵上这个幼儿园,性格变得活泼又开朗,与山上那个野又怕生的女孩判若两人,头发剪了一次,但王乐不再愿意再剪,说冬天留短头发冷。
封绿芽喜欢这样的变化,每一天下班回来,想到要去接瞳灵,就充满希望。
每次送去幼儿园,瞳灵如果舍不得,站在栏杆门口看车子远去,封绿芽在车里鼻子会发酸,如果瞳灵飞快的跑进去,头也不回,封绿芽又觉得失落。
如果是儿子大概不会这样,封绿芽无奈的想。
一边看着紧闭的园门,还不下课,五点了,留王乐在公司加班处理事务,自己却变成专职司机,真是又当爸爸又当爹。
旁边一辆银色宝马,开车的男人很英俊,年龄和自己有些相仿,从来对自己的外表绝对自信的封绿芽突然不安的照照车窗镜整理头发。
叶幽朝他点点头,想他应该也是接小朋友的家长,否则不会等的如此焦急。
看见叶幽对自己点头,封绿芽猛然觉得自己的头忽然充血,下面的。
他竟然在看我,竟然在看我,我不能再犯错,我要克制,克制。
难道我这么有那么大的魅力吗,好烦,他竟然对我有意思了,怎么办,怎么办……封绿芽浓浓的眉毛缩成一团,陷入无尽的沉思当中。
沉思这会,幼儿园大门打开,祖国的小花朵手牵手走大门,叶开牵着瞳灵的手,经过橙子事件和讨论妈妈事件,两个小朋友已经建立友谊,瞳灵知道叶开的妈妈很漂亮而且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叶开知道瞳灵没有妈妈而且是捡的。
想让朋友相信你,你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是个不错的办法。
黄昏,天气已微凉,几只鸽子盘旋在空中,他们总是忍不住将便便无意识的排出来,其中,就有一小块落在叶幽银色的宝马上,颜色相近,不容易发现。
上次一个女车模趴在上面照相,下来的时候,超短裙上就沾上了一些,叶幽现在做广告公司,多钱善贾,长袖善舞,老罗管家一直都是理财高手,不用为生计发愁,这是快乐生活的起点。
可惜你不在,叶幽经常猛的想起去世的仙静,袅袅香烟中看见你来了,我时刻祭奠你,回忆是沼泽,我越陷越深,悔恨到无法呼吸,然后用我的手指,倾泻对你的思念,我已不爱别人,你离开的瞬间,我已和你一起离开。
沉思中,叶开走近,挥手和瞳灵道别,明天见。
瞳灵走到车旁边,敲敲车窗,爸爸,开门。
一个男人想男人,一个男人想女人,原来关了灯虽然是一样,但开了灯的确有区别。
回家,王乐已经在做饭,今天的事情比较少,很快处理完了,吃晚餐,在瞳灵的强烈要求下,她的米饭用方便面代替,只因第一次吃就爱上了。
今天在幼儿园有没有乖?封绿芽问道。
瞳灵呲溜的吃着面条,有啊。
班上哪个小朋友最帅啊?王乐俨然已和瞳灵一家人,开着她的玩笑。
叶开小朋友啊,他的爸爸也很帅。
长的了我要和他爸爸结婚,叶开答应了。
瞳灵把面条卷在筷子上面吃。
呵呵呵呵。
封绿芽的饭喷出来。
明天叔叔带你去公园看花花好吗?王乐明天正好休息。
明天幼儿园住宿日,我要带好我的泰迪到幼儿园睡呢。
瞳灵吃得很香,人喜欢一个人是因为某种情节,喜欢吃一种东西也是一样。
是哦,每月一天的住宿日。
封绿芽坏坏的看了看王乐。
王乐脸一红,原来这样,那么叔叔后天带你去好吗?瞳灵点点头,吃完晚饭,洗澡,看半个小时电视,乖乖自己跑到床上睡了,没有那只小熊,睡不着。
还有小熊肚子里那个雨水和毒蘑菇汁液混合的玻璃瓶,这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充满希望。
瞳灵骗了叶开,其实她是有妈妈,只是说了叶开也不会相信,谁会相信她妈妈是只会说话的大蝴蝶呢?明天住宿日,真舍不得爸爸和叔叔,但可以见到幼儿园的小朋友,真是矛盾。
封绿芽和王乐正商量明天晚上怎么好好庆祝一番这每月一次的良机,小孩在,大人做爱总是稍有顾忌的。
月亮升得高高,挂在空中,像没有黑眼球的眼睛。
(十六)每个月幼儿园的住宿日,小朋友心态各异,有人欢天喜地,有人痛快哭泣。
叶开喜欢住宿日,瞳灵也喜欢。
隐约中感觉到封绿芽和王乐之间的暧昧关系。
爸爸,再见。
叶开对叶幽挥手,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坏坏的笑,和叶幽一个模子,所以,有小孩是件奇妙的事情。
叶幽很感慨的看着儿子,六岁了,个头见风长,说话和大人差不多。
学东西学的快,上次叶幽给美国的客户发email 的时候,叶开看了一分钟,第二天就要求叶幽给他申请一个邮箱,发了一封信给叶幽,上面写着爸爸爱我,我爱爸爸。
煽情极了,叶幽差点没感动的晕过去,六岁,发email ,上QQ,周日在家霸占叶幽的电脑,和美眉聊天,起先的网名叫男人不坏,后觉得太土,遂改名叫沉下的爱。
后又不喜欢上QQ了,老罗打趣问道,开开,怎么不上网泡妞了?叶开从电脑前的凳子上滑下来(凳子很高),太多人要和我见面,都是二十多岁的。
一边叹了口气,还是现实中的比较可靠。
老罗马上转述给叶幽听,正在开秋季营销会的叶开,突然笑得趴下。
所有的人瞠目结舌,总经理怎么了,接了电话竟然笑了。
仙静去世后,叶幽很少在别人面前笑。
封绿芽送完瞳灵,叹息一声,幸福的叹息,今天晚上,不眠之夜,三天没有吃辣椒,终于等到今晚。
爸爸,灵灵走了哦。
瞳灵抱着泰迪熊挥手下车。
发动车子的时候,封绿芽忍不住朝旁边的车位看了一眼,叶开在,目光相遇,叶开点头,知道这是瞳灵的爸爸,在叶开嘴里知道了瞳灵和封绿芽,叶开固执的说以后要找瞳灵做老婆,整天问什么时候自己才能长大,长大了妈妈会回来,长大了就可以和瞳灵结婚。
问什么是结婚,答是结婚就是办喜酒,穿礼服。
葵茗把每个小朋友的被子盖好,拿着小手电轮流检查,叶开和瞳灵的床是隔壁,聊了一会天,见老师来了,就不再言语。
葵茗笑着,月光下,一切都很顺利。
叶开,瞳灵,漂亮的男孩女孩,我的目标。
凑近,温柔的手掌,麻醉药覆盖鼻子,小孩子只要三分之一的分量,葵茗用了全部,叶开抽搐了一秒钟,瞬间失去知觉。
瞳灵的第三只眼分明看见。
和叶开一起昏迷。
玩弄自己小肠的女孩惊恐,哆嗦的躲在角落,拿进去,抽出来,眼睛黯淡,在月光下哭泣,我没有未来,我没有现在,过去的过去了,我的妈妈找不到我。
我是黑夜的产物,白天鄙弃我,让我解脱,我想再看他们一眼,我没有感觉,我只想再看一眼。
徐婷儿失踪半年了,父母着急的找,未果,幼儿园下课的时候被陌生人带走,从此杳无音讯,母亲痴呆,父亲全国各地到处找寻。
谁也不知道她在幼儿园的角落,谁也不知道她的下落,除了她自己,除了葵茗。
距今约四千万年前,多明尼加繁茂的热带雨林有许多现在已经灭绝的Hymenaea树。
它受伤时会分泌大量的树脂,在树脂未硬化前,有时候植物的叶子、花、花粉以及昆虫、爬虫类等生命会被粘住,然后被树脂完全包覆。
葵茗把叶开和瞳灵带到实验室,跪下来,竹叶青是她的主人,每隔一段时间要找漂亮的男孩女孩,制作儿童琥珀,销往各地,世界上各种各样的收藏家,有收藏人体琥珀的痴迷者,那些标本晶莹,透明,触目惊心,面带微笑。
中国独此一家,有钱,太有钱的,总是希望作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收藏些别人无法想象的东西。
叶开的肚子被剖开,来不及喊一声,樱桃红的心脏被镊子小心的夹出,跳的很欢快,浸泡在液体里,心脏可以卖钱,卖给有钱人家的患心脏病的小孩。
叶幽在家里处理公司的事情,觉得心里忽然很痛,倒在地上,窒息,老罗闻讯赶来,从药箱里拿药放在舌下。
瞳灵被绑好,第三只眼死死的盯着叶幽。
妈妈说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
她不理我和爸爸了,觉得我们不乖就去了很远的地方,等我长大她就回来了,你妈妈呢?没事,一切总会好的。
……大人为什么那么坏,叶开是个孩子。
竹叶青坐在中央,仔细的看着每一道工序,笑着对葵茗道,这孩子肯定卖个好价钱。
内脏掏空,轻了许多,许多松脂流下来,叶开变成标本,镶嵌在容器,成为摆设,眼睛睁得很大,大到鼓出来。
嘴角天真的微笑,以为世界也是天真。
葵茗只是为了钱,钱很好,让人失去理智。
瞳灵的第三只眼看,记着。
弄那个女孩。
竹叶青叫那些工人动手。
竹叶青原来是个琥珀厂商,昆虫让人厌倦,人体让人新鲜。
不要觉得荒谬,每个人每一天都有可能遇见荒谬到让你无法想象的事。
锋利的刀对准瞳灵鲜嫩的小腹,凌空而下。
(十七)瞳灵愤怒,拿刀男人疯狂戳葵茗右手。
葵茗在咽气前想起自己在用麻醉药捂瞳灵时,右手曾狠狠的按住瞳灵的头,手指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这是瞳灵唯一的神的记号。
葵茗的动脉割裂,鲜血飞溅。
竹叶青胸口的玉观音裂开,碎片落地,大惊失色,对众人道,住手。
几个男人捉住发疯砍手的男人,然而葵茗死的安静流畅,仿佛为罪恶而生,为罪恶而死。
找个远点的地方扔了这女孩。
竹叶青挥手。
戴手套的另外一个男人继续用麻醉剂捂着瞳灵的脸。
瞳灵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垃圾堆旁,几只老鼠咬着发臭的鸡骨头。
以为是做梦,其实是真的。
以为是真的,其实在做梦,瞳灵分不清楚,只清楚看见叶开心脏被取出来,然后被松脂包裹。
竹叶青信邪,瞳灵是个妖怪,葵茗这次挑了妖怪,属于自讨苦吃。
大仙说凡至邪之物,玉观音必有反应,未料到如此这般,遂连人带窝搬走。
扔了瞳灵在垃圾堆,葵茗的尸体,碾碎了叫人掺在包子馅中,被有心人购买。
叶幽和封绿芽站在幼儿园的门口,一左一右,像两个固步自封的门神。
封绿芽在无数个蜂拥而出的小脑袋中寻找瞳灵,余光扫描着叶幽。
叶幽在无数只挥舞的小手臂中等待叶开,强烈感觉到旁边传来的热情。
所有的孩子们四散而去,两个英俊男人还在原地,终于对望一眼,说道:你的呢?还没出来?两颗心都悬到了空中,像幼儿园上空挂着的气球。
一个小时以后,幼儿园里里外外都找遍了,葵茗和两个孩子不见了。
两个小时以后,警方封锁了所有出城的道路,所有休假的警员都被从饭局上、电视机前、床上召回。
六个小时以后,瞳灵被拾垃圾的老头发现,什么话都不说,警方未能判断其是否遭遇过度惊吓。
十二个小时以后,叶幽动用了所有认识的人把城里的垃圾堆翻了个遍,有其他尸体,没有叶开。
老天,只要让我能找到开开,我付出什么代价都愿意,我捐款,我信佛,我吃斋,我把所有的钱都捐出去,求你了老天爷,你让我我失去仙静,不能再让我失去叶开了。
叶幽跪在幼儿园门口,大声祈祷。
可惜,今天老天爷又不在家。
瞳灵被封绿芽紧紧的抱着在家,不肯吃饭,不肯洗澡,不肯睡觉,眼睛只是大大的睁着,脑子里是叶开凝固的脸。
人体琥珀很漂亮,竹叶青只做小孩子的,纯洁如天使,天使由魔鬼制造,没有翅膀,死亡是人生永恒主题。
王乐端来一碗汤,封绿芽摇头,示意他先出去,天黑,王乐顺手开灯,瞳灵发出凄厉尖叫。
关灯,瞳灵发抖的身体里冒出一个怯弱的声音,不去幼儿园。
封绿芽一阵心酸,好了,不去幼儿园,咱们不去了,爸爸在这里保护你。
叶幽在老罗的劝告下回家,一开门,仿佛看见叶开坐在电脑桌前回头嘻笑,倒在床上,天花板上仿佛映着叶开小小的脑袋,老罗进来,小少爷这么聪明伶俐,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警察让我们在家等消息。
悬赏,马上悬赏1 百万,找我的儿子。
叶幽发疯的抓着自己的头皮,捶着墙。
仙静的照片,黑白遗像,隔着一层玻璃始终微笑的她永远那么优雅平静。
请你不要把开开带走,你要保佑他啊。
叶幽对仙静说着。
天黑了,人瘦了,叶幽睡不着,老罗叹气摇头。
瞳灵发着噩梦,封绿芽和王乐相拥而眠,庆幸瞳灵命大福大。
夜已深,叶开和其他的几个孩子静静躺在上等松脂油里,茫然的睁大眼睛,内脏完好,除了心脏,胸口缝合,赤身裸体的完美艺术品。
他们明天将被秘密送往国外,被人收藏,价值不菲。
人,有时比神更伟大,也比魔鬼更邪恶。
只有徐婷儿乐此不疲的在幼儿园的厕所里翻着自己的肠子,她是个冤魂,冤魂无聊的时候,喜欢重复表演自己死之前的动作。
(十八)瞳灵等开学。
明年九月就可以上学了,让人期待。
晚餐看本地新闻,10月30日消息,日前,市幼儿园门口发生劫持幼儿勒索钱财的案件。
警方就此案件表明立场,坚决打击此类严重暴力犯罪。
幼儿园园长被采访的时候明显是背好稿子的,摇头晃脑义正词严。
瞳灵一边哧溜着方便面一边指着电视,爸爸,幼儿园,幼儿园。
王乐帮她擦擦嘴,我们不去幼儿园,叔叔也不去公司,在家陪你玩。
封绿芽道,也好,反正公司最近事少,等灵灵上学你再回来上班好了。
瞳灵放在筷子,爬到王乐身上,真的吗,从明天开始你就在家陪我吗?王乐点头,自从叶开失踪案发生以来,瞳灵总是独自在家,趴在阳台上看下面的小朋友玩,只有等封绿芽回来后,瞳灵才出去一会,偶尔在楼下遇见原来的小保姆齐艳丽,那女人也只是故作高贵的抬起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你好。
Jakey视若珍宝,新鲜感没过去的女人都是男人的珍宝。
晚餐后是散步时间,瞳灵被两个男人牵着,开朗很多,叶幽来找过她几次,瞳灵却忘记那个地方所在,在纸上画画,一个小男孩躺在透明的瓶子里,周围涂上蜂蜜的黄色,没有人明白。
叶幽开始掉头发,早晨起来枕头上铺满。
封绿芽同情叶幽,帮忙散发了很多传单,也帮忙在网上发布。
机会似乎渺茫,想要一百万悬赏金的人多,可惜带来的小孩都不是叶开。
瞳灵在暮色中迈步。
路灯下,许多飞蛾绕着路灯,用力的撞,有几只撞晕了头,掉在地上。
封绿芽的脚刚准备踏过去,瞳灵蹲下来,捏起飞蛾的翅膀,它没有挣扎。
很脏哦。
王乐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
同性之爱中,角色扮演十分重要。
飞蛾以前是蝴蝶,做了坏事被惩罚。
瞳灵翘起嘴巴道,我要养着它。
封绿芽牵着瞳灵的手,对王乐道,灵灵说话很有创意。
瞳灵笑着,伸手去摘路边盛开的夹竹桃,一朵朵,用小手帕抱着。
有毒的花,不要摘。
王乐制止道。
我喜欢。
瞳灵只顾摘花,完全不顾劝阻。
很久以前,公主爱上家丁,不顾家族的反对,公主选择两人徇情。
她一直天真的相信自己的情人绝对会和自己永远一起,她的家丁胆怯了。
悲伤的公主在夹竹桃下自杀。
只有她一个人的血浸润了花朵,所以这种花只有粉红和雪白颜色。
另一种说法是古代的弟弟爱上自己哥哥的妻子,通奸后,哥哥的妻子被处死,弟弟远逃,却没有带上心爱的人,许多年后,弟弟路过哥哥妻子的坟墓,尸体上长出艳丽的花朵,凑近闻了,死去。
那是剧毒的复仇的夹竹桃。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真实。
并不是你给的别人都会要。
女孩子哪里有不喜欢花的。
灵灵,拿飞蛾的手不要擦眼睛,否则眼睛会瞎的哦,回家记得洗手。
封绿芽宽容一笑,耐心的在旁边等着,做了爸爸,心胸变宽广。
返家中,十字路口,拐角处贴着寻找叶开的启事,是叶开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照片,瞳灵在心里默默道,等我。
小熊泰迪安静的躺在床上,封绿芽把它从幼儿园拿回来,瞳灵关好门,爬上床。
瓶子仍在,瞳灵嚼着夹竹桃,粉红色和雪白色,一股酸涩夹杂着奇苦弥漫口腔,然后吐在瓶子里,和吃毒蘑菇的动作如出一辙。
飞蛾似乎醒来,挣扎着,眼前小片灰色的灰尘,呛人的芬芳。
塞进去,盖好瓶盖,不再扑腾,淹死,浮起来。
要想见到妈妈,还差一样东西。
瞳灵爬上床,要快,要快,要快快睡着,睡着了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小朋友都有妈妈,灵灵也有妈妈,要听妈妈讲话,讲很多的话。
封绿芽从王乐的身体里拔出来,白色蝌蚪绝望的看着垃圾桶,那是他们的归宿。
灵灵这孩子还是挺奇怪的,你带她在家要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出什么差错。
封绿芽有事后聊天的习惯。
王乐睡着了,疲惫是最好的安眠药如同做爱是最好的兴奋剂。
我要去幼儿园。
王乐突然听见瞳灵说着,正在喝水的他狠狠呛了一下。
以前那个。
瞳灵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今天王乐陪她在家玩了一天,讲故事,看电视,做饭,午睡,玩拼图游戏……没有耐心的人最好别要小孩。
爸爸快回来了,会担心你,你去那里干什么呢灵灵。
王乐觉得疑惑。
你不要管。
带我去,我拿东西。
瞳灵忽然变得冷漠强硬,手里抱着一只小熊。
晚上只有徐婷儿一个人东游西荡,晚上七点钟,已经没有灯光,门锁着。
瞳灵从小门的缝隙爬进去,王乐在门口等。
院子里冷冷清清,许多小朋友都转园了,连白天也落寞许多,也有些父母并不在意偶尔发生的事件,所以幼儿园仍然经营,只是取消了每月一次的寄宿日。
徐婷儿看见瞳灵的时候,惊恐极了,飞奔。
无路可逃时,被瞳灵堵在洗手间。
徐婷儿哭着坐地上,肠子摊着,微弱的声音,我要妈妈,我要回家。
徐婷儿本来也可以做一具完美的琥珀,无奈新手技术太差,肠子流一地,刀口太大,缝都缝不好,放弃,死前竹叶青的玉观音按了下她额头,小小冤魂,未能离开幼儿园半步。
尸体臭了,塑料袋一包,扔在公共厕所,灵魂还在,却从此永不得超生。
你为我做点事,反正你没有任何用处。
瞳灵从小熊里拿出瓶子打开瓶盖。
雨水、毒蘑菇、夹竹桃和飞蛾浸泡在汁液。
缺的是一个冤魂。
徐婷儿流泪走过来,我家住在紫竹花园7 栋28楼,我妈妈很漂亮,爸爸很胖,你帮我告诉他们,婷儿想他们,要他们不要想我。
再生个宝宝出来,就会把我忘记了。
瞳灵点头,觉得有些不忍,却只能如此。
你妈妈如何相信我?我教你唱一首歌,我死之前天晚上妈妈单独教给我的。
徐婷儿开始唱着,小白兔勇敢,小猪猪大笨蛋,星星眨眼睛,月亮在天上,婷儿最漂亮……徐婷儿唱着唱着,哭着爬到瞳灵身上,很轻很轻,头朝下对着瓶子,身体越来越小,瓶子里的液体变黑,瞳灵盖上瓶盖,眼泪跟着流下来。
从小门里爬出来,王乐正焦急等着,你东西呢?拿到了。
瞳灵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今天晚上,就可以见到妈妈了。
(十九)林蝶不是一个普通的卖豆腐的女人,她总是觉得自己是高贵的大家闺秀,却甘心为庸俗男人付出,普通的豆腐女人比较多,总有特别,那只特别的就成了精。
林蝶本是美貌女子,杀猪相公沉迷烟花流萤从不管她死活,回娘家只有一个人走夜路,被藏在巷子的两个男人看中,一个劫财一个劫色,财劫无妨,却不能劫色。
求你们,我是有了身孕的,我用嘴或者后面好不好,别伤了我的孩子。
林蝶跪地哀求。
男人被钱迷了魂魄还好,被色迷,没救了。
那男人还是不易不饶,硬硬的挺进。
带着恐惧和死亡色彩的强奸是残忍的,林蝶一声尖叫,往后一退,被刀子顶住腹部,划破,流着血疯狂的朝前跑,高喊救命。
偶有路过的,全是瞎子和聋子,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个弱女子狂奔,两个禽兽狂追,犹如虎狮咆哮着追逐猎物。
当今社会风气深得清朝末年遗传,人人都爱看热闹,都怕惹祸上身。
瘫倒了,已无处躲藏,只有一个沼泽地必死无疑。
两个歹人觉得奇怪,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人,人呢?蝴蝶和飞蛾并排躺在泥渣中,他们在搞同性杂交累得要命躺着休息,林蝶附身蝴蝶,不想做人,做人不如做昆虫,只有小孩永远是无辜。
闵成佛初列仙班,路过蝴蝶,人间的事也是如此,遇见是幸福和不幸的第一步。
遇见了,感觉异样。
人怎么躲在蝴蝶里,怎么可以?旁边还有一只偌大的飞蛾。
出于神仙的职业道德,闵成佛从一朵乌云上以优雅的姿势滑落,吹一口气,蝴蝶笨拙的落在手背上,无辜的眼神足以拨弄神仙脆弱神经。
小家伙。
闵成佛一脸不屑,做什么蝴蝶,做人不好吗?林蝶的触须摇动。
肚子鼓鼓的,呼之欲出。
闵成佛有强迫症,这是个秘密。
你不要做人,我偏让你做人,又是一口气,林碟又成人形,奄奄一息。
你延续了我的生命,我最终的命运仍是悲哀。
闵成佛第一次见如此美丽的人间女子,长发绕着白皙的脸,比天宫的神仙更真实更美丽,她的眼神里,充满柔软,却没有任何求生欲望。
反正没人看见。
闵成佛救不了她,她自己愿意死。
既然如此,何不让她享受仙欲后再死?瞳灵在肚子里呼之欲出,一股暖流袭击着她。
神仙的小蝌蚪比人类男人的小蝌蚪要活泼些,它们是粉红色的。
宝贝,那你还是回到低级昆虫的身体里去死好了。
神仙坏的时候,坏过禽兽。
带着满足的快乐,闵成佛飘走。
月光下,林蝶晒着月光,蝴蝶死,飞蛾却未亡,上帝给你关上一道门,必然给你开个窗,窗内有灯光。
朝着灯光飞,飞的高傲迷茫,明知我是灭亡。
林蝶变成濒死的飞蛾,朝山上飞,远离人类,远离神仙,与妖精为伴,诞生瞳灵,却不知道要孵多少年。
因为被高贵的神仙强奸,林蝶活了很多年。
一百年,守护着她的卵,直到闵成佛带着他的神仙妹妹再度出现。
这次是真死了,母亲真伟大,那天林蝶死的时候是5 月8 日,后来人们通过各种途径了解此事,将这天定为母亲节。
死了,就只能托梦。
叶开就从来没梦见过妈妈。
不如瞳灵。
瞳灵关好窗户,打开台灯,妈妈上次在梦里说过,如果准备好那几样东西,妈妈会面对面抱抱自己,哪怕一次,让瞳灵心中不再有遗憾。
夜深,人静,妖静,鬼静,仙静。
夜更深,窗开,帘开,叶开,眼睁开。
窗开,有灯,引来自取灭亡的飞蛾,它们的兄弟是吐丝缠绕做茧的春蚕以及它们的姐妹是爱上已婚男人的痴情人间女子。
一个女人从窗户爬进来,瞳灵不怕,一点也不怕,她是妈妈,美丽的盘着头发的清朝装扮的女人,即使嘴角流血,肠穿肚烂,也不害怕。
你是我的孩子。
林蝶的眼泪掉下来。
瞳灵抱着妈妈,我经常梦见你,你终于肯抱我了。
我是灵灵,我有两个爸爸,一个死了,一个在隔壁睡觉。
我可怜的孩子,我终于见到你了,以后我都不会再托梦给你了,你要保重,你是个特别的孩子。
要听话,妈妈爱你。
林蝶的吻温柔而慈悲。
瞳灵闭上眼睛,高兴,原来我是有妈妈的小孩。
想到叶开,有点难过,问道,我的朋友死了,妈妈我想他,他和你在一起吗?林蝶道,你可以救他,可是你要付出代价。
瞳灵点头,听完妈妈说的话也不胆怯,认真道,他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救他。
妈妈时间不多了,灵灵以后要照顾自己,不要轻易相信人类的话。
记得啊。
林蝶恋恋不舍。
纵身一跃,从窗外跳下去。
瞳灵尖叫,台灯熄灭,封绿芽闻声进来,一片漆黑。
开灯,瞳灵哭泣,我要妈妈。
冲到楼下,除了一只被人踩出肠子的飞蛾,什么也没有。
拿小盒子装了,在柔软的月光下,在枯黄的草地里,埋葬。
封绿芽穿着睡衣看着,看见自己的灵灵哭,虽不知为何,心里隐约觉得悲伤,恨不得分担一些,却又不知为何而哭,于是矛盾的看着。
等她埋葬完飞蛾,哄着她睡了,总是哭,只得抱上床,睡在自己和王乐之间,方才安静到天明。
叶幽前额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人也瘦得仿若骷髅,看见和叶开相似的小朋友就疯狂的抱住人家叫开开。
老罗也快崩溃了,但为了叶家,仍然保持冷静。
公司上市后,所有的事情由老罗一人打理,有些力不从心,快冬天了,叶幽已经接近痴呆,每天都懒得动,蜷缩在床上,翻着小孩的照片看。
他喜欢一切的小孩,尤其是男孩子,尤其是长的很开朗很阳光的小男孩。
以前的老友jakey 来探望过一次,带着齐艳丽去的,很担心叶幽的身体。
齐艳丽在回来的路上问道,你朋友以前很帅吧?jakey 叹息道,是啊,不过现在丢了小孩,也破不了案,他已不能再回到从前的样子了。
回家打开门口的邮箱,尽是些垃圾信件,准备丢弃,齐艳丽制止道,别扔嘛,纸可以卖钱的。
三代有钱人也许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
Jakey 在睡觉前催促齐艳丽,快点,在干什么呢?那么久。
正蹲在马桶上阅读垃圾邮件的齐艳丽喊着,我有个办法让你朋友高兴起来。
看你舍不舍得花钱呢。
Jakey 眼前一亮。
一个电话,一个帐号,一万元订金,好朋友的地址,送去了。
一个星期后的早晨,叶幽收到老朋友jakey 叫人转送的一份厚礼,包装考究,签收,打了他电话谢谢大礼。
价值三十万人民币,希望你喜欢啦。
Jakey 一手抱着得意的齐艳丽一边对叶幽道,我把余款准备付给他们。
你喜欢就好啦。
打开包装,半透明的松脂里,静静躺着一个小孩,是目前最抢手的收藏品。
齐艳丽觉得叶幽既然喜欢小孩,摆个在家让他看个够。
好主意。
长的漂亮的男人获得女人同情的几率常常比长的不漂亮的男人要高很多。
叶幽突然觉得天地在旋转,老罗直接晕倒在地,叶开,做成琥珀标本,做成了天真的童尸供人收藏,不会说话,不会跑来跑去,只是睁开眼睛,重复着熟悉的微笑。
警察来了,抓了莫名其妙的Jakey 夫妇,瞳灵在阳台上看着,有些好奇。
叶幽在医院,镇定剂的作用下,他睡了。
老罗在旁边,警察也在旁边,都在等他醒来。
叶开站在自己家客厅,终于回家了。
(二十)Jakey 和齐艳丽从看守所里出来,一脸茫然。
探望叶幽,几近死亡,这样的打击,可以摧毁任何一个坚强的男人。
对不起。
jakey 满怀愧疚,早知道如此,先应该看看里面躺的是谁。
叶幽摇摇头,不关你们的事,至少我见到开开了。
齐艳丽的眼泪流下来,以后再也不敢乱邮购东西。
叶开的衣服还是离开家时穿的那套衣服,格子裤,蓝色泡泡纱衬衣,十足小帅哥,眼睛瞪着,封存灵魂。
从医院到家门口,从家门口到儿子面前,叶幽跌跌撞撞,没有任何勇气面对琥珀里那具曾经鲜活的尸体。
开开……叶幽突然抱住叶开,却隔了一个世界。
仙静微笑着看,是,隔了一个世界,在身边存在的时候从不觉得,瞬间失去,痛惜不已。
也好,也好。
哈哈哈哈……叶幽坐在地上疯狂的笑,我的父母、老婆,我的孩子,团聚了,老罗,你看,我是多么幸福,老罗,你嫉妒我吗,我叶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老罗无语,眼眶发红。
瞳灵踮起脚尖按门铃,豪宅如死气沉沉坟墓,园里的草已枯黄,谁也没心思照顾它们,犹如死了心的恋人不再关心今年玫瑰流行金色还是蓝色。
我是叶开的朋友。
瞳灵对着可视门铃喊道。
封绿芽提前上班,报纸还没看,吻了吻瞳灵的脸,吻了吻王乐的嘴,留下了牛奶的味道,呼啸而去。
瞳灵埋怨道,这个男人,工作狂。
王乐笑了,掐了掐她的脸,你这家伙,什么都懂。
现在的小孩都像大人,大人都像小孩,黑白颠倒,世界有趣。
循规蹈矩,死灰一团。
翻着报纸,角落里藏着叶开虚弱的笑容,最后一行是此案正在审理当中,主犯仍然在逃。
我要去叶开家里,送我。
瞳灵道。
宝贝,又去同学家?王乐觉得奇怪,上次去了徐婷儿家里,唱着儿歌,许婷儿的妈妈泪如雨下,很是诧异。
天才都是让人觉得古怪。
马上开车,要去。
瞳灵把睡衣换下。
开门,老罗招待着,倒了两杯喝的,一杯热茶,一杯热果汁,职业管家果然是职业,处变不惊的把男主人扶起,开开的同学来了。
瞳灵看着叶开。
好看吗?叶幽的心在抽搐。
好看。
瞳灵点头。
王乐以为自己见鬼了。
瞳灵异常平静,想他继续活着,对吗?叶幽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点头,仙静是他的命,看见叶开命也不要。
王乐和老罗联系实验室,瞳灵坐在叶幽车的前面,看着远方,面无表情。
慢点开,不着急。
瞳灵语重心长,我会尽力的。
妈妈说我是神仙。
叶幽只是在这个小女孩坚定的眼神里读到希望,相信她,只因她的眼神。
你开车总是没有我爸爸开的那么稳当,我有点想吐。
,果然吐了,头伸出去,吐出来的是早餐,随风飘扬,吐完了,纸巾一擦,若无其事。
停在路边,离山不远了。
靠边停,叶幽拿着准备的盒子在车里等,盒子里装着干冰,化学符号CO2 ,固体二氧化碳颗粒。
大胡子,路妖。
看见瞳灵,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他知道她看见她,她是神,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大胡子不知道,神的粉红色蝌蚪和人的白色蝌蚪结合再加上妖的黑色蝌蚪,这样的杂种会是如此冰雪的瞳灵。
只要是和神沾边的,统统得罪不起,对不起多年的修行,万一毁了,后悔无用。
弄个心脏,救我朋友,大胡子叔叔要帮忙,否则你完蛋。
瞳灵认真道。
好。
大胡子第一次看见这样幼稚的神。
不纯粹,却比真正的神仙更神仙。
崔明亮又名小亮,和妈妈嚷嚷着要爬山抓野兔子,爸爸说,只要你考试得了一百分就去,得了一百分,爸爸开车欣然前往,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生不逢时,死得其所。
爸爸,前面有个伯伯在对我们笑呢。
哪里,爸爸看不见,你开玩笑。
大胡子第一次有些犹豫,却只能如此而已,人人自私,鬼鬼自私,仙仙自私。
秋天的一个中午,一辆漂亮的白色宝来轿车,横飞到栅栏上,除了小孩,大人都没死。
交警来,救护车来,没有人发现崔明亮的心脏已经在一个装满干冰的蓝色塑料带把手的盒子里朝一个实验室飞奔而去。
心脏,你是我的心脏,没有你,我怎么活下去。
叶开无辜,崔明亮呢?管不了那么多了是吗?如何让我分辨谁谁无辜,谁谁悲伤的更彻底,如何让我分辨谁更惨,谁比谁更幸福。
叶开融化,被高温融化,松脂流在地上。
解开衣扣,本是无心,现在有心,蹦蹦跳跳,放入其中。
瞳灵虔诚跪下来,双手捧着樱桃红新鲜活泼的心脏,放入剖开的叶开的心房。
咬破手指,那是多么珍贵的血,放入叶开的嘴唇,嘴唇温柔的含着。
叶幽相信这个女孩,不管过程,只问结果。
为什么救你,用我的血,你问我为什么,我又不是十万个为什么。
瞳灵面色苍白,把叶开衣服扣好。
对叶幽道,用白色丝绸裹好他,再用你的血燃红丝绸,七天后,他死不死看你的诚意了,不要吃肉,回到这里。
王乐呆呆看着。
老罗呆呆看着。
回去后,王乐老罗出现同样症状,发热,迷糊。
封绿芽抱着王乐,怎么了,去医院。
去了医院,鉴定为鼠疫,无药,必死。
老罗自己到地下室,蹲在门后,人有多少阳寿,清楚的很,如果给叶开,心甘情愿,死而无撼。
王乐死在医院的,封绿芽和瞳灵泣不成声,王乐死前没有留下任何一句话,这让他们觉得遗憾。
我该成全谁,谁来成全我,我妥协退让放弃,还是牺牲你。
最开心的是叶开,他无辜,无辜且快乐。
他要复活了,有的人活着不如死了,有的人死了不如活着。
(二十一)王乐死了。
封绿芽觉得恐惧,漆黑的夜晚,仿佛是一场梦,物事人非,笑语仍在耳边。
你在哪里,听不见我,看不到我。
王乐火化的时候,化着漂亮的妆,涂了口红,脸上的斑点用粉底掩盖,很是安静祥和的表情。
穿着裙子。
终于在死的时候做了一回女人。
哭不出来,眼泪已经流干,瞳灵默默看着,念叨着,对不起,不是我干的。
仔细想想,王乐其实也有不少好处,比如,他梳的辫子就比封绿芽梳的好,而且不疼,帮瞳灵梳马尾辫的时候一丝不苟,没有多余的头发垂到耳际,瞳灵怀念一个人,总是怀念令人落泪的细节。
封绿芽怀念王乐,犹如怀念一个情人,过了几天,更难受,怀念完情人的片断后开始犹如怀念一个亲人。
相比而言,老罗凄凉很多,没有老婆没有亲人,叶幽在家等待,火化的时候只匆匆哭了一阵,更着急的是自己儿子是否真能复活。
伤心的人都是迷信的,如你我。
这个星期,封绿芽没事的时候就自言自语,对着枕头说话,乐乐,乐乐,乐乐。
然后把枕头翻过来,乐乐,乐乐,乐乐。
王乐变成一团灰。
同性恋爱,少有好结局,这是案例。
他没有碰过女人,他只被封绿芽爱抚,他只进入过男人,其实一样舒服,当然,女人不用涂抹润滑剂。
叔叔死了。
瞳灵从微波炉的端出热牛奶,喝牛奶了,该上班了。
又说了一夜梦话,封绿芽厌恶的掀开床单,走下地,摸摸瞳灵脑袋,还有你,是的,我要活下去。
开车在路上,医生的话仿佛在耳边,他得的是一种怪病,和鼠疫相似。
但实在太奇怪了,我们暂定为鼠疫。
封绿芽狠狠踩了油门,不想死的人死了,想死的,却仍然痛苦的活着,有勇气活着的人是难得的,亦如你我。
公司乱成一团,封绿芽开始清理这一个星期以来的所有琐事,每个角落仿佛都有王乐的影子,模糊,微笑,纪念,温暖。
现在睡午觉前再也没有王乐温柔的双唇轻抚双腿之间,午觉取消,用电脑上的拖拉机扑克牌游戏代替了。
叶开的新心脏,蓬勃生机,虽然叶开不是崔明亮心脏最初主人,但却是最终的主人。
犹如女人的初恋是谁并不重要,女人和谁结婚最重要。
瞳灵和封绿芽小心的拆开红色丝绸,血是叶幽给的,胳膊内侧,并不痛。
不要觉得荒谬,世界如此,换了你,也是如此,换了我,也是如此,我愿意付出所有代价,让死去的你参与我生命中的多一天,没有人愿意如瞳灵这样帮助我,如果有,我愿意。
叶开是幸运的,相信奇迹的人,永远有奇迹出现。
他好了。
心脏已经长好,叶开有呼吸,均匀平静,只是如睡着一样,不说话,不睁眼。
瞳灵对叶幽继续说,抱他回家,他会醒来。
谢谢你。
叶幽幸福的要晕过去。
叶开昏睡一天后醒来,琥珀里的童尸终于在神仙强奸人后杂交生出来的妖怪的努力下复活,用她的血,用崔明亮的心脏,用王乐和老罗无辜的灵魂,代价,每件事情都是要代价。
叶开的记忆似乎删去琥珀标本这一节,醒来的时候是中午,爸爸,我不是在幼儿园午睡吗?呵呵,爸爸就是趁你睡觉的时候把你接回来啊。
叶幽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是真的吗,开开开口说话,开开开口说话的第一句话是爸爸。
瞳灵痛苦的躺在床上,今天早晨封绿芽上班之前帮她梳头的时候弄疼了她而且弄了一个非常失败的发型,两个辫子,一高一低。
爸爸走了,中午有人送饭过来,自己看电视,再见宝贝。
封绿芽匆匆出门。
天气有点冷,冬天来得猝不及防。
发型失败,瞳灵想起王乐,痛苦。
总是在需要一个人的时候才想起他的好处,总是要在一个人不在的时候才想起他的好处,人人是自私,人人是软弱。
后悔没有用,王乐死了,犹如叶开天真的问爸爸,老罗呢?他和妈妈在一个地方,等你长大他就回来了。
叶幽感慨道。
叶开活过来了,等待他和瞳灵的是小学学校敞开的沉重的铁门。
(二十二)每个人都应该记得自己的小学,瞳灵也是。
考试是瞳灵最不喜欢的事情,很安静的时候有大声喊的冲动,叶开是班长,从小就显出学习的天分。
不用听课,也是一百分——新来的管家是曾经留学英国牛津的林达,女,三十二岁,除了处理工作上的事情,还要负责当好叶开的家教。
鼻子很尖,有小小的雀斑,故意晒的,追求时髦。
瞳灵听说叶开和林达在家都是说英文,惊讶的张开小嘴,挖,好变态。
叶开经常邀请瞳灵去家里玩,说是写作业,其实是上网打游戏,叶开喜欢瞳灵,因为她是全小一三班最漂亮的女生,漂亮中带诡异。
叶幽和封绿芽还有林达在客厅聊天,林达并不知道叶开是复活的,这一点叶幽并不想告诉她,无意义。
林达经常带自己的女朋友回来过夜,看来同性相爱成为时尚。
叶幽年轻的时候曾经爱过仙静,后来仙静被烧死了,也对周围的女人渐渐失去兴趣,又怕自己受不了诱惑,于是挑了这样的管家。
林达的女朋友叫床声音特别大,对此叶幽曾经抗议过,说为了祖国的花朵,请在对方嘴里塞上袜子或者内裤,既刺激又没噪声。
因为叶开晚上上厕所时候听见什么了早晨就问林达,FUCK是什么意思?叶幽几乎晕过去。
林达也知道昨天晚上声音太大,低头小声道,就是晚安的意思。
林达只有和那女的分手了,原因是声音太大影响不好,纠正了叶开小朋友每天晚上睡觉前对叶幽和自己轮流说句FUCK的坏习惯后后来找了个文静的女友,两团白肉在床上滚来滚去,一点声音也没有,反而让叶幽觉得不习惯了,还好只是一个星期一次,那时候叶开就去瞳灵家做功课。
说是做功课,也就是吃东西看动画片。
考试。
瞳灵从不回头看叶开的卷子,她有三只眼睛所以不用回头。
叶开的成绩和瞳零的一样好,老师很喜欢二人,当然主要是喜欢他们的爸爸有钱,当然,所有的年轻女老师都幻想着当他们二人的后母,叶幽似乎更受欢迎——经过最新一轮的投票,理由是比封绿芽多了几分坏坏的笑容。
那些支持封绿芽的女老师很不高兴,说封绿芽才可靠,忠厚又和蔼。
说叶幽太漂亮。
那些叶幽的支持者又烦恼了,怎么办,守不住他,怎么办。
封绿芽一心一意要把瞳灵养大,她是奇迹。
既贴心,又冷漠,既邪恶,又善良。
和小孩在一起是小孩,和大人在一起是大人。
圣诞节,正逢放寒假。
瞳灵和叶开聚在叶开家过平安夜,复活事件后,叶幽觉得瞳灵是个天使。
给了叶开生命,也给了自己。
林达有些得意,俨然以女主人自居,穿的礼服合体,但她不看瞳灵的眼睛,怕,不知道为什么,仿佛知道她喜欢上了英俊成熟的叶幽。
圣诞快乐,我的小公主。
封绿芽把漂亮的绿宝石项链挂在瞳灵胸前,这是爸爸专门给你订做的,祝你快乐。
谢谢爸爸。
瞳灵吻了封绿芽的额头。
请了一些朋友,热闹又寂寞。
大家互相交换礼物,小王子和小公主的礼物一大堆,真是高兴。
叶开收到爸爸的礼物是一套模拟武器,弓箭和弩,弩发射的时候可以穿透鞋盒子。
瞳灵流露羡慕,叶开大方道,以后我们一起玩,拿弩射别的小朋友的屁股。
封绿芽要晕过去,不可以啊,女孩子不要玩危险的玩具。
叔叔。
叶开绕到封绿芽面前,小心的给他捶背。
叶幽知道这没什么好事。
怎么了,开开这么乖。
封绿芽背后一阵发麻。
小拳头还真是用力。
灵灵以后给我做老婆,行不行。
叶开嘿嘿笑着。
叶幽赶快拿手堵住叶开的嘴,道歉道,小家伙乱说话,不知道谁生的。
封绿芽笑着,没关系,反正长大迟早要嫁的。
两个小朋友去玩圣诞树,是一棵在院子里真正的圣诞树,老罗的尸体运回老家,如果他仍存在,他依然高兴如从前。
圣诞树上挂着白云,那是雪,白色圣诞节,每个小朋友都盼望。
用手用力摇一摇,雪落在两个家伙的脖子里,笑得在雪地打滚。
叶开和瞳灵,暂时这样快乐着。
小朋友,总是那么容易快乐,满足。
叶幽突然想起仙静,一个已经不存在的女人。
封绿芽突然想起王乐,一个已经不存在的男人。
为什么,在我最爱你的时候,你离开我,没有原因,我的汹涌的思念是海洋,淹没我,在昔日的笑容中,我清晰的偷偷哭泣。
哪怕,在梦里偷偷看我一次也好。
叶幽想着。
王乐回来过,在梦里,亲吻着封绿芽的下体,爆发后让封绿芽空虚莫名,旁边睡熟的瞳灵不察觉,安稳的呼吸着,你是我的宝贝,你将来是别人的宝贝。
圣诞聚会结束,瞳灵又在车上睡着,头歪在一边。
如果这是个梦,让我永远不要醒来。
(二十三)林达和诗宁关灯,两人竭尽全力,仍索然无味。
事情到了极至,就是如此。
开始喜欢,不代表以后喜欢。
三十二岁的女人,风韵十足,喜欢女人。
只要摩擦就会有快感,无论男人对男人还是男人对女人还是女人对女人。
诗宁沉默着,她总是选择沉默,她爱林达,说不出口,内向的人就是这点烦。
比林达小八岁,不可抑止的坠落情欲的深渊。
舒服吗?林达心不在焉的舔着。
诗宁点头,小声的呻吟,浅浅的声音在冷漠的夜空甚至不觉温暖,爱人,即使曾经爱,至少心灵相通。
最近几次,诗宁有异样感觉,林达嘴里念的似乎不再是自己的名字,经常在诗宁睡着的时候自慰,尽管幅度很小,还是能感觉出来。
难道她喜欢上了男人。
诗宁一边享受舌头在身下的湿润潮湿,一边回忆着林达最近的细节,叶幽,是他,单身英俊成熟富有的男主人,说话声音有点低。
这样分神,自然达不到沸点。
诗宁假装了一次,然后到卧室的洗手间冲凉,林达推门进来刷牙。
怎么了,不高兴?林达还是喜欢她的,善良羞涩。
你不爱我了。
诗宁冷冷的脱下裤子,拉帘,低声抽泣。
叶幽躺在床上看碟,电视很大,仿佛一面墙,男女纠缠,暴露着原始器官,动物一样挤压交媾,纯白床单,风吹帘动,女人表情陶醉,表演真实。
林达敲门,轻轻的。
叶幽以为是叶开睡到一半害怕了,赶紧关了电源穿上短裤拧开台灯。
寒假的最后一天,叶开看了一次恐怖片,从此以后动不动就敲门说怕鬼鬼,要和爸爸睡。
门口站着林达,女同性恋者。
林达身上的浴巾掉在地上。
叶幽是男人,喜欢女人。
仙静走后,也偶尔找过女人,找不到感觉。
感觉是奇怪的东西,来了就来了,没了就没了。
今天晚上恰好有感觉,抱着她摔到那张又软又大的床上,门关了,灯开了。
叶幽仔细欣赏着女管家的每一寸皮肤。
漂亮光滑,可惜毛毛太多,乍看像团没有修理的杂草。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叶幽用手强制分开她的两腿,双手自由游走,总是带些不屑和骄傲的语气。
第一眼。
林达的心跳到喉咙里,身体起了火。
叶幽突然觉得感动,莫明的,还有人爱我,原来还有人爱我。
一感动,就进去了,扶都不用扶,虽不是自己的女人,但结构相差无几,叫声大小不同,胸部弹性不同,宽窄不同,敏感地带都是一样。
深夜,有人求欢,有人在隔壁大声哭泣。
直到早晨,林达在叶幽怀里的安静睡姿才让叶幽心惊肉跳。
对不起,仙静。
叶幽抱着林达。
诗宁走了,半夜走的,带着她那些心爱的玩具,悄无声息,她聪明,不爱,就走,洒脱,比赖着赖着最后还是要走的那种有面子很多。
心死了,身体只是性欲的符号。
庆幸的是,同性恋不会怀孕。
否则中国人口又要翻倍。
爸爸早,阿姨早。
叶开似乎从林达脸上喜悦的表情里读懂了什么,单亲家庭的小孩异常敏感。
这和瞳灵如出一辙。
开开,阿姨给你当妈妈好不好?林达对叶开的喜欢属于爱屋及乌,半开玩笑半认真。
阿姨是阿姨,妈妈是妈妈。
叶开看着叶幽的表情,讨好道,阿姨很好,妈妈也很好。
叶幽吃着早餐,对林达道,你慢吃,我先送开开上学,上午就别去公司了,在家休息一个上午。
林达的眼里泛着感激。
一晚上四次,的确是很累,两腿合不拢,一合拢就微微颤抖。
封绿芽在同一时间给瞳灵梳头,被抢过梳子导致很没面子,瞳灵说爸爸我自己梳。
帮瞳灵穿毛衣的时候发现她又长高了,毛衣有点短。
下午接你去买新衣服宝贝。
封绿芽把围巾给瞳灵系上,开学一个月了,因为忙碌还没有给瞳灵买新书包新衣服,有些内疚。
我想叫叶开和他爸爸一起和我们买衣服。
瞳灵在车上和封绿芽对话。
没问题。
封绿芽今天穿着灰色衬衣,淡蓝色羊毛背心,是瞳灵建议的,说这样漂亮。
小孩子说漂亮,肯定是真话。
车开着,窗外是朦朦雾气,这样的天气,路妖大胡子很喜欢,高速公路上,吸取死亡的魂灵,得道成仙,虔诚和修炼。
不成仙,便成魔,比做妖好,见不得阳光,修炼成瘾。
瞳灵坐在车后面打小瞌睡,脖子一痛,有东西在咬,手伸进脖子,一只蠕动的软体虫,青绿色,食指那么长,嘴附近有血。
赶紧扔到窗外,拿纸巾按着脖子。
怎么了宝贝,开窗干什么?封绿芽没来得及看见。
没什么。
闷闷的。
瞳灵的血迅速止住,被咬了小小一口。
最近为什么那么多虫,昨天下课叶开在学校便利店请客喝热咖啡时候瞳灵就喝到一条,开始不知道是什么,嚼了嚼,吐出来是条虫子,黑色,软塌塌的,嚼起来像泡发了的木耳。
不能让爸爸知道。
瞳灵关上车窗。
后脑勺的那只眼睛,努力的朝它该看的方向看,雾大,什么也看不清。
(二十四)虫子,瞳灵惊恐。
洗澡的时候拼命的擦着身体,有虫,眼睛里也有,照镜子时粗粗的一条从眼角探出来,红色身体,哧溜缩回去。
瞳灵没有眼花。
封绿芽抱着她睡觉,却感觉最近她晚上老不安分,扭来扭去。
一般情况下,封绿芽都是抱瞳灵睡等她睡着再送她回自己床上,六岁,什么也不懂,再长大几岁,就该懂事了,没得抱了。
想到自己抱着别人将来的老婆,封绿芽感慨万千。
怎么了?封绿芽开灯。
瞳灵揉揉眼睛,我的屁股很痒呢。
垫上纸巾,打开台灯,到天亮,一共捉了四十六条虫,白色,线状疯狂扭动。
又抹了药膏,封绿芽给瞳灵请假一天,打电话对老师说她感冒了。
其实是一夜没睡,瞳灵困得眼睛睁不开。
中午自己吃饭,下午我早点回来带你去买新衣服。
封绿芽自己也困得不行,闭上眼睛,全是白色虫子,在瞳灵身体里钻来钻去,小孩子抵抗力低,最容易生虫。
瞳灵自己知道,有事发生。
吃完早餐,重新回到床上,睡不着。
翻来覆去,从头发上掉下几只蟑螂,冬天的蟑螂,爬得并不快,有的有翅膀未必能飞,冰箱里的面包生了虫,欢天喜地的歌唱而马桶上方萦绕几只苍蝇想要飞却总也飞不高。
虫子,虫子。
电话响了,叶开打过来。
生病了啊。
为了方便联系,叶幽给他买了行动电话。
嗯,你帮我把今天的作业记下来,放学后拿到我家。
瞳灵看看天气,今天不是特别冷,冬天快过完春天快来临。
这一天的课,叶开完全在梦游,身为学习委员的他今天让全班大跌眼镜,语文老师问弯弯的月亮像什么?正确答案是小船,叶开回答像眉毛。
其实也没错,是吧。
只有放学时老师布置家庭作业的时候显得很兴奋,不停的看表。
瞳灵在家清理虫子,越来越多,扫成一堆,啪嗒啪嗒的踩,脆脆的像落叶。
脖子后面被虫子咬的地方已经溃烂变硬,长了新的虫子,瞳灵手指一捏一条,在后脑勺上一晃,眼睛看见乐,尸虫。
死人尸体腐烂生的那种白色蛆虫。
狠狠的摔在地上,用毛巾擦,然后把消毒水拍在脖子后,一阵剧痛,许多类似的尸虫争先恐后的爬出来。
中午送的外卖,打开,煮熟的虫子瘫软在一片莴苣叶上,掰开嫩黄的橘子,黑色的蚂蚁迅速爬到瞳灵的手背。
啊!!!瞳灵一阵尖叫。
和着衣服跑到洗手间,二十分钟后,蚂蚁们淹死了,瞳灵真的感冒了。
叶幽和叶开敲门的时候,瞳灵头很晕。
见到两位帅哥,更是头热,睡衣皱巴巴的,显得有点尴尬,甚至在想,天哪,叶叔叔看见我这个样子,会不会觉得我不漂亮了。
叶幽可对这个六岁的小女生没有什么邪念,一本正经的按了按她的额头,有点发烧,等你爸爸回来带你去打针。
一听到打针,瞳灵连死的心都有,小朋友都怕去医院,瞳灵也不例外,哀求着,叶叔叔,不要。
打针很痛的。
叶开赶紧安慰,不痛,我就很勇敢,上次打针我就没哭,爸爸是吧?叶幽只觉得奇怪,这么小就会撒谎?上次叶开感冒去打针,四个护士按着他的屁股,整间医院差点被吵塌,叶开哭得嘶心咧肺的样子让人觉得谁送他来打针谁就是千古罪人,哭得都快晕过去了,这会又在女生面前充老大?也不当面揭穿。
这是善意的谎言。
封绿芽回来,看见叶幽,脸一点点红,赶快招呼坐下。
从抽屉里拿出感冒药喂瞳灵吃。
瞳灵和叶开一起写作业,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大谈育儿之道。
今天作业那么多啊?瞳灵看着一大堆语文数学英语自然思想品德作业。
忽然觉得这比虫子咬还可怕。
没关系,我都帮你写,我会写你的字,歪歪扭扭的。
叶开说完这话就后悔了,今天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为了瞳灵,也无所谓。
好哦,那我看动画片去了,写完了你告诉我。
瞳灵关上房间门之前说了一句。
叶开从此以后不敢轻易对女人许诺,原本以为瞳灵会乖乖的用她白嫩小手托着下巴歪着头对自己说开开你写作业的样子好帅哦,结果呢,人家看动画片去了说不定声音还会开的很大。
诱惑啊,动画片,看的是奥特曼还是口袋怪兽,如果是口袋怪兽今天就亏大了……叶幽电话响,是林达。
女人自从身体交给一个男人后,很快的会连着思想一起给了去。
叶幽熟悉她的思想,她的思想简单,却对她的身体陌生,她的身体有点意思。
我死了,你还会娶别人吗?鬼知道。
林达催叶幽回去吃饭,她的厨艺甚至超过当年叶幽的前妻仙静,但由于做的太好看太好吃,反而让人无话可说。
仙静不一样,有时候淡了些,有时候咸了些,这样有趣,可以挑剔,看她嘴翘翘的生气,然后再哄她开心。
今天不回了,你自己吃。
我在瞳灵家,等下和他们一起吃。
叶幽耸了耸鼻子,屋子里有些杀虫水的味道。
说话的时候,封绿芽开始幻想,他和我吃晚餐,然后呢,然后是不是就留下来,对我表白?那我是拒绝还是接受,毕竟王乐去世没有多久,他会觉得我是个随便的人吗,还是拒绝好了。
说话的时候,瞳灵正一边看电视一边幻想,将来我嫁给叶叔叔好还是叶开好?叶叔叔长的漂亮,可是叶开帮我写作业,这个,很难选择。
唉,为什么我小小年纪就这么烦恼,还有那些虫子,到底哪里来的。
难道?……等叶开写完双份作业,两家人到外面吃晚饭,封绿芽请客,吃完回家,瞳灵看车窗外,路过黑色小巷,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冲着瞳灵笑着。
打了冷战,又在车上昏睡过去,感冒药,让人昏睡的好得快。
(二十五)看着瞳灵酣睡的样子,封绿芽叹了口气。
最近公司事务比较麻烦,发出去的货物收不回,许多员工集体跳槽,瞳灵在这个时候又生病。
突然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点也不安静。
有时候真想放弃一切俗务,带着瞳灵回老家,和父母一起过些正常的生活。
年轻时的热情,到了中年自然消退全无,要隐退,又有些感慨,怕迟,又怕舍不得。
冰凉的小手伸进封绿芽的脖子,小家伙偷偷起床,头发散着向个小魔女,爪子凉凉的。
脖子肿了一小块,生病的时候恹恹,稍微好一点就是小蚱蜢。
宝贝,还早,再去睡一会。
封绿芽宠溺瞳灵。
我快要死了,爸爸。
瞳灵钻进封绿芽温暖的怀抱。
说什么呢宝贝,你怎么会死,要死也是爸爸先死啊。
封绿芽不以为然的笑。
我长虫子了,长这种虫子是要死的。
瞳灵含着眼泪,拿脖子上的伤口给封绿芽看。
那是一小片溃烂的皮肤,乍一看和普通的伤口没有什么不同,仔细看,里面很深,许多小小的虫子一点点在吸血,每只虫子的腹部都是鼓鼓,也有虫子的尸体漂在血上,那是撑死的,然后尸体被其他虫子吃。
封绿芽穿好衣服,准备带瞳灵去医院。
不管是怎样的病,去医院看看总是没错的如果有足够的钱的话是最好。
我不去医院。
瞳灵紧紧的抓住封绿芽的胳膊。
去,长虫子了。
封绿芽拿出衣服准备给瞳灵换上,今天又去不成公司了。
我是妖怪,爸爸。
灵灵是妖怪。
瞳灵的脖子突然很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的女儿,现在爸爸带你去医院看病,回来给你买好吃的好吗?瞳灵像只小猴子,紧紧悬挂在封绿芽身上。
封绿芽是猴面包树。
看的是皮肤科,医生觉得诧异,这样的事第一次见到,为了面子,只是淡淡道,皮肤发炎。
打几针就没事了,不吃辣椒和甜食,包准好。
护士拿着药水过来,滴进脖子的洞,一阵冰凉的剧痛,瞳灵忍住泪水,咬着嘴唇看着身边心疼的封绿芽。
虫又一次四下逃窜,护士是个实习生,从未见过这等场面,比瞳灵还紧张,手一抖,一瓶碘酒全撒在瞳灵裸露的脖子上,姹紫嫣红。
痛啊!瞳灵忍不住了。
封绿芽赶紧抱着瞳灵,不怕了,爸爸在这里。
清洗伤口,包扎。
瞳灵照着镜子看着脖子上的补丁,爸爸,我不想去学校了。
明天还是要去,功课不能落下。
封绿芽将瞳灵放回家中,有些内疚,陪她吃完中餐,又要出去,没办法。
哦,知道了。
瞳灵点头,乖乖的爬到床上。
封绿芽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冷风中,瞳灵在阳台上朝封绿芽挥手。
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赶快开车去公司。
午睡。
梦见奇怪的巷子里的女人,灰色的脸,灰色的嘴。
掐着自己的脖子,尖锐的牙齿,狠狠的咬。
醒来,瞳灵脖子上的纱布已经被虫子顶开。
垂在一边,床单上爬满了虫,瞳灵认识这些虫,以前陆陆杀死那些女人,又来不及踢下山时,腐烂的身体上长的就是这些虫子。
电话响起。
一边接电话,一边掐死这些肉虫,一边说话,喂喂喂,我是瞳灵。
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吧。
叶开在下课的时候躲在厕所打电话,眼睛红红的。
叶开你怎么了?瞳灵问。
我爸爸不要我了。
叶开抽抽鼻子,今天早晨,叶开对着妈妈说话实际上叶开经常有和妈妈说话的习惯,林达和叶幽下楼刚好看见了。
叶幽有点尴尬,道,开开,该上学去了。
林达走近,看着镜框里微笑的仙静,泛起一丝醋意,她真是漂亮。
妈妈最漂亮,妈妈作的蛋糕开开最喜欢吃,爸爸说话不算数,爸爸现在和阿姨睡觉,撒谎撒谎撒谎。
叶开今天早晨很大脾气。
叶幽有点恼羞成怒,又有些内疚,狠狠瞪了叶开一眼。
林达走过来,算了,我不和她计较,毕竟已经是去了的人了。
叶开听懂了。
坐在车上,一句话也不说。
头扭到一边,不看车里的两个大人。
某个时候,我们会莫明的想起我们最爱的人,想到流眼泪。
叶开想起妈妈。
而爸爸似乎明显变心了。
到了学校,瞳灵又是病假。
心情越低落,事情越糟糕。
两个小朋友,一个逃课,一个生虫,手牵手,瞳灵陪叶开找妈妈,天亮到天黑,快乐到流泪。
要发生什么,鬼知道。
(二十六)走在大街上,叶开牵瞳灵的手,象小情侣,是叶开手冷,想暖和一下。
初来的春天比临走的冬天让人心悸。
老师相信叶开说他爸爸在门口接他去机场接他妈妈的消息是真的,航班时间都说的清楚,撒谎的孩子知道如何撒谎,谎言越细致越不容易戳穿。
就这点说,叶开是个惯犯。
怎么还找不到你妈妈?瞳灵的腿有点累。
快到了。
那家面包店不远的。
叶开觉得说自己不记得路会很没有面子,我们天黑前回去就可以了。
那你阿姨对你不好?瞳灵想起林达逃避自己的眼神。
她和爸爸结婚,那妈妈回来就没有爸爸了。
叶开泪水涌动,如果不是女朋友在身边,早哭了,叶幽也说他是个爱哭鬼,为了面子,也就忍了。
好,我们继续找。
瞳灵和叶开上了一辆公共汽车。
因为两个人从来没有坐过,去哪里都是车接车送。
机会是难得的,于是上车,叶开有钱,瞳灵身上也有,但金钱观念似乎是叶开强一些。
我到面包店。
叶开大声说。
什么面包店。
售票员很喜欢这个大声说话并穿着套头毛衣牵着小女孩的家伙。
我忘记了,请尽管往前开吧。
说完把钱递了过去。
找了一大把零钱,瞳灵和叶开并排坐着,因为是起点站,所以很容易就找到座位。
两个小朋友很新鲜的看着窗外,瞳灵把小手伸出去,迎接风。
叶开拉她回来,很危险。
没关系,反正我也快死了。
瞳灵感觉虫子从脖子上掉到背上,又痛又痒,脖子被高领毛衣遮住。
那你是和我妈妈在一起了。
叶开很高兴。
你看到她就要她快回来接我。
从琥珀里出来的男人说话就是有魄力。
瞳灵有点黯然,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记得啊。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爸爸说是你救了我的命。
叶开看着越来越多上车的人们,售票员是个女的,穿梭其中,把胸部压得很扁。
卖完票,站在两个小朋友旁边擦汗。
叶开比较崇拜这样的职业,车速度再快,她也不会摔倒,稳稳的移动双腿。
立志:长大以后开公共汽车,瞳灵当售票员。
叶开站起来,拽了拽售票员阿姨的胳膊,这是个相当年轻的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制服里面的红色毛衣是自己织的。
阿姨,给你坐,你卖票辛苦了。
瞳灵吓了一跳,售票员吓了一跳,全车人都吓了一跳,竟然还有给售票员让座的小朋友。
瞳灵觉得叶开很善良,那么叶开的妈妈也很善良,为什么她妈妈要死。
为什么自己要死,为什么善良的人都喜欢死去。
我不要死。
瞳灵把手放入衣领,压了压不停上涌的肉虫。
下车。
瞳灵对坐在身边的售票员道。
车停了,瞳灵走到一个拐角处,认真的看着叶开。
我是妖怪,你怕不怕?不怕,你很漂亮。
叶开准备等下去和瞳灵去吃好吃的肯得基。
瞳灵放心的脱下毛衣,露出里面的保暖衣,触电一样抖着身体,虫子下雨一样落在地上,从容的穿上毛衣。
一只脚用力的踩地上的虫。
目瞪口呆的叶开快哭出来了,他最怕就是虫子。
全身发抖,很想尖叫,碍于面子,忍耐着,小脸憋得通红。
一个蓬头女疯子从旁边走过,嘴里叼着面包,看着叶开笑,她的脸几乎是由红肉组成。
两个孩子,一个疯子。
只有瞳灵能看见,那是一只女鬼。
(二十七)女鬼张开嘴,青色舌头垂到嘴角,旁边有个大的垃圾堆,这是城市的角落,角落的角落。
她一说话,满口的虫子从喉咙里源源不断的爬出来。
瞳灵并不害怕,自己脖子里也是这种虫。
终于明白了虫子的来源。
你要说什么?瞳灵看着烧焦的女鬼,先把虫子吐出来。
叶开疑惑的看着瞳灵,灵灵,你在和谁说话?你不认识。
瞳灵看着那女鬼蹲在地上吐虫,象晕车呕吐的姿势一样,一团一团的呕吐,身体一寸寸的耸动。
瞳灵是有第三只眼的,但由于年幼,所以看见鬼的时间不是很多,除非怨气很重的鬼。
和鬼说话,瞳灵觉得自己级别高,毕竟自己是妖,妈妈那天晚上和自己见面时就说了,世间精灵,佛最高,然后是神,然后是人(不包括人妖)然后是妖,然后是鬼。
人很高级吗?瞳灵并不觉得,公共汽车上一个老人把手偷偷伸进一个阿姨的裙子里,很高级吗?公共汽车路过一个市场,很多戴帽子的叔叔围着一个摆摊买收音机的妇女拳打脚踢,很高级吗?这是今天看到的,昨天呢,明天呢?妈妈说高级就高级,妈妈说话总是没错的。
吐完了吧?瞳灵有时候挺不喜欢鬼,他们的样子通常很恐怖,比如徐婷儿,翻肠子的样子真的恶心,还笑嘻嘻的。
女鬼看着叶开,走近。
眼里流露出依恋,发出凄凉的叫喊我的孩子。
瞳灵全身毛孔张开,头发几乎要竖起来,不准你碰他哦,他是我的同学和好朋友。
我的孩子。
女鬼呜咽着走近。
天黑了,叶开无辜的站在原地,他看不见仙静烧烂的脸,他只看见瞳灵对着空气发脾气,剑拔弩张。
他怎能看见,一个凡人,一个原本应该死去却被妖救活的小男孩。
长再大也只不过是凡人。
他才不会是你小孩,我去过他家,他妈妈长的很好看,才不象你这鬼样子。
瞳灵准备和叶开回去。
妈妈找不到,还有爸爸。
这么晚了,爸爸该着急了。
走吧,开开。
我们改天再出来找妈妈。
瞳灵要走。
哦。
叶开什么也看不见,路灯下只有两个影子。
求你。
脸红得象烧糊的腊肉一样的女鬼跪在瞳灵小朋友面前。
你可以帮我,对吗,你告诉开开,妈妈想他,妈妈爱他,要他乖,要他听话,将来照顾爸爸。
瞳灵看了看鬼阿姨,看了看叶开,你妈妈长什么样子?叶开歪着头,漂亮又温柔,头发长长的,笑起来有点象你哦。
叶开任何时候都不会忘记恭维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这点遗传于魅力十足的上迷六十岁下迷六岁女孩的英俊成熟老爸。
瞳灵实在无法把眼前的女鬼和叶开的温柔妈妈联系在一起。
可是看她真的很可怜,于是问女鬼,你有什么证据?妈妈睡觉之前给他讲小飞侠的故事。
有一次说到彼得潘被坏人抓走要烧死的时候,开开哭了,不许彼得潘死去,后来被我说成是爱哭鬼。
你告诉他,他会相信的,因为他要我保守秘密,不许告诉任何人。
女鬼用手捂着脸,几乎是尖叫着,你是神,我知道你是神,你帮我吧,我死是死了,可我是贪心的鬼。
我是妖,我不是神,妈妈告诉过我,谁说我是神,就要纠正。
瞳灵想起妈妈说的话,心里一阵激动。
妈妈,仿佛时刻都在自己身边。
叶开觉得奇怪,瞳灵对着空气说话,而且是认真说话,说到自己的妈妈。
开开,你妈妈以前给你说彼得潘的故事,你还哭啦?瞳灵问道。
叶开觉得小脑袋要爆炸了,想着,妈妈好坏,竟然把这件事情告诉瞳灵了,真丢脸。
转念一想,那时候根本不认识瞳灵呢。
你怎么知道?叶开往后退了三步,难道?难道妈妈讲故事的时候你躲在窗外听?我猜的。
瞳灵看了看女鬼的惨然的样子,想为什么开开的妈妈照片那么漂亮,但现在那么难看。
女鬼仿佛看穿了瞳灵的心思,我是被人烧死的,所以现在很丑。
因为怨气太大,只能做个冤鬼。
你想复活吗?瞳灵稚气的问,那我也不能帮你,我只能帮人但不能帮鬼复活。
其他的我可以帮你,我是好妖,妈妈说的。
我也有妈妈,不过她和你一样,也死了。
叶开迷茫的看瞳灵自言自语,却不敢打断,那天看爸爸的男人帮杂志上写,打断女人说话是一种自讨苦吃的行为。
叶幽要是知道叶开经常趁自己不在到房间里看成人杂志一定会把门锁好的,小孩子,是最不能轻视的一种人。
我想最后抱抱我的小孩。
仙静的手碰不到叶开,即使碰了,也毫无感觉,一分钟而已。
就象我妈妈抱我那样?瞳灵有点晕,毒蘑菇汁和夹竹桃的味道的确不敢恭维,而且还要一个惨死的冤魂,如果只要准备雨水,那倒好办。
叶开的眼神从好奇变成不耐烦。
肚子饿了,瞳灵还在对着路灯说话。
为什么我只能在这里看见你?瞳灵好奇。
我是在这里死的。
从火里爬出来,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我临死的样子。
我曾经很漂亮。
仙静重新爬回垃圾堆,堆积如山。
我会来找你的。
瞳灵第一次主动牵叶开的手,回去吧,我答应帮你找妈妈了。
叶开也并没有觉得太诧异,瞳灵说自己是妖怪,他不害怕,想到自己以后的老婆可以是个妖怪,又有些兴奋了,甚至很想脱下她的裤子看有没有长尾巴。
(二十八)封绿芽从今天开始脱发。
掉在叶幽的沙发上,一团一团。
瞳灵不见了,这两个小朋友总是一起玩失踪―――从幼儿园开始。
叶幽的身边坐着林达,桌上摆着精致完美的饭菜,和杂志上的美食栏一模一样,谁也没心思吃,心情影响胃口。
别着急,会有消息的。
林达一开始有些幸灾乐祸,但又变成了担心,担心叶幽过于伤心,伤心叶幽的担心。
一个警察在电话旁带着监听耳机,叶先生不用担心,车站和机场我们都已经发出通知了。
过不了多久会有消息的。
两个小孩,能去哪里。
封绿芽担心瞳灵真的如精灵一样的来,又如风似的去。
叶开和瞳灵嚷嚷着让服务员阿姨也给自己桌上点蜡烛,这家西餐厅不错,温暖的情调,淡然的气氛。
叶开崇拜的看着瞳灵吃带壳龙虾,一边道,你真厉害,如果是我吃,肯定把嘴巴戳破。
哦,我爸爸不准我这样吃,说会吓到别人。
瞳灵得意的吃龙虾钳子,她有锋利无比的牙齿。
我爸爸也不准我吃饭的时候吃冰淇淋,说会长成一个小胖子。
叶开拿勺子舀了一大块冰淇淋在嘴里,不让我吃我就爱吃,今天真开心。
这家伙,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那你爸爸会担心你的。
瞳灵和叶开座位下都放着小垫子,因为二位小朋友不够高,这是餐厅推出的人性服务。
他喜欢林达阿姨,我还是喜欢我妈妈,还有你。
叶开任何时候不忘讨好瞳灵,你要是想你爸爸就打电话吧。
叶开手机关机,重新打开,被瞳灵摇头阻止了,我也不打,我忘记他的电话号码了。
真的啊,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叶开高兴的手舞足蹈。
原来忘记自己爸爸的电话号码就可以和叶开成为好朋友。
瞳灵看着他,想着那个女鬼,心里略有些难过,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妈妈的。
吃完饭付帐,似乎有点贵,只因为有俄罗斯鱼子酱和法国鹅肝,是否俄罗斯的鱼子酱就特别腥法国鹅肝就特别粉无从考证,不过外国的东西放到中国来就特别值钱比如服装店起名要沾点洋气如果美斯特邦威起名叫布老虎就准备收拾铺盖回浙江了,比如艾滋病从外国流传到中国就特别费钱,费钱也是死,所以大家都要洁身自好。
出了餐厅的门,一摸身上的钱不够打车了,而公共汽车站实在遥远,叶开看了看瞳灵期待的眼神。
拦了出租车。
去哪里?小朋友,你们的爸爸妈妈呢?司机是个大胡子,当然是个正常的大胡子,不是那个路妖。
此大胡子负责开车,彼大胡子负责翻车。
去流星花园。
叶开上车。
车上,叶开差点把司机给说晕了,他今天显得特别兴奋,瞳灵在担心封绿芽,她感觉到封绿芽的心在痛。
叶开,六岁半,离家出走,没钱了乖乖回来。
到家门口,瞳灵的心一抖,封绿芽的车也停在楼下。
我们去拿钱,你在这里等我。
叶开带瞳灵下车。
大胡子不干了,不行,你们一进去我哪知道什么时候出来。
叶开只有打家里电话。
屋子里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谁也不想说话,安静极了,这个时候的电话无异于导火索,铃声一响,两个爸爸几乎要跳起来。
警察道,拖延时间,尽量拖延时间。
喂,爸爸吗,我是开开,他要你来付钱。
叶开有些紧张,这次回去会不会挨打。
叶幽也有些紧张,宝贝儿子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有没有挨打。
封绿芽抢过电话,灵灵呢,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叶开担心的看着瞳灵,有些内疚,连累她了,便道,是的,和我在一起。
大胡子不耐烦了,夺过电话,大声道,快点给钱,我要下班了。
封绿芽颤抖的说,你就是要钱是不是,多少,我给。
警察甲露出警惕的表情,卫星监听反映,就在附近。
大胡子想,住在这里的,肯定特别有钱,不如多要点,那就两百吧。
两百万?好说好说,您在哪里。
封绿芽赶紧点头,两百万,不贵不贵,早知道不报警了。
叶幽也急得直点头。
警察甲把耳机一摔,拿着枪就跑出去,一边道,就在门口,大家注意。
埋伏在流星花园叶宅附近的警察包围了出租车,大胡子司机哪里见过这阵势,吓懵了,手高高的放在头上,呜呜呜的直哭,不就是要了两百块钱,这么多条子,以后打表记价还不行吗?瞳灵疑惑的看着封绿芽,叶开有点害怕,躲在瞳灵身后。
警察散去,大胡子得到了两百块,瞳灵被封绿芽领回去,没有挨打。
叶开洗澡完毕,第一次挨了打。
叫你逃课,叫你乱走!叶幽用力打着他的屁股,五个手指印赫然在目。
叶开早就料到了,可还是哭了,爱哭鬼总是爱哭,一边哽咽道,我去找妈妈了,瞳灵说看到妈妈了……叶幽的手突然停了下来,眼泪停不下来。
原来爱哭鬼是有遗传的。
叶开见状,继续煽情,我好爱爸爸,爸爸不爱我了。
啊~~~~~爸爸不要我了,爸爸爱阿姨了~~~~那声音,跟小乳猪被开水烫了一下差不多。
叶幽抱着叶开,对不起,爸爸不对,爸爸不应该忽略你的感受,原谅爸爸,以后我再也不打你了,宝贝。
叶开含着泪,心里在回味那碗冰淇淋,下次再请瞳灵去吃。
另一个宝贝在爸爸怀里睡了,虫子安静的也睡了。
瞳灵想,春天来了,夹竹桃开了,天要下雨了,冤魂在黑夜游荡,多少有些悲伤,只要失去的,就永远失去了。
(二十九)天空下雨,垃圾浮的到处是,空气中弥漫腐烂腥臭的味道,仙静泡在脏水里,欣慰的笑,用仰泳的姿势,她的愿望要实现,然后乖乖消失,错过了,就不能再参与,否则就是打搅,人鬼殊途,你我殊途。
安排和你相遇,顺便和你分离。
对于老天的安排,依然感激,孩子是我们爱的证据,叶开,坏的乖小孩,还是乖的坏小孩。
瞳灵,妖气的神仙或是纯真的妖精。
不知道,只有猜,猜不到了,那就继续。
下雨了,爸爸。
瞳灵说。
隐约觉得虫子又要出动了,轻轻摸下脖子,痒痒又麻麻。
是的,下雨了,快点宝贝,否则上课要迟到了。
封绿芽急着去公司,今天的报纸还来不及看。
今天不喜欢上课。
瞳灵托着下巴舔着嘴角的牛奶。
那就在家里休息,我帮你去学校请假。
封绿芽总是依着瞳灵,三天两头的请假,无非是想偷懒。
瞳灵觉得读书很无聊,考试更无聊,小学二年级就有如此悟性,这是妖比人聪明的地方,有些人觉得读书很无聊那是在大学毕业后又不得不考研究生之前,虽然迟了些,但也说明大器晚成的道理。
叶开就没有那么走运。
装病是惯用的招数,侧着蜷在沙发的角落,可怜状对叶幽道,爸爸,我的肚子今天很痛,我敢打赌里面有虫子。
林达问道,开开要不要看医生?叶开摇头,翻了翻眼睛,人家休息一下就好了,电视里都是这样子。
我看你是条懒虫。
叶幽一只胳膊把装病的小鬼从沙发上提起,乖乖上车,我去公司,让阿姨开车送你去学校。
装病失败,快快洗脸刷牙,一百个不情愿,也是为生活所迫,今天下雨,瞳灵说下雨就不去上课,给他准备找妈妈需要的东西。
瞳灵不在学校,学校还有什么乐趣可言,老师讲的东西爸爸请的家教早教过了,那个请来的儿童教育领域的博士后哥哥,戴着老实的眼镜的留学生,满口牛津口音的英文,叶开喜欢捉弄他。
林达,麻烦你了。
叶幽开着宝马离去。
林达的坐骑是白色帕帕,空间大,和叶幽在车后做过一些大人爱做的事,当然,现在的高中生也爱做,因为这种随意性的关系,不少濒临倒闭的橡胶厂绝处逢生。
林达喜欢薄荷类胜过水果味,有一次让叶幽反过来戴,叶幽也说很爽,凉飕飕的,适合夏天使用。
想到这里,脸上飞来两片绯红。
叶开盯着她的脸,阿姨你在想什么,我快迟到了。
哦,对不起。
林达看着叶开,有点惋惜,可惜不是自己的儿子,怎样带都带不亲。
一边开车,一边沉默。
阿姨。
叶开坐在旁边叫了一声。
林达正聚精会神开车,随口答道,什么事?我妈妈要回来了。
叶开得意又认真。
林达楞了一下,稍后车撞到旁边栏杆,拿出电话打给叶幽。
十分钟后,叶开被送往医院包扎轻微碰伤的额头,系安全带是个好习惯。
林达没有受伤,只是吓了一大跳。
叶开好高兴,今天终于不用去上课了。
躺在自家床上打电话给瞳灵,不想午睡因为,可惜没人接,我们想找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没人接。
瞳灵蹲在地上看瓶子里的雨水一点点增加,雨是天空的眼泪,眼泪是伤心的雨水,只要有阳光,蒸发后留些淡漠痕迹。
夹竹桃院子里没有,要去外面。
那是吸引鬼的植物,流星花园请过风水先生看过,看一次一万块。
叶开睡了,没有梦见漂亮妈妈,却是一个烧红了脸的疯女人,在垃圾堆里哭泣,一转身,背后密密麻麻的苍蝇和蚂蚁。
哭醒了,到他妈妈的照片前,妈妈,我想你。
瞳灵不知道最后一样东西去哪里找,也许晚上偷偷溜出去能找到类似徐婷儿一样的冤魂。
有没有把握召唤叶开的妈妈,瞳灵一点把握也没有。
回房间,打开冰箱,有蜂蜜蛋糕吃,泡一包方便面,掀开盖子,虫子争先恐后的爬出来。
(三十)三更半夜,正是捉鬼好时分。
瞳灵从溜出来,带着小瓶子,里面装满雨水、夹竹桃和毒蘑菇汁液,缩着脖子上大街。
初春的子夜,六岁的小孩,人烟稀少,平添几分寒意,月光下的柳树吐出米粒大的新芽,不似冬天般光秃秃,倘若用力哈气,嘴里会有薄薄的白雾。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鬼最多的地方。
瞳灵抓了抓脑袋想了想,朝一座大楼走去。
凶宅幽灵,不都是那么说的吗?那些辛苦一年却拿不到一分钱的农民工喜欢这栋楼,从来没有人注意,终于万人瞩目,大楼高,让人仰望,顶部的避雷针像一个针头直刺天空。
砰的一声闷响,急速降落,生命结束了,钱并没有拿到,顶多是安葬费,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没死还要以妨害社会治安去派出所蹲上几天,放出来,饿死或是老死。
保安在打瞌睡,上夜班真辛苦。
瞳灵的第三只眼睛突然变得警惕,大楼的角落,一堆冤魂笑嘻嘻的坐在地上打牌,有个家伙年纪轻轻,脑袋只有半个,满脸的血,天使下人间,脸部先着地,抬起头来,和他相差无几。
另外几个在旁边观看的鬼们面目狞铮可怕,都是自杀死的。
为钱,为情。
一个身体很扁的男人是瞳灵要找的冤魂,怨气冲天,脸色青黑。
瞳灵走近,一帮鬼一哄而散,不散就要被收走,普通的鬼眼里,瞳灵是温柔残忍的神仙,用目光,用微笑收服他们,做人那么累,做鬼还要被征服,没意思,没意思就逃跑。
你为什么不跑?瞳灵对着那男人道,三十来岁,风华正茂,难怪不想死。
本来不关他的事,幸福无比的准备回家和躺在床上的情妇亲热一番,走到楼下,讨债民工一跃而下,双双死亡,临死也找个垫背的,就是这个意思,可怜他在家的老婆多煮了一个人的饭。
我跑不了。
那男人缓缓的转过脸来说,眼球爆得像乒乓球,白多黑少,煞是迷人。
就鬼的欣赏眼光来,越惨烈的死相,越能得到众鬼的崇拜。
瞳灵打开瓶子,按照妈妈说的,念叨了几句咒语。
那鬼爬上瞳灵的身体,越来越瘦小,头朝下,对着瓶子,临进去之前,想哭,却没有眼泪,来不及哭。
不知名的鬼,世界上每时每刻都在增加,瞳灵小小的身体里发出一声感叹,活着就应该知足。
封绿芽不知道这些事情,瞳灵认为公司的事情够他忙的,车子换了个二手的,生意一落千丈,过几天要搬家了。
封绿芽想起风水先生在公司开业前认真看着自己说的那番意味深长的话,乐于失去,就会失去。
原来,乐指的是王乐。
王乐的尸体腐烂,棺材里的白骨并不知道有人在孤独迷茫的时候那么强烈的思念他,有的人死了,没有变鬼,有的人死了,变成鬼。
为什么?鬼知道。
灵灵,我们住小房子你喜不喜欢?封绿芽从思绪中醒来回到现实,瞳灵在上学的路上打着愉快的小瞌睡,小孩不知大人的烦恼犹如大人不知小孩的烦恼。
好啊。
瞳灵并没有真正睡着,懂事的回答,我喜欢小房子,越小越好。
封绿芽在心里说,对不起,爸爸没用。
叶开在教室望眼欲穿,不知道为什么,班上那么多小美女,唯独喜欢瞳灵,也许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记得那时,我们还小,你爱唱歌,我爱微笑。
瞳灵的座位就在叶开旁边,上课了,递过来一张小纸条,叶开脸红,内容是什么,会不会她也喜欢我?纸条上写着一行字,让叶开失望,瞳灵只是说下课了和爸爸一起去叶开家吃饭。
封绿芽的公司正在申请破产,盘点资金,打了电话给叶幽,你帮我接下灵灵,我可能有点事情来不了,晚上我去你家接孩子。
叶幽道,没问题,今天灵灵在我家好了,资金那边要不要帮忙?叶幽知道封绿芽的近况。
封绿芽拒绝了,心已疲倦,不愿再留恋。
晚上,林达被一个人扔在家,叶幽开车和两个小朋友准备出去。
到了垃圾堆,除了苍蝇,什么也没有。
你真的能让我再见到她?叶幽找过许多能通灵的人,都没有做到。
瞳灵认真的点头,拿出小瓶子,闭上眼睛,然后喝了一口鲜红的枝叶,头开始针扎似的痛,垃圾堆里许多老鼠跑了出来,尖尖的爪子,软软的身体,还有食品腐烂的味道。
除了这些并没有任何异样。
瞳灵的心里闪过一个影子,对叶幽道,叔叔,快开车去皲山。
陆陆在等着瞳灵回来。
孤独的闪烁在夜空中的他显然对长大的瞳灵有些陌生,往事历历在现,当初踮着脚尖递眼珠给自己吃的小女孩,原来不是人。
现在,她回来了,拿着那可怕的咒语瓶,从此以后,万劫不复,陆陆的魂魄,收入其中,那是集中了许多冤魂的冤魂,但愿能把仙静找出来,顺便除去身上可怕的时刻蠕动的虫子。
回到车上,叶幽吻了吻这个怪异的孩子,吻她的额头,因为她的勇敢和不可思议的灵气,我想念多时的,我终于要见到。
依稀冷漠的街角,被人遗忘的垃圾堆,两个小孩,一个大人,颠簸了四五个小时,默默站立,时近凌晨,没有人关心这三个人在这里有何目的,大家都很忙碌,忙着生存,忙着死亡,忙着成仙,忙着成疯成魔。
最后一口汁液混合陆陆的鬼魂吸入肚子,从此道行高深,一将功成万骨枯。
仙静出现了,渐渐的抬头,那是一张饱受摧残的脸,叶幽看见了,叶开躲在叶幽后面,头从叶幽双腿之间伸出来,哇哇的哭。
张开双手,仙静想抱下自己的男人和孩子。
瞳灵的眼睛红了,妈妈离开自己的时候也是如此眷恋。
叶幽退了退,然后往前走了两步,是的,即使烧得面目全非,那样强烈的感觉,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往事入烟,重新燃烧,在烟熏火燎中,爱情的骸骨流着腐蚀灵魂的泪水。
我想你们。
仙静已经不再是昔日温柔美好的脸,她知道她吓到了孩子,明知道结果,却仍然不死心,这就是女人。
叶开怯怯的走近。
还记得妈妈给你讲的勇敢的小飞侠吗?仙静的声音低沉,悠然。
妈妈,叶开哇哇的哭,抱着妈妈,她的身体很烫,却没有任何的弹性。
乖孩子,以后要听爸爸的话,妈妈抱了你,也就心满意足了。
仙静被火烧烂的脸欣慰的看着叶幽。
对不起,是我错了。
我不该赌气。
我爱你。
叶幽朝她走来。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这句话。
似乎太迟,似乎无用,然而终究等到了,差一个拥抱,多一个转身。
电话响起,在叶幽怀抱仙静的瞬间,林达的尖叫声在电话接通的时候出现叶幽耳边。
叶幽说,别怕,我马上回来。
啊~~~~~~~~~~~ 仙静一声尖叫,魂飞魄散。
瞳灵觉得伤心,往往人怀念的,都是美丽的,错过后,再见的,不过如此,谁都活在现实中,只有叶开,一路哭着叫妈妈。
瞳灵默默坐在车后,心中有了些不祥预感。
(三十一)推开家门,家里被翻的乱七八糟,林达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气若游丝,打劫的人……椭圆形的肚脐眼里汩汩的不停的冒血,像被人捅了一刀又用力的搅拌,红黑的血染红了白色透明睡衣,透过大大的血洞,可以清晰看见蠕动的肠,一截一截纠缠在一起。
叶幽吐了,瞳灵马上用手指挡住叶开的眼睛,不要看,很恐怖。
叶幽把叶开带入房间门锁好,你不要出来。
瞳灵虽然只有六岁,却生长了一百年。
叶幽拿电话准备报警,瞳灵按住了,有东西比警察叔叔先到了。
东西?什么东西?叶幽觉得有些诧异。
她在林达阿姨体内。
瞳灵看也不看呻吟的林达。
一个小时前,流星花园的夜班门卫顾彦铭做梦也没有想到,对于一个七岁的小女孩闯入竟然无法阻拦,自己也送了命,来不及说一句话,告别了这个世界。
死法是最痛苦的窒息,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三十秒内迅速死去。
叶迷仙咯咯笑着,清脆如铃声响,眼睛仍然是两个黑洞。
你还是决定要回去。
舞建军抽搐着若有若无的身体。
叶迷仙是谁?仙静是谁,舞建军是谁?仙静是叶开的妈妈,叶幽的妻子,在洗澡的时候遇见硫酸毁容女鬼舞碧莲,带着她的骨渣回四川,本来一片好心,却遭到意外的报复,吃了死尸的肉,生下了叶迷仙。
舞家本来带着鬼胎从此心满意足,那鬼胎叶迷仙却依恋人间的生活。
做人最快乐,快乐似神仙。
叶迷仙生下来就是个瞎子,在仙静被情敌烧死的时候,叶迷仙本来要挖叶开的眼睛,小手伸过去的时候犹豫了。
二人当时在仙静子宫的时候,叶迷仙和叶开互相拥抱,彼此感应。
叶开睁开眼睛的瞬间,叶迷仙的手伸过去,抚摸叶开的额头,哥哥,我要走啦。
去哪里?叶开翻身问道,你不要走,妈妈会担心的。
妈妈死了,我要被爷爷带走。
后来叶迷仙果然被舞建军带走,但并不快乐,也无法改变。
鬼胎终究是有些人气的,因为仙静的肉,当时仙静为了改变她,割了自己大腿的肉喂她,可惜最后剩下的肉有点臭了,冰箱那天停电,被保姆扔进了垃圾桶还骗仙静说肉吃完了。
林达躺在血泊中继续呻吟。
瞳灵第一次觉得恐惧,林达的眼神和气味。
她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什么,却可以感觉到来自地狱的死亡的空气。
爷爷,我要进去了,你要帮我。
叶迷仙朝舞建军挥挥手。
林达晕在地上,舞建军抱了抱小小的叶迷仙,唉了一声,化成一缕清烟。
叶迷仙在烟雾中跳舞,深深呼吸,尖锐的指甲撕破林达的腹部,钻进去,带血的内脏包围着她,甜美的死亡,完美的附身。
瞳灵的手往血洞里掏,现在下手,兴许能拽出来。
你要干什么?叶幽拿住瞳灵的手,她会死的。
救护车来了,瞳灵垂下了头。
报案,未果,这样的案子每天发生太多。
林达躺在医院,眼睛微微睁开,三个男人,封绿芽、叶幽、叶开,一个小女孩,瞳灵,也站在床边。
封绿芽拍拍叶开的小肩膀,灵灵走了后,不许哭鼻子啊。
叶开点点头,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封绿芽接到父亲病危的消息,公司今天也正是移交,总觉得瞳灵出现后,叶幽一家总是出事,如此这般,不如远走。
瞳灵朝叶开挥挥手,开开,你要自己保重。
封绿芽和瞳灵同时偷偷看了看叶幽,心里都有些舍不得,上飞机的时候,各有各的心事。
林达笑着,牙齿洁白整齐,眼角没有一丝鱼尾纹,皮肤嫩得象泡在中药里死去的孩子。
(三十二)次日下午,封绿芽带着瞳灵出现在封爱国面前时,老爷子已经被肺病折磨的奄奄一息,但病床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六年,你总算愿意回家。
叫爷爷奶奶。
封绿芽对瞳灵道。
爷爷,奶奶。
瞳灵的声音宛如小夜莺,眼睛眨巴着。
花白头发的乔慧英看了看瞳灵,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妈妈呢?妈妈和爸爸离婚了。
瞳灵在路上已经背熟。
封绿芽一直都隐瞒着家里自己是GAY 的事情,这次带瞳灵回来刚好可以消除他们的疑虑。
封爱国咳嗽的厉害,刚好护士过来打针,封爱国道,看到你回来,我心里踏实多了。
爷爷,打针痛不痛啊?瞳灵盯着护士的眼睛,你要轻一点打。
要不要我教你。
封绿芽笑了,灵灵你说怎么打?护士正把药水注射到针筒,扭头看了看这个小女孩,穿的干净整齐,橘红色小毛衣,头发略略有点卷,扎成个马尾巴。
眼神却是说不出的神秘,眼珠带些浅浅的绿色,像只小猫。
瞳灵走到护士跟前,用手指轻轻按了按护士的手背,轻轻的,就这样打。
封爱国怜惜的看着这个小孩,虽然是女孩,却也是封家的一块骨肉,模样生的和封绿芽小时候差不多。
想到这,即使打针,也不那么痛了。
领养的小孩,倘若对她好,慢慢的也会和自己亲生的小孩一样,长相渐渐靠近父母,细胞是互相模仿的。
从医院里出来,封绿芽和瞳灵向送到门口的乔慧英道别,我先收拾一下,晚上再过来看爸。
不用了,晚上我回来做饭给你们吃。
乔慧英道。
奶奶再见。
瞳灵挥挥手,心里想着,叶开应该现在坐在教室里上第五节课了,会不会对身边空荡荡的座位表示一下怀念?身上的虫子消失无踪影,是否代表从此仙静心安定,魂已去。
这边的城市下起雨来,叶开趴在课桌上,回忆瞳灵的点点滴滴。
她白白的脖子,还有忧郁的眼神,温柔的声音。
早恋,这次未免也太早了。
叶开同学,你不舒服吗?向老师关切问道,叶开是她最宠的学生,学习成绩好,老爸又很帅,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都能电倒一片女老师。
叶开擅长装病,眉头紧锁,我快要死了,肚子很痛。
给你爸爸打电话接你回去吧。
向日葵,27岁,省名牌师范学校毕业,第一次喜欢的人是学生家长的爸爸,走出教室门,拨打号码时声音发抖,喂,请问是叶先生吗?林达康复的奇快,医生以为自己遇见了鬼。
伤口没有发炎,新肉长的比一天生长25CM的爬山虎还快。
叶幽接了电话,对林达道,开开又不想上课了,我去接他回来。
林达握着他的手,不许你打他,他不就是装病吗。
带他到这里来看我,我想他。
叶幽有些感动,林达对叶开好,比对自己好还开心。
忽然觉得林达有奇怪的亲切,也许这是爱情转为亲情,如此解释大约可以讲通。
人分手是莫名其妙,爱上另一个人也是莫名其妙,没有原因,只有注定。
仙静和林达,一个有缘,一个有份,叶幽选择后者,仙静太脆弱,女人,终究是外向些好。
爱着爱着,时间久了,就爱了,分了分了,时间久了,也就忘了。
车子慢慢开,从送瞳灵父女二人离开开始,叶开就变得很伤感,经常叹气,看来这家伙早熟,叶幽一边开车一边觉得有点伤脑筋。
自己第一次喜欢女孩子的时候好歹也过了十岁,怎么一代不如一代。
向日葵看到叶幽,略略激动,平了平气息,走过去,叶先生,叶开同学最近学习有点心不在焉,可能是病了。
叶幽的香水是淡淡的烟草皮革味。
所以向日葵是扶着旁边的柱子说话。
没事,向老师,我带他去医院看看。
落下的功课如果您晚上有空的话请你来家里帮他补习,我会给您相应的报酬。
叶幽走进教室,叶开趴在那装病。
坐在车上,叶开不说话。
开开,去医院看林达阿姨好不好?顺便叫医生伯伯给你打针。
你不是病了嘛。
叶幽看也不看他,只顾自己开车。
爸爸,我不想读书了。
叶幽一愣,接着道,是吗?叶开点头,是的。
林达其实死了,躯体是死的,叶迷仙找到了寄居的最好去处,那是一副成熟风韵的身体,思维是浅淡幼稚的,男人大抵都喜欢,她也愿意同时拥有两个男人。
叶开站在林达面前,无精打采的叫了声,林达阿姨。
林达笑了笑,摸了摸叶开的脑袋,听说你病了。
叶幽接到封绿芽的电话,知一切已安顿好,顺便把电话递给叶开,灵灵找你。
叶开赶紧拿起电话,喂,喂,你什么时候回来?瞳灵看了看封绿芽,我不回来了,下星期我就要在这里的中心小学上课了。
你好吗?我…………叶开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刚好电话没电,挂断了。
叶开把电话摔在地上,呜呜的哭,不回来了。
灵灵说不回来了。
林达有些诧异。
叶幽赶快把电话捡起来,又好气又好笑,多情不分年龄,英雄原本好色。
瞳灵基本上过着正常小孩的生活,在封爱国出院后的一个月里,迅速得到了他的极度宠爱,每天放学回来先叫爷爷再叫奶奶最后叫爸爸。
封绿芽的积蓄刚好够开个小茶馆,偏自己又爱好安静,给瞳灵的学校赞助了一笔费用,顺顺利利的入了学,没有小车接送,瞳灵乖巧,也不提起。
叶开真的是心思乱了,除了周六晚上和瞳灵在Q 上聊聊天,每天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垂着头。
这日子没法过了,叶开咬着手指呆呆的看着窗外做游戏的小朋友,我要离家出走。
叛逆的念头一萌芽,便一发不可收拾。
心里想的,只有那个天使般的瞳灵。
(三十三)爸爸,我现在不想读书了,读书是一件让人无nai 的事情,老师很烦,同学也很烦,我要出去散心,过些日子会回来。
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在客厅的chouti里偷了一百块钱,对不起,你和林达阿姨要xing fu.叶开在纸上写着,许多字不会写,向日葵说可以用拼音代替。
星期六的中午,林达和叶幽在午睡,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林达拒绝和叶幽过性生活,说是身体不舒服。
但又愿意让叶幽抱着睡觉,象个娇气的孩子,叶幽越发难耐,以前都是林达主动,现在突然变了,有奇异的新鲜感。
女人,放任些无妨,羞涩些无妨,最重要的是经常变化,在床上。
叶幽中午强行要了林达,感觉自己象个强奸犯,林达抽抽答答的哭,感觉象真的被强暴实际上是真的。
叶幽安慰着,林达渐渐睡着,叶幽也因为疲惫进入了梦想,午睡,总是似睡非睡。
迷糊中,似乎听到客厅里有声音。
把林达的手轻轻放开,叶幽推门进到叶开的房间,这些天,也看出来各人的变化,林达越来越疼爱叶开,这是件好事,叶开似乎茫然不知所措,心思全方在瞳灵身上了,一放学就要自己打电话给封绿芽,和瞳灵讲话,挂了电话后连饭都不肯吃。
床上没有人。
桌子上摆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叶幽赶快叫醒林达,起来,开开离家出走了。
林达赶快穿衣服,掉了魂似的,咱们快点找啊。
叶幽突然有些感动,原来林达真的接纳了自己,突然想起叶开不见了,这样的感动也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是在附近游乐场的冰淇淋摊上找到叶开的,买了一堆草莓冰淇淋坐在长椅上啃,看见叶幽开车远远的过来,懒得跑,跑不掉,跑什么,不如吃完手中的东西再说。
被抓回去的时候叶开早作好挨打的准备,但却没有挨打,林达说不准打。
于是叶幽就没有打他。
叶开乖乖的交代不想读书的原因,想去乡下瞳灵的学校读书。
叶幽快气晕了,多情种子啊,才六岁,什么都懂了。
林达眨了眨眼睛道,让他去吧,否则天天逃学也不是个办法。
叶开突然抱着林达感激道,谢谢你林达阿姨,你们以后要经常来看我。
叶幽摇摇头,仿佛这个小孩根本不是自己生的,也没有哪一点象仙静,除了皮肤,一样的白。
瞳灵知道下星期叶开要转学到自己这边而且是在自己家里住的消息很是[ 盼望,有盼望,总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
天气渐渐好起来,春天最可爱的是春天的末尾,带些冰淇淋融化伤感的味道,甜美芬芳,花该开的开,不开的准备开。
春暖花开,你来到我身边。
林达有些不情愿放叶开走,最后终于答应了,叶开仰着小脸盼望着,坐在车后面,乖乖的看窗外。
生儿子的坏处是如果女朋友足够漂亮,大部分儿子会把父母的排名往后推,女儿不一样,男人再好,父母总是第一名,漂亮的衣服鞋子第二名,男人,大概是第三名了。
叶幽想起叶迷仙,如果她长大后,应该是守在自己身边的。
林达也坐在车子后面,偶尔抱着叶开,想着,现在他还小,等大了些,自然就知道自己的好。
瞳灵那个小妖,构不成威胁。
叶开对她胸前的两块软肉似乎没有多大兴趣。
车子停了,在便利店吃了点东西,继续出发,叶开平时坐车就犯困,这次精神好的很,眼睛睁得老大。
封绿芽期待叶幽的到来,明知道不可能,总是希望看到的,看到,比看不到幸福。
茶馆生意很好,晚上人很多,大多是封绿芽的同类,男人女人亲密的喝茶,淡的音乐催发着暧昧的情绪,封爱国和乔慧英并不知道这是同性聚集地,他们没那么新潮。
直到晚上,才到封绿芽家,留了住一晚上。
叶开显得比平时更乖巧,封叔叔,爷爷,奶奶,你们好。
封爱国做梦都想有个孙子,如今看见叶开要来家里住,高兴极了,早几天就把床铺收拾好,衣物都准备妥当,单等他过来。
乔慧英也乐意接纳,不仅因为这一万块一个月的生活费,而是老头子高兴,他高兴,比吃什么药都好。
瞳灵拉着叶开的手参观房间,这是我的房子,你住隔壁,作业不会做,我就来问你。
叶幽把笔记本电脑送给了叶开,嘱咐道,上网可以,别只顾聊天和玩游戏,绿芽兄,你帮我看着点,不听话就给我打。
林达连忙阻止,不要打,开开会乖的。
封绿芽这才仔细看林达,上次出院以来,皮肤比以前光滑细腻了许多,头发乌黑透亮,整个人生机勃发,声音也尖细了些,美女就是美女,连男同志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次日早晨,林达和叶幽叶开和封绿芽父女一同去中心小学,交了十万的建校费,顺利的办了入学手续。
二年纪三班,和瞳灵又在一起,所谓事在人为,只要努力去抗争,分开的人总有团聚的时候,当然,除了阴阳相隔。
叶开正式入住封家,两位家长开车一走,叶开马上成了小猴子,打开冰箱拿冰淇淋吃。
过了些日子,叶开和二年纪三班的同学彻底熟了,小女生小男生对他都很着迷,谁叫他天天带着笔记本电脑来班上,校长都没有,就他有,每次老师布置作业他都是用电脑写然后打印出来的,一下课,男生们就围过来碰他的电脑、玩游戏。
瞳灵只是坐在座位上自己玩耍,过一会叶开就会过来,去门口的店里买零食过来哄她开心。
又是周末,这次封绿芽把店门早早关了,因为要带两个小朋友去表哥封冬青家串门,要住一天,封爱国急了,晚上回不行吗?太远,开车要三四个小时,两小东西熬不住,明天中午接他们回。
封绿芽帮瞳灵梳辫子,已经熟练。
哦。
乔慧英接话,对老头子道,吵什么吵,一天离开都不行,以后你蹬腿了,难道两个孙子也跟你去不成?呸呸呸!你咒我死,我偏不死……封爱国眉毛几乎要竖起来。
封绿芽开着两个小孩上车,无奈的摇头,老了,总是爱吵架,习惯了。
结婚,不就是为了很老很老还有人和自己拌嘴吗。
封冬青早早侯着,下午做了一桌子饭菜,他离婚了,老婆带着小孩去了美国,所以也很喜欢小孩,看这两个混世魔王吃的肚子圆圆。
这时候叶开把自己肚子掀开,象只白皮小青蛙,在桌前跑来跑去炫耀着。
封绿芽一把抓住他,狂挠着,瞳灵也乘机过来挠,笑的叶开口水掉出来。
封冬青一边笑,一边想念自己在落山鸡的小朋友。
晚上,封绿芽抱着两个小朋友睡觉,叶开似乎有些不安,要打电话给封爱国,电话一通,就开始哭,爷爷,我好想你,好想好想。
我要回家。
封爱国几乎要跳起来,心里很是难受,快一个月了,都把叶开当亲孙子了,这家伙特别讨人喜欢,反而瞳灵就不那么刻意。
叶开几乎每次吃零食都要先给爷爷吃一口,奶奶第二口。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找个靠山,日子好混些。
小小年纪,精通此术,让很多在职场打拼的成年人自愧不如。
封绿芽无奈的和封冬青告别,实在不想听老头子教训自己。
只有带着两个小朋友回家,凌晨三点,终于到家,可以睡下。
叶开却爬到爷爷床上去了,瞳灵依旧在自己怀里,睡的时候眉毛略略的皱,脸出奇的俊美,将来不知道迷死多少男人。
想到这里,心里又有些难过,踱步到阳台,想起从前的事,心事重重,窗外晒着的衣服在月光下被夜风吹的摇晃。
对面阳台上晒着件红得出奇的衬衣,衣服袖子朝自己挥舞,封绿芽仔细一看,衣服里有个人若隐若现,身上没有皮,血肉模糊,看不清楚是男是女。
吓了一跳,是不是太累了?幻觉,一定是幻觉,以后失眠一定不去阳台。
(三十四)这几天雨下的厉害,又是星期一,叶开赖在床上不肯起床,瞳灵最近不喜欢他,懒又谗,站在床边,拿冰冷的手伸进他的脖子。
叶开一个激灵,讨厌,再让我睡一分钟。
封绿芽过来,把被子一掀,毫不客气的在叶开的小屁股上拍了一下,懒虫,上学了。
瞳灵噘着嘴,我们家就他最懒。
封爱国帮叶开穿衣服,乔慧英帮他找鞋子,瞳灵嘴巴一扁,爷爷奶奶真偏心。
爷爷真好,奶奶真好。
叶开抱着封爱国的脸狠狠亲了一下。
封绿芽无可奈何的摇头,心想,估计等下又有事求封爱国了,虽说叶幽每个月留在这边的生活费不少,但封绿芽坚持不养成他的坏习惯,看叶开日渐丰满的体形,可以想象他读初中就步履蹒跚的样子,叶幽是让自己带叶开健康成长的不是把一头小猪交给自己喂的,想到这,封绿芽脸色一变,转眼看去,叶开从封绿芽手里拿钱。
赶紧呵斥着,老爷子,你又瞎给他钱!封爱国比他声音更大,我又没用你的钱,少管老子的事情。
封绿芽低头,显得很不高兴,瞳灵凑过来,抱着封绿芽的大腿,爸爸,我乖,咱们上车。
叶开拿了一百块钱,飞快的赶出去,等等我。
后面封爱国拿着水壶和面包追着,早餐,早餐……总算赶上了封绿芽的那辆二手帕萨特,叶幽送的,说两个小孩得有车送才放心,本还准备送个管家,被封绿芽拒绝了,拒绝的理由是家里住不下,叶幽说那我送房子,拒绝了,理由是小朋友不能太奢侈。
自从上星期叶幽把叶开接回去过周末然后叶开用林达给的一千块钱给班上二十个男生都买了奥特曼闪闪卡然后给班上二十四个女生都买了蕾丝头花小洋娃娃小瓶打折香水后,一度成为全班最受欢迎人物。
如果不是外地转来的同学在一年之内不能当班长,沈蔷薇早就把班长让出了。
全班同学都以能帮叶开提书包为荣,除了瞳灵。
爱慕虚荣的男人,瞳灵似乎对叶开有些疏远,还是叶叔叔好,够成熟够稳重。
林达?冷笑的眼神,被鬼附在里面,力量那么庞大,等自己道行再高深点再处理它,目前,它没处理自己就是好事了。
林达躺在叶幽怀里吃零食,看电视。
心想,那小丫头自己现在还灭不了,等时机成熟了再处理她,现在?它没消灭自己就是好事了。
每个人,其实都比自己想象的强大。
叶幽把叶开送走以后,很不习惯,经过几次打电话,发现叶开并不怎么惦记自己,有些失落,马上又开始忙碌起来,除了公司的事情,最近林达的身体比任何时候都要完美,皮肤腻滑的如小孩,性格也变得大而化之,原来精明,现在有些娇憨,原来的爱是肉体之爱,现在的爱凌驾于肉体之上了。
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叶幽觉得她有些逃避做爱,用些幼稚的手法,比如装睡着,装肚子痛之类,叶幽是什么人,女人心里想的自己全知道,惟这次,有些小小困扰了,倘若林达爱自己,为什么插进去的时候连分泌物都没有,如果不爱,为什么睡觉时要如此依赖的抱住自己,会那么关心叶开,连看电视的时候都喜欢坐自己腿上,尽看些动画片,还看的哭起来。
还是女人现在流行装嫩?也许上次受伤的事情还没有回复,叶幽这么想,晚上进行最好的室内运动时动作尽量温柔着,说了好些动听的话,次数也渐渐减少,从以前的每星期十六次减为每星期三次。
有时候也自己解决,看着睡熟的林达。
感觉也不错,YY和SY结合,那是许多中年男人的**方式。
下课的时候,叶开又被一大帮女孩子围着,问作业实际是个借口,瞳灵有点生气,因为沈蔷薇带着几个小女孩在身后做鄙视状,没有人知道瞳灵后面有眼睛。
瞳灵知道她不喜欢自己。
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最好的处理方式是忽略她的存在,瞳灵出去摘教室门口白色的槐花,够不着,用力的看着,自然掉下来一些。
一捧的香气,小心拿手兜着,准备放到文具盒里,打开文具盒,一盒的虫,菜虫,慢慢的蠕动,从文具盒边缘探头探脑,青色和黄色。
沈蔷薇小朋友正挨着叶开看着电脑里芭比娃娃的款式,瞳灵拿着文具盒走过来,叶开看见那些青虫,脸色发白,不要……瞳灵抓起一把软绵绵的虫子,直接塞到沈蔷薇小朋友嘴巴里,双手按着她的下巴上下活动,一边问,好吃吗?沈蔷薇大哭,嘴里流出苦苦的绿色的汁液,呕吐着,朝门外跑着,我去告诉老师……一个小时后,封绿芽来到学校,瞳灵乖乖的站在墙角,手指互相扭在一起,文具盒里的青虫被弄到地上踩得扁扁的。
对不起,老师,我会严加教育的。
封绿芽陪着不是。
叶开在车里等着,心里却有些开心,先前以为瞳灵是不喜欢自己的,现在总算表示出来了。
封绿芽带瞳灵上车的时候,叶开对瞳灵说了一句话,我以后再也不和沈蔷薇玩了,可以吗?瞳灵这才笑了。
月圆的午夜,对面阳台衣服里的血人总是朝封绿芽招手,封绿芽想:为什么月亮一圆我就失眠?(三十五)沈蔷薇吃了虫子后,每逢在学校路遇瞳灵,绕道走。
瞳灵最近晚上的眼皮总是跳,也许白天跳皮筋跳得太多了。
女孩子们下课后喜欢跳皮筋,各色花样,眼花缭乱。
瞳灵在这个游戏里是受欢迎的一个,如彩蝶飞舞,娇若惊龙,毫不费力上下跳跃,这让许多女同学羡慕。
封绿芽给她买了漂亮的绒毛裙,鹅黄色到膝盖,这是中心小学第一个穿裙子和水晶凉鞋的女生。
乍一看,象童话里的拇指姑娘,大约差一对翅膀,瞳灵的心里有翅膀。
叶开也在旁边看,因为运气好的话可以看见瞳灵跳起来到落地瞬间的小白兔内裤。
旁白云:英雄自古出少年,而英雄本色,所以好色不分年龄。
二年二期的期中考试,叶开得了全班第一名,叶开虽然上课喜欢打瞌睡,但考试从来都是不马虎。
而瞳灵的第三只眼睛在天气好的情况下能看到很远的距离,细节不必细说。
父亲节那天,封绿芽收到了两个小朋友的礼物,瞳灵送了一串琥珀色的珠子,说是星期天下午去山上挖的,把爪子伸出来看,果然皮磨破了,她知道哪里有珠子,说这个珠子可以打鬼,封绿芽将信将疑。
叶开送给封绿芽的礼物是用自己零用钱买的一本花花公子用包装纸包好,他以为他喜欢别人就喜欢,殊不知封绿芽看见女人的生殖器是要呕吐的,何况花花公子上的是用双手分开的那种。
因为如此,所以封绿芽在厕所里吐了,出来后还得装作很感谢很神秘很满足的拍拍叶开的头说谢谢你开开。
同一天,叶幽收到礼物和卡片,卡片上写歪歪斜斜的爸爸我爱你。
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是一顶棒球帽,林达很开心,你看开开多懂事?懂事个屁,这小子嫌我头发少了。
叶幽哭笑不得。
戴上琥珀色的珠子,晚上阳台上再也看不到衣服里的血人,即使失眠不必害怕,抱着怀抱里的小乖乖到天明,瞳灵睡觉很有意思,大概做梦梦见吃东西,有时候舔封绿芽的肩膀,象只小狗,做噩梦的时候会呜呜的哭,也象一只小狗。
叶幽被林达完全迷住了,在她受伤以后复员的日子里。
她总是娇气,如小孩子一样的娇憨,成年女人要是有婴儿一样的头脑,是十分吸引男人的。
异样的情况是有一天晚上叶幽刺进去的时候,林达温暖湿润狭窄的小洞里似乎有只小手在抓着小弟弟,用力的往外推,然后用用力往里拽,这是一种奇妙的心理感受,带动着全身的前所未有的刺激。
林达喜欢玩角色扮演游戏,扮演叶幽的小女孩,只是在叶幽下班后躲在他怀里看电视。
叶幽有些迷惑,但为了她的身体或者灵魂,又暂时习惯了。
暑假前的最后一天,去学校接叶开的时候老师说提前走了。
瞳灵说不知道,他说他去上厕所,然后不见了。
回家,停车,封爱国等着叶开叫爷爷,发现只有瞳灵回来,问道,开开呢?不知道,可能和同学去玩了。
封绿芽不敢着急,一着急老头子该发疯了去,他怀疑叶开前世一定是他孙子,当初小时候自己掉河里去他都没这样的表情。
乔慧英只是反复的说,报警,报警,报警……只有开车去找,瞳灵不着急,只顾整理桌上的零食(叶开的),嘟囔着,不就是逃一节课吗……夕阳余辉中,看到叶开。
城市小有城市小的好处,丢了孩子容易找。
叶开在的地方是一个高中的校门口,和几个比自己大N 岁个子高N 倍的人说说笑笑。
看见封绿芽来了,赶快把手里的钱塞到裤子里,是裤子里,就是贴近小弟弟的那个裤子。
封绿芽看见了什么也没说,天已经黑了,回去吃完饭后再收拾他。
拐弯处,一个脸色青黑的男人冲马路,刹车的时候封绿芽拿手下意识的往头上一挡,琥珀珠子碰在挡风玻璃上碎了。
封爱国抱着叶开,我的孙啊,我的心肝啊,你去哪里了。
瞳灵幸灾乐祸的在旁边看他准备挨打,男孩子,总是要挨打的,否则无法长大成人。
从封绿芽的脸色看,肯定有一顿好打。
吃完饭,叶开主动站到封绿芽面前。
为什么逃课?封绿芽沉着脸。
玩。
叶开倔强的抬头,快放暑假了……好啊,明天叫你爸爸接你回去过暑假。
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趁早回去了!!!!!一听这句,叶开哇哇哭了起来,手伸进裤子,拿出一把钱出来,竟还有一百的,我天天辛苦辛苦…打游戏练级,有好多装备,是他们说要买的,我想存钱给爷爷买新拐杖给奶奶买按摩椅。
封爱国眼睛一湿,一把推开封绿芽,抱着叶开,乖乖孙子,洗澡去。
那家伙溜得比老鼠还快,钱从小西装短裤里掉出来也不捡。
只有瞳灵知道,那些钱是给自己买东西的,有次上街瞳灵看见一只红宝石做的飞蛾,看呆了,叶开说,我存钱给你买。
封绿芽叹气,摇头,现在的孩子比鬼还精。
今晚,又一个失眠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阳台,血人在召唤,死亡在召唤。
(三十六)据说对面阳台上死过一个女人,因为偷情被男朋友抓到,晚上推到阳台用刀砍死,一下一下,刀刃都卷起来,女人穿着一件红色衣服,死的时候体无完肤,头发连着头皮砍下,整个人成了红衣血人。
新搬来的租户完全不知道,但晚上即使衣服收得很干净,仍然可以看见白色衣服在风中摇晃。
封绿芽听完楼下门卫康老头说完,笑笑,男人,胆子怎么可以那么小,即使是真的,自己也不会害怕。
回头,阳台上叶开和瞳灵两个小家伙对自己挥手再见。
茶馆的生意旺,最近招了年轻的服务生,全部是男孩,其中有个头发略略卷的,笑起来有点象王乐,刚开始来办公室面试的时候封绿芽正喝茶,一口水喷在李瑞衣服上。
我需要钱。
李瑞道,我什么都干。
好,一个月五万。
封绿芽关了灯。
办公室在地下室,隐蔽。
这是压抑了许久的激情,王乐死后,封绿芽只求过自己的右手,好几次都趴上对方的背了,来不及穿小雨衣,就直接喷在对方大腿上,医学上叫早泄。
王乐是王乐,李瑞是李瑞,每个人喜欢的几乎都是同一类人,犹如有的女人买来买去都是同一类型的衣服一样。
但又无法代替,即使肉体上代替了,精神上还是陌生的。
满足后,李瑞的前胸让办公桌磨出一道血痕。
封绿芽把拉链拉好,打开门,去上班吧,从明天开始接待客人。
小子不错,挺紧的。
李瑞苦笑着。
存够五十万就够保女友出监狱了,那所长说了不二价,交钱就办假释。
想到这里,只能牺牲自己当一回0 了。
来到茶馆,客人已经聚集了不少,有自己带男伴的,有来这里找的。
收费相当贵,否则光靠卖茶来经营,连汽油费都交不起。
封绿芽自己也玩,不过只限于李瑞,只限于关灯,后几次就改为blowjob (不要到百度去查这是什么意思),李瑞用嘴含着温热的水,将它轻轻含入,在一阵战栗的温柔中,封绿芽喊出王乐的名字。
开灯,李瑞站起来,问道,王乐是谁?封绿芽挥挥手,出去吧,外面客人在等你。
点燃一枝烟,放纵的放松,多情意味着无情或者无情的另一种方式是多情。
在充满大麻芬芳的烟雾中,昏沉睡去。
晚上回家的时候,全部的人都睡了。
洗澡的时候在浴缸里睡着了,直到滑入池底呛了水。
瞳灵在床上,手里抱着小熊,月光照着这个小天使。
也是那个月夜的晚上,从山上带她下来,仅仅因为她无辜的眼神,仅仅因为她脆弱的睡在帐篷的一角。
那时的我,多么年轻。
封绿芽有些感慨。
抱着瞳灵,真好,有这样的孩子。
忍不住吻了吻她洁白的额头,想象瞳灵若干年后穿上嫁衣的样子。
让她就嫁给叶开,这样就能和叶幽成为亲家了……瞳灵甜美的拿舌头扫了扫嘴唇,肯定又梦见好吃的了。
封绿芽轻轻放下她,走到阳台。
虫子开始叫,似乎在说屈屈屈屈。
一阵风,血人在衣服里跳舞,光光的头,站在阳台,满脸血看着封绿芽,离的不远,在笑,又象在哭。
封绿芽的眼前一片绯红,站在阳台上,学着她一起手舞足蹈,诡异的笑容浮现在封绿芽的嘴角,真快乐,在幻觉中满足,在死亡的边缘怀念不舍。
而我们活着为了什么?血人往下一跳。
封绿芽往下一跳。
身体显得轻巧,如同踩着棉花团。
两秒种过后,重重的坠地。
脑子在脑里,脑浆只溅出来一点,指甲在水泥地上抓了几把,终于什么也没抓住,咽下最后一口气。
坠楼的声音闷,没人听见,康老头打鼾,叶幽抱着林达的胳膊已经发麻,叶开梦见游戏达到顶级,瞳灵的腿开始抽筋,这样的失去亲人的夜晚和平时没有不同,风、星星、月光和悲伤。
早晨,瞳灵揉着眼睛找爸爸的时候叶开正赖床,康老头用力拿手捶门,封爱国缓缓穿衣服。
绿芽跳楼了。
康老头用手背抹着眼睛。
瞳灵尖叫一声,几乎是滚着下楼。
尸体上站着几只悠闲的苍蝇,尸体旁边站着一大堆人,议论纷纷,封绿芽的血流干了,表情很冷漠。
眼睛半开半闭。
爸爸!!瞳灵轻轻推着封绿芽冰冷的尸体,爸爸,起来送我上学了,爸爸……我要迟到了,醒来啊,不要睡了。
乔慧英晕死在地上。
封爱国抱着瞳灵,什么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打击来临的时候,我们从来都缺乏准备。
叶开下楼,也是茫然,继而张开嘴号啕大哭。
警察、救护车、医生总是在最后才出现,人们渐渐散去,瞳灵突然明白封绿芽是真的死了,抓着封绿芽的尸体不放,尖叫,等一下,你们等一下……放开我爸爸,放开……没有人理瞳灵,瞳灵知道无法救封绿芽,叶开是仙静的儿子,封绿芽只是个普通人的儿子,没有人相信这个七岁的小女孩,大家都以为她疯了,包括和她一起的叶开也疯了。
化验结果是,死者系自杀,死前吸入过量大麻。
火化。
叶幽赶来,没有见到封绿芽的最后一面。
林达茫然的看着叶幽,为什么他要这么伤心,人类的感情真是搞不懂。
每个五岁小女孩在睡觉的时都应该有干净温暖的床,床头都有漂亮的卷发洋娃娃,睡前都应该有妈妈的摇篮曲,爸爸的安徒生童话,作着公主的美梦,在希望中醒来。
撒谎的大人,你没有做到就离开我。
瞳灵哭了又醒来,醒来又哭泣,直到昏沉睡去。
(三十七)封爱国弥留之际,握着叶开的手,抖索道,开开,再叫一声爷爷好吗?病房里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哭泣。
叶开趴在封爱国床边,手抚摩着老人的皮肤,爷爷,你就是我亲爷爷,你不要死…,开开给你买好吃的,长大后赚钱给你花。
以前叶开总是羡慕别人有爷爷奶奶,现在有了,即将失去,心情非常沮丧。
封爱国将头转向乔慧英,我走了,你保重。
那一瞬间,封爱国看见瞳灵身体四周散发着金色的光,身后隐约的洁白翅膀,她微笑着看着自己。
灵灵……封爱国眼神闪过一丝对留恋。
如果看见精灵或鬼,那么离死是不远了。
一口气没有吸上,封爱国离开这个世界,和封绿芽一起。
很多人,他们的心是在一起的,一个人走,另一个跟着离开,而很多爱,来不及表达,人成尸骨。
护士、医生忙成一团,叶幽牵着瞳灵和叶开走出病房,乔慧英声嘶力竭的悲伤着,窗外是早晨明媚的阳光,世界在这个小病房之外出奇的平静,封爱国没有看到这清晨美景。
追悼会开完,遗体火化,叶开和瞳灵的手始终牵着,人世间的生死离别,从来都是无奈到极点。
封绿芽,一想到他,瞳灵的眼泪扑扑的坠落。
处理后事完毕,瞳灵坐上叶家的车,含泪和乔慧英挥手告别,奶奶,我有空就来看您。
本来叶幽是要把乔慧英接过去住,她固执的不愿意,说自己要是走了,封绿芽和封爱国两父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叶开抱着乔慧英不肯放手,呜呜的哭,乔慧英把他放下来,道,开开,你是男子汉,怎么可以动不动就哭,奶奶不喜欢你了。
叶开停止抽泣,恋恋不舍的上车。
渐行渐远,瞳灵往车窗后看,乔慧英的影子越来越小,所有的记忆渐渐清晰再被眼泪渐渐模糊,每一天,有封绿芽的每一天,有封爱国的每一天,从此以后再也不回来。
瞳灵把封绿芽的一小撮骨灰用个小瓶装着,盖上盖子放在口袋里,这样爸爸就在身边了。
那天飞蛾妈妈晚上来临,告诉自己那法术只能用一次。
叶开是幸运,封绿芽是个普通的男人,只有普通的运气,无法救。
如果再重新选择,瞳灵会毫不犹豫选择救封绿芽,他是世界上最爱自己的男人。
万丈红尘,没有如果,只有可是。
坐在叶幽身边的林达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叶开,你还是回我身边比较好。
那笑容妩媚清浅,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她在悲伤,小小叶迷仙,在林达身体内为所欲为,鬼迷心窍,眉开眼笑。
那时和血人的交情到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用,叶迷仙本来可以吞了它增加自己的魔力,但它求饶,说了句以后你总有用得着我的时候。
以后你总有用得找我的时候,我会听你的召唤即来,奉你的使命,要人的命。
以后你总有用得找我的时候。
请你,不要小看任何人,请你,不要小看任何鬼。
……爸爸,我们去哪里?叶开和瞳灵并排坐着,手牵手。
回家。
叶幽开着车,从父母去世那一刻起,对所有的生离死别就已麻木。
接下来,会怎样?瞳灵对将来充满绝望。
如果我是妖,为何我有人类的烦恼,如果我是人,为何我的眼睛总看见离别背后的丑陋和忧伤?如果用后脑上的眼睛看林达,可以看见林达身体里有个小女孩正朝自己做鬼脸,是真正的鬼脸,森森眼白,笑着的獠牙,那红色妖冶的头发,隔着内脏,对着叶开……(三十八)让我们思念的是习惯,瞳灵来到叶家连续一个星期失眠。
冷气太冷,不开太热,饭菜不合胃口,不吃饿坏肚子,不喜欢念书,不念书就无法长大。
瞳灵适应了一个星期叶家的生活,学会一个人在陌生的小床上哭泣后入睡,呼唤,唤不来。
叶幽敲门,拧开台灯,瞳灵抱着枕头轻声抽泣,看见叶幽,擦了擦眼睛。
灵灵是想爸爸了是吗?叶幽抱着小小的孩子,她微微的颤抖。
瞳灵点头。
爸爸是好人,死了以后变神仙的。
叶幽哄着她。
那他现在能看见我吗?瞳灵用手指着漆黑的天空。
可以啊,所以你要乖,不要学坏,爸爸就在天空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叶幽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眼眶红润。
叶叔叔你给我讲个故事好吗,以前爸爸在我睡觉之前都讲的。
瞳灵期待的看着叶幽。
好。
叶幽吸了吸鼻子,开始断断续续讲故事。
从前,一只蝴蝶想要找一个恋人。
自然,他想要在群花中找到一位可爱的小恋人。
因此他就把她们都看了一遍。
每朵花都是安静地、端庄地坐在梗子上,正如一个姑娘在没有订婚时那样坐着。
可是她们的数目非常多。
这正是初春的时候,番红花和雪形花正在盛开。
她们非常好看,蝴蝶说,简直是一群情窦初开的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太不懂世事他像所有的年轻小伙子一样,要寻找年纪较大一点的女子。
于是他就飞到秋牡丹那儿去。
照他的胃口说来,这些姑娘未免苦味太浓了一点。
紫罗兰有点太热情;郁金香太华丽;黄水仙太平民化;菩提树花太小,此外她们的亲戚也太多;苹果树花看起来倒很像玫瑰,但是她们今天开了,明天就谢了——只要风一吹就落下来了。
他觉得跟她们结婚是不会长久的。
豌豆花最逗人爱:她有红有白,既娴雅,又柔嫩。
她是家庭观念很强的妇女,外表既漂亮,在厨房里也很能干。
当他正打算向她求婚的时候,看到这花儿的近旁有一个豆荚——豆荚的尖端上挂着一朵枯萎了的花。
这是谁?他问。
这是我的姐姐,豌豆花说乖乖!那么你将来也会像她一样了!他说。
金银花悬在篱笆上。
像她这样的女子,数目还不少;她们都板平面孔,皮肤发黄。
不成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不过他究竟喜欢谁呢?你去问他吧!春天过去了,夏天也快要告一结束。
现在是秋天了,但是他仍然犹豫不决。
现在花儿都穿上了她们最华丽的衣服,但是有什么用呢——她们已经失去了那种新鲜的、喷香的青春味儿。
人上了年纪,心中喜欢的就是香味呀。
特别是在天竺牡丹和干菊花中间,香味这东西可说是没有了。
因此蝴蝶就飞向地上长着的薄荷那儿去。
她可以说没有花,但是全身又都是花,从头到脚都有香气,连每一起叶子上都有花香。
我要讨她!于是他就对她提出婚事。
薄荷端端正正地站着,一声不响。
最后她说:交朋友是可以的,但是别的事情都谈不上。
我老了,你也老了,我们可以彼此照顾,但是结婚——那可不成!像我们这样大的年纪,不要自己开自己的玩笑吧!这么一来,蝴蝶就没有找到太太的机会了。
他挑选太久了,不是好办法。
结果蝴蝶就成了大家所谓的老单身汉了。
这是晚秋季节,天气多雨而阴沉。
风儿把寒气吹在老柳树的背上,弄得它们发出飕飕的响声来。
如果这时还穿着夏天的衣服在外面寻花问柳,那是不好的,因为这样,正如大家说的一样,会受到批评的。
的确,蝴蝶也没有在外面乱飞。
他乘着一个偶然的机会溜到一个房间里去了。
这儿火炉里面生着火,像夏天一样温暖。
他满可以生活得很好的,不过,只是活下去还不够!他说,一个人应该有自由、阳光和一朵小小的花儿!他撞着窗玻璃飞,被人观看和欣赏,然后就被穿在一根针上,藏在一个小古董匣子里面。
这是人们最欣赏他的一种表示。
现在我像花儿一样,栖在一根梗子上了,蝴蝶说。
这的确是不太愉快的。
这几乎跟结婚没有两样,因为我现在算是牢牢地固定下来了。
这是一种可怜的安慰,房子里的栽在盆里的花儿说。
可是,蝴蝶想,一个人不应该相信这些盆里的花儿的话。
她们跟人类的来往太密切了。
叶幽看看身边眼睛睁得很大的瞳灵,睡吧,好吗,叔叔明天要上班。
再讲一个。
瞳灵哀求着,封绿芽从来没有讲过这样的故事,他一般说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
天亮了。
瞳灵困了,睡了,叶幽拖着疲惫的身体到房间,林达还在睡,叶幽吻了吻她的鼻子,她睡着的样子真好看。
昨天晚上本来是要做爱的,却因为瞳灵耽误了。
林达心里在偷笑,又逃过一次了,真不知道为什么叶幽非得喜欢这样,进进出出,然后小弟弟再吐出一滩白色奶油,然后就睡觉了。
还不如抱着叶开看动画片好玩。
当然,很多时候,我们的想法是不能说出来的。
而一个男人只要想到身边这个女人是彻底属于自己,大抵是觉得她是美丽的。
向日葵看见叶幽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过来,激动得脸色绯红,难道……果然,叶开和瞳灵回来上课了。
还是要回来学校,原来的班,原来的老师。
叶开在车上偷偷对瞳灵耳语,今天是上学的第一天,送你两个礼物。
瞳灵的手心多了一个东西,红宝石做的飞蛾。
谢谢你,还有一个礼物呢?叶开指了指开车的叶幽。
瞳灵笑了。
一个星期以来的第一次会心由衷的笑。
一个星期,足以让人忘记红色刺眼的悲伤和心痛的痕迹,使他们变得渐渐淡漠,默默在心底怀念,想起来偶尔的痛和遗憾罢了。
瞳灵甚至能感觉到封绿芽在天空的微笑,就如叶幽所说的。
下车。
向日葵的呼吸变得困难,叶幽很高,高而成熟,成熟又英俊,英俊又冷漠,冷漠中有坏,坏中藏匿温柔,叶先生………我……我们班……叶幽看了看表,两个小朋友交给你了向老师,我们先走了。
瞳灵和叶开走进教师,叶幽和林达上车。
向日葵站教室门口发呆,天气热,额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突然回过神来,傻笑了一声,摇头叹息了一下,走进教室。
吃完晚餐,林达建议大家玩捉迷藏。
按规定,不许两个人躲在一起。
叶开和瞳灵都赞成。
叶幽感觉自己象三个孩子的爸爸,但为林达这样的性格感动了,为了小孩,宁愿自己扮演小孩,他哪里知道,林达的身体里也是个小孩,再邪恶,也是小孩。
原来,买大房子是有好处的。
林达被蒙上眼睛,数到一百下开始。
瞳灵躲在储物室。
听到脚步声,是林达进来,突然反锁了门,掐着瞳灵的脖子,瞳灵透不过气,却喊不出声音。
林达玫瑰色的尖锐的指甲,嵌得深入,瞳灵脖子上的血管,变得很粗。
(三十九)叶幽躲在床底下,叶开爬上高高的柜顶,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
林达笑着,狠狠的用力。
瞳灵艰难的转了转脖子,尖锐的指甲插入了瞳灵的眼睛,后脑勺那只。
林达的手指指尖觉得有些湿润,突然一阵钻心剧痛,放开了瞳灵。
叶开推开门的时候,林达正往洗手间里冲,手指含在嘴里,那蒙眼睛布掉在地上,瞳灵慢慢捡起来,给叶开,轮到你当捉鬼人了。
林达的食指渐渐露出白骨,皮肉腐烂的飞快,整个洗手间弥漫着一股难言的臭焦味。
迅速把手指放嘴里,嚼得干崩干崩响,仿佛那不是自己的食指,那是一截脆生生的萝卜,和着鲜血,嚼不碎的骨头有些卡牙缝,用力一舔,从牙缝里跳出来,滑入食道,从此一个美艳的少妇右手食指剩下半截。
血滋补着身体里的叶迷仙。
她爱血,也爱血人,血人让叶开回到身边。
瞳灵进来。
叶开在黑暗中咯咯的笑,你们在哪里,我来抓鬼啦!叶幽白天疲惫一天,晚上还要陪三个孩子捉迷藏,床底下真是睡觉的好地方。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瞳灵看着林达平静的问。
你是什么东西?林达的嘴角残留自己食指的血,声音又尖又细,你怎么有三只眼睛,你是个妖怪,我不准你抢走开开。
瞳灵往前走一步,林达往后退一步。
你杀不了我,我也不想杀你。
瞳灵叹了一口气,我爸爸死了,知道吗?你想怎样。
林达已经缩到墙角,继续吮吸剩下的半截食指,血已经凝固。
不怎么样,就这样。
瞳灵整了整刚才被弄乱的头发。
叶开把门拧开,听见瞳灵的声音,扑过来抱住了,抓到鬼啦。
顺手把蒙眼睛的布扔到地上。
瞳灵说,我可不是鬼,你林达阿姨是。
都是,都是。
你们躲在一起,全部被我抓到了。
叶开高兴的拍掌。
瞳灵说道,你说是就是吧。
爸爸呢,轮到他了。
叶开拉着瞳灵的手,咱们一起找他去。
林达看着镜子发呆。
从此以后,我和你分享我的叶开,但你要谨慎,要躲藏,不要张狂,我们无法毁灭彼此,我等他选择,许多东西如果无法选择,我除了消失,就是让你随风而去。
叶幽睡的很香,被叶开找到的时候正在愉快的打鼾。
什么也没梦见,就是睡,睡得像死了一样。
(四十)向日葵和叶幽面对面坐着。
马上两个小朋友就要小学毕业了,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是没有办法表白。
叶先生,我有话和你说。
向日葵在电话里小声道。
来家里吧,七点之前。
林达带两个小朋友看电影狮子王去了。
叶幽在电脑前整理今天的收盘情况,很快就算清楚今天赚了多少钱,数目让人满意。
男人在心情好的时候,比较容易答应女人的要求,女人要想让男人心情好,就答应他的要求。
向日葵换了一条吊带紫色色亮片长裙,走到公共汽车站的时候被拥挤不堪的人吓了一跳,坐上出租车,开车的大胡子司机热情暖意道,小姐你真香,我都舍不得开窗了。
向日葵马上从车上下去,又返回家,看了看时间,五点三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三十分钟。
回家换了一条牛仔裤,挤上公共汽车。
大胡子开着空车在街头闲逛,一边嘟囔着,什么他妈的文明服务月,说什么要赞赏乘客,搞得生意都没的做。
向日葵和叶幽面对面坐着,房间空无一人。
此时此刻,电影刚刚开演。
林达坐中间,叶开和瞳灵坐中间。
这四年以来,每个月看一场电影已经成了家里的习惯,看电影吃大桶爆米花也已经成了习惯。
这四年来,鬼和妖为了人而和平共处。
这四年来,叶幽感激林达从不强求他结婚,这样带着内疚和习惯的爱,让曾经拥有却永远消逝的仙静安稳的躲在叶幽的某个角落。
这四年来,瞳灵和叶迷仙比试着成长,年龄和修行,鬼有鬼的一套,妖有妖的规矩,彼此比较,渐渐的,算是和睦。
林达四年来越来越漂亮,每个月月圆的晚上,林达喜欢在黄昏的时候开车带瞳灵到山上各自修炼,叶幽过问,林达只是轻描淡写的说,带灵灵出去买衣服。
想斗的时候,偏偏风平浪静,不想斗的时候,也许不得安宁。
什么事?叶幽看着向日葵穿着牛仔裤的腿。
我……。
向日葵看着长长腿毛的叶幽,初夏。
叶幽早已经明白,每次家访或补习的时候,向日葵看到自己总是一付害怕紧张仿佛叶幽一靠近就会晕倒的样子。
我喜欢……向日葵,向日葵,四年前27岁,省名牌师范学校毕业,第一次喜欢的人是学生家长的爸爸。
三十一岁还没有尝试过男人滋味的向日葵今天终于有勇气表白。
叶幽听着,点头。
看了看时间,还早,直接抱着她往床上一扔,身体弹起来很高,鞋子没有脱,直接帮她脱衣服。
向日葵恨自己穿牛仔裤。
黑漆漆的电影院,瞳灵正和林达小声的聊天,我们班上有个男生外号就叫星巴。
为什么啊?林达很喜欢听瞳灵说学校里的事情,因为现在的林达是叶迷仙,被鬼带大的小鬼。
因为他的嘴巴够大。
叶开听到了他们的聊天,插嘴道。
叶幽抱着瑟瑟发抖的向日葵,吻着,牛仔裤终于被脱下来,而皮肤仿佛温润的玉,刺破粉红色薄膜的一瞬间,向日葵并没有尖叫,床单上也没有血。
原来N年前向日葵骑自行车摔了一跤。
电影散场了,叶幽对身边初尝男人滋味的向日葵道,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扬起的眉毛,闪动的眼睛,叶幽从来都是这样迷人。
向日葵穿牛仔裤的时候叹息道,你终究不会和我一起的对不对?叶幽道,电影快散场了,你走吧。
向日葵回去,走路的时候腿分得很开。
林达回来了,叶幽说,刚才向日葵老师来过,又走了。
哦。
林达回房间和叶开讨论剧情,瞳灵放水洗澡。
叶幽有些黯然,原来不爱吃醋的女人是那么让人失落。
小学毕业考试,叶开语文100 分,数学100 分,瞳灵语文30分,数学20分,九年义务教育,全市最好的初中的大门向他们敞开。
瞳灵没有心思考试,考试之前身体突然发育,每个月的十号产卵,透明的十二个卵,孵出来灰色小飞蛾,朝窗外的路灯奋不顾身的飞出去,瞳灵想,我是个妖精。
风过花落春无影,人去妖来鬼不知。
(四十一)瞳灵心里难过因为自己不是正常的女孩子,上课的时候经常看窗外发呆走神,有时候会回忆封绿芽的脸,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做梦的时候封绿芽根本没有死,而在笑着给自己梳辫子,醒来以后,恍惚又让人迷茫。
考试的时候叶开经常被安排坐在瞳灵后面,迅速写完卷子然后反过来摆着。
瞳灵用第三只眼睛看,然后抄下来,分数几乎是一摸一样,老师已经不是向日葵,是中年爱财的龚先生。
叶幽请过他吃过饭,一张支票给了龚先生,淡淡的说,小孩不听话,请老师多管教。
向日葵对叶幽充满幻想,叶幽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向日葵喜欢他,他本不爱她,但她很可怜,她希望他侵犯她,所以那是额外的恩赐,如果没有那一次,也许向日葵连幻想的基本资料都没有,叶幽觉得自己的小弟弟能满足一个女人的幻想,这是一个男人的骄傲和简单的热心。
男人如果不让女人怀孕而器官又不是奇大无比,大抵上女人也是很舒服的。
向日葵不那么想,她期待有一天可以和叶幽再续鱼水之欢,可惜的是,自己想的,只能是自己想。
如果每段露水姻缘都要男人女人彼此负责任,叶幽的小孩起码可以组成一营的童子军。
叶幽已经不是当年在聊天室里找一夜情的浪荡公子,有女朋友,有小孩,两个。
叶幽爱着仙静除了经常被她魂飞魄散之前的丑脸在噩梦中吓醒来,对于最初美好的回忆,仍然记在心里。
林达很好,从来不催自己结婚,和叶开的关系很好,也曾经表示过自己一辈子不生小孩,这让叶幽很感动。
没有父母,却有孩子。
也是一种补偿。
瞳灵修炼的机会比林达少,林达最近自己出去故意不带上她。
到荒野的坟地,停了车,召唤那些厉鬼们,枯萎的树枝上用红绳悬挂年月渐久的骷髅,尖叫咆哮的林达,无人的旷野,回响着,却不知为何而生存。
有时林达去医院寻找新鲜的尸体,在人即将变成鬼的那一瞬间,林达走过去,掠走他们的精元。
只需要路过,林达体内的叶迷仙便吐呐气息。
瞳灵觉得不用刻意修炼,十五岁生日那天,瞳灵听到门外树枝上的小鸟在抱怨最近污染越来越严重。
对正在做早餐的林达说,我可以听动物说话了,从今天开始。
林达羡慕的看着她。
听爷爷舞建军以前说过,这是神仙特有的,自己无论怎样修炼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叶开抱怨最近家里小飞蛾很多是不是因为夏天来了天气很热,瞳灵便不孵化从窄窄屁股里排出来的那些飞蛾卵,而是坐在一张大白纸上,等它们排出来,用指甲一个个掐破了,渗些麻黄色的液体。
这些没有降临的生命,将来过了一百年也会是飞蛾中的王者。
那又如何,人们总是驯服凶猛的动物当宠物,比如猫原来是老虎科,狗原来是和狼一科,而将温驯懦弱的动物宰杀,比如猪和牛羊。
很多事情没有道理,比如神仙永远比鬼高级,鬼却比神仙坦荡,没有哪个神仙不虚伪,比如闵成佛,死都不承认自己强暴过一个奇怪的女人,而那个女人生的小孩现在可以听懂动物的语言全托他的福。
他不知道,还好不知道。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平淡的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是。
叶开和瞳灵是班上公认的情侣,一直到高中毕业,一起读同一所大学―――分数是一摸一样,作文也差不多。
阅卷组长本来想扣一顶试卷雷同的帽子,但想到前几天被人请吃饭吃了五位数买单的墨镜男人神秘的说如果有一摸一样的分数不要乱判卷子于是捏了一把汗,按正常卷子处理了。
叶开瞳灵不在身边,让三十八岁的叶幽略觉寂寞,带林达参加宴会,她总是对围绕自己的女人熟视无睹,好像对自己很信任,只顾着吃这吃那,男人和她说话也完全没有架子,笑得无比灿烂,这么多年,叶幽觉得自己都老了,而林达仿佛还是刚出水的嫩藕一样散发甜美的味道。
Linda ,咱们回去吧?叶幽拉着林达的手。
那个奶油蛋糕上的樱桃我都还没吃。
林达甩开叶幽。
如果你不乖,晚上就要那个哦。
叶幽皱眉。
哦。
林达跟着叶幽走出大厅,林达很怕那个,那个就是插插的意思,这是叶幽和自己的暗语。
叶幽回头朝过生日的主人挥挥手。
服务生把车开到门口,叶幽开车,林达不满的问。
我们什么时候去学校看灵灵啊?怕你是想开开了吧?上星期才回来一次呢。
叶幽略带些醋意。
自从瞳灵和叶开住校后,林达一天到晚说想他们。
叶开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林达送了一部绿色闪金光的甲壳虫给叶开当礼物,瞳灵在心里暗自高兴,这下回宿舍不用走路了。
果然,晚上开车回学校的是瞳灵。
两人都有执照,只要是瞳灵喜欢的,叶开全部给她。
但是最近,瞳灵总是怪怪的,据安排在宿舍的线人报告,凌晨,瞳灵经常一个人去东边废弃的操场,和一个影子在说话。
叶开一问,瞳灵故作镇定,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四十二)瞳灵对着的影子,是成了精的树。
只在凌晨,方有些灵气,这棵树年龄不大,但幸运的是成了精,不意味着会跑会叫,它只有感受。
曾经有个失恋的女学生吊死在这棵树上,眼泪哗哗的流,吊死以后,大小便失禁,也哗哗的流。
那些愤怒和哀伤,变成绝望的唳气,缠绕着这棵法国梧桐,俗气的树,叶子绿色的时候倒也耐看。
它比起一般的树来骄傲的多。
瞳灵第一天在操场散步的时候就发现这棵树的特别,犹如在夜晚匆匆而过的行驶着的公共汽车里能一眼看见司机旁边围绕着的眼睛流血身体残缺内脏破碎的男人女人,那是鬼。
夏天黄昏,在恍惚的花瓣间那些舞动翅膀的小精灵,偶尔抬头,一阵祥云,神仙路过,少有留恋凡间,那还好。
如果是严打期间,神仙下凡,妖啊鬼啊的都藏的好好的。
能量低的被下界的神仙俘虏了去回去邀功,然后升级为更高级别的神仙。
我真的帮不了你。
树叶发出类似笛子的怪叫,在这个废弃的操场,一阵风吹过。
周围白色的影子,提着白色灯笼排队的人们鱼贯而行。
那是旧年被杀害的冤魂,有打仗的时候被日本人杀死的,也有自杀的,一律排队前行。
瞳灵不怕,这些白色的鬼没有杀伤力,它们也不怕瞳灵,它们是最低级的鬼,没有任何人看的上它们,它们走到那些懦弱的人们的梦里去。
见他最后一面,他死后我就没见过他。
我一定要清楚原因,到底爸爸是怎样死的。
瞳灵不罢休。
你何必惹那麻烦,他已经是鬼,他会怕你。
树继续道。
你只要告诉我怎样能找到他。
瞳灵看着头顶黑蓝的天空,否则,我叫一百只乌鸦到你头上拉屎。
树瑟瑟发抖,你……卑鄙啊!好吧,你去他的出生地碰碰运气。
瞳灵笑了,往回走。
人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啊。
那树精微弱道。
回宿舍,初夏的月光使熬夜的人打哈欠,叶开满眼血丝在路边守着,从车上下来问道,你去哪里了?散步啊。
瞳灵用力捏了捏他的脸蛋,宝贝,你在这里等谁?叶开气的要命,你是和男生约会吧,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小子不就是长的帅一点嘛,不至于起早贪黒吧?瞳灵上下打量着他:目光炯炯,面露醋意,上穿白色菠萝牌T 恤,下穿六分米色裤,凉鞋是阿笛打屎的最新款。
瞳灵道,叶开,你是我男朋友吗?你管我呢,对不起我回去睡觉了。
叶开几乎要哭出来,无奈回到车上,沮丧的挥舞着手,不小心抡到方向盘,正往宿舍门口走的瞳灵突然转过头。
很象电影甜蜜蜜的镜头,叶开突然觉得浪漫无比。
难道……瞳灵走到跟前,头从车窗伸进来,嘴唇离叶开很近,身体香香的,叶开脸红红的,突然觉得额头一阵痛,瞳灵将食指和中指弯曲成75度给了叶开一爆栗,一边道,这么晚了还按什么喇叭,人家不要睡觉啦?十八岁的叶开,从这一刻起决定对瞳灵以身相许。
但是对手太强悍了,是全校最帅的男生,二十岁,名叫程翟。
(四十三)程翟的家庭是个谜,据说整个城市有一大半的首饰店属于他家。
但他父母很少出现在生活中,一般在杂志上。
他二十一岁,不喜欢任何球类,除了女生的胸部。
格子衣是他的标志。
打开衣柜,一柜子的格子,眼花缭乱,睫毛和小弟弟都很长,简直比叶幽年轻的时候还长,很坏,把夜总会的女孩子带回宿舍,然后送给最纯情的男生,让她钻到他被子里,然后哈哈大笑。
程翟并不知道瞳灵,没有什么机缘巧合,有一次瞳灵开叶开的甲壳虫在学校乱逛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程翟的小红―――小红是程翟跑车的爱称。
当时车上坐着一个一米八一的女模特,上身黑色抹胸,短到看见屁股的牛仔裙,头上还有纱巾,招摇过校。
砰的一声。
程翟的心咯噔了一下,如果这次再撞坏了,得到明年才有新车了。
火气直冒,下车一看。
瞳灵头擦伤了,可怜的缩在座位上,不停的拿纸巾在擦额头上流向眼睛的血。
你没事吧,去医院吧。
程翟觉得这个女孩子长的很奇怪,头发很长,几乎要拖到脚后跟,眼睛很象波斯猫,耳朵略略的尖,有点象童话里的精灵。
瞳灵与程翟目光相遇,低下头。
相遇一瞬间,注定了心里有鬼。
叶开接到电话赶快冲过来,带瞳灵要校医院包扎了一番,结果第二天就有人传绯闻说叶开带瞳灵是去打胎。
偶尔再遇见,瞳灵一般都是和叶开在一起。
余光的交流,似乎已经说明一切不可避免,叶开有些紧张,但又兴奋。
叶幽在房里教训道,抢啊,自己手里的东西还让给别人,如果是你老爸当年年轻的时候……林达在房间的沙发上玩着芭比娃娃,她最近喜欢芭比娃娃,叶幽习惯了,他累了,他的它也是,四十多岁的人,老去就是一瞬间,无所求,仙静的遗容已经渐渐模糊,我们越来越老,记忆越来越差,除了童年,不愿意回忆快乐或者伤心。
叶开耸耸鼻子,其实他长的也很好看,那人家的车子是小红。
小红?叶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的大学生也未免太……。
我怎么办,我怎么办,他天天都在门口接瞳灵下课,爸,我们换车开吧。
换哪辆?叶幽皱眉,追女孩子不能只拼物质。
就是鸟人那辆。
叶开嘿嘿的笑着。
算你狠。
叶幽把钥匙扔给他,碰坏了我揭你的皮。
瞳灵回来,手里提满了吃的。
叶叔叔,我回来了。
瞳灵扑到叶幽怀里,拿嘴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嘴角残留的冰淇淋干净了。
找男朋友了?对啊。
很帅的,和你年轻时候差不多。
瞳灵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招呼林达和叶开一起吃。
开开从小就很喜欢你。
你不爱他吗?叶幽半开玩笑半认真。
他是我弟弟,姐姐当然爱弟弟了。
瞳灵看了看叶开。
林达突然显得很高兴,抓起桌上的东西就吃,吃的很开心,叶开的眼圈红红的,星期一坐我的车上学吧。
好啊,上次把你的车开坏了,对不起。
瞳灵觉得内疚。
暑假准备去哪里?叶幽突然也想好好休息一阵。
去我爸的老家,有点事情要办。
瞳灵道,你们都和我一起去吧,风景很好呢。
林达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
慌忙捡起来。
星期天的晚上,瞳灵、叶开、叶幽、林达一起去游乐场玩,很开心。
玩乐让人暂时忘记忧伤,我们爱玩乐。
早晨,两个大的可以赖床。
瞳灵叶开却必须去学校。
瞳灵喜欢叶开今天开的车,有个小天使张开翅膀,天使是吉祥物,瞳灵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飞,飞得高高。
打开银色车门,瞳灵准备进去。
灵灵,去学校吗?一个遥远的声音响起。
瞳灵的头顶有个软梯,抬头,程翟坐在热气球上招手,快上来吧。
飞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好自由,程翟从后面抱着瞳灵,而她的头发飞舞在空中,象黑色的绸缎,清晨的阳光,清凉的翅膀,自由的感觉是不顾任何人的感受做自己想做的爱做的事情,不顾后果,只活在眼前的快乐中。
叶开看着瞳灵爬进那个热气球篮子,眼泪终于没能忍住,滚落下来。
(四十四)热气球事件后,瞳灵成了全校瞩目的焦点,暑假前的最后两个星期,瞳灵的宿舍几乎每天堆满鲜花。
叶开星期六星期天仍然驾车带瞳灵回家。
你真的喜欢他?叶开在黑暗中低声的问,他是个害羞的孩子,越长大越象他的母亲,不喜表达。
我是很喜欢他。
瞳灵和叶开坐在车库,没有开车灯。
因为他家比我们家有钱,他会用热气球,还是因为他生的比我好看?叶开的声音忽然变得大。
瞳灵怜惜的摸摸他的脑袋把他头发弄乱,男女之爱是一种感觉,我和你只有亲人的感觉。
亲人?我们可以乱伦的。
叶开信誓旦旦的说,反正不是亲姐弟。
瞳灵作晕倒状,下车。
叶幽和林达在餐桌前等候二人回来,厨师今天做的是清淡的江浙菜,这让叶开更没了胃口,我不吃了。
晚上别叫我出去。
开开你生病了吗?林达放下筷子,抚摩他的额头,道,很烫。
叶幽道,不舒服就叫王医生过来。
不用了,可能是困了,你们先吃吧,我先回去睡一会。
叶开有点失望,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就一定喜欢自己,事实并非如此,我们只能强求自己,不能强求别人。
瞳灵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也不多劝说,叶开慢慢的朝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却没有听到瞳灵的挽留,想起小时候她对自己的种种依赖体贴,鼻子一阵发酸,我,真的就配不上你,真的比不过你爱的别人。
什么时候带你男朋友回来看看?林达笑了笑,嘴角没有一丝皱纹。
暑假他会和我们一起旅游。
瞳灵喝酸酸莼菜汤,程翟已经答应这次行程。
自从开始追求瞳灵后,程翟经常光顾的那家夜总会倒闭了。
吃完晚餐,叶幽提议打网球,叫叶开,不答应,说困得要命。
于是三人换衣服到网球场。
叶幽四十五岁,移动的速度非常快,发球也狠,林达一开始就被打下,连输三局,愤愤不平的坐在椅子上看瞳灵打。
瞳灵灵活如闪电,叶幽喜欢这样的对手,一局下来,十分畅快。
我回去了,你们慢慢打,口袋怪兽开始演了。
林达看时间。
好吧,我和灵灵打一会。
叶幽用力的挥舞球拍,运动,偶尔也要做做室外的。
到客厅,打开电视,上楼。
叶开的房间门反锁着,林达轻轻一拧,开了,这点法术叶迷仙还是有的。
叶开穿着灰色的平底四角裤,趴在被子上犯迷糊,满脑子都在想如何打败姓程的那小子,热气球有个屁了不起,大不了以死相逼老爸买个直升机也风光一下。
女人,就是爱慕虚荣,好好满足你的虚荣就行了。
唉,其实我根本不懂女人,叶开自言自语道。
林达出现的时候,叶开赶紧拿被子遮住自己的大腿。
想到瞳灵的时候,裤子已经少少有不对劲,脸红,阿姨,有事吗,你怎么进来的。
林达坐在床边,你记得你妹妹吗?叶开觉得突然,记得,怎么,我妹妹被人贩子带走了。
你是听爸爸说的吧?你能抱抱我吗?林达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哦,阿姨你打球输了不高兴我知道。
叶开抱着林达,最近到夏天,林达的冰淇淋吃的有点多,所以抱的时候有些满怀。
林达的咪咪很大也很软,象装满牛奶的塑料袋,叶开有些不好意思,又放开了,接着道,这关迷仙什么事。
如果她还活着,你爱她还是瞳灵。
林达紧张的出汗。
当然是妹妹了,如果是结婚以后就爱瞳灵。
叶开一脸希望,我也希望有一天迷仙能站在我眼前。
林达的眼睛湿润了,张了张嘴,被敲门声打断了,瞳灵一脸汗水走过来,哈,你还不起来吃饭。
林达道,我就是叫他吃饭,他不起,偏得你叫,算了,我叫厨房给他弄点吃的。
叶开见瞳灵进来,很是高兴,爬起来就问,怎样,最后谁赢了。
当然是叶叔叔,我输得很惨。
瞳灵转身到门口,笑道,有些人裤裤反过来穿,还好意思给人家看。
叶开低头看了看自己,哧溜钻到被子里去,心里又很开心,原来瞳灵还是很关心自己的。
打完球以后的叶幽洗澡,但不再唱歌,林达告戒叶开,失眠的时候,别去阳台乱走。
叶开点头,一边在厨房吃着热好的饭菜一边答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谢谢阿姨关心。
他关心的是怎样打败程翟那个家伙。
暑假可千万不能让他混到自己家来。
一提起买直升机的事情,直接被叶幽骂回去。
那句话起码有三个小时回荡在叶开的脑海——交女朋友,不是拼钱,是拼头脑。
学校附近有个酒吧,星期一的晚上,不喜欢晚自习的家伙都来这里泡着,男生女生互相抱着。
叶开鼓着腮和程翟比喝酒,这是瞳灵的第一关。
叶开输了,从他呕吐出来的东西里清楚的能分辨出晚餐吃的是什么。
原来交女朋友,不是拼头脑,是拼酒量。
学校附近有条小路,旁边有个荷塘,星期二的晚上,三人约在路边,忍着蚊子的骚扰,瞳灵临时出题,在有限的时间内对着月亮比试诗句,看谁背的多。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程翟也算读过几本书。
叶开咳嗽了一下,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瞳灵笑的弯腰。
程翟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叶开回着,松排山面千重翠,月点波心一颗珠。
程翟看了看瞳灵吃惊的眼神,不服气,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用胳膊推了推发呆的叶开,轮到你了。
叶开沉默了一分钟,月,月,月月舒月月舒服。
瞳灵笑的差点窒息,这局算叶开赢。
叶开想,原来交女朋友,不是拼头脑,不是拼酒量,拼的是幽默感。
(四十五)暑假前的最后一天,火车站堆满了人,也有选择坐飞机的。
毕业的愁绪淡淡笼罩,人生当中,美好总如昙花一现,美好前面的,总是无尽头的黑暗,离别让人伤感,不如不相聚,少不了落泪,偶然的荒唐,惟有酒醉后的呕吐最真。
叶开和瞳灵并不属于分别的情侣,也不属于拥挤的人潮,他们回家,当然,后面还紧跟着一部小红,程翟打了电话回家,说要和女朋友过暑假。
柳清香在电话那头握着话筒的手有点颤抖,女朋友?认识多久了,怎么不先带回来给我看看。
就这样,我开车呢,不多说了,你转告爸一声。
BYEBYE. 程翟一心要超车,很快就超过了,把绿色闪金光的甲壳虫甩在后面。
瞳灵的电话打过来,程翟赶快接了,车速慢了下来,瞳灵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慢下速度,她的声音宛如夜莺一样动听,叶开开着一辆绿色甲壳虫在路上练习手艺。
开到一个岔路口,程翟开法拉利擦边过来,大喊:你开过法拉利没有?,叶开没理睬他,心想你有钱,你开你的法拉利去吧。
然后继续练车。
再开了一圈过来,又遇到了法拉利,那人又喊:你开过法拉利没有?这时甲壳虫主人叶开心里有点气了,心想你开法拉利怎么了?有什么了不起!看不起我,哼!我没开过法拉利怎么了,就老受你奚落吗?!等我下回再遇到你,一定要骂你!再开到那路口,只见那法拉利车直冲冲地撞了过来!甲壳虫气坏了!想你不但奚落我,还用法拉利撞我!这个时候那程翟很无奈地爬出来对甲壳虫说:我再三问你开过法拉利车没有,是希望你告诉我,刹车在那里啊!程翟笑了,虽然这个笑话经常有人和他说,但这次的最绘声绘色。
瞳灵旁边的叶开拿眼睛没好气的瞟了一眼,嘟囔道,开什么玩笑,无聊的家伙。
很快到家,停好车,林达出去逛街,叶幽在公司,新来的管家正在花园里修剪树苗,程翟环顾四周,赞扬道,空气不错,景色不错。
瞳灵笑了,程翟问,你为什么笑。
瞳灵摇头,不想告诉他自己笑的原因是因为房顶上的几只麻雀在说这小子是新来的长的还不错之类。
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进屋,叶开有点怪怪的感觉,哪里有把情敌带回自己家的,想到瞳灵和自己的约法三章,只有打开冰箱给他拿啤酒。
对不起,我喝果汁的。
程翟对叶开认真的说,我已经戒酒了。
装,你给我装。
叶开在心里嘀咕着,谁不知道你最少能喝一箱。
瞳灵扑闪着眼睛,把束在头上的皮筋散开,回头问,你真的戒了呀,很好。
叶开把柠檬用力的放在榨汁机里积压,在上面倒了点鲜橙多,端了过来,有本事干一杯给我看。
程翟喝下去的时候觉得胃都快熔化了,真酸啊。
眉毛皱起来,腮好象被小毛刺碰到一样。
叶开对瞳灵说道,看来他十分喜欢我给他榨的果汁。
电话响了,仍然是程翟的,他的脸色变的严肃,接了电话,是,我是在女朋友家,爸,相信我,这次是真的,真的,不信我死给你看。
你开什么车旅游,你的东西都没收拾就急着去人家家里,你找死啊你。
程家伟的口头禅和儿子一样都是死啊死的,一点忌讳都没有。
你叫人把我的大霸王开过来。
还有我的帐篷还有登山包还有……还有个死人头还有。
程家伟正开会,接到柳清香的电话,会议暂停。
旅游,无非是花钱买罪受。
自驾车好点,避开黄金周好点,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出游好点。
开了两辆车,叶开、叶幽、林达坐一辆。
程翟载着瞳灵开在前面,音乐响起,昏昏欲睡。
暑假热闹,人也多,叶幽开累了,换叶开当司机。
程翟却是精神抖擞,八小时的路程,厕所也不上。
凌晨到了目的地,恒山如行,泰山如坐,华山如立,嵩山如卧,惟有南岳独如飞。
凌晨的山,峻峭阴冷,即使是夏天,下车的人仍感觉到一丝凉意。
这是封绿芽的出生地,当时乔慧英说她怀孕时正逢七月十五,是烧香的好日子,如此一拜,瓜熟蒂落,下山的时候生下已经死去的儿子。
死,并不可怕,想到仍然活着的人要为自己的死悲伤才可怕。
找到最近最好的旅馆,农民开的。
因为是旺季,所有的宾馆都已经满了,有钱也有没办法的时候,人离乡贱。
农民家里有张巨大的木床,足够睡五个人,床上有四面镜子,散发着檀香的味道。
住宿一晚上三百元,有地方洗澡,马桶在门后面,散发人尿的气味。
房间后面有个土地庙,上面写着公公十分公平,婆婆一片婆心,横批是大显神威。
瞳灵觉得有趣。
洗完澡,五人疲惫躺下,等明日天亮后再去山上游玩。
瞳灵梦见封绿芽,在山顶寺庙的草地上疯了似的笑,刚一走近,被太阳刺痛了眼睛。
已经是中午了,程翟叫自己起来吃饭把瞳灵推醒。
起床了,下午我们开车上山。
程翟道。
好。
瞳灵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看见封绿芽。
(四十六)上山,虔诚的人们遇见寺庙就拜。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走过来卖香,买一把吧,山顶比较贵,这里两块一把,菩萨保佑你发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菩萨为什么不保佑你发财?叶开问道,一边看着高高的山顶。
菩萨?老头的皮肤很黄,菩萨是显远不显近的。
天气很好,开始上山,太阳微微,凉风习习,五人走小路,小路人也多,歪斜的石梯,一步一步的向山顶出发。
程翟没有喘气,因为他是上皆大学生攀岩冠军。
叶开气喘吁吁,因为他要抽出体力帮瞳灵背包。
瞳灵听一只白头翁和另外一只白头翁说话,南岳是佛教圣地,鸟儿说的自然也是佛经的故事,有一个坐船,可是船却沉了,于是有人问佛祖,究竟是坐船的人上错船,还是开船的人不小心?佛祖回答他:他们两个都没做错,错的是你。
另外一只白头翁摇摇头,我是路过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鸟语,我喜欢吃虫子,我走了。
瞳灵喜欢听,无法回应,那是件快乐中隐藏苦恼的事。
想问,问不出个鸟来。
山顶到了,虽然没有看到日出,却看到了日落。
黄昏中的云雾,五彩的霞光,跪拜的人群,那些情景,终身难忘。
踏入寺庙,叶幽捐了香火钱。
一家人坐在蒲团(谁看到这两个字想起肉蒲团就去面壁)上听和尚诵读经文。
瞳灵觉得腿麻肚子涨,起来找厕所。
昏暗的角落,虚掩的门上写着游客免入,若是不写,瞳灵也罢了,禁止的,越是好奇,比如黄色网站,其实也没什么,因为禁止,所以喜欢。
一路都是一样的门,散发着和尚的气味。
瞳灵感受着,封绿芽的魂灵,渺若青烟,出没尘世,瞳灵推门而入。
那双眼睛睁开,雪白的眼珠。
见到瞳灵,点头让她坐下。
他在哪里?瞳灵跪下问。
我不知道。
方丈也跪下,也不想知道。
血腥味道弥漫瞳灵的口腔,顺着胸口流下来,方丈慌乱,罪过,罪过。
你又何苦如此。
我躲在这里,为了躲避,我忍不住见你,还是注定的劫数。
方丈打开房间的另一扇门,我们都是无数个瓶子中普通的一个。
要见,一定要见,我要知道原因,为什么他舍得离开我,不看我长大,不看我的笑,如果离开,当时为什么要收留。
瞳灵的血流成小河。
方丈摇头,你要后悔。
封绿芽在眼前,是死去时候的年轻,不真实的手,触摸瞳灵的长发,嘴里轻轻念叨,灵灵,灵灵,血人,血人……少顷,灵魂化为空尘。
如果不见,时机成熟,封绿芽可以投胎。
如今见,永不相见。
知道结果,总要付出代价。
血人,就是林达修行专门帮她吸取活人元气的血人?瞳灵曾经见过一次,十分恶心。
全身都是通红,从头到脚,在人们失眠的夜晚,在对面阳台的衣服里跳舞。
林达,叶迷仙,叶开……瞳灵冲出去的时候,方丈摇头。
仇恨会毁灭敌人,仇恨会毁灭自己。
(四十七)初春玩繁花,盛夏观云海,金秋眺日出,冬日赏雪景。
最后一轮的诵经结束,明月缓缓升起,皎洁悦目,上封寺如天上宫阙,赏月让人心宁。
瞳灵过来,林达依偎在叶幽怀里看月亮,游客不多,叶开和程翟互相拌嘴,不知在说些什么。
你回来了。
叶开回头看见瞳灵,都怕你不回来了。
阿姨,灵灵回来了,我们下山吧。
程翟揽过瞳灵,细声道,掉厕所里了?瞳灵勉强笑了笑,下山,林达看瞳灵,漠然的一眼,瞳灵的胸口一热,一股冲动涌上来,如果不是她,大约封绿芽还活着。
身后一阵乱,方丈圆寂了。
众僧哭泣。
也许有舍利子,也许没有。
他们两个都没做错,错的是你。
半山亭有家不错的山庄,名叫清水石桥。
不仅贵得离谱,即使留宿者寥寥,寥寥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游客没有钱。
据说是专门接待那些神秘的高级人物,有钱未必能进来。
程家伟以前的手下开的这家山庄。
规矩和寺庙一样,进庄靠门左侧,则左脚先进;进庄靠右侧,则右脚先迈。
供奉着几尊菩萨象,据说是明代木刻,也许是仿制的不一定。
程翟得意的对瞳灵说,怎么样,这里还算清净吧。
晚上吃的斋菜,豆腐、青菜和白米粥、还有一碗汤,庄主说这是好东西,吃了延年益寿,叶幽对这几样小菜赞不绝口。
什么汤?叶开问程翟,如果他不是要抢走瞳灵,还算是个不错的哥们。
何首乌。
程翟答道。
叶开一口气喝完,对站着伺候的女生道,再来一碗。
喝第二碗的时候流鼻血了,于是没有再喝。
今天晚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程翟担心的问瞳灵。
林达看她的表情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放下筷子,头埋在胳膊里哭泣。
怎么了,出来旅游,有什么不顺心的?叶幽走过来抚摩林达的头,是不是肚子又痛了,咱们不吃了,回去睡觉吧。
瞳灵主动要求和程翟一间房。
叶开反对,不可以的,你们还没有结婚。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开开。
瞳灵的眼圈有点红,我有话和程翟说。
屋顶种了一些酸酸的葡萄,有些是空心的,被调皮的鸟儿啄破了,只剩一身薄壳。
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
我一个人睡,谁也别吵我。
叶开闷闷的低头朝房间走去。
不知名的虫子嘟囔着,瞳灵听的懂,虫子是怕死的,怯弱的,它们先知先觉。
一只金龟子落在瞳灵裸露的肩膀上,简直幸福的晕过去,今天晚上要打架吗?我敢打赌你会赢。
瞳灵笑了笑,如果自己是个完整的神仙,自然就会回答它,自然不用每个月把自己产的虫卵掐破。
捏起金龟子,朝空中用力一扔,在幸福的眩晕感中,金龟子在黑蓝的夜空中飞的很高,它从没有飞的那么高,以后的日子,就是和母金龟子炫耀自己曾经被神仙抛过。
时间是晚上9 点20分。
房间是很豪华的,打开窗帘,可以看见云雾缭绕的山顶,虽然是晚上,冷月清辉,说不出的寂寥与落寞。
瞳灵全身光溜溜的,光洁的肚皮上还有几滴水珠。
胸部并不完美,有点往两边跑,左乳下放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程翟追求的最久的一个女孩子,现在就主动躺在床上,认真的看着自己。
吞了一下口水,问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不想在死之前连做女人什么滋味都不知道,趁着我喜欢你,来吧。
死?程翟勃起的小弟弟象被针扎的气球一样,一下子变小了。
我会和她同归于尽。
我知道我打不过。
瞳灵的眼泪流下来,鼻子也堵住了,打不过我也要打,谁叫她杀死我爸爸。
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了?程翟赶快穿好裤子,把毯子轻轻盖在瞳灵身上,拿了格子手绢给她擦眼泪。
瞳灵紧紧的靠着他,仿佛他是一个大人,自己是一条小小的毛发乱乱的小狗,用当初依偎在封绿芽帐篷外的姿势,蜷缩着,十二点的时候叫醒我。
没有一丝邪念,程翟抱着瞳灵入睡,水珠和泪珠被体温蒸发,皮肤饿了,是期待你的拥抱。
叶幽睡沉了,林达施了催眠术,催眠术普通人都可以学,如果不想学催眠术又想催眠别人,就放两颗安眠药到他的牛奶里,不过别放的太多,否则就睡到永远醒不来。
走出房间,隔壁是叶开的房间。
叶开的脑子里许多的邪念,一万次的幻想瞳灵怎样被程翟压在身体下面叫喊求饶,想着想着,身体有了反应。
叶开见林达进来,错愕。
林达的腿很美,美丽的大腿夹着自己的腿,被夹的感觉真舒服。
开开,我爱你。
林达那美妙的嘴唇吐出这几个字。
管他呢。
叶开终于可以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处男之身奉献给自己的后母,实际是自己的妹妹,但也不完全是,还有什么比这个更乱七八糟的。
让人羞耻,让人犯罪,让人犯罪,让人刺激,如果要刺激,最好还是不要想太多,否则就不刺激了。
我爱你,我爱你,说出来,不够,我们做,谁也不知道自己更应该爱谁,自己或者别人。
三人在睡,两人在互相睡。
有了和你的回忆足够了,你从明天开始忘记我吧。
看样子她要和我同归于尽。
我知道我打不过林达开始催眠叶开。
时针静静指向12点。
午夜的幽灵,仇恨的背面,来源于深切的占有贪婪或是欲望。
(四十八)南天门,巍峨陡峭,将世界一分为二。
虽是夏日,仍云雾缭绕,晚间更是如此,子夜时分,空无一人。
朗月清风,正是修行好去处,行云、施雨几个朱红色的字在月光下依稀可辨。
卧龙石上站着瞳灵,尽管有点冷的发抖,心里后悔没有在出门前裹条毯子。
林达心里也没底,死都是死,总要死个明白,再怎样也得死得够本,和她同归于尽。
真冷啊,虽然是夏天。
后悔没有把清水石桥山庄衣柜里备用的军大衣带上来。
也好增加点战斗力。
瞳灵问道,你后悔吗?不!他是该死的,如果他意志坚定,血鬼根本无法引诱他,他自己的心魔才是杀他的真凶。
林达的回答着,声音发抖,两腿也在抖,两腿之间那股快乐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除。
小裤裤被叶开撕烂了,所以裙子底下空空的,一阵风吹过,毛毛被微微掀起,说不出的怪怪凉意。
你就是想让叶开回到你身边吧,所以你这么卑鄙。
我告诉你,叶开是不会爱你的,你不是人,你是个怪胎。
瞳灵一步一步朝林达走去。
你以为你是人吗,三只眼睛的妖怪,以后让叶开再也见不到你。
林达的眼睛由黑转绿,指甲的边缘生出灰色的锯齿。
云青青兮欲雨,风澹澹兮生烟。
那场奇怪的雨,附近草木尽枯,树叶在风中跳舞,绿色的蝴蝶翻滚,紫盖峰烟霞峰上笼罩黑雾。
程翟在半个小时前感觉瞳灵在动,迷糊中把她抱紧了,安心的睡下。
叶开做梦,梦见和瞳灵做爱,一会又是林达,两人的眼睛里都流血,想喊,喊不出来,脚开始乱蹬,呼吸急促。
叶幽却睡的很香,什么梦也没有。
林达给他催眠的时候一点都不赶时间,所以质量比较高。
瞳灵扑到林达身上,象烫伤的动物从锅子里飞跃似的动作,双手用力缠绕着林达的脖子,狂咬着林达的身体,眼睛、耳朵、嘴唇,然后是脖子,肉一片片撕扯下来,有些连着皮,皮下面就是肉,外表滑嫩的皮肤,血管早已经被体内的叶迷仙吸干,扯出来是如蚯蚓一样的筋。
林达并不反抗。
她早就已经死了,活着的是藏在身体里的叶迷仙。
心脏咬开,当的一下掉在地上,微弱的跳,却已是皱巴巴的一个小拳头。
瞳灵放开林达,尸体倒地,肋骨很脆弱,拆掉肋骨,看见里面藏匿的一个人,确切的说,一个鬼胎,看的见摸得着的鬼胎。
叶迷仙的头上并没有沾染多少血,爬出来的时候甩了甩绊在脚上的小肠,全身一丝不挂,看着瞳灵,眼睛血红,开口说话,声音和以往的林达声音完全不一样,沙哑的童声。
我漂亮吗?叶迷仙把头发甩到脑后,她并没有长大多少,一直都缩在别人的身体里,通过别人的眼睛看自己爱的人,呼吸不属于自己的空气,她的全部,无非是一块胳膊上的死肉,孕育着死亡,又不甘心自己的黑暗。
瞳灵没有想到,她的长相和叶开如此相似。
我是他妹妹,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你漂亮。
叶迷仙缓缓转过头来,扯下林达空洞尸体上的上衣,抹了抹脸上的血丝。
我要杀了你。
你不杀了我我也要杀你。
叶迷仙转动身体,那些碎小的石头跟着一起飞旋,越来越快,打在瞳灵身体上,划破皮肤,流出血来。
瞳灵坐地上,忍着痛,不能彼此拥抱,只能隔河相望。
那个小瓶子,浸泡了无数的冤魂的小瓶子,从怀里拿出,喝下去,有猫风干的味道。
翅膀是透明,从肩胛骨分裂出来,却从未尝试过飞。
那种痛滋生的绝望,痛过绝望本身。
叶迷仙的头发中落下无数金蚕,朝瞳灵潮水般涌来,这是舞建军送给叶迷仙的礼物,邪恶凶狠。
瞳灵的肚子上沾了一条,迅速肿起,翻江倒海。
(四十九)金蚕是虫灵,替人或鬼做事,舞建军当年家中勤于卫生,室内很干净,金蚕喜欢这样的人家。
选用蛇、蜈蚣等12种毒虫,埋于十字路口,经49日取出存于香炉中,成为金蚕。
金蚕吃人也吃妖。
通常是让其腹肿、七窍流血而死。
长的其丑,黑色带毛的玩意,被称为金蚕,名不副实,犹如人类当中有的人丑得对不起市民,一上网聊天就非得说自己帅得被通缉一样。
瞳灵的体内充满毒素,有一万根针在皮肤里刺痛着,只有在地上滚动,哀鸣声惊起树上的鸟儿。
月光如玉盘,冷冷照射痛苦不堪的瞳灵,仇恨让人莫名,爱让人心生绝望。
金蚕疯狂吸取着瞳灵带些甜味的鲜血,一只仰起胖乎乎的小脑袋对另一只来不及刺入瞳灵胳膊皮肤的蚕道,快点,等下月亮没了,你吃个屁。
那只听罢,来不及道谢,疯狂的窜动,一会就钻进胳膊,瞳灵原本白嫩的手指肿得象馒头一般,再从皮肤里渐渐渗出些红色的鲜血。
叶迷仙咯咯笑着,蚕儿乖,蚕儿乖,吃光它的肉等下再给你们吃活人。
金蚕仿佛听懂了似的,更加卖力的扭动。
瞳灵恍惚中听见金蚕的对话,仰面朝天,呼吸渐渐微弱,星星出来,狮子座骄傲,摩竭座英俊,射手座花心,水瓶座完美,白羊座内敛,处女座挑剔(其它我不记得了)……流星一颗一颗,在中国,不应讲究星座,讲究星宿。
天上星辰分为三垣二十八宿,南岳星宿正对为轸星,这老人家正在云端和老婆婆斗嘴。
亏你还掌管人间寿命,这个月算错了多少人你知道吗白痴。
轸婆挥舞着手中的扇子。
轸君头开始发涨,男人最怕女人罗嗦,哪壶不开提哪壶,摇摇头,往下一看,赶紧对轸婆道,亲爱的,咱地盘有人闹事。
轸婆往下看了看,南天门向来是禁地,一般妖魔鬼怪不近此处,难道……再仔细一看,松了口气道,咱们可没那闲功夫管。
女人总是怕事的,除非是事情到自己男人头上,上回闽成佛来查轸君的底细就被轸婆劈头盖脑一顿狂骂,强悍的女人有强悍的好处,轸婆成仙之前是个麻辣女人,做了三百八十四辈子的好事,终于成仙,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健康长寿,刚好嫁给轸君,管阳寿,遂了心愿。
轸君一把抱着她,好,咱不管它们的闲事,要管叫姓闽的那小子管去,只要不把南天门的牌坊拆了,怎样都没关系。
轸婆在云端翻了翻身,叹气道,好了好了,关灯睡觉吧。
轸君松了一口气,挥挥手,一片乌云飘过来,遮住月光,周围渐渐静谧。
没有月光,金蚕变僵蚕。
一只只逐渐落下。
叶迷仙目瞪口呆,瞳灵恢复呼吸,站起来,你完了。
你完了,你先惹我你完了。
你完了,你以为是你的就全部是你的,别人一点便宜也占不到,你完了,我也完了,我仁慈的牺牲,你残忍的毁灭,无所谓的是不可知的将来。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为了什么?为了男人。
为了爱人,为了父亲,仇恨,没有仇恨,没有美丽的花骨朵,没有仇恨,爱的存在一片苍白。
叶迷仙的眼泪扑扑的坠落。
我本不想杀你,可是你害得我没有爸爸。
瞳灵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我只想让开开到我身边,我没有办法。
叶迷仙眼睛里闪烁着露珠一样的光芒,慢慢的坐下,我爱他,我不想和他分开。
叶开醒来,叶幽醒来,程翟醒来。
人类总有让人惊讶的感应,比如你用力的扣你的肚脐眼,你的妈妈肚子会很痛。
比如你做了一个梦,第二天梦中的情景会实现。
不见了。
程翟说,我记得我抱着她的,醒来后手里抓着一个绑着两个面包的长枕头。
叶幽醒来,头有些痛,非常不详的预感。
叶开问门口值班的男子,说是两人去南天门数星星去了。
瞳灵和叶迷仙坐着聊天,打累了,都无力再战。
大家都没有后悔的意思,瞳灵有点同情叶迷仙,从小就被鬼爷爷带走,过些黯淡的日子,晚上才出来吃人,好容易找到叶开,现在又要被自己杀死。
叶迷仙觉得瞳灵很可怜,妈妈是飞蛾,爸爸一个是奸尸犯,一个是同性恋,都死了。
你死,还是我死,还是大家一起死。
当然是你死。
叶迷仙鬼气冲冲,扑着过来。
瞳灵被金蚕咬到溃烂的皮肤里生出许多飞蛾,小小的不计其数,那是自己的卵,藏在皮肤下的孩子们。
叶迷仙一点也不怕,两只眼睛在飞蛾当中眨着,这样根本没用的。
飞蛾一分钟后全部变成尸体,叶迷仙有毒。
瞳灵笑道,我妈妈教过我唯一的魔法就是……(五十)如果没有月亮,就没有金蚕,如果没有月亮,星星不会依赖你的存在。
上山的三个男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各自想着自己喜欢的女人。
叶开充满最原始的罪恶感,犹如上瘾的君子,一边好奇的幻想,一边去碰,明知不可碰,碰了会上瘾,还是不可自拔。
男人永远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叶开不例外,即使他母亲是仙静的仙,他仍然无法摆脱俗气的肉体欲望,将白色的小蝌蚪喷射在鬼胎附体的后母体内。
小蝌蚪游泳,活泼极了,有些滑出来,有些钻进去,每个人都是蝌蚪变的,我们要爱护珍惜那些无聊的小玩意,所以青蛙是益虫。
瞳灵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一个普通的瓶子,装满液体,拔掉瓶塞朝叶迷仙狠狠泼过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叶迷仙的胸口挂着水珠,没有异味,却是阴沟里的死老鼠一样的颜色。
杀死你的东西。
瞳灵仍然是想活下去,倘若活下去,就要杀死不让自己活的敌人。
哈哈哈哈,就凭这个破瓶子。
叶迷仙笑得非常开心,看来这些年的提防都是浪费时间,瞳灵并没有自己想像的强大。
瞳灵道,忘记你刚才和我说你和叶开怎么了吗。
你吃醋啊,我就是和他上床了怎样。
叶迷仙沉醉在甜蜜中,叶开让人舒服,只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上床,就很舒服。
那就是了。
瞳灵看着天空微亮的曙光,和叶迷仙虽然是不共戴天之仇,但也有了少许感情。
所以忍不住问道,你在死之前要对叶开说什么呢。
当然是说我爱他。
叶迷仙不假思索,后回神过来,我当然不会死,死的人是你。
话刚落音。
身体开始急速膨胀,眼球从眼眶里砰的爆出来如同没有扎洞的脆皮小肠在微波炉里烤的那种闷闷的声音。
叶迷仙再次陷入黑暗中,再也没有人给她寻觅眼睛,舞建军早已经化为轻烟。
啊——叶迷仙在地上求饶,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塞回去也无济于事。
所有的皮肤都在裂开,下体张的很大,涌出许多液体,从所有的毛孔中,仿佛牛奶喷泉,细细的,均匀而迅速的喷出来。
体内叶开的蝌蚪们迅速膨胀,所有的冤魂集结在一起,疯狂的复制复制,终于,叶迷仙的身体无力承担。
它死了,一个鬼胎。
死了以后继续喷,从头顶,从脚底,从腋下,从肚脐……我不知道我为何而来,为何而去,那一瞬间的激情,得到的是相遇后的漠然忘怀,来来来,我的叶开,让我再看你一眼,和你说,太阳旁边的那片云,是彩色的,我看不见,也无法感觉。
去了,我去了,我是一个鬼胎。
南天门到了。
神仙不问世间事。
瞳灵默默的转身,回头对着目瞪口呆的三个男人道,就是这样子。
叶开认出叶迷仙,轻轻的抱起,问瞳灵,你做了什么。
她钻进林达的身体,她要你,为了让你回来,用血人诱惑我的爸爸,让他跳楼。
我杀了她,对不起。
叶幽什么也没说,只是木木的看着林达的尸体,枯萎瞬间,肉已经僵硬发黑,死亡的味道从来没有如此浓烈,叶幽突然之间抓起地上的草往嘴里塞,仿佛很好吃一样用力的嚼动,嘴角沾染着泥。
程翟抓住叶幽,你疯了吗?瞳灵道,都是我不好。
叶开抱着叶迷仙的尸体朝山下走去,对瞳灵笑了笑,我走了。
她说她爱你。
瞳灵没有阻拦叶开,这是预感之中的事情。
哦,叶开没有回头。
瞳灵瘫在地上。
当太阳照耀群山,叶幽被程翟搀着下山,使劲的揪路边的草吃,他什么也没有问,另一只手牵着瞳灵。
回头看了看林达,离开了叶迷仙的林达,越缩越小,仿佛一个灰色塑料袋,风一吹,在空中飘荡,杳无影踪。
五个人,只剩三人回家。
叶开将叶迷仙不成形的那滩乳白色的肉体投入深不见底的香炉中,一道绚丽的彩虹在空中铺展开来,通向哪里,不可知。
若想忘,那就忘,断了尘缘,心如佛门,被含泪的众僧膜拜,方丈圆寂之时,已有暗示,一叶一菩提,守得云开见月明。
法号月明,叶开已死。
我是妖,你仍喜欢我吗?瞳灵问道。
程翟思索片刻,将车停在路边,不理会车后吃青草的叶幽,揽她入怀,我管你那么多呢。
(五十一)双叶神经病院,人满为患。
一男一女,带着一个中年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在门口,中年男子前额已经秃了,光亮的头皮有些脏,嘴角留着绿色汁液,苦苦的。
瞳灵有些感慨,牵着叶幽的手,小时候的白马王子就是他?程翟带着他们绕过排队的人群,直接从医院的后门进了院长室——早已经送过礼物的。
叶幽象个孩子一样躲在瞳灵身后,怯怯的看着单院长,一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戴漂亮眼镜的少妇。
如果叶幽仍是常态,估计又会被人看中,倘若是常态,也不会认识神经病医院的院长了。
程大少爷,你怎么亲自来啦。
单木端笑得只见鼻子不见眼打个电话,我们直接派车来接就是。
我叔叔就拜托你了,最近凤凰分店有些限量版的钻饰发售,有空可以光顾一下,拿我的卡片去打二折。
程翟坐在沙发上,吐一口烟。
单木端的眼睛发出绿光,瞬间熄灭,恢复正常,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费用减半就这么说定了。
叶幽的公司全部被程翟收购,瞳灵变成名义上的董事长,经营权归程家,但每月都有一定数额的分红打到瞳灵卡上,对此,瞳灵非常感谢程翟,他并没有让叶幽的公司就此败落下去。
参观了病房,叶幽住的是单独一间,费用惊人,但这也是瞳灵仅有的安慰了。
叶幽抱着瞳灵的大腿,含糊不清的说话,瞳灵眼泪流出来,单木端叫了保安把叶幽架到病房,护士小姐扎了一阵镇定剂,倒了。
我会尽力的。
希望他能早日康复。
单木端和瞳灵握握手。
到门口,再回头看深不可测的院子,夕阳西下,说不出的凄婉。
南岳的云台寺,在瞳灵下山之前,叶开坐于众僧当中,眼皮没有抬,瞳灵的心在绞痛,却唤不起叶开的一个笑容。
你倒是和我说句话啊。
瞳灵急的发抖。
难道开开真的要出家,不可以的。
心静如月池浸色,空而不著,则物我两忘。
叶开欠了欠身子,反过脸去,不再说话,仿佛不认识瞳灵,也从来没有爱过。
佛的味道,放开的味道,悲伤的味道是红尘的味道,那些烟雾,如我们的热吻,那些灰烬,如曾经的微笑。
偶尔天真,不必当真。
想到神经病院里的叶幽,再想想已经入空门的叶开,瞳灵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只是在车上叹气。
程翟将车停在酒店门口,你先进去住几天,回头我把你那边房子收拾了,你就去我家吧。
书就别念了,念多了人傻。
哦。
瞳灵点头,先把东西放到酒店,坐在房间,发呆。
想吃什么?我叫他们送过来吧。
程翟问着,不让她再回原来的住所,也是怕瞳灵触景生情。
说来也怪,自己也算是阅人无数,看见瞳灵仿佛就找到了真爱似的,虽然还没有到手,但却不急着享用。
什么是爱,也许突然看见某个男人或女人,突然心里一软就是爱了吧。
程翟想。
吃不下,心情不好。
瞳灵皱眉,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胃口。
怎样才可以吃东西呢,如果我说个笑话,你笑了,就陪我吃东西好不好?程翟认真的看着瞳灵的眼睛。
哦。
瞳灵换了另外一只手托着下巴。
程翟咳嗽了一声,开始说,某精神病院听说领导要来医院视察情况,于是,院长召集所的病人开会在会上,院长讲道:‘今天下午,有很重要的领导要来参观,所有的人都要去门口欢迎。
在欢迎的时候,所有病人站在医院大门口两边,要站整齐,当我咳嗽的时候,大家一起鼓掌,越热烈越好;我跺脚的时候必须全部停止,不能有一个出错。
要大家都做好了,今天晚上可以给大家吃肉包子,只要有一个人弄砸了,所有的人都没有包子吃,记住了吗?’台下病人一起喊道:‘记住了!’然后呢。
瞳灵想着叶幽的处境,心里一阵酸楚。
别难过,你听我说嘛。
程翟拿格子手绢帮瞳灵擦眼泪,然后,这天下午,领导准时到来,当他步入大门的时候,欢迎的病人已在门口站好了这时,随着院长一声咳嗽,所有的病人一起鼓掌欢迎,气氛十分热烈。
来参观的领导受到热烈气氛的感染,面带笑容,和大家一起鼓掌步入医院。
见领导已经走进了医院,院长一跺脚,所的掌声都停止了,非常整齐。
只有这位领导还在面带笑容一边鼓掌一前行,院长感到非常满意……忽然,从欢迎的人群里窜出来一个壮如施瓦辛格的病人,大步冲到领导面前,抡圆了给了他一个大耳光,气愤异常地吼道——‘你丫不想吃包子了?!!!’话刚落音,瞳灵忍不住笑了。
是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笑着面对。
走,咱们吃包子去。
程翟把瞳灵的手一拽,关了门下楼。
包子是包子,料却不普通,考究极了,馅千挑万选,葱只用最嫩的那几厘米,肉是膏蟹混合着鱼翅,鲍汁香浓,惹人胃口大开。
瞳灵吃了五个,程翟是十个。
饭后甜点是极品酸奶布丁,据说是从国外空运来的,滑腻甘甜。
不想吃包子了?程翟拍了拍瞳灵的鼓鼓的肚子。
吃饱了。
瞳灵笑了,也许,只有笑才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脆弱的时候,如果有个肩膀,刚好是自己想要的,为什么不放纵,人生苦短,儿女情长,夜长梦多。
瞳灵的身体,象剥光了的鲜荔枝,宛如天使,在黑夜中,那双眼睛泛着淡天蓝色晶莹的光芒。
(五十二)男人和女人的爱,一种是心理的,依赖和被依赖,一种是身体的,占有和被占有。
两种都想要的人是贪心鬼。
我们都是贪心鬼投胎。
喜欢你。
程翟吻着瞳灵的头发,长的烦恼丝,缠绕着程翟,顺着脖子吻下去,是和普通女孩子一样的身体,那些普通的滋味,和我该死里演的没有什么两样,即使没那么兴奋,都要装一装。
所以吃饭要有好菜。
如打针,当针头缓缓注射进去,如果医生动作温柔,在进入之前又有足够的安慰,病人就放松,哪怕第一次打针也不痛。
花花公子有花花公子的好处,知道女人哪里舒服哪里不爽,总好过饥渴如饿狼的处男,连洞洞都不知道,气喘吁吁,完了就睡觉,还得拖着你的大腿对着抽烟的你说你一定要对我负责任啊你一个红包甩在他脸上鄙视道,妈的,我会对你负责的哭个屁啊。
程翟的针筒不大也不小,刚刚好,这是很难得的,而且漂亮,在隐约的月光下闪烁暧昧的深红色的奇异光芒。
这是什么?这是要刺我的东西吗?瞳灵仔细盯着,眼睛一眨不眨,凑过去,舔一舔,奇异的抬头,有一点点咸,它会动的原来。
程翟快崩溃了,迅速穿上小雨衣,象柔软的棉被覆盖冰冷的躯体,已经准备了半个小时的前戏了,病人已经放松极了,微微张开双腿等待医生的治疗。
缓慢的,一定是缓慢的,如果他爱她。
紧张的,一定是紧张的,希望自己能让对方快乐,最难得的莫过于自己享受的同时还为对方着想。
一点也不痛,比蚊子叮还轻。
瞳灵的身体往前动了动,希望能更深入一些,而程翟激动的想哭,这是一种怎样的快乐,仿佛有一万只刷子拂过,或者是一万只舌头,或者一万缕春风和一万朵浪花。
不到五分钟,程翟哦了一声,倒地喘气。
瞳灵爬起来,你怎么了,你不要紧吧。
是你太紧,我受不了。
程翟有些沮丧,认为自己不够强悍。
哦。
瞳灵继续好奇的看着被拉得长长的套套,用手卷下来,它累了,所以吐了。
程翟苦笑不得,抱着瞳灵,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真的是妖怪。
瞳灵伸出手,混合着血迹的透明液体沾在食指上,尝了尝,半腥半甜,滋味让人满意。
过一天,算一天吧。
睡了,在苦难中的微笑弥足珍贵,如果你也经历过,如此静谧的呼吸,如果幻想是微尘,我没有选择,谁和我一生共度,或者注定孤独?此刻的云台寺,叶开摊经而读,所有的记忆不敢触动,忘和不忘,一念之间,爱与不爱,悬于一线,不是我忘不掉,是我不肯忘,黄卷青灯,反正繁华过后是凄凉,不如抛却,谁也没有错,错的是机缘,机缘没有错,所以悲苦无常的人生中,我们常常遗弃自己。
叶幽睡了,带着满足的微笑,不再吃草,而是吃平常神经病吃的食物,单木端没有多看他一眼,只是对护士告诫道,这是我熟人,多注意点。
叶幽做梦,梦见天空一道火焰,落入大海中,一条又黑有长的怪鱼,四条腿,疯狂的跑,叶幽去追,追到最后鱼已死,变成很小的一条,如此邪恶如此哀伤。
不再喜欢说话,喜欢对着天空发笑。
即使说话,也是无人能懂,谁也不关心。
疯子是最快乐的,不快乐因为我们记性太好。
上午,瞳灵醒来,程翟看电视,星期天,NBA 比赛,他有着太多的爱好。
下星期回家,我给他们说说,给我一点时间。
程翟盯着电视屏幕说。
这一句话,瞳灵潸然泪下。
住酒店的优点是不用打扫卫生,缺点是它是酒店。
接了向日葵的电话,拿车载着她一起去看叶幽。
叶幽在吃西红柿,小小的几颗,最近他嘀咕着说最爱tomato,单端木派人买了,洗干净塞在他嘴里。
突然看见向日葵,忘记咀嚼,红色的汁液流到脖子,护士赶快过来,草草的拿纸巾擦了。
向日葵的眼眶一红,头一扭,我们走吧。
我终于再见你,你却永远不会认识我。
瞳灵无语,人都是现实的。
一个星期,瞳灵退了酒店,准备搬走。
程翟仍是开车去双叶精神病院,单木端陪笑道,以后不用你们这么勤快了,最近来了个新看护,仔细着呢。
从门外的玻璃看过去,叶幽安静光光的的朝天躺着,小弟弟歪向右边,据说精神病人都喜欢歪右边的。
向日葵穿着粉蓝色的护理服装,细心的给他拿毛巾擦着身体,一寸一寸,仔仔细细。
他喜欢洗澡,一见到洗澡水就拼命喝,所以只能干洗。
谢谢你。
瞳灵对向日葵道。
我不这样,我的心里很难过,真的,我爱他,一直都爱。
向日葵低头道,不陪你们了,再晾着他得着凉了。
回去吧。
程翟按了按瞳灵肩膀温柔道。
车上,瞳灵问,你妈知道我是妖怪吗?不知道。
程翟一个急转弯,把安全带系好。
瞳灵微笑道,我是妖怪,我是死不了的。
勾着程翟的肩膀,我是蝴蝶变的。
(五十三)新家。
你家哪一层?瞳灵已经下车,程翟在搬运车子后面的行李,并不多,但有一个娃娃,一只泰迪熊。
肚子破,瞳灵说每天如果不抱着它就睡不着。
程翟吃醋的说,有恋物癖的女人,什么时候我才能代替那只破熊。
什么时候你都不能代替,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瞳灵道,一边对着那栋粉蓝色屋顶,一共四层,顶层种满了些鸾尾兰,开出紫色的小花,门口是艳山姜,滴着水珠,大概刚刚浇过,那些翠绿的海芋叶子倒是十分常见,连成一片象旱地里的荷叶。
门口站着岗的保安对着二人大大的行了礼,胸脯挺的要命屁股也很翘,可惜是个男的。
我家就只有两层。
你看到的那是佣人住的工人房。
程翟拉着瞳灵的手往里走,行李被一个牙齿洁白皮肤黝黑的制服男提着,他的制服是红色的,看来和酒店的行李员有得一比。
工人房?真腐败。
瞳灵在心里默默鄙视着,一句诗突然跃入脑海,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突然觉得好笑,就笑了。
笑什么?程翟搭在瞳灵肩膀上,这个动作很好,显得两个人象兄弟,瞳灵喜欢程翟的原因是他没有把爱爱得太沉重,叶开有些苦大仇深。
女人和男人一样,谁太要死要活了,对方都受不了。
但转念一想,如果不要死要活,爱得普通平凡,又对不起人生短短几十年。
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和想法,最好是冷一阵热一阵,可那样又容易感冒……人类的爱情为何如此复杂……头痛头痛。
快到了吗?想的瞳灵头痛了。
到了。
程翟往前一指。
一片小叶榄仁树的翠绿下,掩映着别墅的一角,纯百色的塔尖,让人以为是森林里的城堡。
程翟家有点象森林,许多植物都是原来山上留下来的,家中园丁就有十几个。
有果树吗?瞳灵问。
有啊,春天有桃花垂柳,夏天有葡萄西瓜,秋天赏花邀月,冬天还可以在雪地里打滚。
程翟兴奋的象个孩子,打过雪仗没有,我的眼里好准的,一定把你打个片甲不留。
瞳灵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是我不是人,是妖。
许仙不是还和白蛇精留下一段佳话生下一个男的叫许仕林,还有雷锋塔断桥什么的,后来他们不是一起升天当神仙了嘛。
拜托,你看的是新白蛇娘子传奇。
对对对,就是那个同性恋电视连续剧,年年都播的,年年都发大水,我看就是那片子弄的。
胡扯,什么同性恋电视连续剧,那里的歌多好听啊,真怀旧。
瞳灵小时候看过,封绿芽陪着她看,一边说,看啊灵灵,男人靠不住的,许仙多懦弱啊。
是的,出家,也许也是一种逃避,当初法海诱惑许仙当和尚,他也是动心的。
知道是蛇妖,偏偏要爱,爱了又隐约后悔,此时的矛盾心里,如果法海不来,道士来,牧师来,人肉炸弹来,都是顺从的,对于这样的爱情,谁都是心底里是有叛逆的呼吸脆弱的芽,叛逆容易世俗偏见掐死。
所以程翟觉得快乐。
我不会说话。
瞳灵看见两个衣着光鲜的人站在门口,一男一女,中老年的年纪。
怕个死啊,那是管家。
我老爸和老妈在客厅里呢。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程翟皱眉,老爸老妈竟然不出来迎接,肯定是不高兴,平时早就到门口了,上次打电话的时候柳清香就有一丝不快,什么类型的,在外面玩,还带回家,你年纪小,不必认真的。
我喜欢,我喜欢,我就喜欢……程翟只有撒娇。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不喜欢。
柳清香学着他的口吻。
我不回来了啊那就。
程翟说。
那你就别回来。
那我回来。
那你就回来。
谈判专业出身的柳清香一点也不在乎程翟的嘴皮,有时候母子两个要斗很久。
Masa和dela鞠躬道,欢迎您回家。
瞳灵扁扁嘴,心想,这是什么家?晚上会不会变成吸血鬼城堡呢?(五十四)进门。
刚好下午茶时间,一进屋内,温暖如春。
起初融入别人的圈子里的人,大多都将遭到排斥,犹如肉里长的刺,幸运的,愿意妥协改变的,如愿以偿的融合,然后成为圈中的一员,去排斥下一个当初的自己。
不愿意改变的,砰的一声被挤出去,然后去找寻下一个别人的圈子。
瞳灵站在偌大的客厅中间,前面站着柳清香和程家伟。
柳清香微笑着点头,请坐吧。
程家伟看着瞳灵的眼睛,清澈如宝石的眼珠不安而紧张的在眼眶里微微移动,头发长的惊人,有点象枯黄的海草。
佣人站在旁边,穿着白色镶金色花边的制服,倒了茶,茶杯是考究的,水晶剔透,淡淡的熏衣草香气弥漫在四周。
热死了,给我拿瓶啤酒来。
程翟朝那佣人喊道。
啤酒没有放在冰箱,是放在冰窖。
喝茶。
柳清香的头发也是直的,但柔顺的多,小手指微微往上翘,显出恰如其分的优雅美态。
你叫什么。
程家伟有些好奇,程翟从来没有带任何女孩子回家,这个虽然长的漂亮,但也不算是美貌。
瞳灵。
你父母呢?程家伟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迷恋过一个象瞳灵一样捉摸不透的女孩子,不同的是短发,喜欢被风吹,然后竖起来,钻到程家伟的怀里,象只脏毛小老鼠。
后来死了,自杀,因为程家伟觉得温柔贤惠的柳清香更适合辅佐自己的事业和生儿育女。
那女孩死的时候问了句,你还爱我吗?程家伟摇摇头,我们不适合。
女孩切腹,勇敢的把刀子插进去仿佛自己是个绿皮红瓤的西瓜,西瓜是红色,流出的汁液也是。
而那些汁液渐渐干枯,往事鲜艳的颜色随时光褪尽。
我父母都死了。
瞳灵端起杯子的手有点发抖。
柳清香略略一皱眉,哦,你打算毕业后做什么工作?还是不愿意工作?不知道。
瞳灵从来没有想到以后,因为自己不会死,以后的以后永远都会存在,想以后也是没用。
没有打算,没有目标?柳清香觉得做家庭主妇或者将来和程翟一起打拼事业都是可以接受的选择。
是。
瞳灵老实的回答。
第三只眼睛往后看见两个佣人站得很整齐可是有一个男佣人(英俊的)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女佣人的屁股,那个被摸的女人似乎还很高兴,反手掐了那个男人的胳膊。
你笑什么?柳清香看着发呆的瞳灵,觉得自己说话她并没有在听。
人总是忽略自己身后的事情。
咕噜咕噜咕噜,瞳灵的肚子响起。
程翟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喝完,对柳清香道,还问还问,给我点面子行不行,等吃饱了再审讯行不行。
柳清香对后面站得整齐的佣人,准备些吃的。
程家伟道,董事局今天下午开会,我要走了。
小瞳你自己随便点,就当自己家里一样。
瞳灵点头,看着这个头发略有些花白,但骨子的透着迷人气质的男人。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小脑袋瓜想什么呢?程翟的声音适可而止的制止了瞳灵的YY,不愧是封绿芽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
柳清香送到门口,问了一句,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是吗?程家伟点头,今晚要飞加拿大,明天中午回。
BYE.在柳清香额头一吻,坐上车。
两个人,一桌菜,六只眼睛,九条腿。
饿到极点的时候还顾及吃相的人和早起第一个到教室还面带微笑的人一样虚伪,瞳灵吃的很香,封绿芽说,吃的很香是对主人家食物的赞美。
叶幽也曾经说过,每个人都应该在别人家作客的时候夸奖饭菜好吃。
瞳灵做到了,可是对方不喜欢。
世界上,很多人,很多事,不是自己说了算。
(五十五)很久没有吃龙眼了,可惜水果盘里只有一粒,剥开,怀念童年吃的眼睛葫芦串。
柳清香没有心情看他们两人吃饭,到露台日光浴。
露台很宽敞,太阳伞下的冰果汁热得出汗。
他去哪里?加拿大?一天能回来吗,以为自己是白痴吗?男人撒谎,有时候太心急,自己都忘记自己,有什么东西吸引他到失去理智的地步?自己年轻的时候,曾经如此处心积虑的打败那么多的竞争者,尤其是那个短发女孩,那样的绝望的眼神,切开腹部的那声清脆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即使在多年以后。
婚姻就是如此,再有钱,婚姻还是如此,看的清楚,早早分离,迷迷糊糊,长相厮守。
程家伟的司机,在程家做了25年,该看见的看见,不该看见的看见了也没看见,这条定律适用的范围还有婚姻和火葬场。
一屋子的短发少女看见自己的男人回来,一拥而上,她们都穿的很少,这是程家伟喜欢的。
完全不脱也不淫荡,脱光了也不淫荡,似脱不脱才是真理。
今天我们玩什么呢?程家伟一边说话一边吞了几颗药丸。
女孩子长的都很漂亮,公寓的名字叫加拿大空中花园,买了一个顶层。
饱暖思淫欲,怀念当年的爱情,也许是日后放纵的借口。
瞳灵吃完饭,程翟帮她擦嘴巴。
房间是分开的,程翟也顾及柳清香的面子。
半夜,程翟爬到瞳灵床上赤裸缠绵,十米大床滚来滚去,姿势换尽,气喘吁吁。
我爱你爱你,我插进去的时候觉得有张热乎乎的小嘴在吸我。
程翟抓着瞳灵的手臂,疲惫的将头埋进瞳灵的头发,散发着青草和天空的味道。
瞳灵无言,摸摸他的头发,你只喜欢我的身体对吗?程翟想了想,我第二喜欢你琢磨不透的性格。
瞳灵笑了,原来自己是有性格的,被男人爱真好,可以躺在他坚强的胸膛上,忘记悲伤入睡。
柳清香笑了,脸上悬挂眼泪。
监控室只有她一个人,两个男人都不爱她,都曾经爱她。
喝一口茶,浓浓的苦味,顺着嘴角流下。
该睡了,即使旁边一个人也无。
大凡妹妹喜欢哥哥,弟弟喜欢姐姐,妈妈喜欢儿子,都是不长久的。
那是黄色故事里的情节,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所以被人鄙弃,但现实中,大多是妹妹不喜欢哥哥的女朋友,妈妈不喜欢儿子的女朋友,姐姐不喜欢弟弟的女朋友,却很少听到妹妹不喜欢姐姐的男朋友,妈妈不喜欢女儿的男朋友,爸爸不喜欢儿子的女朋友。
世界颠倒,人人自私,到处都是衣冠禽兽。
披着道德伪善的外衣,言不由衷,贪恋快感却对不喜欢的人笑,用力伤害喝忽略那些爱我们的人,不听鸟语,不闻花香,用情欲在欢场里买醉,然后被世界抛弃,死亡是永恒。
星星好漂亮。
瞳灵看着头顶的天窗,星星透过天窗看她。
程翟爬起来,认真的看着瞳灵,我们去海边看星星!现在?很远呢。
瞳灵帮她把丢在地毯上的裤子捡起来。
开车去海边,得要三个小时,那时候天都亮了,不过看日出也好,很浪漫,日出……没有钥匙,程翟打通了程家伟的电话,是两父子的秘密电话。
不行。
程家伟睡在赤裸短发美女堆里一脸怒气,你会毁了我的。
我叫司机回去,你等着。
不告诉我钥匙在哪里,我保证20分钟后让你清香扑鼻。
程翟已经穿戴完毕,一边欣赏瞳灵穿衣服的样子。
在我书房辞海的某个空盒里,我忘记了,你这臭小子。
小心点。
程家伟知道今天晚上是没办法睡个好觉了。
柳清香的房间隔音效果虽是奇佳,但直升机半夜起飞的声音也太大了。
被吵醒后,睁开眼睛到天亮,这是柳清香的习惯。
半夜,直升机如一只蜻蜓,小巧灵活。
狮子座,碰上流星雨,以为很浪漫,但的确如此。
浪漫有时候不用花一分钱,有时候要花很多钱,大多数时间要花很多钱,而且还要花很多时间,死去的脑细胞比死去的蝌蚪还多。
许愿。
程翟:永远和瞳灵在一起。
瞳灵:永远和程翟在一起。
帐篷里,虽然不能滚来滚去,但可以叠在一起。
第二次的时间通常比第一次的时间要长,瞳灵得出这样的结论,原来书上说的是真的。
走到沙滩上,挖了坑坐下,拿着冰冰的啤酒,开始讲自己的故事,瞳灵喜欢看着海,那样宽阔,大海会说话,刷,刷,刷……从前,我是个长满眼睛的妖怪,住在一个蛋壳里……(五十六)瞳灵说着,一边看程翟渐渐惊讶的表情。
我总觉得我是个不详之物,给许多人带来麻烦,凡是和我沾边的人不是死就是伤,你不怕吗?瞳灵的眼里含着眼泪。
原来你是妖,怪不得和你做爱那么舒服。
程翟紧紧的抱着她,我还要。
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
在沙滩上做爱一定要注意在身体下面垫块桌布,否则磨破皮,这是血的教训。
再也没有比高潮的时候看见高潮更奇妙的感受了,海浪扑上来,淹没瞳灵和程翟,眼前一片模糊,瞳灵的手,被另一只手抓得紧紧的。
五秒钟后,睁开眼睛见明月。
上睡了睡,这样海浪只漫到膝盖。
海风中带些咸味,沙子里仿佛死了很多螃蟹,散发腐烂的气息,瞬间相遇的激情,能不能和我共度一生,或者我离开,等很久和我相逢,我消失,你记得。
如果你爱一个人,至少要和对方到海边看一次日出。
瞳灵从来没有在海边看过日出,火焰在海面跳跃,阳光撒满沙滩,温暖光芒普照,很快就要有人来。
如果你爱一个人,至少要带她到海边看一次日出。
我也会有希望的,不是吗?瞳灵眯着眼睛回头看着程翟。
听不到。
开着飞机的程翟笑着摇头大声叫道。
我也会有希望的。
瞳灵凑在程翟耳朵上大声说。
是,我也爱你。
程翟吻了吻瞳灵的嘴。
回来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在桌上了,而柳清香戴着墨镜,眼睛昨晚因为流泪而略略的肿,周围很安静。
瞳灵和程翟手牵手进屋。
阿姨,早。
瞳灵走到餐桌前。
早餐很是丰盛,新鲜的蓝莓酱涂抹香味十足的全麦面包,牛奶在杯中跳舞,香蕉片躺在透明磨砂杯子里,它们期待洗个牛奶浴。
妈妈早!程翟抱着柳清香在她额头上吻了一记,昨天晚上睡的好不好。
亏你还记得我。
柳清香有点得意,又有些伤心,我昨天作噩梦,梦见一个女人头发很长,所有的头发都变成扭动的蛇,银色的,钻到我肚子里,好恶心。
瞳灵有点理亏,自己是妖,许多敏感的人多少有些感应,尤其是虚弱的女人或生病的男人。
吃早点的时候,瞳灵小心的拿眼睛看柳清香,她只顾吃着,面无表情。
瞳灵回房间,佣人已经把浴缸里撒满各种颜色的花瓣,泡沫肆意的翻腾,这是个昂贵无比的浴缸,瞳灵小心翼翼的踏进去,很安稳,池底是防滑,如果按粉红色的按钮,浴缸会下沉一尺,人是一条鱼,游来游去,有钱真好。
玩着玩着就睡着了,除了那只怪眼睛还睁着。
浴缸的水自动往下降,换了温和的清水,缓缓冲洗。
这是自动的功能,通过视频,自动调节。
冲洗干净,自己烘干,然后发出九九九的声音,佣人进来,当然是女的,抱上床,放下窗帘。
瞳灵第一次感到原来睡回笼觉如此舒服。
女佣人出来后觉得诧异,这是个厚嘴唇的女佣人,心中很疑惑,为什么这个女主人没有重量,抱着她就像一片羽毛。
瞳灵做梦,一只小小的熊站在自己肚皮上,长的和自己一样,三只眼睛。
忽然熊的脸变得清晰,缓缓的转过头往上爬,熊的嘴里长出银色带倒钩的针,对准它的眼睛,使劲的挖,呼吸急促,感觉恶心。
熊挖出自己的两只眼睛,捧在手心,欣慰的笑。
笑得绝望而凄凉,伴随浅显的哭泣。
程翟在房间和柳清香聊天。
话题是瞳灵。
明天叫她走,没得商量。
柳清香认真的说。
为什么?程翟问道,我很喜欢的。
你很喜欢没有用,我不喜欢。
柳清香声音压过程翟的声音。
我喜欢就可以了。
来路不明的东西,名不正,言不顺,我们两你选择一个吧。
柳清香看着窗外,一片翠绿,树纹丝不动,云跑的很慢,气低低的。
一场暴雨之前的闷热,室内温暖。
瞳灵睁开眼睛,肚子上没有小熊,旁边有只很旧的熊,莫名其妙的笑容,腹部的刀疤被缝好。
我不想选择,如果你不喜欢,我出去住。
程翟看柳清香严厉的神情,不过我每星期会回来一次你放心。
柳清香跟着他上楼收拾行李,眼泪掉下来,二十九年零十个月的爱,男人总是喜欢年轻的女孩子的。
算了,留下。
柳清香妥协,有的女人总是很坚决―――坚决的改变主意,反覆无常。
程翟放下手中的箱子,关好房门,抱着柳清香,吻了吻她略有点皱纹但仍然很美丽的额头,妈妈,我是爱你的,但我也很爱她,她太神奇了,你知道吗,她是小妖精……什么,妖精?!!!柳清香推开程翟,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你是不是想死了?不会的,她又不害人,她很善良,又可爱,我真的很喜欢。
柳清香跌跌撞撞扶着楼梯下来,被佣人搀着,嘴里念叨着,捉妖,捉妖。
程翟摇摇头,推门进了瞳灵房间,她正在假睡,眼皮微微的发抖。
呼吸在耳边,手指进入身体直到手指湿漉漉,味道有点甜蜜有点熟悉。
程翟的手和瞳灵的舌纠缠,玩了一会,拔了出来。
瞳灵睁开眼睛,浅浅笑,如婴儿般甜美感动。
我还是搬走,不给你添麻烦了。
瞳灵的耳朵很灵,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我本来就不属于人间,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没有哥哥,没有爱人。
我的第一个爸爸被我收了,第二个爸爸因为我跳楼自杀,我的开开出家了,我的叶叔叔现在成了疯子……阻止女人废话的最有效手段是用吻堵住她的嘴,如果她长的足够值得你这么做,倘若不,买零食也可以,倘若不买,用针线来缝。
晚餐柳清香一个人吃,程翟和瞳灵在床上吃,腿软软,下不了床,佣人把菜端到床边,一边吃饭,一边看投影,笑得东倒西歪,今朝有酒今朝醉,眼前的快乐容易流逝,容易纪念,容易忘怀和哭泣。
关上门,关上灯,世界只剩我们两人。
我不是人,我是妖。
半夜里瞳灵起来,床单上撒满了虫卵,半透明的,有几个卵带些金色小边。
台灯下,程翟诧异的表情好像被人按了暂停键。
瞳灵拿塑料袋一个一个捡,一边掐,波波波波响,有些有血,有些没有,也有空壳的,听起来象小气球摩擦小气球的声音。
这是什么?排卵,每月一次的,女人都有的,但我们妖排的比较多,懂不懂的,我是成熟的妖。
瞳灵一边认真的寻找剩下的卵。
成熟的妖可以干什么?程翟问。
生小孩啊,和人是一样的。
但愿我生个女孩子,她肯定象天使一样漂亮。
瞳灵把装好卵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自动销毁功能启动,轻轻的一声咔咔,无影无踪。
监控室里,柳清香的手端着茶杯在发抖,妖怪,妖怪,你是这样害我的儿子。
闷热了一天,终于在半夜下起一阵暴雨,园子里落下许多花,晨光中,映衬着草地。
暑假快完,早晨睡到中午,起床柳清香不在,佣人说出去买东西,程翟和瞳灵回到床上,佣人摇头。
管家对佣人说,按铃才准进去送饭。
中午睡到下午,下午柳清香不在。
出去买东西吃饭看电影,电影院里一共有20个人,瞳灵程翟和18个保镖。
柳清香出发前吩咐的,怕瞳灵伤害程翟。
柳清香去求纪文伯,这个城市的大仙。
排队到天黑,就像加不上油的车。
柳清香戴着墨镜,她是真不想被人认出来,假发里的头皮开始发痒。
轮到她时,纪文伯并没有因为她是有钱又漂亮的中年女人而多看她一眼,听她说完,挥挥手,你去找熊婆吧,电话我给你,别说是我给你的。
你这种事,我惹不起。
柳清香打电话的时候,熊婆正在睡觉,她晚上从不活动,接到电话听柳清香说完,睡意全无,答应明天中午见面。
谁告诉你我的号码的?熊婆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真正的有挑战性的妖。
纪文伯说不要说是他说的。
哦。
他还记得我,难得。
熊婆挂了电话,用脚踢了踢身边睡熟的竹叶青,徒弟,明天有活干了。
(五十七)四十五岁的竹叶青是三十五岁熊婆的徒弟。
熊婆住的地方象海洋馆,天花板、地板和墙壁都是玻璃鱼缸,里面是湛蓝的海水,抬头见珊瑚,低头见鲨鱼。
床是水床,价值不菲,每次接生意时都是就地涨价。
熊婆的房子,遮风避雨不透光。
天生的卷曲头发配天生的邪巫血统,蓝黑色的眼睛,没有爱恨,只有心情好坏。
救过人,杀过鬼,那是心情好的时候。
心情不好的时候,找些鬼,去杀人。
一切凭心情好坏。
竹叶青逃亡数年,终究还是碰见逛街的熊婆。
流浪着的他一抬头,又见邪气女人眼睛,聪明漂亮残忍惹人爱。
熊婆用高高的高跟鞋踢了踢竹叶青的屁股,屁股上的一只红头苍蝇应声飞走,熊婆对他冷冷说,没出息的,离了我就这样了。
竹叶青结束了被通缉的日子,熊婆为了销他的案子花了许多许多的钱。
仍然是熟悉的水晶宫,仍是那两张柔软的水床。
夏天阴,到了晚上萦萦的影子飞舞,这是死人聚集的地方,植物也是喜阴。
这样对修炼有好处,熊婆喜欢钱,钱可以赚更多的钱。
纪文伯和自己既是对手,又是敌人,两人都在人和妖、鬼之间徘徊,遇见棘手的事情就推诿给对方。
竹叶青洗澡完了以后还是个很英俊的中年男人,灵魂卖给熊婆,身体被征服,因为是中年的,熟悉的,无限制宽容的,熊婆偶尔会爬到他床上当小孩。
上个月见客户,是个女客户,双眼无神。
说家里女鬼上床,嚣张到极点。
女人开灯了后,她还趴在男人身上不下去,女人尖叫哭泣。
只有求熊婆,跪了一天一夜。
好吧,看在今天心情好的份上。
男人晚上又梦魇,双腿之间的腿不停自己抽动,女鬼十二点准时到来,看见坐在屋子中间的熊婆两人也不回避,只顾埋头在男人身上游走,舌头很长,分叉,舔他的眼睛。
头缓缓的转过来看熊婆,笑了笑,从嘴里看下去,喉管深而空洞,不知道怎么死的。
是个女色鬼。
熊婆无奈的对竹叶青道,你知道怎么做了。
女人和熊婆出去客厅,交钱。
熊婆喜欢钱的气味和手感。
竹叶青抓住那男人,手起刀落,锋利的刃划破皮肤,从左眼角到右耳朵,皮肉裂开,满脸的血,认不出是原先白皙英俊的男人。
女鬼顿时不见踪影。
从此,公主和毁容的王子过上平静的生活,医生说这种伤口没有办法缝,只有留个疤痕,女鬼走了,但女人仍然害怕,半夜开灯,看见自己的男人,以为身边躺着一只鬼。
后来离婚了。
这次是捉妖,熊婆从来没有捉过正式的妖,她们都很隐蔽,和正常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大被人发现。
所以一口答应。
熊婆答应月圆之夜来程家,价格翻了三倍,没有理由。
柳清香放下心来,这几天也不闹也不骂,看小情侣跑上跑下,跑进跑出,答应了婚事,但条件是程翟继续读书。
我们去公司拿东西去。
程翟对柳清香说。
瞳灵和柳清香说再见。
柳清香没有搭理。
在房子里呆久了,闷,去散心很愉快。
带瞳灵去公司,程家伟喜欢这个孩子,又害怕她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的心。
对程翟道,你们下楼挑你们喜欢的东西。
程翟带瞳灵下楼,楼下是钻石零售店,戒指给了瞳灵,蝴蝶形状,振翅欲飞,和叶开送的蝴蝶胸针正好配着。
发呆想什么?程翟问。
我想再见见他。
下午的飞机,去南岳机场。
想你的时候,就要见到你,即使分离,还有回忆。
舍不得舍得,舍得还是舍不得。
见了,没有什么变化,明天还是会来临。
他们单独见,程翟在门口等待,黄卷青灯。
下个月一号我结婚。
你来吗?瞳灵看着叶开,忽然觉得往事翻滚。
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
叶开转身离去。
情爱是烟云,变灭太快,都是虚妄,欲望让我们一生受苦,一生奔波,辛苦到死。
我们所追求的皆是容易磨灭的事,迁转变易,草草一生。
叶开的快乐,犹如叶幽的快乐。
瞳灵的烦恼,犹如众生的烦恼。
要结婚了,请帖发出去的很少,瞳灵只发出去一张,一个无法赴约的约定,所谓的希望是我们自己骗自己。
(五十八)熊婆兴奋,眼泪激动的掉下来。
杀了你……杀了你。
刀锋利,腹部细细血溪。
瞳灵身体颤抖,痛到麻木。
为什么是这样。
我总是衰败,凌乱,希望在哪里,任何好的事情不是与我无关,就是短暂。
我是妖,如果我害人害自己,让我毁灭在命运的手中,唯一让我眷恋的,你的让我沉溺的怀抱。
太苦,太苦,离去了。
瞳灵闭上眼,做人辛苦,有完美的爱情,付出的是自己的命。
人,为什么要有高低贵贱之分,女人,漂亮为什么还要求单纯,要求家世显赫,要求背景纯洁,要求门当户对,要求顺从任何应该顺从的顺从。
柳清香似乎闻到血的腥味,腿有节奏的摇晃着,这是报复的快感。
人有时候会莫名的对陌生人产生好感,有时候会莫名的产生仇恨,仇恨是感觉,许多杀人犯就是这种杀人的感觉恰好遇见要杀的人。
切进去,血溪开始往外喷,尖细的水柱,婚纱残破鲜红,滴着血。
刀的刃渐渐深入,清楚看见自己的死亡是恐惧。
刹那,刀抽出来,熊婆被什么狠狠蛰了一下。
惊恐的看着瞳灵,竹叶青松开铁钩,太阳穴处一个小小的血洞,汩汩的冒着血。
你……到底是什么。
熊婆往后退了退,手里的刀变成铁锈一样的红。
竹叶青道,师父,为什么不杀了她!!!熊婆的刀迅速朝竹叶青砍去,那一刀很快,削掉了半个头,斜斜的飞出去,半个头盖骨和眼睛一起掉在地上,竹叶青倒了,头颅里的内容滚了出来,鲜嫩的粉红加上普通的浅黄,冒着团团热气的类似肠子一样的物体,弥漫着新鲜死亡的味道。
熊婆忘不了这种味道。
随身携带的袋子,把竹叶青往里塞,身体太大,一刀一刀砍碎,就着关节砍,很容易脱节,肉也砍,竹叶青的肉很松软,附在骨头上的肉用手一扣,分离,一小块一小快,有几块肉上有黑色的良性肿瘤,小颗小颗,这不妨碍熊婆念叨着收拾。
到客厅,柳清香紧张的看着。
地上一道长长的血痕。
熊婆笑的虚弱,刚才收拾的太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走了。
柳清香奔到瞳灵的房间,尖叫着倒在地上。
程翟提前一个小时回来,就是为了给瞳灵一个意外的惊喜。
回来却受到了意外的刺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倒在血泊中,瞳灵的太阳穴和小腹冒血。
到医院,柳清香是惊吓过度。
瞳灵失血过多。
头部也要做手术,剃了长发,丝丝海草枯萎坠地,瞳灵并不知情也无力反抗,知道了会哭,封绿芽不喜欢她短头发,叶开,叶幽都不喜欢。
那些脆弱而美丽的日子,如今烟消云散。
你们和我再也无关。
手术室外守着一个眼睛哭红的男人,程翟。
柳清香醒来了,抱着程家伟,哭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程家伟抱着这个头发凌乱的女人,虽然老了,但毕竟是自己的。
她是个妖怪。
柳清香抓着程家伟的衣服,真的,我在监控都看见了,她要害死我们的儿子,录象我都存在家里,不信你回去看。
道行高啊,我请的法师都搞不过他,家伟……我们命苦啊。
女人歇斯底里可怜而可恨。
妖怪?程家伟的头突然觉得沉重。
瞳灵的第三只眼睛紧紧的缩着,平时是警觉的睁开。
缩着的时候更象一块小小的疤痕。
医生没有在意。
腹部需要缝针,主刀医生刚拿起缝针需要的穿着黑线的长针准备穿肚皮,旁边尖叫的护士捂着流血的眼睛,医生抬手用力的刺破了她的眼角膜。
院长听完叙述,从椅子上弹起来,什么,我去看看!瞳灵在洁白的病床上,在麻醉中露出欣慰的笑。
(五十九)王院长,早年的江湖游医,打赤脚走天下。
接生过无数小孩,包括鬼胎。
乱世中发迹,人走运没有法躲,成功俘获全市最大私家医院中年女院长的身体,女人,有了男人,还要什么事业。
那些化悲痛为力量的女人,可惜可贺,可悲可叹。
冲到手术间,对戳破眼皮的护士一挥手,出去,缝针去。
大群白色衣服冲出去,只剩下王院长和昏迷的瞳灵。
王院长关了灯,走近。
瞳灵肚子的血流已经凝固,暗红的血痂散发着清淡的光。
王医生的手慢慢移到伤疤处,口里说的不成句子,大概的意思是说不要害怕,我只是为你好,你要乖,否则这个女人有生命危险。
瞳灵的腹部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
王医生的耳朵凑近,点头,背后全汗湿了,再也没有当初接生叶迷仙的勇气,人大了,胆子就小了,拥有多了,越来越怕失去。
那些背水一战的勇士或恐怖分子,都是除了仇恨一无所有的人。
留恋伤痕不如忘记曾经。
开灯,走出手术间,对在外面等候的主刀医生一挥手,去吧去吧,没事了。
再次进去,医生和护士间的距离保持远远的,如果所有的医生和护士都注意保持距离,医院少了许多风流事,国产电视剧也不以这样的题材来做作的讨好观众了让观众吐啊吐就习惯了。
钩子钩进去的瞬间,有小声的叹息。
医生以为是瞳灵发出来的。
瞳灵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闻到熟悉的味道。
程翟在身边,轻柔的抚摸她的双手,而眼睛红红的。
安排了特护,程翟拒绝了,我要亲自照顾她,守着她。
柳清香住在隔壁,程家伟内疚的抱着她,她睡了,呼吸均匀。
睡的时候是正常的,这些年,自己也是过分,虽然没有留下证据,女人的预感终究是胜过世界上任何预言家。
程翟轻吻着瞳灵苍白的唇,灵灵,我们有了小孩,知道吗,我们的宝贝。
瞳灵一笑,眼泪掉下来,喊着,痛……。
痛……很痛……门口的护士赶快进来,安慰道,没关系,麻醉效果刚过,总是有些痛的。
程翟的心要碎了,怎么会这样!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瞳灵摇摇头,我是妖,从小就被人杀来杀去,反正我死不了,你放心好了,最多受些苦罢了。
不怪你妈,如果我是你妈,我也会这样做的。
一口气说那么多话,瞳灵昏过去。
医生来了,告诉程翟,她有了小孩,又流那么多血,要好好休息,别打搅她。
吃的东西不用送,我们会安排最好的营养学家给她搭配饮食,确保小孩和大人的健康。
谢谢你。
程翟点头,关好门到隔壁房间。
程家伟和柳清香在聊着什么,见程翟进来,停止了对话。
程家伟走出病房。
你妈现在很虚弱,不要刺激她。
她怎么可以这样,叫人杀我的未婚妻,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妖怎么了,害我没有,她和人有什么区别,她那么善良。
程翟说着说着嗓子哽咽了,眼前浮现着瞳灵的笑脸,要等多久,她才能象从前那样笑。
她也是为你好。
我死在你们面前你们满意了吗,你们可以放过她吗?医院的天台上,两父子,为了自己的女人争论不休,直到程翟把一只腿伸到栏杆外,这件事程家伟作出承诺,以后不再叫人来灭瞳灵。
程翟把腿收回来,有强烈畏高症的他终于明白有时候最下三滥的办法也许是最有效的办法。
柳清香一听,唯有点头,至少,看看生下来的是人是妖再找人灭瞳灵不迟。
好女不吃眼前亏。
为了方便,程翟用另一只腿跨到医院天台栏杆外威胁程家伟把这家医院买下来改名叫灵瞳医院。
送给瞳灵,代表自己的爱,纪念这段苦难。
瞳灵醒来嚷嚷着吃方便面,说习惯这样吃,放了眼睛在面中,和火腿肠胡萝卜同嚼,味道如布丁中的果肉,口口生香。
眼睛有动物的眼睛,有人的眼睛,不过是尸体库中死人的眼睛,有些是新鲜的,刚死就挖了,自己家的医院,方便――――所以恢复的很快。
出院是在一个月后,瞳灵的肚子长胖了。
柳清香这次的态度很好,小心翼翼的嘱咐佣人伺候着。
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无辜的,柳清香喜欢小孩,那是她新的希望。
她总是希望那是个男孩,她喜欢男孩,叫她奶奶的甜美可爱的小男孩。
幻想着,想到她的妈妈是个妖,热烈的希望迎来一瓢冷水,常伴噩梦到天明。
经过讨价还价,程翟答应每个星期去一次学校,瞳灵退了学,专心安胎。
请你妈妈一定要喜欢我的孩子。
深夜,瞳灵抱着程翟乞求。
会的,会的,我会和她说。
程翟一阵难言的酸楚。
大结局瞳灵每个星期有一天是单独和柳清香在一起。
头发越来越长,象个刚刚还俗的小尼姑,不用上学,每天只在房子里看看书,听程翟买回来的胎教音乐,早晨散步,中午睡觉,下午看书,身边总有程翟陪着,程翟喜欢摸她小刺猬一样的扎手的头发,导致瞳灵照镜子时恨不得放几只小番茄在上面,这样和刺猬差不多。
天气仍然有少许炎热,那是夏天的回光返照。
程翟送了顶渔夫帽,出去散步既可以挡太阳,也可以让小刺猬头不被人笑话。
有时候瞳灵晚上也做点坏事,比如在程翟面前光光的走来走去,等程翟欲火焚烧的时候再突然跳进浴缸憋气三十分钟。
程翟的以前的很多女朋友都不敢相信他要结婚,这样受欢迎的小伙子竟然甘心交出自由,都议论纷纷说那女的大概是妖精吧。
人生小孩十个月。
瞳灵三个月就可以生,感觉每天晚上都有轻微的叽叽咕咕的声音,去照X 光,男女分不清,医生只有去请院长,毕竟王院长是见过世面的,所以产前的X 光检查还是他出马。
屋子里只有瞳灵和王院长两个人。
结果如何?瞳灵仰头问,这个角度看,表情天真到无以复加,毕竟是妖。
我很激动,我接生过肉体凡胎、鬼胎、双胞胎,但我没有见过天使,今天我见到了。
王院长声音变得小小的,你知道吗,肯定是个天使,有着轻盈透明的翅膀,美丽极了,很害羞,你要注意点。
小天使敏感到你无法想象。
真的吗?瞳灵心存感激,按捺不住的问道,我的孩子是天使,不是妖怪,你确定吗,院长。
它真的是天使,它是男的还是女的,我好想知道,我该吃些什么对它比较好,我……王院长打断她的话,一团柔和的白色仙气笼罩在你腹中,越来越明显,隐约可以看见的,我是曾经被人开过光的,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你也不是普通人,请你保重,它的性别要等出生后才知道。
饮食方面,清淡为好。
坐上车,程翟一听,激动的方向盘都握不稳,真的吗,我的老天。
如果它上学,翅膀怎么办?它要飞的时候才会亮出翅膀的。
瞳灵吃吃的笑,渔夫帽下面的眼睛眯的象只波斯猫。
又到星期四,程翟回学校上课。
这是答应柳清香的条件,否则她不愿意出现在婚礼上,程家伟的意思也是先把小孩生下如果正常再结婚,这一点他是赞成柳清香的意思,没有父母想自己的孩子娶一个妖精,再漂亮也不行。
快了,快了。
柳清香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如果是个正常的小孩,儿子就要和妖精结婚,以后离自己悲惨的日子就不远了,毕竟自己还叫过人除她,如果是不正常的小孩,自然就有借口赶她出去了……反正叫自己奶奶的甜美的小男孩以后可以再有。
如果是非得找儿媳妇,柳清香喜欢漂亮而结实,学历高,但不要高过自己儿子,程家伟理想的儿媳妇最好是个市长左右的官员的女儿,这样对家里的生意有很大帮助,瞳灵,可以做情人嘛。
程翟在想,我的小孩一定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孩,男孩可以,女孩更好,天使大多数是女的吧。
各有各的想法。
世间万物的差异,终是人的想法诧异为最。
佣人,虽然是正常人,但需要的时候,既是聋子,也是瞎子。
佣人陪着大肚子瞳灵在花园采摘早晨玫瑰上的露珠。
阳光刺眼,程翟发现瞳灵喜欢戴帽子后,买了许多帽子,比如逛花园就戴宽边的草编帽,上面配上一串花环,很是好看。
柳清香出现。
擦肩而过,瞳灵点头问好,听到一句很小声的话,怀着怪物的妖精。
不是呢,我是妖,可是小孩子是天使呢。
瞳灵转过头来认真的反驳。
柳清香对着站成一排的佣人大声道,你们听好了,这是个妖,她的肚子里是个怪物。
瞳灵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你们错了,医生说是个天使,小小的,很可爱。
和你一样是个妖怪。
柳清香鄙弃的看着瞳灵一眼,我一点都不稀罕,走着瞧。
瞳灵一个一个向刚才听到话的佣人们解释,不对,我的小孩是天使,真的,你们相信我啊……。
腹中一阵剧痛,瞳灵昏倒在玫瑰园里,没有一个人敢动她,玫瑰上那些刺穿过皮肤,不痛,直到晚上露珠将自己冻醒,走进房间,自己泡方便面吃。
明天,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脆弱的人总是这样安慰自己,那是绝望时候的渺茫的希望,真正的希望能实现多少,天使不知道,天使爱美丽,天使脸部先着地。
程翟中午回来后兴高采烈的说学校的事情,瞳灵微笑着听。
听完后说,我肚子很痛。
脸是惨白,心是悬崖,万丈黑暗,命运总是无法选择,抗争后换来短暂的幸福,仍是坠落,轻巧回旋。
王院长带来了几个护士,姿色一般不过。
关好门,窗帘一拉,半小时内准备妥当。
妖怪,妖怪…柳清香在监控室里咬牙切齿。
程家伟在加拿大空中花园白天干晚上的事情,电话关了,程翟也懒得联系他,反正又不是他要当爸爸。
王院长的小裤裤都湿透了。
叫所有的护士出去。
奇怪的声音从瞳灵的下体发出。
程翟紧握着瞳灵的手,恨不得代替她受苦。
瞳灵生了,没错,是有翅膀的东西,不是所有有翅膀的都是天使,比如苍蝇。
王院长内疚的看着瞳灵道,对不起,它死了。
瞳灵睁开眼睛,看了看身边的东西。
一只鸭子和狗的混合物,长着翅膀和白色的绒毛,大概如一只小猫那么大,浑身湿漉漉的,血混合着透明的黏液,死了,眼睛很大而且睁着,但有眼泪,尸体没有温度,僵硬。
不……瞳灵声嘶力竭的叫喊,你说它是天使,你骗我,你去死吧……程翟抱着她的头,吻着瞳灵流泪的眼睛,别哭,没关系,咱们不要小孩了好吗,不要哭。
余光可以看见枕头旁边那个怪物,湿答答,没有呼吸。
是的,千真万确,是个怪物。
柳清香笑了,程翟理亏,程家只有他一个儿子。
程家伟下通牒,养好身体一个月后,给她一笔钱,不要再住家里,给程翟正式找个妻子。
我不要。
总有办法的。
程翟拒绝,每个人都不喜欢别人安排自己,尤其是婚姻。
纪文伯冷冷的看着程翟,你母亲曾经来找过我,我却害了熊婆。
现在她一点法力都没有了,在天桥下摆算命摊。
你要我怎么样。
我要变成普通人。
瞳灵下跪。
纪文伯摇头,做人,反倒不如做妖快乐。
我要和我喜欢的人做一世夫妻,我不要孤独百年。
到你该去的地方了断吧。
谢纪大师。
程翟拉着瞳灵赶紧上车。
丢下一张卡给纪文伯,那里是他应该得到的,里面的钱足够修座庙宇了。
镀金的菩萨那种。
柳清香疯狂的给他打电话,程翟和瞳灵失踪了。
程家伟终于明白儿子的重要性,家产无人继承,这个孩子是亲生。
飞奔的小红吃足了油,跑的很快,红灯闯,绿灯行,路上压死两只鸡,八只鸭,还好没有人受伤。
两个小时就好,你在加油站等我。
瞳灵吻程翟,深情的含着眼泪吻,我很快的,你要等我。
哦,山上很多石头,你要小心跌倒,我要等你一辈子。
我爱你。
瞳灵说完这句话,三只眼睛一起流泪。
上山,往前走,爬着,不敢回头,快到了。
爱我的,我怎忍心让你看我受苦。
瞳灵轻轻的抚摸后脑勺的那只幸存的眼睛,它舒服的闭上,回忆往事,一幕一幕,让我幸福吧,所以我只有毁了你。
当初的出生地没有什么太大改变,蛋壳埋在地里,瞳灵躺下,冷静快乐的,痛快的挖了那只眼睛。
那一瞬间,瞳灵的痛苦无以形容。
原来,做人是那么不容易的。
闵成佛正和神仙们谈论法术,突然心被撕裂一样的痛,在地上拼命打滚。
叶幽傻傻的看着向日葵,他的头发掉光了,这一瞬间,小便失禁,从裤腿留到鞋子里,向日葵说乖,不要哭,我拿毛巾帮你擦,我们洗澡澡。
叶开打坐,给众僧讲经,朗朗上口。
突然停下,挥手让众僧回去。
大师,怎么了?叶开仍然是挥手。
寂静的佛堂,眼角那滴微不足道的眼泪,是我今生无法与你相爱的证据。
程翟等到第二天的下午。
程家伟电话里告诉他,柳清香自杀,想在死之前见他最后一面。
她会来找我的,她说她爱我。
她会给我打电话。
程翟一边开车回去一边反覆念叨。
瞳灵醒来,正是大雾朦朦的凌晨,拍拍身上的土和血迹,睡了多少天?两天,三天?跌跌撞撞下山,看不见身后的路,变成人,原来就是看不见身后的路。
前面是加油站,加油站里有电话,程翟会在那里等我,我要抱着他,和他生个人类的小孩。
横穿高速公路危险!大胡子路妖活跃在此时,新鲜的人类的魂魄,是最好的消夜美餐。
可惜美餐没了,尸体却被撞在路中间,一辆接一辆的车迅速辗过去,瞳灵,变成人后的一个小时,变成什么都不是。
太阳出来了,柳清香脱离了危险。
暂且相信程翟说瞳灵变成人的鬼话。
太阳出来了,清洁工阿姨扫着瞳灵身上白色裙子的碎片。
肉,镶嵌在公路的缝隙里,镶嵌的并不均匀。
灰斗里的碎片,被风一吹,到处都是。
程翟没有等到瞳灵,上山找了,没有,所以就没有等了,人,总不能等谁一辈子的。
那个鸭子和狗的混合怪物被王院长买了套婴儿服,粉红色的婴儿服,布老虎的帽子,包裹着,放着鲜花的小船飘在海面似摇篮,禽和兽类的混合体,也许叫禽兽吧,王院长苦笑着说。
刚一放下,海面上盛开焦臭的火花。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总是悲伤的哭泣,你出现的那些明丽的日子,是我黑暗中的安慰啊,忘记我,因我未存在过。
爱着你的那些怪异女子,不要舍弃她们,不要要求她们和别的女子一样,或许她们原先也是妖,是为了你而温柔甜蜜。
如烟雨来临,如烟火绽放,如烟雾散去。
【有多快乐,有多寂寞】一枚糖果(一)檀香被带到医生面前非常紧张,医院,难闻的药水味道,死亡的味道。
医生二十七岁,实习医生,戴眼镜,温和的象具尸体,冷漠的象瓶酒精。
妈妈我想去厕所。
檀香小声说。
十岁的人了,自己去。
檀香的妈妈说道。
小朋友,出门左转走到走廊的尽头就是了,快快回来吧。
医生说。
医院的厕所很脏,小医院。
厕所里没有人,光线很暗。
地上有血块,象人肝脏那样大的血块,到处都是,没地方下脚。
小心翼翼的蹲下,一滑,手撑在地上,滑腻腻的小团肉从手指缝里渗出来。
洗手,水很冷,身上有败落的味道。
檀香洗了很久很久,那些血块有些已经被踩扁了,象扭曲的脸。
呆呆站在一边,看医生和妈妈的交谈。
医生说,childhood depression,她得的是儿童忧郁症,动作迟缓,活动减少,退缩萎靡,严重者可呈类木僵状态。
思维迟钝,低声细语,言语减少,语流缓慢,自责自卑……檀香听不懂,她不想听懂。
妈妈听得懂,不停的询问怎么治疗,多长时间能好转。
檀香是很讨人喜欢的小孩,不了解的人会去逗她玩,她不理,当别人不存在。
檀香听着医生和妈妈的交谈,开始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绞来绞去,耳朵红红的。
打针的时候,檀香尖叫着不肯。
窗外的梧桐树一片片的掉叶子,象蝴蝶飞舞,阳光灿烂。
乖,你看叔叔的柜子里是什么?都是洋娃娃,打完针就给你一个。
妈妈哄着檀香。
不哭了,乖乖的打针,眼睛睁开,看针头扎进去,棉签很凉,药水一点点减少,下肢开始麻木,为了那个柜子里的娃娃。
没有哪个医生的柜子里会有娃娃。
打完针以后,在以后的10年里,檀香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青蛙,青蛙是益虫,你不吃他也会吃,所以还是吃。
家里买了两斤青蛙晚上准备炒菜,星期天的下午,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爸爸妈妈出去走亲戚,不带檀香,檀香是抑郁症儿童,不喜欢和任何人说话包括亲戚,去了也是尴尬,上次去姑姑家,让叫人硬是不叫,回来挨打也不愿意叫。
午睡被青蛙的呱呱叫吵醒。
忙碌了一阵,在饭桌上摆了木扳和缝衣针,盐水,钉子,锤子,火柴,刀片。
青蛙们天真的看着这个孩子,檀香笑的很甜,自己对自己说,青蛙?就是小蝌蚪的妈妈。
选了皮最绿的一只,眼睛鼓鼓的。
青蛙很害怕,从两腿间撒出几滴尿。
捏着青蛙的肚子,拿大号的缝衣针,戳瞎了它的眼睛。
这样它就看不见自己了,檀香想着。
戳的时候,青蛙的腿一直蹬,蹬的厉害。
檀香的手不停的抖着,觉得很兴奋,拿钉子钉四只脚,仰面朝天,腿分开。
刀片是在盐水中泡很久的。
嘶的一声,皮和肉一起裂开了,血很少。
青蛙小小的心脏在扑扑的跳,胃是鼓的,小小的胃。
肺是小小的泡泡,软软的一小团。
拿出胃,放到旁边,把皮缝起来,象外科医生缝剖腹产的孕妇一样熟练。
再用火柴烧一烧缝好的肚皮,把瞎眼青蛙放到盆里,和其它青蛙和平共处。
另外一只幸运的被选中,掰开嘴巴,把胃塞了进去。
吐出来,又塞进去。
直到全部吞进去,檀香说,乖,吃完到柜子里给你拿洋娃娃。
檀香满意的收拾桌子,把工具藏在床底下,拉好窗帘,打开电视,等爸爸妈妈回来做饭。
(二)家里每次吃青蛙的时候,檀香觉得开心,可以偷偷的解剖它们,它们不知道痛,痛也不知道喊,慢慢的折磨,慢慢的咀嚼,有一次生吃了青蛙腿后,檀香觉得牙缝里卡了什么,用力的扯出来,是一条黑色蠕动弹跳力很好的线虫,从此就不吃了,只解剖。
初中的时候,檀香更喜欢泥鳅,它们总是表现得兴高采烈,这让檀香觉得莫名其妙。
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从水缸里抓一只肥嫩的泥鳅,钉子钉住头尾,先是把眼睛戳瞎,然后用锋利的刀片刮,刮一下,又一下,不小心刮到自己的手,就和泥鳅一起流血。
锅子里烧着水,盐水,温热。
泥鳅痛晕过去,刮得肉翻出来。
檀香用手拿着,抚摩着,吻着,放到锅里,小声的说,你进天堂吧。
泥鳅放在温热的盐水里,在锅里翻腾,用盖子盖了,扑腾几下,安擦恕E阍崞肥且惶貊暧悖婪ㄊ且谎懒烁≡谒嫔希竽缢赖男『ⅲ瞧こ欤劬墓牡南笄嗤艿难劬Α?nbsp;初中毕业的时候,如果翻了檀香的手册来看,每一年老师的评语都是尊重老师,团结同学,成绩优秀,交际能力差。
高一的时候檀香养了两条毛毛虫,一条叫毛毛,一条叫虫虫。
放在文具盒里,下课了和它们说话,头埋在课桌里。
在路上捡的两条,一条黑色,一条灰色背上有绿色绒毛斑点。
杨文武喜欢坐在自己前面这个沉默的女孩,温柔的头发,柔弱的眼神和嘴唇,不象其她女孩那样盛气凌人,他发现开学到现在两个月檀香没有和班上任何人有过交往,只是自己发呆或者下课把头埋在课桌里絮絮叨叨。
拍了她的肩膀,头伸过去对檀香道,嘿,你能借橡皮擦给我吗?檀香耳朵很红,低头看着地面,地上有杨文武的凉鞋,大脚趾很大,大脚趾上有几根毛,长长的。
橡皮很香。
杨文武使劲的擦着,很香的橡皮一般只是好看,擦不了东西。
金玉其外,但仍然讨人喜欢。
虽然卷子上被擦了一个直径为一厘米的小洞,杨文武还是很高兴,谢谢你,你能告诉我你课桌里是什么吗?檀香看看四周,没有人注意。
点点头,示意让他到旁边来。
打开文具盒,杨文武看见平生最害怕的东西------毛毛虫。
几乎昏过去,腿一软,回到座位上。
上课铃声响,檀香收起盒子,回头冷冷的看了后面的杨文武一眼说,它们是我的小孩。
杨文武打了个寒战,点点头,哦。
(三)杨文武睡觉的时候梦见檀香,穿着古代仕女的衣服在花园里垂泪,衣服透明。
头顶花瓣纷纷,走过来,抱着他,不说话就吻着。
舌头湿润,是绿茶的味道。
你别这样,我还是处男。
杨文武义正词严的甩开她。
檀香象一只狐狸一样媚笑,开始脱衣服,杨文武一把抱过去,另一只手把自己裤子也脱了。
一只巨大的毛毛虫出现在面前,代替檀香抱着他。
挣扎,挣扎,醒来的时候尿床了,白色的尿。
偷偷的把裤子扔在洗衣机里,把其他的衣服盖在上面,上学。
嘿,早上好。
路上碰见檀香,手里拿着文具盒。
檀香点头,没说话。
看着文具盒,杨文武额头开始冒汗,你昨天晚上好吗?檀香奇怪的抬头,不解的表情。
你不知道,你昨天晚上自己也在梦里的。
杨文武说。
你梦见的不是我,是鬼。
檀香说话了,声音小小的,说话的时候小耳朵红红的。
上午不上课,去玩可以吗?檀香忽然觉得上学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上课下课写作业考试报分数回家挨打然后继续上学。
杨文武觉得受宠若惊,身为班长,是不能不请假就逃课的,但看着檀香期待的眼神,实在无法拒绝,去就去。
去了死水潭,水是绿色一动不动,风景很美,有树和跳来跳去的蚱蜢,它们是灰色的,保护色,秋天。
檀香不说话,杨文武拉着檀香的手,她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任由其牵着。
你会挖老鼠洞吗?檀香倒是对他的鼻子很喜欢,高高的。
杨文武对着地上的老鼠洞开始挖,挖出来一窝老鼠,眼睛睁开,不会跑,毛茸茸的。
杨文武要吐了,这是除了毛毛虫以外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檀香笑了,拍着手跳起来,一反在学校的常态。
脸红扑扑的,我要,我要。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别人家借东西。
一会,檀香回来了。
一把剪铁丝用的剪刀,所有的小老鼠的尾巴都剪了,吱吱吱的乱叫,想逃,被捏住了头,檀香念念有词,乖,慢慢来,不要吵,一个一个都上天堂。
第一只,被剪成三个部分,头、身体、爪子。
第二只,被柴油浇透,用尖树枝捅穿了肚子,象个光荣的火炬,烧焦。
第三只,到软的泥土里埋了,盖薄薄的泥土。
檀香在上面跳,用力的跳,用尖叫的声音唱歌,唱的歌词听不清楚,但是非常好听。
第四只,丢到水里,捞上来,再丢,在捞上来,再丢,再捞上来。
最后一只,在手里玩好一会,扔到杨文武身上,看他呕吐的样子,开心的笑。
笑够了,手里的小老鼠扔到死水潭中央。
到了学校,檀香说自己配眼镜去了,所以没来上课。
杨文武说自己感冒了去打针所以没上课,班主任信任的看着这两个好孩子。
从此以后,杨文武不敢在和檀香说话,在潭边那样几近疯狂的笑容,只有在鬼片里的女鬼脸上能看见。
而檀香,终究是更孤独了。
同学都说她自闭,檀香不在乎。
檀香有个大箱子,上锁的,从不给任何人看,放在柜子里,是腐烂的一些蝴蝶和蜻蜓的尸体,还有红色的铁壳蜈蚣,还有些萤火虫,毛毛虫,它们的眼睛都是瞎的。
有时候也散发些臭的味道,偷了妈妈的香水喷在上面,久了,气味变得很淡很淡。
(四)忧郁症在上大学之前已经治的差不多,檀香学会基本的礼貌,别人主动和自己说话即使是不喜欢的人也应该说你好。
妈妈和爸爸隔着火车的车窗对檀香做着打电话的手势,檀香傻傻的笑着,点头,等火车开,看不见父母的身影,眼泪才刷刷的流下来。
不乖的孩子得到父母的担心总是多一些。
檀香从小就这样让父母担心,一刻都没有停止过。
卧铺对面的老太婆说,真是懂事的孩子。
檀香紧张的说,你好。
一边盯着行李箱看,怕里面的东西被人偷走,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动物和昆虫的尸体盒。
睡到半夜,老太婆到站走了。
檀香起来上厕所,发现老太婆的床上留下一本书,皱皱巴巴,灯光下端详------咒语大全。
反正没人要,檀香把书装进包包,继续睡觉,坐火车,第一次离开父母去读书,这样孤独的感觉前所未有。
H大很美,山清水秀环绕,淡淡的桂花香沁人心脾,檀香在宿舍学会和每个人说你好,自己床收拾干净了还帮别人收拾,大家都很喜欢沉默但热心的她,晚上关灯了,互相说着姓名和籍贯,谈着谈着就谈到自己喜欢的男人的类型和高中的爱情。
宿舍长叫冯丹,扎着高傲的马尾辫,唧唧喳喳说,我是冯丹,上海人,我喜欢学理科的男人,没那么酸。
至于高中男朋友嘛,现在和我在同一所大学念书,计算机系。
有时间带来给你们看看,不过你们不要抢啊,很帅的.冯丹下铺的李蓓蕾说,我叫李蓓蕾,叫我蓓蕾都可以啦。
我是广西人,最喜欢学文科的男人,有情调,高中男朋友当兵去了,我要在H大再找一个。
轮到檀香了,她努力的放大声音,我喜欢……其她四个女孩子齐声道,拜托,大声点,听不见。
我叫檀香,我喜欢……檀香第二次说声音更小了。
还没说完,辅导员王秋实拿着电筒进来了,她的脸象风干的橘子皮,如果电筒是从下巴往上照,象鬼七分人三分。
拿电筒照过每个人的脸,说,全楼就你们宿舍在吵,两点了,鬼都睡了,你们是不是想被扣分啊!顿了顿嗓子,王秋实对着檀香说,进来就听见你在说话,注意点。
檀香的头埋在被子里,悄悄的对自己说,我喜欢戴眼镜的男人,我喜欢戴眼睛会挖老鼠洞的男人。
大家都睡了,陌生而微弱的脚步声只有檀香一个人听见,越来越近,越来越远……上大课的时候,熟悉的人都坐在一起,讨论哪个女生或男生好看.檀香和高中一样,只是默默的在后排的角落,宿舍的人似乎已经发现这个女生的不合群,也不强求,相处无事。
檀香在书包里突然翻出在火车上捡的咒语大全,台上讲课的老师自己都快睡了,大胆的翻开第一页:召唤爱情。
书上写:月圆夜,拿住作为牲品的蝙蝠(活的),还有杯子、短刀、红色蜡烛、雨水洗过的硬币,念咒语:。
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阿姆里达、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
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请赐予我美丽的爱。
然后将手中的蝙蝠的头切掉,再将血液装进杯子里喝去一半,剩下的洒向月光。
蝙蝠,秋天哪里找蝙蝠?蝙蝠……檀香四下望去,一个男生此时此刻正在望着她,檀香不知道,趴在桌上,从文具盒里拿出针在课桌上画蝙蝠。
一边背着咒语。
(五)走过操场的时候,一个飞起的足球砸在头上。
每次路过足球场的时候,檀香都是抱着头走过去,一次没抱,就被砸了,上次在路上走,羽毛球也似乎长了眼睛似的,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打羽毛球,檀香匆匆走过,还是被打中了眼睛,肿起来好几天。
足球就在脚边。
上面沾满了草屑。
吴庆跑过来,心想:踢得真准啊,射门怎么没那么准。
对不起。
砸到你了吧。
吴庆挠挠头,道歉。
你好。
檀香把球递过去,闻到好闻的汗水的味道。
还没开始做魔法,怎么……头很痛,似乎要裂开了,足球果然是野蛮的运动。
第二天上大课的时候,檀香发现了吴庆发呆一样看着自己。
下课的时候,檀香走到教学楼门口就发现那个足球的主人站在自己面前。
你好。
檀香说。
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我可以请你吃饭赔礼道歉吗?诚恳的让人不忍拒绝。
泡妞就泡妞,但是不能直说,否则会把对方吓跑,吴庆的大二师兄的金玉良言。
好的。
檀香点头。
把手伸了过去。
秋天的下午,有阳光洒在干净路面上,落下来的叶子铺了一地,檀香喜欢踩在上面沙沙的声音,喜欢落叶枯黄憔悴的颜色,忍不住坐上去,软而清脆的愉快,吴庆牵着她的手,陪着她.快,我们去那边,那边有一堆好大的。
其实那边有吴庆的室友,几个男生无不作嘴吞鸡蛋状--------昨天还是光棍的宿舍踢球最臭的小子,今天竟然神情自若的牵美女的手说说笑笑。
纷纷摇头道,唉,这年头,不能小看任何人啊。
这就是男生为什么喜欢漂亮女生的原因,能让别的男生羡慕的磨牙。
吃饭是在食堂,檀香吃饭很难看,要塞得满满的才开始咀嚼,旁若无人的吃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这让吴庆很喜欢,以前追过的女生没有一个不是装斯文的,这样好,自然。
你怕蝙蝠吗?檀香含含糊糊道,几颗米饭顺势喷到桌上。
吴庆拍拍胸脯,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乌龙球,上次踢进去一个,队长说要废了我,我在宿舍装病躲了好几天。
檀香笑了,礼貌性的笑了笑。
妈妈说的,别人如果说很好笑的事情,即使你觉得不好笑,也应该陪着笑一下,这样显得有修养有礼貌。
吴庆见美女笑了,说的更起劲,从小学喜欢乒乓球到高中喜欢篮球到大学喜欢足球,一时兴奋,把脚踩在凳子上,卷起裤腿,说,你看,踢足球的人小腿就是发达。
檀香没看见,低头吃饭,继续说,你陪我去抓蝙蝠好吗?下午六点到宿舍来找我。
学校后面就是山,山里应该有。
吴庆说。
月亮很圆。
檀香的随身的背包里带着所需要的物品:杯子、短刀、红色蜡烛、雨水洗过的硬币,硬币是在阴沟里捡的,想必被雨水浸泡过。
吴庆没有问找蝙蝠干什么,因为檀香没有告诉他,既然没有告诉他就是不想告诉他,既然檀香不想告诉他,问了就等于没问。
只是在这月圆风高之夜,很想把旁边的美女按在草地上狠狠的吻然后和三级片里一样脱了她的裤子强暴女主角,哪怕第二天死去也是心甘情愿。
檀香的牛仔裤,檀香的脖子,檀香神秘的眼睛,还有其他包裹的无比严实的角落。
怎么了?檀香停下来问道,看他神色有异。
没什么,吴庆抓抓头,想起师兄说的话,欲速则不达,打草即惊蛇。
安慰着小弟弟说,我都不急,你急个屁啊你。
二人继续走着。
找到了,在一个小山洞里。
它们和老鼠很象,比老鼠多了翅膀。
蝙蝠,不过是灰黑色带绒毛的,不是红色吸血蝙蝠。
檀香有点失望。
吴庆建议休息一下,说,我不怕蝙蝠,等下我进去抓,你在门口等着吧。
檀香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吴庆,悠声说,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吴庆脱口而出,因为你漂亮,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
檀香点点头,哦。
周围很安静,除了秋虫的叫声。
吴庆说,我说故事给你听吧。
很久以前,鸟类和走兽,因为发生一点争执,就爆发了战争。
并且,双方僵持,各不相让。
有一次,双方交战,鸟类战胜了。
蝙蝠突然出现在鸟类的堡垒。
各位,恭禧啊!能将那些粗暴的走兽打败,真是英雄啊!我有翅膀又能飞,所以是鸟的伙伴!请大家多多指教!这时,鸟类非常需要新伙伴的加入,以增强实力。
所以很欢迎蝙蝠的加入。
可是蝙蝠是个胆小鬼,等到战争开始,便秘不露面,躲在一旁观战。
后来,当走兽战胜鸟类时,走兽们高声地唱着胜利的歌。
蝙蝠却又突然出现在走兽的营区。
各位恭禧!把鸟类打败!实在太棒了!我是老鼠的同类,也是走兽!敬请大家多多指教?走兽们也很乐意的将蝙蝠纳入自己的同伴群中。
于是,每当走兽们胜利,蝙蝠就加入走兽。
每当鸟类们打赢,却又成为鸟类们的伙伴。
最后战争结束了,走兽和鸟类言归和好,双方都知道了蝙蝠的行为。
当蝙蝠再度出现在鸟类的世界时,鸟类很不客气的对他说:你不是鸟类!被鸟类赶出来的蝙蝠只好来到走兽的世界,走兽们则说:你不是走兽!并赶走了蝙蝠。
最后,蝙蝠只能在黑夜,偷偷的飞着.听着听着檀香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吴庆说完了才发现她睡了。
其实,这是檀香的习惯,只要晚上听故事,就忍不住要睡觉。
把她摇醒来,吴庆钻进山洞,一只手抓了三只,共六只。
对檀香说,你要拿回去养?檀香不说话,拿过一只。
其它扔在地上,一个一个踩扁了。
手中的蝙蝠翅膀扑腾着,有灰尘,身体很软。
点起红色蜡烛,硬币在杯子里,拿短刀切掉蝙蝠头的时候血滴答的流着,它象老鼠一样乱叫乱扭动,檀香的脸上溅了几滴血,拿袖子擦了擦。
念道,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阿姆里达、阿里达、美达、美咯、美达。
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物,请赐予我美丽的爱。
喝下去的时候有一丝丝的甜,以及有下葬很久的棺材被突然打开的那种臭味。
剩下一半,对着月光洒出去,落在地上。
树林里,一只黑色的野猫流着口水,血的味道吸引它,它在等这两个人离开。
有只黑猫。
吴庆发现了它。
檀香忽然牵着他的手,一起往后退了七步,说道,以后看见黑猫就要往后退七步,否则有厄运。
走吧。
檀香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有点想吐,但压住了。
对吴庆说,你不怕我吗?我喜欢你。
吴庆收拾地上的东西,准备下山。
送檀香回了宿舍。
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类型的女孩子。
吴庆在睡前想,希望能够灵验。
檀香在被子里偷偷的许愿。
那血可够难喝的。
(六)吴庆在每个月圆之夜都要陪檀香到山上抓蝙蝠。
从秋天抓到冬天,耐心的看檀香一遍一遍的念咒语喝蝙蝠的血,看她虔诚的眼神看着月亮。
黑猫仿佛熟悉了两个人的到来,每次檀香看到它总要倒退七步,很固执的女孩,吴庆想。
终于忍不住要吻.黑猫喵的一声跑了。
去他妈的咒语,吴庆在冲上去抱着檀香之前狠狠的踩着地上无头蝙蝠。
檀香只是躲,但他的手臂力气很大,无力反抗,平静下来。
被有点喜欢的人强制着抱着很舒服。
师兄总是要自己每天练引体向上锻炼手的力量,原来总有派上用途的时候。
吴庆一边吻着檀香一边佩服师兄的远见。
蝙蝠血的味道混合着唾液流进吴庆的胃,有点怪怪的腥臭,然而头发很香,脖子的皮肤很柔软。
你什么东西顶着我的肚子?让人窒息的吻在檀香的一句问话中中断。
吴庆挠挠头,这个嘛,就是小弟弟……檀香笑了,往后退了退,二人继续接吻。
恋爱的时候,对方的口水总是甜蜜的,分手的时候,连思念都是发霉的。
檀香就这样成了吴庆的女朋友。
蝙蝠也不抓了,冬天小动物要冬眠。
阿里达、美达咒语也不念了,晚上睡觉前继续往下读,咒语书的第二页写着,好的心情从早晨开始。
早上起床洗完脸后,对着镜子子笑一笑,然后嘴里念着「拉斐尔 ·大卫,请求你让我今天也有快乐的一天。
」这样,一整天都很开心。
檀香知道,拉斐尔是位天使,也是上帝的发言人。
所以每天早晨都这样,忧郁的症状似乎好转,又或者是爱情的功劳。
周末吴庆经常带檀香去男生宿舍,故意大声说话,大声问问题,故意要檀香去隔壁借开水别人问你是谁檀香就说我是吴庆的女朋友。
没人的时候吴庆语气很温柔。
在床沿坐着,檀香躺在吴庆怀里,荔枝。
啊?吴庆站起来,现在是冬天,过几天要下雪了。
吃荔枝。
檀香木木的重复。
檀香在宿舍等到天黑,吴庆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拿着荔枝罐头,檀香笑了,扔在垃圾桶,这不是荔枝,这是荔枝的尸体。
檀香说.整个宿舍的男生毛骨悚然,只因檀香的表情太认真。
檀香最喜欢在下课后和吴庆牵手散步晒冬天的太阳,吴庆是个开朗的男生,滔滔不绝的说话。
檀香在太阳下眯眼睛看他,有傻傻的可爱。
吃完饭后,吴庆说,我妈妈来学校看我了,你见不见?檀香摇头,不!檀香尝试和吴庆说话,尽管很困难,还是坚持着。
还好吴庆不介意,漂亮就可以了,话要那么多干什么?那下午你自己玩,要多穿点衣服,晚上早点回宿舍。
要是乖的话春天我就答应你去抓树蛙。
吴庆象个耐心的大人。
檀香点头。
树蛙颜色鲜艳,尸体干了以后很漂亮,象化妆后死去了的百岁老人。
孤单单在路上走着,檀香看见一只泥鳅在路边挣扎,身上都是灰尘,疯狂扭动身体象被人挠痒痒一样。
檀香的脚刚踩上去,收回来。
从包里掏出手绢,小心翼翼拿着,一边说,泥鳅精啊泥鳅精,我把你放回去,你要报答我。
学校的湖也是死水,蓝绿蓝绿的水面,浮着一只破球鞋或者死鱼的尸体。
放了下去,泥鳅不见了,手绢浮在水面,手绢吃饱了臭水,也渐渐沉了。
路边的游戏厅有喧闹的声音,一台一台机器闪烁诱人的光芒。
老板抬头看檀香,买多少?檀香拿出十块钱,紧张的说,这么多。
老板给了六十个铜板给檀香,这样的女孩子在这里玩能够增加游戏厅的人气,多给十个硬币无妨。
可惜,檀香并不知道自己占了便宜,只因第一次来。
(七)第一台机器那没人,但很快人头窜动,因为檀香在玩。
游戏题目是侍魂,可以选择角色,檀香一个一个试。
和机器格斗,遥控杆快断了,檀香沉迷其中,兴奋极了,买了第二次硬币。
天快黑了,第二次六十个硬币也快用完了。
哗哗啦的一声,放硬币的盒子满了,起码有一百个硬币放在里面。
一个男人坐下来,檀香没有看他长什么样子,味道不是吴庆的。
一起玩好吗?小北说。
哦。
你好。
檀香机械的点头。
我教你,你看,游戏里这个扎辫子的男人叫霸王丸,他的武器是一把刀……示范着。
檀香看得入迷,他的手指,纤细修长,让人自卑,他的眼睛,他的睫毛,让人自卑。
如果你把对方杀了,可以连续按CCAABBCC,右手再在操纵杆上划半个圆圈,对方的身体就四分五裂啦小北说。
好啊好啊。
檀香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你让我试试,你别动,别动。
檀香的意思是让机器里的对方别动。
果然,霸王丸的刀把对方砍成四分五裂。
檀香自上大学以来从未笑得如此开心,而此刻,电游厅的老板担心他的那台三万块买来的全厅最昂贵的机器是否会毁于这个女孩子之手,机器都快被拖出来了,狠啊。
女孩脖子上的青筋都快爆出来,笑着拍那些按纽,玩麻将机不好吗.你是哪个系的?小北不怀好意的问道。
中文系。
檀香怀着好意答道。
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好吗?小北的硬币也用完了。
不用,你只要陪我吃饭就可以了。
檀香的体力也用完了。
吃饭的时候,小北问,你平时吃饭也是这个样子的?你吃什么长那么高?你明天要不要来玩?檀香答非所问。
小北给她倒了一杯水,说,慢慢吃啊。
别噎着。
小北不知道檀香的前世是饿死鬼,所以吃饭特别野蛮,跟有人抢她食物似的。
很多时候,我们的命运,在前世就已经注定,没有办法改变,比如我们的性格,我们今生遇见的人,伤害你的,就是上辈子你欠了他的,被你伤害的,上辈子欠了你的。
谁爱谁,谁欠谁。
小北说,明天见,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认识你很高兴,檀香,名字也很好听,不知道身体有没有檀香的味道?檀香刚吃完,马上站起来,凑过脖子认真道,有啊,是有的,你闻闻。
小北靠近,自己的心居然砰砰的跳,果然有,果然有。
檀香的味道。
不过不足以迷惑人。
(八)上课,吴庆坐到檀香旁边,抓了把松子放在课桌里小声说,我妈昨天给我带的,你吃吗,很好吃呢。
檀香不耐烦的看表,你给我剥。
二十粒一次。
老师说,檀香同学,你的表慢了几分钟?檀香说,我看它是不是停了。
全教室哄笑。
谁也不相信檀香曾经是忧郁症患者。
整个教室弥漫着松子的香味,吴庆剥着松子,手指有点酸,有时候用嘴去咬硬壳,拉了很长的口水,象拔丝香蕉一样。
老师看见了,咳嗽一声------这就是大学比中学好的地方,上课可以吃东西,谈恋爱,说话和睡觉。
老师不会扔你的书包叫家长来学校领人。
把松子仁用白纸装了。
象药一样,仔细包好,送到檀香手里。
每张纸上写着,感冒药、胃药、屁股疼的药……檀香打开,一口一包,一边吃一边看着吴庆无辜的笑着。
无忧无虑的笑在檀香脸上越来越多,而快乐总是短暂,有多快乐,有多寂寞。
下午第一节课的时候,檀香说,肚子痛,想翘课了。
吴庆慌说,不是松子吃的吧,我们去医院?檀香摇头说,不用,我回宿舍休息吧,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吴庆脸红了,我送你回宿舍。
然后高高举起手,课是辅导员李秋实的,她叫了吴庆,什么事情?这里有位同学不舒服,我想尽快送她去医院。
李秋实走过来,看着檀香冒着冷汗的额头,说,去吧。
去校医院看看。
到宿舍门口,舍监栏着吴庆,男人不准进去。
舍监是个胖的中年妇女,穿着暗黄色的衣服坐在那里象一堆不新鲜的便便。
她不舒服,我扶她上去。
吴庆讨好道,阿姨今天穿的衣服好精神。
舍监点点头,三十分钟必须下来。
到楼梯口,吴庆说,我背你吧,三楼那么高。
檀香趴在他的背上,软软的身体象条虫子,嘴巴在吴庆耳朵边吹气,别对我那么好。
不对你好对谁好?吴庆觉得背上很松软,知道接触到了檀香的胸,抱得更紧了,接着道,你好轻啊,应该多吃点。
到了宿舍,放到床上,倒了热水一勺一勺的喂,檀香眼睛红了,麻烦你了……吴庆道,躺下,躺下。
肚子痛是因为冷。
把檀香的胳膊放到被子里,又伸出来。
放进去,又伸出来,檀香认真说道,我不冷。
胳膊的皮肤很白很生动,这个宿舍静悄悄的,吴庆就这样看着自己从天而降的爱喝蝙蝠血爱踩落叶爱虐待小动物的女朋友,看着看着,咽了咽口水道,想抱你了。
哦。
檀香点头。
于是抱了,伸进衣服里去抱的,手很热,唇很热,身体很热,睫毛很热,两腿之间很热,小弟弟也很热。
很热的小弟弟在进去之前吴庆用生平最认真的表情说,毕业后我要和你结婚。
檀香还没来得及回答,楼下的舍监拿着扩音器大喊,307的,半个小时到了。
哄的一声,吴庆的脸红了,快快穿好裤子朝门外答道,马上就下来。
吻了吻檀香的手,说,你在宿舍睡觉,晚上我来叫你吃饭。
下楼的时候,舍监盯着吴庆裤子前撑起的小帐篷,心想:啧啧,现在的小男生身材真好。
吴庆走到门口心里骂了一句,※×%◎◎,该死的老太婆坏了我好事。
檀香看着吴庆走远,迅速穿好衣服,舍监问道,你不舒服怎么下楼?檀香冷冷的看着她,舍监觉得浑身上下都凉了,回房子打毛衣去了。
走到游戏厅,小北没有来。
自己玩着,看机器里的对手一个个倒下,CCAABBCC加半圆,死后被分成四块,胜利者快感十足――――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子,檀香想。
外面冷,游戏厅很热,有人陆续来挑战对打,全部是男生,都是逃课来玩电游的。
美女哪个系的?一个一个都这么问。
杀了我再告诉你。
檀香挑逗的语气看着屏幕上的霸王丸,他长得一副英雄气短的样子。
凡是来挑战的人都被分尸,很多男生只是围在机器后面看,颇有比武招亲的味道。
小北终于来了,进来的时候头上有雪花。
投了一个硬币,檀香侧过头去假装喜悦,好巧,又是你。
小北点头,把机器里的檀香分了尸,道,今天我有事先走了。
檀香跟在他后面,远远的,怅然若失。
捡了小北踩过的石头,放在口袋里,这是咒语书第三页写的,你喜欢的人走过的路上的石头,上面画上七角星,他会属于你。
(九)吴庆在楼下求舍监帮忙喊人。
胖大嫂拿着喇叭中气十足的喊,307的檀香,有人找。
,这声音,估计鬼都吓跑。
檀香匆匆下楼,刚回来又得下楼,舍监打量了她一眼,扁扁嘴,这女孩从来不和自己套近乎,奇怪的眼神,邪里邪气的样子。
肚子还痛吗?我带你去吃当归煮鸡蛋去。
吴庆把手套取下来套在檀香手上,有点大,天蓝色,檀香双手张开象米老鼠的爪子。
那个很苦,我不要吃,我要吃排骨。
檀香说。
下雪了,把伞撑开,吴庆紧紧的搂着檀香不让雪落到她身上,自己身体的一半都在伞外面,檀香停下来,幽幽的说,如果我们分手了,你怎么办?我?吴庆腾出一只手来挠头,我去死啰。
哦。
檀香用手套接着落下来的雪,又蹲下去玩着地上的雪,揉成一团,捏碎,又蹲下去取。
吴庆已经习惯檀香这样的行为了,撑着伞耐心的等着,秋天的时候檀香捡落叶的时候也是这样玩,要玩半个小时左右。
暮色降临,雪光朦胧,有人骑车摔在地上,看周围没有人注意拍拍屁股马上坐上车走了。
情侣们手牵手,大学,爱情的天堂。
吴庆没有催檀香的意思,只是跺了跺冻得麻木的脚。
檀香坏坏的笑道,你的脸象红富士。
真想吃啊。
凑过去手臂环绕着吴庆的脖子,用冰冷的唇在吴庆脸上咬了一口,快咬出血了。
后背一凉,檀香把雪团塞进衣服,吴庆冷到崩溃,背后全湿透了,冒着热气。
檀香看着他,无辜的看着他,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吴庆蹲在地上,伞扔到一边,说,喜欢喜欢……中午在食堂吃的东西全吐了,在雪地里热气腾腾的真实再现,散发出酸味,周围的雪迅速融化。
檀香也蹲下道,哦,原来你中午吃的是鸡蛋和八宝粥啊.吴庆呕吐了好一阵,起来拿着伞说,我没事,走吧。
你肚子饿不饿啊?去的是苹果快餐店,檀香要的是排骨套餐,吴庆吃的是牛肉面。
脸色苍白的吴庆把牛肉全部夹给檀香,你不是喜欢吃牛肉吗,呐,全部给你。
檀香说,谢谢啊。
吴庆看那排骨实在诱人,拿筷子夹了一块。
不许夹我的菜,你要的话可以再叫一份啊。
檀香皱起眉,回头对服务员说,再来个排骨饭。
吴庆说,不用了,还回了那块排骨。
吴庆不知道檀香是饿死鬼投胎,最忌别人和自己分东西吃。
很多事情,是前生注定的,吃多少,穿多少,和一个人在一起相处时间多少,爱多少,恨多少,什么时候死。
檀香打着饱嗝,看着对面的游戏厅。
我陪你去玩游戏?吴庆付帐后说。
檀香摇头说,我自己去玩,你回去看书吧,你快考试了。
顺便帮我把经济学的笔记复印一份,我上课忘记抄了。
谢谢你亲爱的。
吴庆额头上多了一个湿漉漉油腻腻甜蜜蜜的吻,回到宿舍时,额头上的口水干了,这小块皮肤绷得紧紧的。
(十)小北看见檀香时,脸上闪过一丝微笑。
檀香坐下,玩了一会,檀香盯着小北看了半天问道,你有空吗?没空,打完这局我就走了。
再见。
檀香跟在后面捡石头。
星期六晚上宿舍聚会,吴庆邀檀香一起,给点面子,吃羊肉火锅,很香很香的。
檀香摇头,我不喜欢。
她决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更改的,凡是热闹她大多不喜欢。
吴庆说,那好,明天早晨我送早餐给你吃,吃什么?包子。
檀香说。
好啊,晚上你去哪里玩?吴庆小心的问。
不知道,周末随便逛啊。
檀香说道。
哦,吴庆不再多说。
冬天天黑的早,雪停了,融雪冷,檀香穿着红色棉衣象个艳丽的鬼娃娃,扎两个辫子,绑了黑色的蝴蝶结,果绿色的毛线裙到膝盖,靴子到大腿。
不会化妆,还是装模作样的抹了咖啡色的眼影和深色唇膏,在学校闲逛,游戏厅很多人,没有自己想见的人,口袋里那几块画了七角星的石头已经放了许久了。
路过研究生宿舍,一块香蕉皮扔下来,正中檀香的头,破口大骂,楼上静静的,一个男生探头又缩回去了。
对面就是学校的舞厅,檀香从没去过。
从没去过,就想去,门票二元,卖票的是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男生说,你进去吧,现在已经八点了,不用买票。
那女生狠狠的掐了男生一下,檀香点头说,谢谢。
然后上楼。
没有乐队,只是在音箱里播放音乐。
小北很高,和一个漂亮女生在跳舞。
跳舞完了以后再到座位上挑选其她期待挑选的的女孩子,一个个象瓷器一样坐着。
我可以请你跳舞吗?一个有些驼背长相老气的男生走过来。
这是第十个邀请者了。
檀香点头。
那男生的脚被踩得肿起来,叫苦不迭。
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然而还是夸奖道,你跳舞跳得真好,舞姿好正。
小北看见檀香,转到她身边,对老气男生道,我们交换舞伴吧。
终于牵到了小北的手,他很高,只能抬头看见他的脸,手很温暖,和吴庆在一起心没有跳得那么厉害。
檀香低头,频繁的踩着小北的脚,小北笑着说,对不起,妨碍你脚落地了。
我不会跳,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檀香不好意思的说,话刚落音,又是一脚。
我来教你。
小北开始转圈,檀香开始发晕,曲终,晕倒在小北的怀里,比春天还温暖的怀抱。
连续跳了七曲,檀香晕的要吐,小北的脚快被踩烂。
跳舞真的那么好玩?还是一个合理接触女生细腰的借口?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
小北说。
檀香踩着地上的残雪,知道吗?我等你出现很久了。
我那里有热热的咖啡,试试?小北的声音能让雪融化的更快,和吴庆的呕出的鸡蛋和八宝粥一样热情。
吴庆在和宿舍兄弟们在火锅店海喝的时候,他的漂亮的喜欢喝蝙蝠血的毕业后就要和他结婚的女朋友檀香和她期待的人走在漆黑的雪夜,手牵手感觉幸福。
小北的屋子,干净、整齐。
还有空调,简直让檀香不可思议,这是你的房子?哦,租的,宿舍太吵。
要是很晚了我就回这里,你要洗澡吗?用那条蓝色的浴巾,是新的。
小北煮着咖啡。
一边打开手提电脑。
这是什么?檀香凑过来。
哦,我妈给我的生日礼物,你看,可以上网。
小北点上一根白色中南海喷了一口烟,插上电话线,他是全系唯一拥有手提电脑的一个男生。
不好玩。
檀香坐在沙发上打量四周,真干净啊真干净。
烟灰缸里都埋着细细的沙子,象猫咪的便盆。
(十一)你说什么好玩?小北从沙发后面抱着檀香。
檀香忽然觉得呼吸紧张,红着脸道,你喜欢……我吗?你说呢?小北嗅着檀香的檀香味,觉得象抱了寺庙里烟熏火燎的小尼姑,一股犯罪感油然而生,刺激着身体,刺激年轻锋利的勃勃生机的工具。
抱着檀香,象抱了一只毛茸茸的兔子,抱到床上,象拆礼物一样剥落身上的衣服,衣服里的石头掉在地上,小北问,这是什么?你踩过的石头,画上七角星就能和你在一起。
檀香说。
小北笑着拆檀香精心梳好的辫子。
辫子上的蝴蝶结散落在地上,头发蓬乱。
檀香坐在大床上,一丝不挂。
檀香在安静的黑暗中说了我爱你,认真的说。
高潮来临,就用这三个字表达,认真的放纵生也好,死也好,这三个字就象病毒一样蔓延生长发芽,爬满了窗户和阳台,混合着野兽一样的男女的喘息和呻吟,吐着流淌汁液的灰色舌头,蔓延,蔓延。
原谅我来不及熟悉你就匆匆爱上你,我未必能参与你的过去和未来,知道是普通偶然的短暂相遇,知道你的身体是我期待已久的身体,你的嘴唇是我期待已久的嘴唇,你的手和你的睫毛,都是我的盼望,温柔的呼吸,让我找不着北的方向,我的小北。
女人的爱就是这样莫名其妙。
檀香自己也无法理解,她只是觉得月圆之夜做魔法的时候心里想的那个人就是小北,一模一样,连身上的气味都一样。
檀香坐起来,看着抽烟的小北。
我要走了。
回宿舍。
檀香穿着衣服。
这么晚了,在这里睡。
小北掐了烟,关了灯,抱着檀香,不说话,一分钟后就打鼾了。
檀香偷偷爬起来。
倒了一杯白开水,石头放在里面,悄悄的念着,小北你和我说说心里话好吗?然后又爬到床上。
被子里很暖和。
在梦里,小北说,我爱你。
早上的时候,檀香起床穿衣服,小北说,去哪里,今天星期天不用上课啊。
檀香回头道,我有事,星期一见。
我总能找到你。
小北翻了翻身,有什么比冬天星期天的早晨睡到风吹睫毛自然醒更重要的事情。
吻了吻檀香的冰凉的小鼻子,道,小心走路。
檀香回宿舍的路上摔了一跤,屁股上都是泥,舍监仿佛知道她一晚上没回来似的,作出不屑一顾的表情,檀香径直上楼,开门,换衣服,大家都在睡,冯丹却醒了,道,回来了啊,昨晚上哪里疯去了?檀香道,和男朋友看通宵电影啊。
我睡了。
刚睡下,吴庆敲门,送了早餐过来。
檀香坐起来,迷糊道,你干嘛这么早?吃早点了,我的小猪。
吴庆拿着包子。
檀香说道,我要吃的是小笼包。
你回去吧,我不吃了我要睡觉。
吴庆说,你昨天晚上没有回来,去哪里了?你怎么知道我没回来啊?檀香大声道。
我等到晚上一点,舍监告诉我说你没在,早晨五点我就来了,看着你进来的。
吴庆的眼泪要掉下来,你去哪里了,你告诉我。
我偷人了,满意了吗?檀香蒙着被子睡下去,眼前一片漆黑。
吴庆抽泣着,抱着檀香,檀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檀香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蓓蕾探下头说,他走了。
伸出头来,热腾腾的包子扔在垃圾筒里,浪费粮食啊。
十五分钟后,吴庆出现,手里拿着小笼包和牛奶还有豆奶,红着眼睛道,吃早餐吧,吃完我带你去爬山。
檀香拿被子蒙住头,直到脚步声再次远去。
(十二)睡到中午,檀香伸了懒腰,啃了两个冰冷的小包子,喝了牛奶,还是温热的。
有点内疚,为什么内疚,不知道。
翻了床底下的尸体箱子,打开,增加了几只蝙蝠的尸体,缩成一小团,精致极了。
檀香满意的笑着,放了回去。
小北是起床后看见那滩血的,处女?晕。
怪不得……吴庆到了楼下,舍监也不拦着,上次送了她两斤苹果,还拦个屁,吃别人的嘴软,顶多底气不足的说,一个小时以后要下来。
上楼,檀香一嘴的泡沫,宿舍的人全部衣着光鲜出去约会了,檀香在阳台刷牙,刷牙的时候牙刷上是红色的,一嘴的血,从小就这样。
去爬山好吗?出太阳了,空气很好。
吴庆耸耸鼻子,有点感冒。
不,我要去玩电游。
檀香吐着红色的牙膏泡沫。
我陪你去啊,那里坏人很多。
吴庆帮檀香铺床,被子里散发情欲的味道。
不用了.檀香把漱口水吐在水槽里,进了宿舍。
吴庆低头,脚尖踢着床架,他是谁?我爱的人.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
檀香开始梳头,一下一下,大把大把的头发脱在地上,无声无息。
凡是对方好心的说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或者你是个很好的男孩子,估计离分手就不远了。
我们分手吧。
檀香对着镜子微笑,念着,拉斐尔 · 大卫,请求你让我今天也有快乐的一天。
吴庆沉默,我算什么?檀香道,你真的很好,可是我要的爱情不是这个样子的。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很好……真的。
我可以等你吗?吴庆心存一线希望。
不用了,别耽误你,我走了。
你别跳楼啊,我怕鬼。
檀香穿上外套往外走去,回头说,走之前关好门。
得到就是一瞬间,失去也是一瞬间,忘记需要一段时间,思念持续一辈子的时间,而这一瞬间,吴庆觉得恍惚,是幻觉还是噩梦,咬了咬手指,很痛,不是梦是真的,咬得太狠了,眼泪掉下来,没有声音的哭,不甘心的哭,没了,都没了。
追到楼下,没了人影。
擦了眼泪,打了个喷嚏,感冒来了,女朋友没了,爱情就是一场重感冒,情欲是病毒,绵长的想象和回忆是PPT,让人昏昏欲睡。
治好了,有好的天气还是复发,好了,又复发。
至今世界上没有根治感冒的药就如没有根治失恋的药一样,除非人死了,否则都会感冒,都会失恋。
回到自己宿舍,只有师兄过来偷开水,顺便问了句,你女朋友呢?吴庆风干的眼泪又涌出来,扑到师兄怀里,呜呜的哭,甩了我了,她说…..呜呜呜…….我很好…….师兄王磊有点诧异,抱着个男人,感觉真是说不出的那个,但只能抱着,劝慰道,哎呀,算了,我给你介绍个漂亮的,那个妞其实一点也不好看,也就你觉得好看。
我要追回来!她是我的!吴庆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又吸了回去。
王磊说,好好好,先放开我好吗?我教你追回来,晕死,被别人看见我抱着你会吓死。
从长计议吧。
到食堂吃饭,吴庆觉得胃已经烂了,什么也吃不下,眼里全是檀香。
王磊说,吃饱啊,不吃饱哪有力气追。
吴庆突然放下碗,大叫,我知道她在哪里了。
王磊看着完整的饭,叹气道,中邪了。
如果明知道对方是妖女和魔鬼,还去爱,爱得中邪,那就是爱。
(十三)檀香果然在电游厅,和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一起说笑,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也笑,但是没有那么讨好,没有那么灿烂。
小北说,门口有个男人在看你呢。
檀香看看吴庆,回头道,谁呀?下午自然又是去小北房子里玩,小北在玩游戏,星际争霸。
檀香抱着他,有什么好玩的?小北头也不抬道,当然好玩,你现到床上去吧,我等下就来。
不!檀香拔掉电源。
小北有点生气,你怎么这么任性,这样对电脑不好,很容易坏掉的。
檀香生气的时候脸很白很白,象快死了似的,一抽一抽。
小北继续打开电脑,道,你先睡,我说了。
檀香抱着被子躺下,翻来翻去睡不着,想起什么,穿衣服准备走。
小北叼着烟,看着她,去哪里啊,外面那么冷,呆着。
一边关了电脑。
檀香道,你不喜欢我,我走,我回去看书。
小北笑着走过来,抱着檀香,我就是你要看的那本书……白天做爱的感觉和白天喝酒的感觉一样,总让人觉得怪异。
小北反而喜欢,男人是视觉动物,女人是感觉动物。
檀香感觉羞耻,在太阳下,看着自己的皮肤,看清楚每一个毛孔,看到小北背后的青春痘和屁股上的一颗黑痣。
呆到晚上出去吃饭的时候,小北说,你饿死鬼投胎啊,吃那么猛。
檀香抬头含糊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前世。
小北要上楼的时候舍监拦住了,男生一律不准进女生宿舍!檀香抱歉的笑了笑,我自己上去,明天见吧。
吻别。
吴庆送的十二朵玫瑰放在桌上,檀香扔进垃圾桶,宿舍女生大惊失色,你不要也别扔,钱买的,插在宿舍里很好看呢。
檀香对蓓蕾说,谁要谁要,我不要。
这个世界上,最温暖和最无情的是同一个东西,最平稳和最变换的也是同一个东西。
(十四)在放寒假之前,檀香一共和小北发生二十五次关系,每次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共用掉两盒十二个装的小袜子,十二种香味分别是,幽兰、水仙、香蕉、苹果、橙子、百合、月桂、咖啡、甘草、菠萝、薄荷、熏衣草。
在放寒假的之前,檀香一共收到吴庆送的十次玫瑰,每星期两次,每次都被丢进垃圾桶,大束的拿到花店卖了换成零钱。
玫瑰在爱的时候是爱的使者,在结束的时候是带刺的不容易养活的一种普通植物。
回老家前,吴庆来过一次,到宿舍,请你回到我身边。
檀香在收拾东西,梳头化妆,仿佛这个房间没有这个男生的存在。
他不会象我对你那么好的,你回来吧。
吴庆哀求道。
檀香自言自语道,还要带什么东西回去?袜子、衣服、钱包、香水……都齐了…….吴庆走了。
檀香把咒语大全放在包里,已经很久没有用它了,大概也不会再用了。
小北送檀香去车站,檀香穿着小北的棉衣,很大的耐克,把头缩在里面能闻到熟悉的味道,火车开动,彼此做了打电话的手势,檀香笑着哭,小北忽然也有点舍不得,虽然不知道到底爱不爱她,总之是出现了,有个女孩子对自己依恋,就先这样也不错。
吴庆放寒假没有回家,老妈说你怎么不回来过年?我要赚钱,吴庆说。
下班回来就在学校一遍一遍的走以前和檀香走过的路,到女生宿舍给舍监送苹果,舍监老妇女很喜欢这个执着的男孩子,恍惚种觉得有点象自己死去的儿子长大的模样。
檀香回家,爸爸妈妈很开心,买了很多泥鳅。
冬天泥鳅很贵,但檀香喜欢吃,这次回来檀香开朗很多,唧唧喳喳说着学校的事情,考试只有一门没有通过,系里的教授上大课的时候经常说如果后面打牌的同学能够像中间讲小话的同学一样小声就不会吵到前面睡觉的同学之类。
电话经常是吴庆在宿舍楼下的IC卡电话亭打来的,小北倒只是一星期偶尔打一个,一打就是一个小时。
妈妈问,哪个是你男朋友。
檀香道,以后姓吴的找我就说打错了,如果是小北就叫我听。
一边看着小北所在的城市的天气预报,下雪了。
一边看手里的星座书,天蝎座,本周要克服个人英雄主意的思想,要依靠集体的力量。
然后打电话给小北,统统读给他听。
小北在电话里大多是听,很少说,听着听着快睡了。
吴庆在饭馆吃饭的时候也在看天气预报,看檀香的城市,没有下雪。
爱就像高手过招,谁先动心,谁就输了。
晚饭后,檀香出去散步,包里放了一张包着蝙蝠的干尸的纸,一根大头针和一支红色蜡烛。
坐车到郊外的坟地,几个农村的小孩在那躲猫猫,檀香在纸上写上自己和小北的名字。
把纸卷成以团用大头针固定,然后用点燃中的溶蜡把大头针和纸固定,埋在土里,咒语书上写,这样能保佑两人永远在一起。
开学的时候,小北和檀香果然在游戏厅门口遇见了,很开心的抱在一起,准备好好吃一顿。
吴庆耷拉着脑袋在花店里选玫瑰,刺扎到手了也不觉得痛,选那些大朵的,漂亮的。
HI,你也在这里啊?檀香和吴庆主动打招呼。
一只手拉着小北。
你...好!吴庆点点头,打量着小北,为什么他那么高,比自己高一个头。
为什么大学女生就喜欢高的,为什么打篮球的就是帅过踢足球的?小北搂着檀香的腰,你同学?檀香点头,对啊,他在买花送给他女朋友呢,我也要。
小北买的是玫瑰,买了一桶,也就是全部的。
玫瑰在爱的时候是爱的使者,在结束的时候是带刺的不容易养活的一种普通植物。
新的恋爱关系就算这样确定了,旧的不甘心也罢,总之是结束了。
檀香总是在清晨看见小北的脸,忍不住要吻一下,吻到他醒来,看他的笑。
你为什么喜欢我?小北吻着檀香的耳朵。
我不知道。
檀香钻进被子。
你为什么喜欢我,回答说不知道的那种喜欢,是最要命的。
(十五)王磊看着吴庆每天像霜打的黄瓜一样蔫下去,好不着急,但又没有办法,只能陪他蔫。
王磊自己也是光棍,因为他的脚很臭很臭,所以没有女朋友,是那种放了很久的墨汁打开再加上酸咸菜和豆豉的臭。
宿舍的人多次提议凑钱给他出去租房子住,他不肯说舍不得温暖的集体大家庭。
有一次吴庆去他们宿舍借衣杈,看见一大堆人站在门口不进去,问,怎么了?宿舍长说,王磊的鞋子放在阳台上晒。
衣服洗了没有衣杈晒是不能等的,吴庆捏住鼻子,像冲进炮火里一样到门后面拿着衣杈顺便把鞋子拎出来放到阳台,关好窗户冲出来,大家才陆续进屋去。
王磊拍拍吴庆的肩膀,愤愤的说,兄弟啊,都这么久了,算了吧,檀香檀香,下次别撞上我的臭脚!吴庆点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建议,虽然郁郁寡欢,但也恢复了少许生机,偶尔也去踢踢球,再也不敢砸MM的头,一次受伤,受益终身。
有时候会看见高大的小北搂着娇小的檀香路过球场,就吐一口唾沫道,呸!垃圾!王磊擦擦球鞋上的口水,无奈道,谁是垃圾?吴庆看着师兄说,啊对不起啊,口水吐你球鞋上了,我说那个男的是垃圾。
王磊看着自己的新球鞋上的口水印,摇摇头,别吐口水,你以为你是托蒂啊。
春天,小北带檀香到市区的公园放风筝,吴庆在球场上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
夏天,小北教檀香游泳,吴庆不会游泳,只会爬山,爬山的速度比小狗还快。
小北看檀香在水里浮浮沉沉然后抱着她的腰用力的吻。
夏天是檀香喜欢的季节。
有萤火虫的夜晚,檀香拿个玻璃瓶抓萤火虫,晚上放在床边,关灯对玩电脑的小北说,萤火虫,提着小灯笼。
小北说,你真可爱。
不过我要提醒你,盖子上要戳几个洞,否则它们会闷死的。
檀香的脸闪烁着兴奋的光,不闷死抓它们干什么?小北回头看了看荧光中的檀香的脸,心里一阵别扭。
早晨起来,萤火虫们窒息死亡,全部一动不动。
回宿舍,把尸体全部倒进那个箱子,满意极了。
小北念计算机系,大二,所以不在一起上课。
吴庆每天都能看见檀香脸上被爱情荼靡了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笑容,每看一次,心痛一次。
偶尔檀香会和他的目光相遇,点点头,也不说话。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在痛苦的时候回忆快乐的时光,分手后还能天天见面。
吴庆递过来一张纸条,你过的好吗?檀香回过去,祝你幸福。
分手后说祝你幸福是一句屁话。
小北等檀香下课,准备一下,中午和我妈妈吃饭,她出差到这里来看我。
我和她说你了,她说要见见。
檀香摇头,不见!下午没有课,快点回去换衣服,穿得乖一点,十二点三十分校门口见。
小北匆匆走了。
檀香迟到了,换衣服的时候冯丹说绿色的好看,蓓蕾说黑色的好看。
剩下的那个回来就倒在床上呼了,昨天晚上和男朋友看午夜电影去了,没提意见。
最后决定穿黑色的。
银色的奥迪车窗摇下来,开车的司机很英俊。
旁边坐着一个端庄的妇女,是舍监的反义词,一身看起来很贵的衣服。
小北摇下车窗,招呼道,上车啊檀香。
(十六)檀香坐在小北旁边,身体不停的发抖,小北握着檀香的手说,妈,这是檀香,我的现任女―――友。
姚润芝回头看了看檀香,温和严厉的打招呼,你好。
檀香赶紧说,阿姨,你好。
小北松了一口气。
附在檀香耳边说,你等下吃饭别太着急。
吃饭的时候,姚润芝问道,你父母做什么的?你是哪里人?念什么系?你今年多大了?小北踢了踢狂吃的檀香桌下的脚,轻声道,我妈问你呢。
檀香道,父母是上班的,我是中国人念中文系我今年比去年大一岁。
除了檀香,所有的人的脸上都没有笑容。
下车回学校的时候,姚润芝送给檀香一瓶香水当作见面礼。
小北得到一张银行卡,檀香知趣的退到一边。
姚润芝说,谈女朋友,需要花很多钱。
小北说谢谢妈妈。
檀香清楚的听到最后那句话是怎么没有上次那个漂亮。
原来,恋爱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家人的事。
回去路上,小北不说话,檀香跟在后面走着。
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妈妈会不会不喜欢我?小北叹口气,不知道。
男人不说实话的时候就说不知道来代替,女人也是。
那你喜欢她吗?小北停了一会等檀香走到并排。
不知道。
檀香拿着手里的香水。
你以前的女朋友是谁?檀香的手震动的厉害。
冯丹,你们宿舍的。
分手了。
小北不想说以前的事情。
为什么?因为你是处女,她不是,我要对你负责。
你爱她还是爱我?檀香的眼泪掉下来。
不知道,别问了,回去吧。
小北搂着檀香的肩膀。
檀香没去小北那,回了宿舍,冯丹红着眼睛说,见了她妈妈了吧。
对不起,檀香说。
没什么,我活该这样的,冯丹笑着说,我不能勉强他。
吃完晚餐去了吴庆宿舍,没人。
到楼上找王磊,说不知道可能踢完球洗澡去了。
王磊招呼檀香说,你等会他马上就回来了。
不用了,我先回去了,他回来要他来找我。
檀香对王磊说。
关上门,王磊嘿嘿倒在床上大笑,今天晚上可以狠狠宰吴庆小子一顿了,他只要一高兴就请客。
这个消息至少值五个菜。
夏日的黄昏,太阳早已收起不可一世的脸孔,只剩淡淡的血色笼罩大地,吴庆洗澡出来,洗的特别干净,哼着歌往宿舍走。
心情不好的时候唱唱歌会好过一点。
青蛙的叫声,青蛙?树上的青蛙?树蛙?抬头,树蛙,绿色底子,灰色的条纹,脚掌很大很大。
檀香一定喜欢,吴庆把盆往地上一扔,三下两下爬上了树,象个勤快的大猴子。
树蛙转动着狡猾的眼睛,迅速往上爬。
吴庆也往上爬。
够着了,一抓,树蛙乱瞪,身上的黏液很滑,挣扎逃脱,跳进下面的水潭。
吴庆身体一歪,跟着树蛙掉下去。
就是澡塘旁边的死水潭,就是浮着垃圾的臭水潭,就是檀香放回泥鳅的水潭,里面很深,但是有鱼,食堂的鱼很臭就是这个原因。
喝水的那一瞬间,紧紧的抓着那只树蛙,灰斑点,绿底子,脚掌很大,檀香一定会喜欢的树蛙。
救命的救字刚喊出来,喉咙里全部是水,肚子很饱,沉了下去,沉到潭底,泥鳅们在吴庆的耳朵里钻来钻去。
原来,溺死就是一瞬间,来不及感觉痛苦,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自由。
再也不会受伤,也看不见渐渐消失的夕阳,也看不见早晨的露珠,不再剥松子,从此嗅不到檀香的味道。
路过的情侣说说笑笑的走过,女孩对男孩说,你看,里面有人在游泳呢。
清洁工伯伯扫着学生们随地乱扔的果皮纸屑,在暮色中,驼着背,扫到潭边,拿铁钩钩着漂浮的饭盒,一具尸体象氢气球一样渐渐浮上来,肚皮鼓鼓,眼睛死死的睁开,象在哭,又似乎没有。
尸体先沉后浮,浮浮沉沉,我们的吴庆,树蛙被捏死在他手中,同样鼓着大眼睛,没有表情,肚皮很白。
(十七)吴庆死了。
地球还在转,世界上每一秒钟都有人死,谁去不会因为学校医院里小小的角落的那具尸体而改变晚餐吃什么。
王磊嘶哑道,她来了啊,她来了啊,她回来了啊,你闭上眼睛吧。
吴庆睁着空洞的眼睛,似乎在埋怨檀香,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
檀香站在吴庆尸体旁边,眼泪掉下来。
蹲下,轻轻道,来,我来拿青蛙了,放开,给我。
青蛙拿在手里,冰凉。
四肢僵硬。
我很喜欢,谢谢你。
檀香眼角的泪水一点点跌落,慢慢的大声的说。
王磊的手覆盖吴庆的眼睛,慢慢的闭上了。
如果我很愚蠢,如果我没有灵魂,你是否会更心疼,是因为我冰冷的体温,你懂得拥抱还是投靠无所不能的人。
我不是你爱的,只是个在月光下看你祈祷的愚蠢灵魂,变成憎恨神的亡灵,在深夜反复吟唱直到重生。
午夜,檀香蹲在水潭边,疯狂的翻那本咒语书,嘴里念着,骗人,骗人。
王磊看着这个女孩子,陪着他,吴庆生前爱的女人,竟然是这样一个怪异女子。
忽然觉得有义务陪着她保护她,为了吴庆。
找到了。
檀香哀求着,你可以不可以帮我啊?你要干什么?我求你帮我。
我要留作纪念檀香认真的说。
此时的吴妈妈,正在火车上,晕过去无数次。
王磊从病房的窗户里跳进去,然后把门打开,尸体还摆在原处等明天家属认领。
檀香忍住泪水,拿出剪刀和盒子,吴庆的脸已经变形,长胖了很多,几乎要认不出来。
剪了头发和指甲,放在盒子里。
指甲是软的,头发里有枯的水草。
王磊在门口道,快点,有人来了。
檀香关好门,王磊送她回宿舍,说道,也别太伤心了,没了就没了,好好的。
早晨,美好的早晨,可惜有的人是不知道的。
檀香没有去上课,一个人在宿舍忙碌了一个上午,吴庆的指甲和头发烧成灰,包在一张写了合字的纸里,烧成灰的还有树蛙的眼睛,萤火虫的尾巴,还有蝙蝠研磨的粉末。
对着太阳虔诚的念:Deargod do want to tear your knuckle down and hold yourself? Dear god doyou want to climb that tree meat in the shape of a T Dear god thepaper says you were the king in dark limousine.直到眼泪湿透了拿个小纸包。
(十八)我们谈谈。
小北敲门。
檀香擦干眼泪,把纸包放在口袋里。
他死了。
檀香扑在小北怀里放声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是我的错……小北抱着全身抽搐的檀香,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檀香抱得更紧了,不要离开我好吗?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
小北带檀香回房间,晚上整晚陪着,檀香一作恶梦小北就哄着她睡觉,上课的时候总是觉得吴庆在看着她。
一个受伤的人,很难知道如何再接受和给予爱,檀香天天都在自责,我害死了他。
冯丹约小北吃饭的时候,依旧露出向来稳妥的笑容,这个星期累吧?小北点头,我不能不管她。
冯丹的吸管转了一圈,同情和怜悯不是爱。
她不是你爱的那种女人,我是。
小北喝着啤酒,有点苦,也有点甜,不知道怎么办。
不知道怎么办是因为期望太高,走的太快,快的没勇气走回头,好好努力重新再来一次。
小北看着冯丹的期待的眼睛,叹息着,我也不知道我要什么?檀香梦见吴庆,死去的变形的吴庆,从潭里爬出来,摇摇晃晃的走过来,哭着说,你回到我身边来啊。
你回到我身边来好吗?尖叫一声,醒来。
在小北怀里哭。
梦见他了?小北迷糊中安慰道,不怕,我在,我不离开你,你乖了。
檀香无法入眠,睁开眼睛到天明。
明天是星期六,明天是星期六,吴庆死的第九天。
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檀香的眼泪落在小北的肩膀上,滚烫,小北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十九)檀香起来做方便面吃,放很多酱油,这样纸包里的灰就不容易看见。
小北闻到扑鼻的香味,醒来,这样的闹钟真是绝妙。
吃面啦。
檀香端到桌上。
方便面象蛔虫一样盛开在白色磨砂碗里,覆着两个煎鸡蛋,散发着别离的热腾腾的讯息。
小北吃完了,檀香也吃完了。
我们分开吧。
小北说的时候沉沉的。
檀香早已经料到,没说什么,收拾着自己的裙子,内衣,牙刷,毛巾,护垫,还有拖鞋。
再见。
檀香出门的时候吻了吻小北的嘴,轻轻一啄。
房子里只剩小北一个人,空空荡荡,几分钟之前还是两个人。
小北作好心理准备迎接檀香的哭闹纠缠,和冯丹分手就是这样。
而檀香会那么冷漠的离开,还是心痛?一个星期后,小北在去游戏厅的时候看见檀香一个人坐在那,头发已经剪短了,穿着超短裙,背着一个浅绿黄的书包,像忍者神龟一样兴高采烈的玩游戏。
坐到旁边,小北叹息道,你过得好吗?檀香侧头笑着,你来啦?小北的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回头看,巨人一般的男人站在身后,李纹才,校篮球队队长,小北尊敬的师兄,全校男生都尊敬的师兄.你也喜欢玩这个啊?李纹才笑着,即使笑也很凶。
抢篮板的时候瞪着大眼睛,对手怯弱三分。
小北点头,紧张。
老大啊,一屁股坐下来,自己会成挂历的。
乖乖,天气很热啊,你想喝点什么我给你去买。
李纹才对檀香讨好小声道。
雪碧,加冰块,七块冰。
檀香盯着屏幕,眼睛没有眨。
李纹才出去买饮料去了。
小北问,他是?……………..新男朋友啊!檀香说。
你们那个了吗?小北的火窜到头顶。
我们分手了,小北,和你无关,不是吗?檀香点了一根烟,是小北抽的牌子。
冯丹半裸懒懒的躺在床上,对发呆的小北说,在想什么呢?下午有球赛,我去打球去了,你再睡一会。
小北板着脸。
下午本来就有球赛,H大学对G大学,小北换好球衣,看见檀香换了白色系红丝带的裙子,拿着大杯的雪碧站在旁边,嘴里嚼着冰块,嘎吱嘎吱的大声吃,旁若无人。
李纹才走过来,说,小北,今天你打替补。
小北郁闷的坐在板凳上,看着檀香。
同在板凳上的大一新生对小北说你看到那女孩没有,穿白裙子那个。
小北不想搭理新生,没好气道,看见了怎么了?是老大的新女朋友呢,真是……….那男生的口水不小心掉下一滴。
老大女朋友不是在研究生楼里的那个眼镜吗?小北装作不在意,看李纹才扣篮凶狠的样子,一边鼓掌。
嘿,你还说那个眼镜呢?跟老大去看午夜电影,英文片,男欢女爱,老大正想亲昵一下,吓了一跳,你猜那眼镜女生在干什么?什么?睡着了不是?小北看见檀香躲开了他的视线。
哎呀,眼镜竟然在那里拿本子记字幕上的英语生词。
说考托福要好好用功。
这个篮球队都知道这事情,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
大一冷板凳男生作吐血状。
不知道老大和白裙子那女的那个了没有。
小北小声的问。
不知道,据说那女的可会撒娇了,老大现在除了上课打球都陪着,估计是尝到甜头了。
男生笑的浪极了。
小北哼了一声,球没看完就回去睡觉了。
这边G大的野蛮球队拿手肘把H大的两名男生打得受伤了,李纹才大叫,替补上,快!换人换人!大一冷板凳男生大叫,老大,小北回去了。
他妈的。
李纹才绝望骂道。
最终,H大在自己的主场输了这场比赛,因为少了一个人上场。
在众H大的热心fans的嘘声中,一身臭汗的篮球队员对着观众敬礼,在夕阳下谢幕。
檀香走过去,李纹才说,很丢脸吧。
檀香吐掉冰块,一字一句的说,英雄,失败了也是英雄。
李纹才这时眼睛才泛红,道,走,吃饭去,害你等那么长时间。
小北第二天才知道自己被校篮球队开除了。
(二十)镜子碎了,只能对着镜子哭泣,勉强粘和了,再照已是面目全非。
小北看着冯丹的身体,自己熟悉的她的每寸皮肤都变得陌生。
以为不适合自己的人却是适合自己,还是得不到就是最好,还是吃不到的葡萄就是酸的,还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还是男人的原始嫉妒作怪,爱或不爱。
我到底要什么?我要什么?我要檀香,我要她的身体,我要她的灵魂,我要她的一切,我要让她知道背叛的滋味,我要爱她,吻她,占有她,毁灭她,重塑她,抱着她。
分手吧。
小北说。
冯丹说,哦,我习惯了。
收拾东西就走了。
小北想,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
檀香下课的时候李纹来接,夏天的凉风中一起散步,牵着手。
李纹才一米九三,檀香象只小兔子一样依偎着走。
小北鼓了一肚子的勇气,抖抖的上去,李纹才道,什么事?我…..想请你们吃饭。
小北原本想说的是,放开我女朋友。
檀香撒娇道,有人请我们吃饭呢。
去吧!李纹才瞪了小北一眼,上次的事情是吧,算了算了。
我开除你出队,也是为了服众。
吃饭的时候,檀香还是熟悉的大嚼大咽,李纹才不停的拍她的背,心疼又骄傲的说,我啊,还就喜欢能吃的女生,看我家檀香吃饭吃的多香啊。
小北忍不住了,拍着桌子道,你家的?你和她发生关系了吗?李纹才站起来把桌子一掀,你是什么东西,管老子的事情,她跟你分手了啊!小北低头,我还爱她。
檀香笑得掉眼泪,你爱我什么呀?小北摇头道,我不知道,反正爱就是爱,你回来吧。
李纹才一掀桌子,满桌的饭菜倒地,小饭馆里的人纷纷跑单逃了,老板和伙计站在角落里,为了女生打架的事情在H大已经习以为常,上次还互相捅刀子,死了一个,另外一个在逃现在还没归案,惹事端的那个女生转学了。
李纹才把小北打得满地找牙,脸都肿起来,拿着凳子准备砸他的头,小北闭上眼睛想:完了,就死在他手里。
檀香扑在小北身上,凳子自然是舍不得砸下去。
李纹才狠狠的把凳子放下来,打架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我们走!李纹才拖着檀香的手。
我爱你。
小北的眼睛快被打瞎了。
爱个屁。
李纹才狠狠一脚踹在小北的肩膀上,小北躺下了。
檀香对李纹才说,你走吧!扶起倒地呻吟的小北,拿出他的钱包,到柜台付帐,然后道,回家吧。
李纹才喃喃道,那我呢?檀香尖叫道,你给我回去!耳膜都快刺破的H大校队的队长老大悻悻道,算你厉害,用苦肉计。
到屋子,檀香打来热水,敷着他的打得像猪头一样的头的额头,吹着气。
你还喜欢我吗?小北勉强睁开眼睛。
爱啊,爱又怎样?檀香叹气,站起来说,我走了。
以后打架不要找李纹才打,你忘了他是体育特招生,特长是篮球和跆拳道吗。
小北从床上挣扎起来,抱着檀香,我不让你走,我以后都不会再放开你。
檀香放下他的手,保重!小北的吻带着血腥的味道,肿起的嘴唇吻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男人,这招征服女人最管用,征服女人的身体后才能真正得到她的心。
檀香纵情欢叫,像充满欲望的母兽,轻轻嘶咬着小北的皮肤,受伤的皮肤舌头掠过,无比快乐。
小北一边啊啊的叫一边想,他怎么不踢我的小弟弟,否则就可以舔这里了.....(小朋友请勿模仿)小北不敢问檀香和李纹才到底发生关系没有,他紧紧的抱着檀香,手放在檀香胸口,好的坏的,自己手里的,就是最踏实的,自己眼前的,就是最珍贵的。
檀香若早点明白,吴庆不会死,就算死,不会死得那样难看。
看着睡熟的小北,唉。
吃完饭,檀香回宿舍,理由是我要回去准备东西啊。
檀香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李纹才宿舍。
楼下守门的老头见有女生上来刚想制止,看到是檀香,不说了。
记得第一次拦住她的时候,檀香冷冷的说,拦我,你就会死的很早很早。
不寒而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纹才在洗内裤,是白色的,看见檀香进来脸都红了。
嘿嘿笑着。
大一板凳男生也在,赶紧让出座位。
下楼吃饭吧。
檀香道。
你真的还是要和那小子在一起啊?李纹才夹菜给檀香,妈的,真想砸死他。
檀香说,我爱他,就这样。
大一男生点头。
檀香点菜的时候说,谢谢两位的全力配合,谢谢。
李纹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盼望你真的是我女朋友呢,如果是,那一凳子早砸下去了。
行了,你差点没把他打死。
檀香摇头说。
戴眼镜的一个斯文女生在门口张望,李纹才大大咧咧叫道,小柳,这里啦,近视到连我都不认识了。
四人开心吃饭。
大一板凳男生对小柳打趣道,听说你和老大看午夜场的时候拿本子记单词啊?小柳腼腆的笑道,哪里,你尽听他放他妈的狗屁。
檀香大口的吃,很大口很大口的吃。
(二十一)镜子碎了,没有关系,碎片都是美丽的。
不要对着镜子哭泣,有时间,有耐心,美好的是往昔。
小北和檀香正式住在了一起,开始美丽的大学同居生活。
星期五的晚上檀香会出去,拿一张白纸,印上小北的脚印,叠成一只船,在吴庆溺死的潭里放着,说,太阳从东边升起,太阳从南边升起,太阳从北边升起,太阳从东边升起。
这就是小北的女朋友啊?系里的女生嗤之以鼻,没脸蛋,没身材。
檀香骄傲的笑着,手里拿根棒棒糖,走在学校的路上。
背我!檀香揉着自己的腿。
小北蹲下身去,蹲的姿势和吴庆一模一样,檀香温柔的玩着小北的耳朵,吹气道,你爱我吗?爱。
小北每天都要回答十到二十次。
睡觉的时候,檀香说,电脑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小北轻声道,宝贝,过来,我教你。
这个叫星际争霸,有三个种族,一个是人类,一个是虫子,一个是神,你喜欢哪个?檀香看着电脑,兴奋道,当然是虫子,我要虫子。
Zerg,虫族,虫族在任何环境下都能生存。
小北一边操作一边耐心道,这是它的巢穴,孵化室,也是兵营……檀香越来越喜欢这个游戏,帅领军队侵略别的种族,有杀人的快感。
以后的日子就换成小北光光的躺在床上,哀怨道,电脑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还不睡觉?檀香左手操作键盘,右手操作鼠标,眼睛死死盯着屏幕,吵什么吵,等我玩完这盘再说。
你把冰箱里的石榴剥了给我吃。
谢谢.小北一边剥,也舍不得吃。
檀香玩了一会,看到一碗的石榴籽,大悦,称赞道,我就是喜欢拜倒在你的石榴短裤下,oh,我太喜欢了。
勺子冰冷,吻很热。
石榴在嘴里,甜汁流到心里。
小北看着一脸幸福的檀香,心想:老子怎么堕落到这一步了。
小北也带檀香去参加同学聚会,男同学喜欢檀香,因为她玩星际争霸很厉害,会玩六只雄蜂的突袭战术,连最不可思议的小狗变飞龙都掌握的熟稔。
反倒小北被晾在一边,和几个女家属讨论期末考试能不能通过的无聊话题。
檀香迷上了游戏后,对上课似乎产生了抵抗情绪。
考试的时候,老师说,这位同学,你走错教室了。
檀香说,没有啊,我就是这个班的。
老师说,我从来没见过你。
檀香说,我从来没见过你,你从来没见过我,这不代表我不是这个班的。
让我进去吧。
爱情让忧郁症变成快乐狂,让寡言少语变成能言善辩,让傻子变诗人,智者昏头,天地无光,让狮子温柔,兔子咬人,狗跳墙,鳄鱼掉泪。
让正常人变成聋子和瞎子。
天天盼望天黑,让睡觉成为人生的乐趣.是的。
天天逃课玩游戏,考试自然是不会作答,考试前准备好的小抄用透明胶纸贴在大腿上,得意洋洋的抄着,竟然通过了一门又一门。
小北也准备考试,看着檀香这几天也没玩电脑了,只是趴在桌上写写画画的,颇觉安慰,泡了杯热咖啡,宝贝学习辛苦了,在写什么啊?檀香抬头,举起一本书,怎样?小北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是一本比手掌还小的书,用小张白纸缝好边,上面用细细的铅笔写了无数的公式和句子。
正反两面都有,书还有封皮,上面写着四个字,肯定及格。
不好好复习,搞这些歪门邪道。
小北放下咖啡。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啊。
檀香义正词严道。
把咖啡一饮而尽――――牛才这样喝热咖啡。
作弊事业搞完了,檀香伸了懒腰爬到床上,北北,你在干什么?小北说,后天要考试啦,我这种人还是踏踏实实复习比较好。
哦。
檀香躺在被子里,翻来翻去,问道,好看吗?小北认真的说,当然好看,不然考试通不过要重修的。
你以为人人都象你啊,尽是投机取巧。
我想第一页肯定很好看,否则你怎么半个小时了还在看第一页?檀香象条蛇一样爬到小北身上。
我总是在看第一页吗?小北翻到中间,咽了咽口水,一边看檀香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玩我的,你看你的书好吗?檀香轻轻咬着小北脖子和肩膀之间的那块肉。
他妈的,看个屁书啊?小北把书砰的一声扔到门角,关灯做坏事前对檀香说,你那个作弊的小本本明天缝几个给我!檀香坏坏道,看你表现。
(二十二)小北的考试意外通过,全靠那本肯定及格的天书。
暑假带了檀香回家,说考试通过全是檀香的功劳。
老妈听了以后特别高兴,奖励小北NOKIA8850一部。
奖励檀香一个大红包和一根项链。
檀香说,借我玩几天。
这屏幕还挺好看的。
小北钱包的钱统统都被存起来,檀香说,这是以后的结婚基金。
檀香的原则: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小北的原则:你的就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
咒语的力量,宗教的力量,神的力量,都是信仰,都在于人。
檀香想着,哼着歌收拾着房间,如果是幸福,请久一点吧。
从梦中恍惚醒来,吴庆似乎睡在旁边,是死去的样子,檀香睁大眼睛看他坐起来,笑着,嘴里都是水,檀香,你快乐吗?对不起,是我的错。
檀香的冷汗冒出来。
我不怪你,是我没福气。
吴庆的眼泪掉下来的时候很浑浊,象潭里的泥一样浑浊。
你再多呆在他身体里一会好吗?檀香企求着。
你爱他还是爱我?吴庆的声音越来越含糊。
你!在看见你最后一眼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爱的是你,求你再陪我一段时间好吗?檀香求着。
我也很爱你,永远都是。
吴庆躺下了。
檀香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早上起来,小北还是小北,睡得沉沉的,睫毛被风吹,然后醒来,发现檀香在看他。
怎么,没见过帅哥啊?说完搂着檀香亲了一下,今天去上课啊,否则这学期又得靠作弊了。
天气那么好,不如在家玩电脑。
要去你去吧。
檀香一夜没睡好。
从此以后,只要天气好,檀香大多不上课,借口是天气那么好,不如在家玩电脑。
天气不好,天气不好还上课干什么?刮风,下雨,太热,太冷,太闷,都不是什么好天气,反正也不点名,除了辅导员的课,偶尔去去就行了。
小北在下大雪的时候穿上棉衣去上课,看见窗外白茫茫一片,再回头看睡得象猪头的檀香,心里感叹道,人世间,怎么有这么多不公平的事啊。
-------因为下第二节课休息十五分钟的间隙,要跑步回来给在玩电脑或在睡觉的檀香送早餐,还点名要热牛奶和小笼包。
小北无奈诧异想,我怎么越来越堕落了?(二十三)北北,我的袜子哪里去了?闹钟一响,檀香惊惶失措。
小北正在挤脸上冒出来的小痘痘,回答道,大概在床下。
北北,我的内裤哪去了?檀香叫嚣着,你再不给我找我不去上课啦。
小北冲过来,在被子里东刨西找,袜子在这,内衣在这,裤子在这,扎头发的蝴蝶结在这,还有什么要找的?檀香狡猾的笑了,就是要你帮我找。
二人最近制定一个好好学习,天天吃饭计划,主要是针对逃课的檀香制定的,规定一星期逃课不得超过十次,如果遵守就可以去游戏室里玩联机星际争霸,否则将受到严厉惩罚。
所谓的惩罚就是趴在凳子上用拖鞋打屁股,不过一点也不痛。
今天是计划实行的第二个星期,小北和檀香牵手一起上学,新学期学校有规定,不许公开的拥抱牵手。
檀香喜欢玩导盲犬的游戏,这样能让上学的步行二十分钟充满乐趣。
所谓的导盲犬游戏就是檀香当盲人,戴着太阳镜闭着眼睛。
小北的手牵着,还要提醒,前面有台阶,有水坑,有便便……今天时间还早,所以小北自动自觉道,来玩导盲犬吧。
好哦。
檀香说,我今天要钻到你衣服里面玩。
小北说,好啊。
真像抱着个盲女,小北觉得很晕,还得承受周围人奇异同情的目光。
怀里是一边走一边作悲惨状的檀香,美丽的秋天啊,秋天来了,果实成熟,我却看不见美丽的秋天。
小北笑得蹲在地上。
抱着檀香忍不住啃了一下。
檀香踮起脚尖,回吻着。
喂,你们是哪个系的!一声狮子般的吼打断热吻。
一高大的戴红袖章的学生走了过来,拿着个本子。
按照新规定,要通报批评。
关你屁事啊?檀香冷冷的看着他。
你这女生怎么骂人啊?红袖章是大一新生,正想好好表现呢。
谁知道第一次就碰见这么嚣张的情侣。
小北道,不好意思,下次注意就是。
檀香看快迟到了,不耐烦道,大哥,放过我们啦,我快迟到了。
不行,必须跟我去一趟学生会。
红袖章拽着小北的衣袖。
檀香把他的手狠狠一甩,别碰他。
红袖章又好气又好笑,这女生还保护比她自己高那么多的男朋友。
局面僵持着。
檀香忽然笑了,看见另外一个戴着红袖章的更高大威猛的男人走过来。
干什么啊?李纹才走路的时候有点外八字。
小北低头。
老大,抓到一对在路上打啵的。
红袖章报功。
李纹才说,这个,是我表妹,算了吧。
你到教学楼那边去抓穿背心穿拖鞋进教室的吧,我来搞定好了。
红袖章疑惑的看了檀香一眼,心想,表妹?一点也不像。
但是自己还想着进篮球队呢,道,对不起,有眼不识表妹。
小北道,谢谢你。
老大。
李纹才看见檀香使了个眼色,顿时明白,哀叹道,只要她过得幸福就好。
檀香说,谢谢,我很幸福。
李纹才转身道,星期天下午球队在北操场训练,有空的话就过来。
小北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抓住檀香的肩膀笑道,我又能打球了,哇哈哈哈……到了系楼门口,檀香苦着脸,迟到了。
快进去啊。
小北催促道,看着表,这样一闹,自己也迟到了。
你说迟到一分钟和迟到两分钟有什么区别?檀香鬼鬼的问。
没区别。
那迟到两分钟和迟到三分钟有什么区别?没区别。
以次类推,迟到和不去没什么区别啦。
等小北明白过来,檀香已经笑着朝游戏厅方向跑去,一边追一边喊,打烂你个屁屁,你又逃课。
其实心里觉得檀香说得也是很有道理的。
游戏厅今天关门修机器,二人失望而归,天气很好,九月天高,只缺烦恼。
小北建议去逛街。
当别的学生正在课堂上记笔记打瞌睡传纸条听音乐发短信的时候,小北牵着檀香的手在市区商场里像小夫妻一样shopping。
吃冰淇淋,你吃一口,我吃一口,檀香觉得下巴粘粘的。
你看我的下巴是甜的哦。
檀香说。
不相信。
小北看着她。
你尝尝。
檀香高高的抬起头。
小北尝着,果然是甜的,甜蜜的下巴,甜蜜的吻。
第二天,檀香发誓说一定要去上课。
因为是大课,很重要很重要。
动作还是磨蹭无比,还坐在马桶上睡着了。
小北送她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照例迟到了。
不去了?小北问。
去啊,怎么能因为迟到就不去上课想去玩电游呢,你这个人的思想好腐败啊。
檀香作鄙视状,我要好好学习,天天吃饭,将来作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小北在教室门口看着她进去,檀香是从前门进去的。
大叫一声,报告!老师点头微笑,请坐,下次要准时。
教中文的张兵还是挺喜欢檀香的,虽然她来的次数很少。
檀香对着门外的小北作飞吻状,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小北摇摇头,不就是昨天买了条新裙子嘛。
故意迟到走前门,无非是想让所有人都看一下。
女人啊女人。
忽然想自己也迟到了,心想,迟到一分钟和迟到两分钟没区别,这样推下去,迟到和不去没什么区别。
那就不去了吧。
因为逃课而心情愉快在回家路上哼着歌的小北想: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堕落啊?(二十四)老板,看见我女朋友在这没?小北发狂的找檀香,手机关机,家里没人,早上说去上课,中午却不见从教室出来,同学说她上了半截就嚷嚷着说不舒服跑了。
医院也没看见她的影子?只有到游戏厅里来找。
以前的街机游戏室已改为电脑游戏室,三十台机器整整齐齐的摆着,老板善于经营,看准了学生喜欢什么。
没有,没有。
老板低头数钞票,我哪认识你女朋友啊?就是那个个子不高,看起来很可爱的那个。
小北抓抓头,穿着短裙,粉色凉鞋。
没有,你走吧。
小北悻悻离开,去哪里了呢?檀香从厕所里探出个头,悄悄说,走了没?老板道,走了,你出来吧。
檀香嘿嘿说,老板你真好。
好字刚落音,埋伏在门口的小北冲了进来,揪着檀香的耳朵,好啊,你躲在厕所里!回去回去,都几点了,不吃饭了?小北想,我怎么就找了你这样的。
檀香无辜道,还打一盘就走好不好。
我不是躲在厕所,是刚正好想嘘嘘了。
小北快晕了,在这里都是女朋友到电游室找男朋友要他们回去。
好吧,那你再打一盘吧。
小北放开檀香,打完这盘就走,我在这等着。
檀香迅速回到坐位,对盟友们喊,开打啦,谁是主机,快快!小北和游戏室老板聊天,聊最近的天气,社会的风气,聊国际形势,聊电费怎么又涨了,聊你这游戏室一个月房租多少钱,聊到几乎没话题的时候,小北恍然,冲过去道,还不走。
两点了,你想饿死我是不是?走,就走,马上。
檀香把敌方最后一个农民杀掉,屁股离开凳子,头还凑着屏幕。
盟友有几个是认识小北的,道,小北你女朋友打星际好厉害啊,我们都打不过她。
走到门口,檀香摸摸小北扁了的肚子,安慰道,你看,找到我这个星际高手是你的幸福呢。
小北饿的快晕过去,有气无力的回答,幸福,幸福,麻烦姑奶奶你下次玩失踪的时候打个招呼。
哦。
檀香吐吐舌头,对不起,下次再也不躲厕所里了。
躲哪里?小北牵着檀香的手过马路。
躲桌子底下啊。
檀香咯咯笑着,你做梦也想不到吧。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王子和公主在大学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偶尔的吵闹也因为互相依然还爱着而烟消云散。
小北在睡觉之前看着睡了的檀香的脸,是她吗?就是她?她?是的,她!她要是总是像睡着这样安静这样乖就好了,很可爱的鼻子。
忍不住拿手捏了捏。
完了,醒来了。
檀香醒来看着小北,睡眼朦胧的缓缓的说出五个字,周末点唱机。
小北的头哄了一下,点吧。
H大校歌。
檀香侧了侧身子说,把被子卷起,头露出来,像个小面包虫.我不记得歌词。
而且晚上唱校歌勾鬼小北快晕过去了,你把被子卷起来,我不要盖了吗?张国荣的怪你过分美丽。
檀香卷得更紧了,你要唱歌才可以盖被子。
小北作回忆状,我不记得歌词了。
换一首。
檀香松开被子,共同度过会唱吧。
小北清清嗓子唱,垂下眼睛息了灯,回望这一段人生,望见当天今天即使多转变,你都也一意跟我同行,曾在我的失意天,疑问究竟为何生,但你驱使我担起灰暗,勇敢去面对人生……..没声音了,小北停了,总算睡了。
呼呼,下次再也不敢吵醒这家伙了,自讨苦吃,凌晨一点要玩点唱机。
哎呀,怎么不唱了,很好听呢。
檀香扭着身子。
小北说接着唱: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共去写一生的句子.若我可再活多一次千次,我都盼面前仍是你.我要他生都有今生的暖意,没什么可给你但求凭这阙歌,谢谢你风雨里都不退愿陪着我,暂别今天的你,但求凭我爱火,活在你心内分开也像同度过.这会有声音了,檀香哭了。
你哭什么啊。
小北帮她擦眼泪,唱得好你说就是,不用感动的流泪嘛。
檀香紧紧抱着小北,不许你离开我。
小北抱着檀香,不敢。
接着道,你老实说,你爱我还是爱你以前男朋友?如果他还活着你选择谁?檀香惊恐的看着小北,我…….说啊。
小北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
当然是你,小北,你是我最爱的北北。
你就是我的命。
檀香的眼泪涌出来。
小北点头,到床边拿纸巾擦她眼角的泪水,我是你的命,我看你一到游戏厅,命都不要了。
檀香破涕为笑,爬到小北身上,你个坏蛋,看我不捏死你。
小北哆嗦道,我好怕你啊鼻涕虫。
檀香色色的笑着,小心本姑娘强奸你!欢迎光临。
小北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一样的欲火,把身体摆成一个太字。
期待激情的身体微微颤抖。
檀香用力吻着小北的嘴,突然想起什么,道,好累哦,睡觉了。
请勿打扰翻了身,分了被子给小北,开始呼呼大睡.。
若我可再活多一次,都盼再可以在路途重逢着你……檀香想着,歌词真好,唱的真好。
身边的床开始不停的晃。
檀香嘟喃道,别再床上晃,去洗手间晃。
不!小北从侧面抱着檀香,起火了,需要救火。
檀香反抗了几下,停止反抗,身体被充满,升得高高,被浪甩在海滩上,不符合语法的句子从嗓子里咕噜咕噜的喊出来,回荡在房间,从窗户缝里飘出去,就这样飘上了天。
她睡得真舒服。
小北捏着睡了的檀香的鼻子,怎么捏都没醒来,看来,这下真的累了。
翻了身,到电脑前,打开游戏开始玩。
一边想,我他妈的混得真差啊。
(二十五)冯丹化悲痛为力量,拿到了本学期的奖学金,当了校学生会的文娱部主席。
奖学金全班只有两个,另外一个当然不是檀香,她化喜悦为食量,体重由原先的八十斤一跃到九十六斤。
小北封自己为养猪专业户,小北自己瘦了,姚润芝来看他的时候简直都不认识眼前这个黑瘦的家伙就是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吃饭的时候点了补品,北北啊,注意身体啊。
檀香红着脸,肉都长到我身上了。
姚润芝语重心长道,现在还在学校,主要任务是读书。
别闹得太厉害了。
小北不好意思的笑,妈,没事。
再给你一部电话吧,免得找不到你。
姚润芝掏出个盒子,号码挑好了就告诉我。
每次打电话都是檀香接,便知道儿子现在用的是呼机。
回去的时候,檀香说,据说飞利浦的电话待机时间很长。
小北说,你不是想换我的电话吧?檀香嬉皮笑脸,换一下用,又不要你的,好歹我们也是熟人。
小北说,拿去!明天我去给你买号码。
檀香抱着小北,呜呜的说,你真好,你对我真好。
号码我要尾数是68的。
知道了。
贪心鬼。
大一搞学习,大二爱漂亮,大三谈恋爱,大四找工作回去的路上,檀香念叨着,北北,你今年大四,是不是要出去找工作,将来养活我和小小北北啊?小北说,也是。
不过我想考研。
你脑子进水了。
檀香看着研究生楼,男人考研还不是要出来工作赚钱,女人考研还不是要嫁人?要考等上班以后再读NBA吧,那多威风,开小车车来上学。
拜托,那叫MBA,工商管理硕士。
小北哭笑不得。
差不多啦,不都是很有钱嘛。
檀香不服气道。
...........正值夏末,天气乍暖。
一听说出去吃晚餐,檀香就开始穿短裙,弯腰就能看见屁屁的那种短.小北看她在镜子前转来转去,没好气道,穿那么短,想勾引谁啊?凉快。
檀香转了转圈,掀开裙子,你看小白兔,她有夏天的尾巴,短短的。
果然小裤裤上有只兔子。
我是大灰狼。
小北扑过来。
檀香正爽歪歪的时候,电话响了,真扫兴啊真扫兴。
小北一边嘿咻一边说,喂,谁啊?檀香觉得嘿咻一半就停下来比冬天洗冷水澡还难受。
我是冯丹,有点事要找你。
电话里熟悉的声音,你在干什么?檀香长长的啊了一下,小北继续动作,一边道,什么事明天我来宿舍找你。
你在干什么?冯丹明知道还要问。
这就是有些女人愚蠢的地方,明知道答案还是希望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
你在干什么?干她。
Bybye。
小北挂了电话,继续未完成的最好的室内运动。
谁?――――――啊?檀香呻吟道。
我们宿舍捣乱的。
小北咬住牙齿忍住笑,别打西瓜叉好不好,让我快点结束………我还没吃饭呢。
人生苦短,儿女情长。
快乐的时候,怎样都快乐。
次日下了课回家吃饭,休息片刻后,小北拿着书包对檀香道,宝贝,我去晚自习,一起搞学习去吧?我帮你占个位置?檀香眼皮都不抬,只顾指挥电脑里的虫族军队追击人类漂浮的主基地,乖,你去吧,好好学习,回来带烧烤给我吃,要第三家摊子的,玉米一只,鹌鹑一只要烤生一点的,青蛙肉两串,谢谢。
小北出门的时候摸摸跳动的心脏,松了一口气,如果一个男人不说谎就能和自己女朋友相处,那个男人一定是罗纳尔多――外星人。
(二十六)冯丹一个人在宿舍,关着灯坐着。
不惊意看,以为是鬼坐在那,披头散发。
小北开了灯,问道,什么事?没什么,最近sima来各学校选一批代言人,你去试试?冯丹的眼睛似乎有点肿。
递过去一张名片,sima策划总监,星期六给他打电话。
你怎么了?小北坐到旁边,不舒服?冯丹哭着说,你知道吗?我忘不了你,忘不了你。
我想见你。
别这样,哭的我心痛。
小北不知所措。
凭什么哭的是我,我们好好的,就被那个妖精给搞成这样。
冯丹咬牙切齿。
这就是女人,外表装得再冷静柔弱,面对感情,一样的坚强的象只母象。
小北说,没有别的事情我回去了。
谢谢你,星期六我会去试试的。
你不要走。
冯丹扑到小北的怀里,我要你,难道你忘记我们的过去了?你说爱我一生一世的。
你怎么变得我完全不认识了啊?对不起。
小北打开门离去。
冯丹抱着被子,哭得嘶哑。
没了就没了,没了就找新的,这样的话我们经常劝那些不甘心不放手的自己的朋友,自己身处其中,要做到就很难。
不要看别人,我们都一样。
晚自习愉快吗?檀香大口大口的吃着半生不熟的鹌鹑,嘴角带着血丝,一边问着小北。
挺好的。
小北扫着地。
在哪个教室?檀香问道。
东楼408。
小北后来真去了自习,不过看的是漫画书罢了,臭脚王也在,他一脱鞋,教室一个人也没有了,我就早早回来了。
你认识王磊?檀香脸色一变。
小北把扫把放到一边,说:臭脚王谁不知晓,校足球队的超级替补,上次我们训练他们也在,还打了一架。
他把鞋一脱,一群人都跑了。
后来和好了不过,对了,我还去过他们宿舍呢,第一次去我还问你们宿舍谁喜欢写毛笔字,后来才知道那股墨汁的味道是王磊床底下的鞋子发出来的味道。
檀香听着,一嘴的玉米粒喷了自己一身,小北说,地白扫了。
星期六上午,小北早早起来。
电话约好sima公司的那个叫田田的策划总监九点半。
去哪嘛?檀香迷迷糊糊闭着眼睛拽着他的裤子不放手。
找工作,去不去?一起去吧。
小北深知檀香的习性,你说不带她去一定会去,你让她去打死她都不去。
不想去,我想睡觉,好不容易到星期六。
檀香打了个大哈欠,嘴巴张大得能看见扁桃体。
起来,去吧,去吧。
小北挠着檀香的胳肢窝。
檀香坐起来,认认真真道,我不去。
中午回来带我去吃饭。
请你别吵我了好吗?五秒钟后,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闷在里面。
那我真走了哦。
小北抱着面包里的虫子。
虫子探出头来,点点头。
嘴巴撅起来,于是得到小北的一个吻。
如果一对情侣一天接吻次数超过二十次,证明在热恋中,如果少于两次,离分手不远了,老夫妻除外。
出门,小北一额头的汗。
呼呼,赶快坐车去市区。
品牌服装代言人,多好的差事,能穿好看的衣服,还能上T台走,还能上电视呢,想着想着就傻笑了,漂亮男人和漂亮虚荣心都一样的强。
田田对小北非常满意,身高,气质,体型,笑容都很完美,最后一个名额就给小北了。
田田是个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一样的喜欢帅哥。
先试用一个月,每周星期天走台,就是随便在台上走走,主要针对学生市场,因此第一步就是各高校巡演。
田田甜甜的笑道,接着说,每次出场费三百元,上电视媒体另算钱。
小北说,试试。
(二十七)檀香坐在礼堂看台上的小北在闪光灯下摆着各种各样的pose,第一站巡演是H大,冯丹也在台上,情侣休闲装。
一脸灿烂,其实穿情侣装未必是真情侣,真情侣未必穿情侣装。
不要。
檀香绞着自己的手指。
旁边座位上的是个新生,尖叫着,好帅啊!拿胳膊碰了碰檀香,就是最高那个。
是我男朋友。
檀香说。
那女生诧异的打量了檀香,不会吧。
檀香没看完就回去了,冯丹的手挽着小北的手,那种亲密的样子让檀香眼睛刺痛,眼不见为净。
星期六晚上十一点,檀香如困兽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小北回来了,初次登台的喜悦笑容还来不及隐藏。
怎么样,你老公我帅不帅在台上。
小北抱着檀香。
她怎么也在上面?檀香放开小北的手。
她也是被选中了。
小北忽然明白邀请檀香去看演出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你吃醋了?没资格。
檀香倒在床上,和衣而睡。
半夜醒来,小北也睡了。
黑暗中,檀香恍惚看见吴庆的脸,表情是非常开心的笑,模样和上次一样,全身污泥。
我离开了他的身体才两天,你就不高兴了?吴庆坐起来手舞足蹈,象个木偶,机械的张开嘴巴。
你想怎么样?檀香冷冷的看着他。
没不是说爱我吗?你却对他说他是你的命,我为了你,命都没有了。
吴庆的看着自己苍白浮肿腐烂的手臂,我现在是孤魂野鬼,连家都回不去,可是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我是爱他,我从来没有爱过你,你的死一定要怪我的话,我愿意赔上我的命。
檀香拿起床边的剃须刀,拆下刀片对着脖子,可以了吗?不要―――。
吴庆的浑浊的眼泪流进自己的嘴里,我不要你死。
你要离开他就走吧,我不在乎。
我永远都不要受你的纠缠和威胁。
檀香木然道。
你真的不在乎我?是。
担心的事情终于应验,吴庆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檀香一眼,碎碎念,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不是我,你爱的不是我……….小北醒来的时候破例没有吻檀香说早安。
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两人不说话,只是躺着,小北在抽烟。
檀香躺到肩膀上,北北,不去那里了好不好?小北不耐烦的推开檀香,穿着裤子,你不要吃那么多无名醋,什么都要管。
出门之前对檀香说,我今天要去公司,你自己吃饭别等我了。
小北破例没有吻檀香说宝贝我走了。
屋子里空空荡荡,檀香歇斯底里的喊,拿着凳子砸碎了自己最喜欢的穿衣镜,玻璃飞溅,飞到小腿上,血流不止,檀香对碎作者:敏敏娃娃 回复日期:2005-1-10 20:03:00屋子里空空荡荡,檀香歇斯底里的喊,拿着凳子砸碎了自己最喜欢的穿衣镜,玻璃飞溅,飞到小腿上,血流不止,檀香对碎片笑着,顺着小腿皮肤的纹路往下划,到脚踝,血流了一地,不痛,真的一点都不痛,只是心痛,一点也不冷,只是心寒。
喂。
北北吗?檀香一边打电话一边尝了尝自己的血,甜而咸腥,有生锈了的铁的味道,海水的味道。
什么事,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小北不耐烦的等车,手上拿着面包。
我要死了。
檀香笑道。
好吧,那你去死吧。
电话没电了.小北挂了电话。
檀香重复着,我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我本就不应该存在的。
恍惚中,吴庆站在面前,无比清晰的,你不要这样!和你有什么关系?檀香看着地上蔓延的血,若无其事的翻着咒语书,据说我死后会变成一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丑陋的有毒汁的癞蛤蟆。
吴庆的手指抚摸檀香的头发,多么好的头发,叹气,离去。
田田对小北说,很不错,老总很满意。
下午安排你们见一见,我们公司想正式签你,毕业后就过来吧,前途无量.小北拿着钱,喜不自胜。
喝的茶呛了一口,心里突然一阵绞痛,我得回去了。
(二十八)回去的时候,檀香躺在地上。
一大摊血流到卫生间。
醒来的时候,檀香在医院的床上,输着血。
对不起。
小北坐在旁边,我不该挂你电话,我以为你和我开玩笑呢。
檀香侧头,眼泪流下来,舔舔苍白的嘴唇道,你终于还是放不下我,你终于还是回去了。
何苦呢,你何苦,你走吧,请你离开,你不要管我。
小北听着,鼻子酸酸的,我该死。
檀香看着小北的脸,是我该死啊,你本不是我的,是我太贪心啊,北北。
小北轻握住檀香的手,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对不起,对不起……..檀香叹口气,睡了过去。
听见小北在打电话,田经理,我不能去了。
谢谢你。
檀香抽泣着,爱情之伤,胜过切肤之痛。
一切恢复了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冯丹,一起上课的时候从来不说话,檀香回宿舍拿东西的时候,她恶狠狠道,我知道你会巫术,否则我的小北怎么会这样,你这个妖精。
檀香坐在自己空荡荡的床位上,是的,我是用巫术让他爱我的。
怎样?冯丹道,我求你,停止迷惑他好吗,把他还给我。
檀香摇头,我不能让啊。
对于你而言,小北只是你的一部分,但是,他是我的全部啊。
冯丹哭着祈求,双膝跪地。
檀香依旧 摇头,我不能让啊。
冯丹溺死的地方和吴庆的一样,这个臭水潭自建校已来已经漂浮过二十多具学生的尸体,大多是为情自杀的不会游泳的男女学生,还有家长反对而双双殉情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吴庆,为了抓一只丑陋的树蛙跌落水潭。
冯丹是半夜跑出去的,疯了似的边走哭,直接跳到潭里,跳远运动员一样,一跃而入,头朝下栽到潭底,捞上来的时候,面部扭曲,五官已不是五官,是带着血的一块肉饼,整个头,象长头发的足球,肿得厉害,看来学会游泳是有必要的。
不是我害死她的。
檀香天天晚上都是恶梦,象吴庆死了那段日子一样。
小北只是紧紧抱着发抖冷汗淋漓的檀香,不怕啊,我在,我在。
我把你还给她就好了,她就不会自杀了。
她穿着红裙子自杀,是要化成厉鬼来找我。
檀香呓语着。
乖乖睡觉吧。
小北轻轻拍着檀香的背,像安慰一个婴儿一样。
心中一阵悲,我要怎样才好?在H大,没有什么比毕业之前更让人伤感的时分了,恋人们因为分手而哭泣,因为天各一方而哀伤。
檀香和小北和所有的大学情侣一样,挤出时间,天天腻在一起,怕分离,越是怕分离越是缠绵,越是缠绵越是怕分离,终究要分离,小北毕业,工作找了,在另外一个城市。
你毕业后,就过来。
小北含着眼泪,结婚基金你先拿着用,我会想你。
会给你打电话。
房子你先住着,房租我交到你毕业,电脑留给你,你发email给我。
檀香只是喝酒,不停的喝,终于要放手,到这个时候,不得不放手。
各奔前程,从此便无牵挂。
送小北是在火车站,晚上的火车,檀香在黑暗中追着火车跑了很远,哭着,闹着,小北看着檀香的影子越来越远,眼泪掉下来,还有很多话没有说,火车还是走了,火车像发怒的巨兽一样喷着白烟,喷着像前尘往事一样虚渺的烟。
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檀香在回去的路上自言自语说。
(二十九)电话费1800?费丽丽问小北,一个月打那么多电话?小北道,打给一个朋友。
一边看着电视里无聊的娱乐新闻,某某明星被人泼粪。
费丽丽穿着薄纱一样的睡衣,嗤之以鼻道,朋友?是女朋友吧?小北捏了捏她的屁股,原来女人原来都是一个德行。
当初追小北的时候是答应给他自由的,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我回去了。
不早了。
小北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你早点睡。
费丽丽是公司的电梯小姐,身材绝妙,长相动人,当初吸引小北的是她的温柔老实腼腆可爱性感,吃起醋来,和檀香有得一比。
北北,你爱不爱我?檀香在电话结束之前都要问这句女人都爱问的废话。
爱,爱,永远都爱。
小北有点内疚。
爱是爱,可是不能因为这个饭馆的饭好吃,就永远在这家吃。
搬家了,不可能让自己饿死。
小北想道。
男人,都是耐不住寂寞的动物。
檀香隐约闻到背叛的气息,无能为力,鞭长莫及。
越发变本加厉的在房子里和动物们做着游戏,买齐全了全套的工具,每天晚上,打开灯,在洗手间里解剖,打发时间。
兔子恐惧的看着檀香,眼睛红得很无辜。
不会疼的,相信我。
檀香说道,细麻绳绑好乱蹬的兔子腿,勒进肉中,兔子仰面朝天,一碗滚烫的水淋在兔子头上,如果兔子会叫,声音一定很动听,檀香想。
然后把蝴蝶结系在兔子耳朵上,多么象兔女郎,檀香欣赏着绝望的美丽的兔子。
吴庆悄悄在后面欣赏越来越漂亮的檀香。
你很残忍。
我是属兔的。
吴庆叹息道。
檀香回头看了看他,道,你果然离开他了。
吴庆是真的离开了,人会吃醋,何况鬼。
你爱的是他,不是我。
吴庆死后终于明白这个事实。
说了一百次的事情你别让我重复了。
檀香从盒子里拿出锋利的刀片,当初我让你附体并不是想让你复活,我想利用你让他喜欢我,习惯我。
他现在不爱你了,因为我离开他了。
我在你送他上火车的时候就离开他了。
吴庆幸灾乐祸,身体在灯光下惨白,几块骨头已经臭了。
你追火车的时候,我好嫉妒,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不是我。
是你自己要离开的,不是吗?檀香戴上手套。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吗?是的。
我讨厌你。
檀香正视着他,我从来没有象讨厌你一样去讨厌一个人。
吴庆声音变得微弱,我......知道了。
去投胎吧,祝你幸福。
檀香看着他跌跌撞撞的离开屋子。
把兔子腹部切开,血飙到檀香的眉毛上,滴滴答答流下来,兔子心脏跳动欢快,在蠕动的胃上撒上细细的盐粒,手指的血擦到纯白的兔毛,兔子尾巴切下来,一个血洞咕咕的冒血。
从冰箱里拿出切好的胡萝卜,蘸着血,格外的脆甜。
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
檀香在房子里轻轻哼唱,一字一句,优美动人。
寒假之前的考试檀香全部通过,心情好得不得了,打电话给小北吧?喂喂喂喂,小北小北。
檀香下火车的时候想给小北一个惊喜。
在哪啊?小北听得不清楚。
在学校啊,我考试全部通过了,你在哪,今天过得好吗?檀香拦了一部出租车。
我在公司上班。
小北说。
想我吗?想。
小北道,天气冷了,注意保暖。
我挂了,上着班呢。
檀香下了出租车,天气已经冻了,还是特意翻出第一次见小北的那条果绿色的毛线裙,裙子到膝盖,膝盖下是最漂亮的小腿,一丝多余的肉都没有,挺的笔直。
檀香跺着脚,看表,下午四点三十分,到了大厅。
费丽丽坐在电梯里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孩子,穿着裙子东张西望,出于职业的习惯,微笑问道,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你们这里几点下班啊?檀香问。
五点,您去哪里?费丽丽有点隐约的不喜欢她。
漂亮的女孩一般不喜欢漂亮又可爱的女孩。
拓展部是几楼啊?檀香问着。
15楼。
檀香进了电梯,到了15楼,探出口看了看,吐了吐舌头,又伸回来。
费丽丽道,15楼到了。
哦,我要回一楼。
檀香笑道,我就是看看,没别的。
你找拓展部哪位?费丽丽疑惑道。
我要回一楼。
檀香说。
你是不是找……费丽丽道。
还没说完,檀香说,我到一楼,谢谢。
奇怪的女孩穿奇怪的裙子,绿色的,象菠菜。
小北下班的时候发现檀香在电梯里差点晕过去,扶着墙壁,你怎么来了?檀香挽着小北的手,放假了,陪你过圣诞节。
小北看着檀香,费丽丽看着小北,眼里含着泪水,忍了忍没掉下来,手指颤抖着按了一楼的按键。
你们公司开电梯的小姐还挺漂亮的。
檀香离开电梯前对小北说。
费丽丽的眼泪终于跌下来,扑扑扑下落,第一次见到小北的时候就爱上了。
有一次小北一个人乘梯,便上去吻了小北一下,小北的第一句话是我有女朋友的。
第二句话是吻着她说的,不过不在这里。
这个女孩就是小北的女朋友,是的,她来了。
来了。
费丽丽抹抹眼泪,牙齿咬着下嘴唇道,没有谁能抢走我的东西。
嘴唇流血了,味道不错。
(三十)抱一下。
檀香放下行李,看着小北,这条裙子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不记得?小北抱着檀香,我好想你宝贝。
象一只鬣狗一样乱嗅着,没有吃晚饭照样干劲十足。
疯了似的狂吻,舌头搅动着舌头,口水真的那么好吃?脸上全部都是。
比赛开始。
檀香满脸的坏笑。
是脱衣服比赛,看谁先脱光钻到被子里,胜利者可以在下面享受,失败者在只能坐在上面骑马。
檀香脱的快,象一条鱼,闪烁肉色的光芒,鸡皮疙瘩起来,已经是冬天。
小北长胖了一点,大凡工作后的男人总是比在大学时的体重要重,很多还是成倍的增加,原先的排骨可能最后成为个胖子。
小北正朝这个方向努力横向发展。
想我吗?檀香问。
想。
小北似乎更喜欢分开后的熟悉的身体。
我没问你。
檀香翻了下眼睛,我问它。
檀香指着蠢蠢欲动的散发勃勃生机的家伙。
用行动表示。
小北压了进去。
原来,爱是做出来的。
做的越成功,记得越深刻,做的越开心,爱得越彻底,直到分开后,思想已经解脱,身体还在反复的想念,思想动摇了,思想是依照身体来思想的。
檀香闭着眼睛,又睁开眼睛,看着,记住这一刻。
吃饭去吧宝贝。
小北很困,勉强坐起来。
我明天要走了,你陪我多睡一会。
檀香舍不得起床,冬天有个男人暖被子很舒服,不吃饭也没关系。
不是陪我过圣诞吗?小北忽然有些舍不得。
不了,家里有事。
檀香并不想给他太多甜头,吴庆既然离开了,不能太纠缠,否则一切都完了。
若即若离是最好的方法对待小北。
我陪你去买圣诞礼物?小北说。
檀香一下坐起来,好哦,肚子好饿,吃饭然后逛街啊。
陌生的城市,熟悉的双手,温暖的手臂,檀香这一刻很感动,灯光闪烁,橱窗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挽手的情侣在人群中到处可见。
我们和他们一样。
檀香得意道,我要去嘉年华玩摩天轮。
小北说,吃完饭好吗?吃的是西餐,小北看着烛光下幸福得一塌糊涂的檀香,自己也为之动容,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原来也是这么温柔。
看什么,没见美女喝酒啊?檀香的脸红红的。
臭美。
小北起身道,我去给你做碗刨冰过来吃。
餐厅中间就有自制刨冰的一切材料,刨冰是檀香爱吃的,夏天能吃三碗,吃到拉肚子,想不到小北还记得,心里抽筋似的舒服。
白色的雪山,樱桃和菠萝相映成趣,杏仁碎末懒洋洋的撒在上面,青绿的豆子,玉米仁和红豆混合在一起,小番茄高高在上,一圈一圈的喜悦包围着。
看着都舍不得吃。
好漂亮啊。
檀香拍手。
吃吧,只要你舍得。
小北自己也舍不得吃。
那我吃了哦,我真的吃了哦。
檀香端详了半天,真漂亮。
吃着吃着,檀香捂着脸,大惊失色,有石头啊。
快叫经理来。
吐到桌上,是枚戒指,漂亮的,石头是石头,不过是钻石。
啊,我走运了哦,吃刨冰吃到戒指了。
不过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檀香拿着戒指对着灯光眯着眼睛看。
圣诞快乐。
小北看着这个傻瓜。
哇,原来你……小北没有等她说完就吻了,一嘴的甜味,象吃甜的下巴一样的甜。
如果时间可以停止,檀香愿意就停止在这一刻。
当然,坐在摩天轮上慢慢升高,靠在小北身上看城市的灯火也是温馨的时刻,檀香道,你等我,我半年后就毕业了,哪怕到这里来当钟点工我也来。
傻瓜,到我家来当钟点工吧。
小北抱着檀香。
城市的上空,摩天轮升到最高,小北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主调是快乐的,其他都无所谓。
你说人从这上面摔下去是不是会摔成黄酱啊?檀香的这句话让浪漫的气氛变得恐怖的浪漫。
小北作晕死状,服了你。
开学的时候,檀香读书,打电话,杀兔子杀羊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恐惧和思念。
房间里弥漫浓浓的血腥味,檀香很熟悉这样的味道,四月,春天,思念疯长,体重疯长。
毕业论文写的很舒畅,幸亏有小北的电脑,网上什么都有。
导师教训道,重写。
为什么,你不觉得我写的很好吗?檀香选择张兵作自己导师。
张兵快昏倒了,你抄就抄,别抄我N年前的论文行不行?檀香做了个鬼脸,我们好有缘啊。
重写。
哦。
重写就是通过了,答辩的时候檀香化了漂亮的淡淡彩妆,楚楚动人的眼神,口若悬河的说着,没有什么人刁难。
费丽丽依然和小北混在一起,每星期两次,似乎成为规律。
我们结婚吧。
费丽丽说。
搞错了吧。
你以为在写小说啊?我有女朋友的,我早就告诉你了。
小北穿着裤子。
小孩四个月了。
费丽丽咬着嘴唇,流血了,从枕头下拿出灰色的打印出来的X光照片,你不要我就拿掉。
你不要后悔,看清楚了,是双的,我昨天照的。
一片空白。
小北在电话里说完这一切,檀香点头说不可以。
十一的婚礼。
就是这样。
小北说。
不可以。
檀香挂了电话。
晚上吴庆睡到旁边,听檀香哭泣,知道了被人抢走爱人的滋味了吗?檀香抱着吴庆的干枯的肩膀,求你,求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次,可以吗?吴庆吞着口水。
你来吧。
檀香闭上眼睛。
吴庆进去后马上出来,惊异道,你怀孕了?檀香睁开眼睛,点头。
吴庆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檀香摸摸隆起的肚子,安心的睡了。
费丽丽的孩子总于化成两块血肉模糊的胎盘,被吸了出来。
小北没有流泪,但是给了一笔钱,随便爱上一个人很危险,对不起你,欠了你的,下辈子才能还你了。
婚礼是这个城市最特别最热闹的,姚润芝的嘴已经48小时没有合拢了。
买一送一啊。
檀香从滑翔机上滑到花园,婚纱的尾巴很长,在天上飞舞宛如天使。
小北在花园等待,看檀香慢慢降落身边,美味的食物,喜悦的空气,檀香在空中对着肚子里的小孩说,宝贝,你看你妈妈多么勇敢。
小北抱着勇敢的新娘,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
五岁的小小北北是个男孩,名字叫小新。
小小北北长得很象爸爸,读幼儿园的时候已经吻遍园里两岁以上四岁以下的小女孩了,小流氓还喜欢戴个墨镜,穿着牛仔裤,上次把妈妈的钱包丢到马桶里去冲,得到檀香一顿毒打后委屈的说,我告诉奶奶。
叫她打你。
姚润芝心疼极了,买了个小钱包让小新专门冲下去,溺爱,就是这样解释。
放年假,去旅游。
椰林树影,水清沙幼,旅游就不能在国内,小北这样认为。
国内很多旅游点人为的痕迹太多。
在海滩边,檀香喝着椰子,想,马尔代夫的椰子就是好吃。
小新在挖沙子,挖了两个大坑。
小新在干什么啊?檀香笑着问。
挖坑啊,一个埋爸爸,一个埋我自己。
小新抬头天真的笑着。
檀香扔掉手中的椰子,朝在游泳的小北喊道,回来啊,回来啊!浪很高,檀香冲进大海,挥舞着手,小北说,什么?爱不爱你啊?爱啊!突然之间檀香觉得很痛,被海浪甩到一间房子上,全身的皮肤似乎一片片的在裂开,被海水泡着,痛得钻心。
这一刻,象泡在盐水里的泥鳅。
海啸来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小北找着母子俩,不见踪影。
浪一下子把小北淹没了,小北游着,忽然觉得自己不会游泳似的,往下沉。
背上很重,象趴着一个人,回头,只有海浪和周围的尸体。
窒息,然后肺里进满了海水,成为普通的一具浮尸,原来溺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来不及感觉痛苦,就失去了活下去的自由。
再也不会让别人受伤,也看不见渐渐消失的夕阳,也看不见早晨的露珠,不再做漂亮的刨冰,看不到摩天轮下的美丽景色,从此再也嗅不到檀香的味道。
檀香坐在难民营,等待救援。
一个星期后,看到小北尸体的时候已经腐烂,腐烂得无法辨认,即使腐烂,也是认得出来,自己爱的人,怎么会不认识。
痛哭,无济于事了。
人的眼泪很没用,哭泣的人都没用。
小新呢?小新呢?那是小北的延续。
檀香跌跌撞撞的疯狂找着。
小新笑着喊妈妈。
有气无力的躺在塑料布上。
去了救援所,排队排到天黑,檀香哀求道,我求求你们啊,我的孩子快不行了啊。
护士走过来,你是中国公民?檀香点头,快,救救我的孩子。
医生走过来,检查,眼泪掉下来,摇头。
小新垂下头,闭上眼睛。
为什么?檀香倒在地上,你为什么这么狠毒,老天。
小新是饿死的,支撑着见檀香最后一面。
任性的孩子。
吴庆在尸体堆里隐隐约约站着,对檀香微笑挥手,渐渐远去,远去。
小新的尸体放在盒子里,和昆虫蝙蝠青蛙蛇还有小老鼠放在一起,喷上药水,栩栩如生了一个星期。
埋了,小小的坟墓,和小北葬在一起。
挖两个坑,一个埋爸爸,一个埋自己,小新说。
檀香和姚润芝彻底没有联系,心如死灰,姚润芝给了她一套房子算是对得起她。
一天下雨,天气很冷,檀香以为有人敲门,门口躺着一只小灰猫,眼睛是蓝色的。
檀香抱进来。
保险公司赔的钱够用一辈子,檀香很少出门,天天呆着,一天天老去,猫也是。
猫很好,也很乖。
檀香的下半生就陪一只猫度过,猫又生了小猫,一只一只,很乖,很乖。
檀香的下半生就陪着一只猫度过。
它穿越乡间 来到城市 人 总是那么的快乐 成天都有无色的东西飞上天际 但它却不知已经入了冬真希望有一双翅膀 能直接飞过去 就可以更近 更近的看月亮和星星 更近的到你的怀抱何时才能结束这一个人的旅行?如果你有幸看到这个故事的结局,你是幸福的,因为你已学会了珍惜。
---------- 一枚糖果(一)好好学习,天天睡觉我叫苗诗画,但我的生活一点也不诗情画意,名字就是个代号而已。
楼下擦皮鞋的变态老头名叫刘邦,怎么也看不出皇帝相,莫非是怪胎。
擦鞋的时候总是抬头色咪咪盯着女人的大腿,然后浮想联翩她们被自己玩弄的样子。
我早看出来了,所以从来都是把皮鞋往他面前一扔,丢一块钱在地上,皮鞋的边缘总是有血,劣质的、三十五块的红皮鞋,我仍然喜欢,人造革里包的是纸张壳,下雨天断然不敢穿出。
我不爱读书,讨厌学习,我总是感觉一上课就会睡觉,老师晃动在的影子,粉笔摩擦黑板的嘎嘎声,下晚自习一个人走路回家路过坟地的鬼影,模糊、颤抖、引人入睡。
回家的路,很远,如果穿那红皮鞋,脚跟的皮被坚硬的边缘高高掀起,露出粉红色的肉,一碰钻心的疼,伤口愈合时会很痒,钻心的,用手去抓,模糊的血,麻木的脚,无趣的漫无目的的日子。
而高中生的发育总是快的,除了那些男生身上飘来的雄性动物的胶水味,还有我的急速成熟的欲望,不爱读书,讨厌学习,高一睡到高二,高二醒来是高三。
我的外号叫口水苗,因为上课我就睡,我的嘴就是趵突泉,咕嘟咕嘟,听到下课铃声我会准时醒来,一阵风吹来,闻到原始的气息,金津玉液莫轻弃。
也许因为读书时候睡的太多,工作了,经常失眠。
一个女人,失眠。
如果她不是更年期或欠下一大比债务,大多是为了感情,当然也有工作或者其他事情,然而,大多是为了感情。
我爱上他,所以我失眠。
外面下雨,屋内小雨,风吹着,窗户啪嗒啪嗒响,象有人在敲门。
黑夜里,我对着蹲在墙角的黑衣男人说,你今天不要烦我,有多远滚多远。
一个人至少要干过五个行业才会决定做什么。
一个人至少要和五个异性睡过才会决定自己喜欢的类型是什么。
你是什么职业,你喜欢的异性类型是什么。
苗诗画,女,19岁,学历高中,职业公共汽车售票员,喜欢异性类型......(二)售票员拿着别人的钱看风景我的高中毕业证是在火车站领的,如果分了班我会去理科那么夏老师会是班主任,一个具有多年临床教学经验的数学女老师,教过我高一和高二,她头发有点卷眼神冷漠骄傲,许多年以来她一直是我的噩梦女主角,要么考试,要么上台做题目。
她喜欢的学生,是数学课上对答如流自信从容的学习成绩优良的斯文男学生,她看我的时候鼻孔高傲的对着天空如果不下雨的话,可惜她不是张爱玲小说里的希腊型小鼻子。
有一个教物理的吴尚好对我不错,我所有的科目中,物理是最好的,曾经拿过九十分的好成绩。
为什么,只要念过书的都知道,一个不爱学习的女生某科目特别好的原因不外是教这科目的老师很好看之类。
学习好的男生女生卯足了劲分科准备考大学,眼镜片子越来越厚,知识就是力量,吃了的饭长的力气都用到学习上去了,就是好好吃饭,天天向上。
大学毕业后,大部分男同学会给老板上班为了几千甚至更多的工资出卖血汗,女人上完大学一样的为钱卖命,晚上洗干净却很少给自己喜欢的男人睡。
学习不好的男生女生就在晚自习的路上你摸我我摸你,彼此都不吃亏,积累恋爱经验值。
扯得很远了,说退学的事吧,由于我既不是学习好受宠的学生,也不是学习不好变坏的学生,我生的丑,眼睛无神兼肥胖,头发象稻草稀疏,双下巴可以夹坏一只苍蝇,没有人约我变坏,我只有自己和自己玩,但我爱卫生,在玩之前一定会洗手。
有一次在宿舍玩的时候,吴尚好过来了,坐在我的床沿,宿舍一个人都没有,我躺在被子里,露了个头。
那个冬天的下午我一脸的虚汗,伤身体,而且没什么效果。
下午的统考为什么不去参加,你生病了吗诗画。
他是个中青年人,也就是三十岁的男人,擦了香水但很好闻(三年后我才知道这叫古龙水)。
我不明白在乡下这样的学校为什么能请到这样的高级老师,据同桌说他是清华大学物理系的高材生,刚从德国学习回来就参加了夏天搞的一次什么正治运动被开除了-----有些东西,你以为是对的,并不就是对的。
没……没什么……我不想读书了。
我结巴了,额头滚烫,是发骚不是发烧。
我喜欢他,他不歧视我,我看的出来,所以我喜欢他,觉得除了他和操场上那些蚱蜢,全世界都在歧视我。
你去干什么呢?吴尚好叹息了一声,顺便帮我把被子掖了一下,无意触摸了一下我的脚尖,十七年以来,第一次我知道什么叫来电。
是有条热热的线在身上缠绕着焚烧着,麻麻的,心脏要蹦出来。
去打工啊,去南方,据说有个叫深圳的地方,有钱人特别多,地上还有钱捡。
我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是兴奋的光芒。
想干什么呢?他把打开的门关上了,也许是怕我冷。
售票员啊,我从小就这么想,天天有车坐不用走路,风吹不着,雨打不着。
这个职业不错。
做什么都好,只要自己开心.吴尚好在笑的时候,我更加自卑,我脑子里很乱,忽然想起男人耍酷不如有条好内裤这句话莫名其妙。
他走的时候我哭了,他吻了我的额头,我恨我的那颗青春痘,我恨我的稻草头发,我恨我胳膊滚圆的白肉,我恨我的消极厌世,我恨我为什么是我,我为什么不优秀一点,漂亮一点,即使如此,又如何,我辍学了。
毕业证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火车站领的,20块一个不讲价,钱是爸爸给的,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让我对自己更失望。
工作是爸爸找他的同学的侄女的老公介绍的,押金2000元,小巴,第一次离开家,来到陌生的城市,让我惊讶的是,原来传说中的深圳,地上没有钱捡,倒是很多乞丐,比老家还多。
司机是个沉默的男人,第一天,我晕车了,原来拿着别人的钱看风景的日子,不那么容易.(三)447车队的女鬼447车队的一辆八成新的中巴是我流动的家,载员30人,车队里共70辆车,我的老板孙佟很年轻,山东人,子承父业,瘦高精明,有点驼背,鼻子很尖很挺,在黄书上说这样的男人是极品,我看着他的鼻子幻想了很久,由于没有实践经验,想着想着就想吴尚好去了,出发前我想起他对我的好,冲动的要去找他,象言情小说里一样,扑到他的怀里,当然一定是晚上,泪眼迷朦小鹿乱撞的说吴老师我爱你,明天我就要走了我要把我最美好最纯洁的东西留给你然后看他感动的在我身上起伏。
是的,很多事情,本来是要做的但如果旁边的人泼冷水就做不了。
比如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那个男人的表哥说没戏了,你们恋爱只会让双方都受伤。
这个女人是我的一个高中同学,她男朋友被美妙爱情烧昏了头脑被冷水浇得理智,理智的离开,理智的悲哀的遗憾的平淡的活着。
我的献身圣举也被冷水泼醒了。
正在假装收拾东西,母亲一边往我的行李袋里塞腌好的咸蛋一边说,本来还指望你读个大学的,亏得我找了吴老师打了招呼,给你补课,一学期七八百块白花了。
啊?!我发昏,原来,每次下课后叫我开小灶是真的补课,原来,吃饭的时候买辣辣的小鱼仔给我吃是受人之托,原来,那个下午的吻,是无奈的告别,我辍学了,他就没钱拿了。
现实真残酷,但在幻想中实在没有什么好处。
幻想与现实想结合,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笑着生活和哭着失眠相结合,沉默和暴虐相结合,结合不如凑合,凑合不如睡着。
我跟的车牌尾数是2113,我很喜欢,爱你一生。
按理说,我这样的女孩子是不可能有爱的,但仍然喜欢幻想着有。
制服的优点就是可以掩盖一般人身上的缺点,而且耐脏,深蓝色,假如经过那片海,我就和海水融为一体,一个城市有海,即使现实,也有地方可以躲避,我能坐在海边假装自己是沙雕,呆一天。
早晨到晚上,由于晕车,我的内裤都汗湿透了,脸色苍白,舌苔发黄,吐在树根下,垃圾桶已经很满了。
夏天的风吹过来,我是腐烂的。
那呕吐的声音,让路人侧目而过,蹲在地上,月亮已经高高挂,身边就是公用电话,我不敢打,在外面的人,都是报喜不报忧。
眼泪掉下来,身后站着一个人,拿着一瓶矿泉水。
我几乎看了他一天的后脑勺。
他的工牌是781026。
今天早晨,第一次上班。
你好,我是苗诗画,第一天跟车。
我拿着一叠零钱和一个旧皮包,是前任留下的,皮包上有指纹的痕迹。
谭善勇只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就记住他的脸。
记得的时候记得,忘记的时候忘记,不是你们谈论的高尚的爱情,只是那样的感觉,非常的怪,我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我只是这样感觉。
他几乎一天不怎么和我说话,到哪里收多少钱,上岗前都培训背熟了,几个新入职的都和我一个宿舍,说我跟的这个车很诡异,12点总是有鬼上车,还有,前任售票员莫名其妙的疯了。
听的我毛骨悚然,但还是睡的很香,在我没有喜欢上他,在喜欢他他没有离开之前,我都是睡的很香。
他开车很快,中巴车开的象过山车。
最后一班车开的更快,还差一站就要到终点了,我胃里的呕吐物在晃荡,象语文书里的骆驼祥子,涌到喉咙口,我使劲咽了下去。
上来一个女的,长发白衣素面,眉毛淡到几乎没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我觉得好冷,看了看谭善勇,他回头示意我不要卖她的票。
我紧张,一动不动,抬头看谭善勇头顶的红色液晶时钟,12:00,凌晨,夏天,传说中的女鬼。
我开始怀念学校读书的日子,在父母身边的日子。
马上就要吐了,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四)我愿时间停留为啥女鬼都是一个形象的呢?是让人容易认吧,我从眼角偷偷的瞟了瞟她。
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香气,我大气不敢出,肯定不能卖她的票了,否则她肯定是给出一张冥币,如果我没得找,是不是就死掉?到站,女鬼几乎是飘下去的,回头对我笑,牙齿白,牙肉红。
我哇的长叫一声,开始吐。
矿泉水递给我,我感激的看了看谭善勇,漱了漱口,感觉好了很多,摇摇晃晃站起来,谢谢你。
他点点头,下次中午别吃那么油腻。
你不怕鬼啊?我把矿泉水一饮而尽,瓶子扔在垃圾桶里,如果是篮球,就是三分。
鬼?谭善勇停下脚步,他也是住宿舍,走路十五分钟就到,这十五分钟,要路过五十元理发屋和面馆,还有麻辣烫摊。
对啊,上车那个。
我觉得吐完以后很饿。
谭善勇惊讶道,你这丫头,哪里听的谣言,第一天上班就鬼啊鬼的,那女孩是我们以前老车队队长的女儿,晚上帮人家卖衣服就够累的了,怎么好意思问人家要票。
我彻底觉得饿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鬼,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关键是,肚子的问题。
面是很大一碗,贩夫走卒都在那坐着吃,哧溜很大一口,劳动人民干活累了吃的东西是最香的。
我舔了舔嘴唇,期待的看着谭善勇,他原来并不是如我想象中的冷漠。
在这个城市,没什么亲戚,随便抓了个人,虽然不是救命稻草,至少可以陪着吃饭。
他比我更饿,我吃两块钱一碗的面,他吃四块一碗的。
从他的抬头纹来看,我猜测他有三十八岁了。
他一定在猜测我的体重,一百三十五斤,不知道他猜中没有。
谭善勇叫我胖丫头,并让我叫他叔叔,我不乐意。
回去宿舍,一点,吃了一个小时,因为聊天喝酒了。
深圳,走近一个人很容易,离开也是。
但总比一个人好,一个人,总有被世界遗弃的感觉。
明天是怎样,明天再说。
墙角真干净,一个扫把都没有。
开始做梦,梦见自己变成玲珑剔透的女孩。
甜美的笑,迷倒众生,收的玫瑰花,装满了白马王子的后备箱。
(五)无聊日子如细沙有些人的生活,是安妮宝贝的小说,昂贵奢侈浪漫的感情在男人修长的手指、青草味香水和蕾丝纯棉衬衣光脚球鞋另外还有几百块才一点点的哈根达斯冰淇淋中蔓延,这些人,多幸福,不用总是上班,吃冰淇淋喝咖啡就能过一天。
虽然我只有高中文化,但我还是迷恋她的书,努力背里面的句子,因为那些世界还有那些优秀英俊的男人都是我梦想拥有的,早晨,后花园酝酿的轻雾,阳光薄薄的透过落地窗,照着我的脸,身边的男人的睫毛很长,紧紧的抱着我,风来了,花落了,每天都能喝到一杯牛奶,可以无止境的看任何电视,还有五星级酒店窗口的焰火,啪啪升空然后陷入黑暗。
我很希望失恋,因为我从未谈过恋爱。
我第一个喜欢的人竟然是父母用钱买他来关心我的物理老师。
窗外花花世界,车内众生嘴脸。
去哪?一个星期内,我会熟悉的报站,学会在小巴上不晕车,学会在急刹车时不再一屁股坐地上引众人哄笑,学会跟恶意逃票的人耍赖---要和耍赖的人赖,要比他们更无赖。
有个人不想买票,故意说坐错车,到下一站下,那张脸我熟悉,已经上了我们车队的黑名单,看过他的照片,二十岁,邋遢糊涂的鼻子,没精打采。
宿舍那帮女孩都吃过他的亏,有个女孩还被他吃过豆腐摸过屁股,据说他是吸毒的,什么也不怕。
我坐车还要买票吗肥妹?他笑的邪恶,牙齿烟黄,喉咙里喷出了许久未刷牙的恶臭,还有怪怪的香气,大概是白粉的余味我想,他灰色T恤的右边肩膀上破了一个洞,没有胸毛的胸部凑我很近。
我觉得他肯定是我聊天室里的一个网友,因为那个人的签名是砍过人。
吸过粉。
站在马路上接过吻~网吧→网得我一身伤疤,网友→网得我一无所有,网恋→网得我一直失恋。
算了,我想的太多了,赶紧把这人搞定是正道。
我最讨厌别人叫我肥妹。
我做了一个动作,幅度还挺大,谭善勇赶紧打开车门让他下车了,他喊着叫着在众乘客的鄙视中尖叫大笑中消失在人海中,不知道他会不会找人报复我,我也不怕,我在这个城市一个亲戚都没有。
中午休息时,谭善勇从我碗里夹走了一块肥肉,拍拍我的头,丫头以后不要抓男人那里,很痛,而且小心别人死掉。
我在烈日下努力睁开我的眼睛,他和我并排坐着,很难得白天大家这么靠近,他不给钱哦。
亏就亏一点,性格不要太强,小心嫁不出去的。
谭善勇说这话的时候周围的同事笑了。
我眼睛一红,把肉都夹到他碗里,心里只有四个字:我要减肥。
也许胖点的女孩给人的感觉都是无心计憨厚踏实,很多同事都喜欢我,男人女人都爱和我开玩笑。
谭善勇也是,他陪我吃消夜,给我讲很多事情,有趣的是那些冷笑话,比如一个人他叫哈哈,有一天他摔地上了别人就说哈哈,他摔跤了。
恐怖的是开车遇鬼的事。
但他从来不讲他自己的事,其实我多少知道这个男人的事,女宿舍,一般的话题除了八一八你那个来了没有,其他大部分八的都是男人,电影明星、老板孙佟最近的女朋友、每一个车队的司机都逃不过被八卦的命运。
包括谭善勇,据说他以前是很发达的,落魄了才到这里当司机。
真的有鬼吗?我已经升级吃到三块钱一碗的哧溜面了,哧溜面是我起的名字,因为吃起来哧溜哧溜的响,我喜欢它那么便宜,喜欢累了一天后拿它当消夜。
酱是碎肉和花生混合,可惜只给一点点。
我怕我问老板多要一点他会说三块钱你想吃多少。
底气不足的人,问别人要东西,想了想,就不问了,怕被拒绝。
谭善勇笑笑,真的想见识一下吗?你发誓不怕吗?我无比坚定的放下筷子,兴奋的学电视里的动作,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和拇指缩起来,我发誓,我真的不怕。
谭善勇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用一种我难忘的口吻道,你是不是很喜欢吃面酱?我看你总是先吃完它们再吃面。
我快哭出来了,拼命点头,是的是的。
他站在老板面前,拿了一个空碗,说,丫头很喜欢吃你家面酱,以后给她要多放点。
原来,对于喜欢的东西,要勇敢的去要求,哪怕明天就要见鬼。
六 见鬼 (上)第二天整整一个白天我的精神都很好,鬼这东西,我是相信有的,你不相信是你。
今天生意特别好,星期六,虽然开了空调我还是满身的汗,八九点钟的太阳开始毒辣,乘客下来一批又上来一批,前面有交警的时候我大喊一声蹲下,那些站在过道的人就集体蹲下,挺有成就感。
他们都是跟我擦肩而过的,陌生的人,行色匆匆,有人上车就打电话,有人听音乐,有人看着窗外,情侣们的手会紧紧牵在一起,说笑。
你做三个QQ表情给我看啊。
那女孩幸福的把幸福两个字写在脸上。
那男孩腼腆一下,嘴巴一歪,舌头伸出来。
女孩拍着巴掌笑,男孩掏出纸巾擦汗。
男孩两只眼睛用力向上看着,抱着女孩的头道,三个表情做完了。
等那女孩睡在他怀里,我才小心翼翼过去买票顺便说了句你们真幸福,我总是不忍心打扰在快乐中的人们,尤其这样的神仙眷侣,可我的那个男人呢,嗯,今天中午少吃肉,晚上也不吃消夜,因为谭善勇说如果我瘦一点还是挺好看的。
可是男人的长的什么样没见过,见见鬼也不错,我看了看谭善勇的后脑勺,我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中午我吃了一点青菜,肉分给了别人,女人要减肥,毅力是巨大的,巨大的东西总是脆弱的,有人请我吃了两个冰淇淋。
六 见鬼 (下半部)晚上两点,其他三个女人都睡,我穿好裤子鞋子,内裤是红色,绷得屁屁上的肉紧紧的象灌了水的气球,穿红内裤无罪,何况上面还有麦兜的图案,这是秘密,谭善勇说要这样穿才合格。
今天下班吃哧溜面的时候约好晚上两点在车站后第二棵木棉树下见,我问为什么要穿红内裤,他说让你穿自然有道理,我问为什么你就懂这些规矩,他说我老婆走的时候我很难过就研究这些,我又问你老婆走哪去了,他说被别人带走了,我叹口气说没关系再找就是。
是不是受到伤害后沉溺另一种东西后人会变得不如原来那么痛苦?我望着这个比我大一倍的男人,他望着地面。
我抬头望星空,星空真灿烂,月光亦无语。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吃完面我们回宿舍睡觉。
慢慢的,我走到门口,起了一阵阴风,从裆间穿过,象一个人的手抚摸,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要玩,就别怕天黑!差一点,就尿裤子了。
确切的说,有一两滴已经滴下来,热的,瞬间变凉。
缓缓回过头,原来是宿舍的朱比特在说梦话,还是方言,一般吓人的都是人,害人的也是,无辜的鬼,承担骂名。
二点,在深圳,夜生活还刚刚开始,粥棚爆满,身边穿梭的自行车后面载着浓妆艳抹赶场的小姐,卖水果的小贩拿刀切着菠萝,甜美的香气,属于所有人,他指甲缝里的污渍,无人注意,我们都要光鲜的水果,削掉烂的还可以吃,自己骗自己,那些细菌腐蚀着健康的回忆,去不掉,除非你什么都不要。
木棉树的花朵早就落尽,木棉树下站着带我去见鬼的男人,说不出的好感是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人愿意理我。
也算约会吗?我是这样的错觉。
谭善勇和我上了车,开车前他一巴掌拍在我的天灵盖上,我觉得我头重的象个西瓜,他说,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
等下,静静坐着,在最后一个下车前不要说话。
他们都不会伤害你,把他们送回目的地就可以了明白吗?天天都能看见?我摸着被拍疼的脑袋。
心想要是能和鬼说话多好,至少可以知道减肥妙方或者彩票密码。
今天是送他们回去的日子,这些鬼都是这条路上的冤魂,每隔半年都要回来看他们的家人。
你怎么知道?我老婆告诉我的。
我点点头,不再问了,好奇心杀死猫。
虽然我很想问你老婆是死了吗这句。
最近的确长胖了,点头的时候觉得下巴晃了两次。
看了看时间,凌晨两点三十分,换上暂停载客牌,我屏住呼吸,电视里的僵尸道长里演,鬼出来的时候人都要屏息才不会被鬼吃掉。
我的肺要憋炸了,谭善勇从反光镜里看着我,笑了,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可爱?我换了一口气,脸都变红了。
不用紧张。
看见什么都不要紧张,有我在。
谭善勇腾出一只手来掐了下我的脸,我泄气了,鼓鼓的腮帮瘪了下去。
而窗外的人们表情依旧冷漠,某个角落有手机被抢,受伤的人蹲在地上哭泣,丢掉的东西,被找回的几率太少,手机、爱人、青春、钱包、信任,我分不清楚,车窗外的哪些是人,哪些是鬼,又或是半人半鬼,游历在生死边缘与昼夜之间。
一个男人上车,穿着粉红色的衬衣,手上的汗毛很重,他坐下,目不斜视。
我松了口气,原来,鬼和人也没什么区别。
先生,请您下车,没看见暂停载客吗?谭善勇打开车门,那人白了我一眼,一边下车一边道,妈的,要自己打车回去了。
原来是个人,气死我。
谭善勇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上来了另一个,在开门的瞬间,一个老太婆,脸黑得出奇,抖动的上车,坐到最后一排,眼珠子盯着我看,那种眼神,毫无光泽。
我偷偷的瞄了一下,原来她脸上是烧焦的,除了眼睛,什么也没有。
我的汗顺着额头渗出来。
许多的鬼,现在的样子就是临死的样子,被烧死的?陆续上来,一车很快坐满,有半边身子的学生模样的家伙,也有凶神恶煞却满眼含泪的漂亮女人,有妇人在喂奶,婴儿的头顶是空的,奶瓶里是黑红色的血浆,它在吃,吃又吐,然后顺着嘴角流下来。
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内脏在空中漂浮,坐在我身边是个男的,年纪不大,浑身完整,我松了口气,他笑着看着我,慢慢的把裤腿捞起来,两条大腿,只有白骨,上面的肉不知去向何处。
每只鬼看我的表情都是充满艳羡的绝望,他们无比留恋的看我,恍惚中,我突然觉得能活着是一种如此美妙的事,哪怕要担心会没人爱,会受伤,会被遗弃,会被病痛折磨,会因为分离心碎。
我感激的看了看谭善勇,他的侧面,其实挺好看,是这样一个普通的男人,良苦的用心,我终于发现,再看那些鬼,只觉得可怜,反而不觉得怕了。
(七)上天让我遇见你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很默契。
忽然觉得,有工作真的不错,哪怕是再平凡的工作,都有它的乐趣。
比如拣垃圾,就好过乞讨,拣垃圾的人可以拣到宝贝,每个垃圾都有自己的故事,每只被遗弃的小熊都曾经在主人的胸口做过美梦,还有那些揉烂的情书,收破烂的拣到存折的几率就如我嫁给白马王子的几率一样小。
卖票的乐趣,跟车的乐趣,下雨天雨水飘进来飘在脸上的乐趣,夏天太阳晒得流油,下班有时候吃三块一碗的面,有时吃五毛一块的菠萝,吃多了就微微中毒,嘴巴厚厚的,象猪八戒的姐姐,叫什么呢,但我知道猪八戒的弟弟叫什么,叫猪太郎,猪太郎说话结束的时候总是要说吭吭。
我见过鬼,所以活得坦然,每个月给家里寄钱,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晚上天快亮才入睡,一个月休息一天,和谭善勇一样。
我总觉得这样的日子,少了些什么。
休息的那天,谭善勇没有敲门叫我出车,我自然的醒了,蹬开被子,宿舍一个人都没有。
太阳已经出来照耀大地,厚厚的窗帘被电扇吹,动也不动,深圳的七月,没有空调的房间,电扇吹出来的是热风。
我洗了凉水澡,洗澡的时候唱歌,我没那种命啊,轮也不会轮到我......擦身体的时候寒了一下,怎么可以唱这种没有觉悟的歌,我减肥成功后,总可以抠到一个两个男人的,到时候把叫那些称我为肥妹的人统统的气死。
对了,中午吃什么,听说附近开了家自助餐,二十八块任吃,那我早上也不用吃饭了,嗯,减肥减肥,中午再吃回来。
穿好睡衣,准备睡个回笼觉,乘刚洗完澡凉快。
刚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了两个乘客的身影,是昨天晚上在车上的情侣,男人和女人都坐在最后一排,他们在接吻,旁若无人,当然车上也没有其他人。
在黑暗中,我就这么欣赏着。
女孩子的头发很长,男孩子的衬衣是白色,吻的很温柔,抚摸着她的长发。
有霓虹灯的影子过去,他们那么年轻,那么相爱,陶醉在幸福里,我的眼睛都湿润了,不是嫉妒,是羡慕,那紧紧拥抱的身体和双手。
我呢?幸福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当然一只手其实也够了。
正在酝酿到最高点的时候,有人敲门,靠,白马王子都举起兵器了,扫兴啊。
开门前洗了手。
是谭善勇,站在门口,中午去不去吃自助餐啊丫头。
那一瞬间,他背对着太阳,就像是他的身体在发光,哦,我的佛,你是来解救我的吗我的佛。
那么认真的看着我干什么,我如此渺小低微,你愿意俯身吻我?解脱我被魔鬼纠缠的肉体对吗,你的到来。
哪怕重新坠入地狱,那也是我自甘堕落。
我牵住他的手,进来。
那个夏天的上午,谭善勇被我诱惑了,我只是在他耳边说,我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男人。
他在那瞬,被我迷惑的眼神打动了,我是真的,诚恳的告诉他,我需要,是真的需要让他释放我,满足我的一切的对性的好奇,满足我的空虚的从未恋爱的空白,填补我的身体里那个纯洁的小洞洞。
原来,放纵的滋味如此美妙。
他好像很久没有和女人睡过了,或者是我的特别紧?我还没有玩够,他就玩够了。
一地白色纸巾,红色的血流的不多,但白色的液体很多,据我目测,至少有7CC之多。
我们算正式男女朋友还是一夜情,哦,不,一日情你说。
我慌忙穿好裤子,天蓝色的,前面是猪,后面是猪尾巴。
当然是男女朋友,你的身体真是漂亮。
他吐着烟圈看我没有穿衣服的上身认真的说。
我的眼泪掉下来,活了十九年,第一次听人这么由衷的赞美,我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吃完这次自助餐一定减肥!一个上午,一件事情,一个男人,影响了我的一生。
(八)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等死啊,我有了一个男朋友了。
比我大十九岁。
是真的呢,我真想对全世界大声宣布。
谭善勇对我很好,陪我逛两元店都是很耐心。
慢慢的,我知道了他很多以前的事情,在一边了解他的故事的同时了解他的身体,拿着他的弟弟吹气道,魔术师来了,快快变高变大。
其实那是掩饰我在听他如何和他前妻在游艇上浪漫相遇时嫉妒的慌乱,假装不在乎,其实心里在听。
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讲给我听,是不是想让我学习宝贵经验还是吸取前任教训。
是的,我以前是开过好车住过好房子的,现在真亏待你了。
他和我并肩躺着,但我的头已经滑到他的肚子上,肌肉很结实,躺在上面无忧无虑看白云,白云就是天花板上渗的水然后被太阳晒干的痕迹。
那后来呢?你不是说她很喜欢你对你很好吗,那后来为什么要分手,你为什么又要到这里来开小巴?我翻了个身,用手轻轻挖他的肚脐。
他帮我在这条街的深处租了房子,他说这样方便些,搬出来的时候朱比特拉着我的手特舍不得,你也要经常回宿舍看我们。
我欠你的三百块钱发工资会还给你的。
我点点头,没关系,有钱就还,没钱别还了。
她是给她老家的小弟交学费的,没办法,反正我在这里也没亲戚。
租的房子是一个月七百块,一室一厅,这是深圳的贫民窟,一到晚上十点后街角都是吸毒的,也砍死过很多人,午夜三点朝楼下看,可以看见冤鬼,顺着下水道管子往家里飘,不必管它,窗户关好,心里踏实的睡就是。
但明明是顶楼隐约仍然可以听见楼上弹珠落地,麻将声声,搬桌子的嘎嘎声,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尖叫,甚至明明是一个人睡觉时也有人在耳边呼吸。
海藻般的女鬼头发缠绕着脖子,一翻身,那女人对我微笑,瞳孔发绿。
而这些,我觉得都是我的幻觉。
失眠的人,一定是有幻觉。
后来,她死了。
谭善勇用手拿开我的手,苗诗画,不要总是玩它,它会生气。
她怎么死的?我钻进被子,露出一双眼睛。
停电了。
四周突然一片漆黑。
这里经常停电。
她被烧死了。
谭善勇在黑暗中微笑,然后拥抱我,紧紧的,冰冷的眼泪沾在我的额头,但他的眼睛是热热的湿润,我从未有如此的恐惧,我分明看见一个女人,碎片似的衣服沾在身上,焦黑的嘴唇四下绽开,里面是粉红的长肉舌,扭曲的蜷缩在角落抽搐。
啊!我尖叫一声,推开谭善勇,我看见鬼了啊!我怕啊!来电了,一切如常,他的眼睛是刚哭过的微肿,房间突然变亮,我不知所措,神经过敏了。
最近一个人睡觉总是失眠,之前是一个黑衣男人在我床边蹲着,现在又是烧焦女人。
杨医生没说这减肥药有这么大的副作用的。
乖,我不走了,对不起,不提也好,以后你听话就是了,减肥药不吃了好吗?看你晚上睡的不好,你现在的样子很漂亮的。
谭善勇帮我穿好衣服。
我侧着抖抖的抱着他,脚放在他腰上,喃喃道,你说你以前有钱的时候的故事给我听,我没过过那样的生活呢!他叹息道,都过去了,不提了,睡吧,睡吧。
他轻轻拍打我的背,我多么希望我的身体能够完美一点,哪怕失眠也在所不惜,坚持,还有半瓶就吃完了,最近已经在大便里看到白色的脂肪,那些钱,不是白花的。
晚上,睡的很香甜,半夜睁开眼睛,谭善勇没有关灯。
真好,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失眠,这样的日子,我已经满足,会结婚吗,会有小孩吗,父母会不会接受,房子先租着,我不卖票了,借点父母的钱开个两元店?我看生意不错......这样,即使烦恼着,也是幸福的。
到了天气最热的时候,我们买了一个二手空调,声音响如拖拉机,我很想拆开看里面是不是柴油动力。
谭善勇朝我发了一顿脾气,一天没有理我,我又看了他冷冷的后脑勺,他发现了我的药瓶子。
道歉也没有用,成熟男人就是这样,心肠硬,别的地方该硬的时候硬。
晚上原谅我了,因为我诚恳的道歉。
于是做完爱出去喝糖水,宏记糖水店,车水马龙,很多人闻听这里的双皮奶是极品,不管身份贵贱,一百块吃到心满意足,我们点的是杨枝甘露,西柚的果肉,奶白色的椰子西米露加芒果,清香软糯,我舍不得喝完,因为很贵十八块一碗,拿了一个空碗,分了一半给他。
其实他吃东西的时候挺好看的,不像我这般猪拱,他是优雅的动作,喝的时候没有一点声音,抬头看我,诗画,你对我为什么这么好?我低头猛吃,从牙缝里挤出一颗西米露,因为你对我好。
你对我好,所以我对你好。
我求什么,我这么胖。
进来了几个男人,带着几个女人,坐在我们旁边。
好香啊,香水的味道,我侧头看了看。
谭善勇准备走,我说,你还没吃完呢。
声音有点大,旁边的女人穿的清凉,看我。
勇哥,你也在这里?一个男人走过来象发现了明星似的,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我敢打赌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五官精致无比,象从杂志上走下来的人儿,年龄比谭善勇小些。
他们聊着,我听不懂的话题,股票期货融资什么的,我也听不进去,一会,那些男人女人都坐了过来,有个女人看着我问了句,你亲戚吗?女朋友。
谭善勇道。
哄的一声,不知道谁带的头,一帮人全部笑起来了。
我不知道他们在笑我什么,我只感觉屈辱,我只是盯着我的手,手背上有五个小坑。
我一定是出门前忘记梳头发了,或者忘记穿凉鞋,灰色的大拖鞋里,我的十个脚趾上涂的斑驳的大红指甲油显得那样俗气。
除了卖票,我什么都不会。
我不知道怎样回的家,很恍惚,胃里的芒果肉在翻滚,可惜那十八块一碗的杨枝甘露了,我真是浪费。
谭善勇在一边安慰,吻着我的头发(还好刚洗不然闻到的是头油和汽油混合的馊面包味),丫头不要介意,他们是以前的朋友而已,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点点头,理想藏在心里,欲望写在脸上。
也许,人生下来,就是为了等死。
(九)我爱你胜过我自己这两个月很开心,休息的时候我们下海游泳,大梅沙是免费的海,沙滩很脏,黄昏下,我一边挖沙子玩一边对穿着蜡笔小新四角游泳裤(是我强迫送给他的生日礼物)的谭善勇说,老大,你看这里埋了个套套。
谭善勇赶紧抓着我的手,好脏,去游泳去吧。
PS:我们从来不用套套。
PS又PS:他总是射在我肚子上面。
啊,原来和大人谈恋爱,有种小孩的感觉,如果和小孩谈恋爱,是妈妈的感觉。
女的,大概都喜欢前者多过后者,虽然我不是魔鬼身材,但我有魔鬼脸蛋。
游泳他是能手,姿势也标准,我会游一点,谭善勇为了安全起见,买了个救生圈套住了我。
我笑着说,老大,现在我就有两个游泳圈了,他先一愣,后又笑着追我打。
我跳到海里,等游到了防鲨网附近,已经没有别人,我们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飘在海上,他看着我,我不好意思的看头上的月亮。
我知道那眼神意味着什么,也许月光下的我,是他梦中的美人。
我知道这样很浪漫,套着游泳圈,站在海的中央,很远的地方,陌生的人们嬉戏,有儿童的尖叫。
我们忘情深吻,口水好咸啊这个时候。
然后他脱下我的泳裤,我不合时宜回头的问了一句,请问这样会不会把海水搞进去啊?后来发现在海里很舒服,海浪来的时候,他紧紧抱着我的后背,随着波浪的起伏进去出来,又进去又出来。
一浪接一浪,高潮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肚子被人狠狠踢了一脚,我宁愿是我的幻觉。
我一边往回游一边排出小蝌蚪,同时为那些从来都没有去过海边散步的情侣感到遗憾。
谭善勇和我一起去领的工资时他从薄薄的一叠里拿出几张塞到我手里,奖励你最近没吃减肥药,这是给你的奖金,要存起来,将来当老婆本。
我摇头,不要啦,你自己也没有多少钱。
我又不买衣服。
谁说不买衣服?谭善勇挽着我的腰,众目睽睽之下。
我们自己车队的人大部分都是赞成我和他恋爱的,不少人还羡慕我说找到了成熟男人,我也沾沾自喜,象个老妇女一样的说,哎呀,我家老谭,就是成熟,没办法,我口味就是这么重。
被他听见是会笑我的。
这是我和他首次逛商场,之前都是我在夜市的摊上买东西他在旁边等。
自从上次在宏记糖水店遇见他的朋友后,他有了改变,更加兴奋,甚至在做那最好的室内运动的时候永远充满了力量,随时要把我干死一样。
我总是羡慕的睁开眼睛看他的大腿肌肉,多么有力啊,还有腰,他妈的怎么就没有一点肥肉呢,全长在我身上来了,还回去,还回去。
我在木头椅子上休息,一边看着那些包装袋,你把钱都花光了,下个月不吃饭了啊?他牵着我的手,放心,我买得起。
把你打扮的漂亮的。
我抬头看他,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不想乱花你的钱,我们赚钱都很辛苦,我随便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的。
他笑笑,我们很快就会有钱了。
你以前的朋友找你做生意吗?我很胖,但我很敏感。
是的,你真聪明,等下请你吃冰淇淋。
我舔舔嘴唇,咽下口水,努力不去吃我从昨天就开始戒了的诱人雪球,你有钱了,就不会喜欢我了吧。
谭善勇脸色一变,最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你对我没有信心,对你自己也没有对吗?我的眼泪掉下来,他不知道,我多么爱他,因为他满足了我对男人的好奇,因为他从来都不会嘲笑我的双下巴反而称赞我的眼睛会说话,因为他我知道了生病被人照顾的滋味,因为他我知道两个人在一起的快乐是这样的快乐,因为他让我觉得我是被人需要可以给人安慰的有用的女人,不是除了卖票一无所是的女人。
我爱他,和时间无关,和地点无关,和其他人无关。
没有人爱我了,除了他。
但他却不知道,我在偷偷的吃减肥药,我知道,他在心底还是希望我能够更漂亮些,王子不会和巫婆相爱,何况,我不是巫婆,我只是个卖票的。
你哭什么呢?谭善勇轻轻叹气,揽我入怀,你现在这样,很好。
相信我。
我们马上就有钱了。
杨医生给我的减肥药吃完了,三个月果然瘦了二十斤。
在诊所里我详细的叙述近期的身体反应,他是个斯文的年轻人,这个药是他给我私人配的,难怪我看了瓶子都没有厂家。
我就是有点晚上睡不着。
我看着他的眼镜,医生都是冷冰冰的,我象交代罪行。
其实这几天以来,谭善勇到公司请假了,每天晚上很晚才回来,一趴下就睡了,而我睁眼到天明。
他不和我多说太多,只说我们快有钱了,我再也不用卖票了。
杨医生笑着把很长的一根管子从我鼻子插了进去,我很想吐,但我忍住了。
他说要检查一下我的胃液分析药物的吸收。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十)这样你就不会失眠了 上半部分醒来的时候已经我躺在软塌上,胃里翻江倒海,杨医生看我醒来,给了我一杯水。
怎样,还要继续吃吗?吸收的怎么样。
我觉得虚弱,摇摇晃晃站起来,脑袋里似乎有一根筋在跳。
他的表情很严肃,脸色不大好,看我把水喝完,吸收的不错,带钱了吗?我手伸进裤袋里捏了捏钱包,手心出汗,这裤子是谭善勇上次送我的,是我成年后穿的最合体的裤子,脑子飞快的算,一瓶药八十元,两瓶一百六,三百块伙食费,来回十块的路费,还能余下三十块,我一共五百块。
带了,带了。
够买两瓶。
冷气吹,我逐渐清醒。
他摇摇头,和我去一个地方。
我站在医院门口,泪眼模糊,街上的那些人们是多么可爱,太阳快下山,下了小雨,繁华被涂成灰色,清爽的风,一盏盏灯,空气带着海洋城市的甜腥。
有人冷漠,有人嘴角有笑容,有人打伞,有人找爱。
我手里拿着化验单、一大袋药,其实我的钱不够,杨医生垫着,我说我回去取给你,他说不用了,你愿意试验我那些药,那些数据很珍贵,就算我给你的试验费了。
化验单上那些字眼我不熟悉,但我知道很严重。
治好又能活,要多少钱?我离开杨医生的办公室,回头问了句。
他只是让我先吃药控制病情,然后通知家人尽快手术,我点头,但在心里摇头。
我没有那么多钱。
我也不想为了那百分之几甚至更低的成活率让很多人破产,一辈子受穷。
去药店买了很多维生素,大瓶的,蹲在树下换药,即使死,我也不想那么早,我还有事情没有做。
换完了药,眼泪已经满脸。
树下的那个垃圾桶里有我的病历,撕成粉碎:症状为上腹压痛结节状肿块,坚实而移动、胃窦处有压痛。
腹水出现移动性浊音。
有远处淋巴结转移时可摸到Virchow淋巴结,质硬而不能移动,性血栓静脉炎(Trousseau征),两腋处色素沉着。
建议手术结合化疗,化疗剂用5—FU、MMC、多柔比星(dariamycin,ADM)、亚硝脲类 (如CCNU,MeCCNU)和顺铂(cisplatin,DDP)、依托泊苷(足叶乙苷,VP—16),以及用羟喜树碱。
是的,晚期胃癌。
不敢哭太久,因为要回去,怕他看见问究竟,路边吃馄饨一碗,偶然见紫菜丝中漂浮死苍蝇一只,拣了出来,不与店家争吵,默默付钱走人。
回去,屋内无人。
他今天晚上又不会回来了,总是这样,去哪里了,不打电话,不发短信,他是好人,不会干坏事,我相信他。
男人在外面赚钱,不应打搅,以后我也不会打搅。
想到这里,眼泪滚滚,不争气的眼泪,咸得发苦。
他不在,我就失眠,心慌,我怕鬼把我招走。
我爱上他,所以我失眠。
外面下雨,屋内小雨,风吹着,窗户啪嗒啪嗒响,象有人在敲门。
黑夜里,我对着蹲在墙角的黑衣男人说,你今天不要烦我,有多远滚多远。
他是死神。
苗诗画,女,19岁,学历高中,职业公共汽车售票员,喜欢异性类型谭善勇型,来生也要喜欢这样的类型。
梦见结婚了,睡在谭善勇怀里他说都是我不好把你宠坏了,梦见减肥成功了,穿着白色长裙转得象百合,梦见我在天堂,天堂和深圳一样,我没有一个亲戚,草地里厚厚的白雪,白雪里是蓝色的花,一串一串,我去摘,我要离开,我不爱孤独的天堂,我想留在尘世,我要卖票要呼吸城市的灰尘要吃面吃冰淇淋。
我这么重,有翅膀也飞不起来,神,你放过我,我还是选择当烦恼的胖丫头,放过我啊。
暗夜玫瑰的清香,呼唤我。
睁开眼睛,谭善勇蹲在床前看我,慈爱的,怜惜的,粉红的玫瑰花,真的?我第一次收到玫瑰,玫瑰代表爱情,我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爱,是真的。
他瘦了,眼睛熬成血红色,还好我认识他,否则以为是鬼。
怎么搞的,他减肥怎么这么快。
突然想起了即将要死,抱着他大哭,我舍不得你啊,我哭到尖叫歇斯底里。
他抱紧我,好好,是我不对,这几天的确是忙过头,别哭了,我们吃东西去。
他拿着纸巾帮我擦鼻涕眼泪和口水,我不好意思笑了。
那你这几天去干什么了,什么时候忙完,带我去旅游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好,好,好。
他把花送到我手里,送给你道歉的,你看多漂亮。
吃面之前,谭善勇告诉我,这几天和以前的朋友联络上了,仍然是有人愿意相信他,借钱给他弄股票东山再起,他笑着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吃哧溜面消夜了。
我捏着的筷子掉在地上。
明天,我们就辞职去看房子。
他有点得意道,以后你就只给我一个人卖票了。
长期饭票。
是的,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这里吃面条了,三块钱一碗的花生肉酱哧溜面。
午夜人声鼎沸,卖菠萝的小贩学会了主动服务,送货上门,我吃了几颗维生素,他问是什么,我给瓶子给他看,谭善勇说,诗画是最乖的孩子,不减肥更漂亮。
晚上我纠缠了他很久,谭善勇说我吃的维生素是石灵散(关于石灵散详情请参看《皇帝是怪胎》第八集),我笑了,有生之前,时日无多,享乐及时,夜夜笙歌的道理我是懂的,即使我没多少文化,长的不漂亮,但我留恋我活着的每一刻。
(十)这样你就不会失眠了 下半部分新房子很好,繁华市区,我却仍然怀念我们住在出租屋的日子,我知道他的钱来的不容易,他跟我说了,全部都说了。
包括他前妻的死。
她找了新的男人,要离婚,要我的钱,要我的房子,我一怒之下烧了房子,我不知道她在里面。
被关的这几年,我很后悔。
谭善勇说,现在有你,一切满足。
人人都有残暴毁灭之心,只要触发到。
一边坐在阳台眺望对面的山,一边倾听这个三十八岁男人的心里话,吃自己平时喜欢吃但不敢吃的食物,渐渐的,我瘦了。
我知道,我为什么瘦了。
他不知道,我多么期待能活下去。
晚上,我问了个尴尬的问题,大人,你有多少钱?他抱着我,吻我,足够我们生活了。
那是多少呢,我滚到他的身体之上。
看他的眉毛,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他的眉毛就特别好看。
杨医生在电话里告诉我,所有的治疗费用加起来要五十万。
如果谭善勇……房子的钱是朋友先借给我们的,我帮他炒一年股票,产权就归我,你放心,我去他那上班也不是白上的,每个月有四千多工资呢,你那么节约,足够足够了。
他摸摸我的头发,早点睡吧丫头,想那么多干什么。
嗯,我转身关灯,我怎么开口。
万一手术失败,钱是不是白花了。
半夜抱着他哭,他不知道,我失眠,我怕睡着了,就起不来了。
提起结婚的事情,我摇头,我说我年纪还小。
谭善勇宽容的笑,我等你。
今天下午有朋友来家里做客,是个客户。
我拉开窗帘打扫卫生,漫不经心道,是女客户吗?我起的很早每天,房子我很喜欢,沙发很大,很舒服,在阳台上晒早晨的太阳,最近痛的时候就去沙发上打滚,他不知道因为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正常的和他在一起。
大便已经变黑,即使药还没吃完。
我在迅速恶化,我感觉到死神在我身后。
是的。
他出门前吻我的额头,成熟男人,熟的刚刚好。
穿西装比穿司机服好看很多,英俊迫人,原来,他就是我最期待的、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
他一走我就哭,给家里打电话,说自己一切都好,过段时间就回去。
下午两点,女人进来了,娇小玲珑,包包很贵,香水很香,我在擦地用余光看这个漂亮女子,我最近掉很多头发,拖地变成苦差,谭善勇大概刚吃完饭,和我凑近时嘴里有红酒的味道,回来了啊。
他直接进了洗手间。
我准备去倒水给她喝,走到饮水机前弯腰。
她一边走一边环顾四周,觉得很满意的对我说,这房子很温馨,打扫的真干净,你一个小时多少钱?我有点窘,放下水杯。
对刚从洗手间出来的谭善勇道,你们谈吧,我去睡个午觉。
谭善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一边介绍道,这是我未婚妻苗诗画。
轻轻关上房间的门,睡午觉,泪水打湿枕头。
他是真的爱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带她回来谈生意,他要证明他有他的爱。
我怎么办,手术?化疗?光头?然后让他一辈子照顾我为了我担心。
半夜,谭善勇走到沙发上睁开眼睛的我,抱我上床,苗诗画,结婚吧,这样你就不会失眠了。
(完)前言这是一个像糖果一样甜美的青春女子,酷爱恐怖小说写作,她的作品散发出让人迷醉的气味却又充满了青春的感伤。
她在天涯社区莲蓬鬼话的出现就像一朵怪异之花的开放,吸引了众多的粉丝,这些糖粉们让她迅速走红,《鼠皮玉人》的出版使她声名远播。
《爱情心怀鬼胎》,《衣冠禽兽》,《抓狂》(《我要杀人》)这一系列的作品证明了她的存在的价值超越了网络。
糖粉们对她的期待已经成了一种必然。
等着吧,她会让你惊喜,让你颤抖,让你迷恋。
——李西闽1一枚糖果有一句话,说:一枚糖果,在爱的暖风里腐化,堕落,死亡。
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这世界上最短的一篇恐怖惊悚灵异悬疑小说。
令人动容,令人悚然,令人好奇,令人观赏玩味。
为这一句话,就很值得追捧一枚糖果当偶像。
其人或者说其人的文字,不为别的,就是来吓你的,于是,你会明白,那不是一次偶然的路过,而将是一场注定的相遇。
所谓相遇,就是说,你会觉得被吓得值得,被吓得有趣,被吓得心甘情愿,被吓得久久回味。
犹如一场恋爱,犹如一次死里逃生,即使不愿在记忆中珍藏,想忘掉总是非常不易。
感觉,一枚糖果的文字像水,至柔,清澈,明净,在美丽的感官愉悦背后,有着足够淹死人的无形力量。
那水一定是流沙河的水,水面景色怡人,水下白骨成堆。
没有道理好讲,她就是这么诡异。
传说中的水妖,一般都懒得给你讲道理。
某次,一枚糖果说她喜欢丁天的小说,理由是这样的,她说:我喜欢这种风格的恐怖小说,简洁、恐怖、有小幽默,流畅又细腻,故事情节简单,死与不死不需要太多理由。
因为简单,因为自然,因为害怕,因为伤心,还有小小的幽默和大段的惊悚、色情,让我一直想把故事看完,一定要看完,一直在看,一直想看下去,看完,叹息,合上书本,叹息……这段告白,是经典的一枚糖果的方式,丁天其实担当不起,这实在应该被看做是一枚糖果的自述。
简洁,恐怖,幽默,流畅,细腻,自然,害怕,伤心,惊悚,色情,记住这些关键词,这是一枚糖果的风格,这是一枚糖果的个人注册商标。
2认识一枚糖果,是从《鼠皮玉人》开始。
那是她的第一本书,后来,她又写下了《爱情心怀鬼胎》、《衣冠禽兽》,直到这本《抓狂》(《我要杀人》)。
看完《鼠皮玉人》的时候,曾经立刻写下了一些关于糖果的文字,我是这样写的:如果一枚糖果去写言情,文字一定是甜的,诱人的,可是,这个女孩却披着糖衣在写恐怖,她的文字仍然是甜的,诱人的,同时,会有些微苦,还可能会有毒,让人会心一笑,然后一身冷汗。
一枚糖果的小说有着明显的网络文学的印迹,因为没有拘束,又要引观者注目,于是处处往极致而去,表现聪明,字里行间就聪明洒落一地,描写残酷,也轻松地达到了毫无人性、令人发指的境界。
你见过那样的小女孩吗?她聪明伶、俐活泼可爱,顽皮到走路都不好好走,一蹦一跳的,在阳光下她惹人喜爱,在深夜你却不敢与她同行,因为夜的黑暗与她内心的深不见底,会让你有种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不安感。
一枚糖果作品,一个死孩子把你由阳光突然带入黑暗。
逗你笑,又给你战栗。
折磨你,让你沉浸其中,无比享受她文字的魔力。
3《抓狂》(《我要杀人》)。
这是一枚糖果最重要作品。
糖果说,《抓狂》(《我要杀人》)之前,我就是在胡乱写,《抓狂》(《我要杀人》)之后,我也只能再去胡乱写写了。
长途电话中,糖果的声音显得有些伤感,我闻言惊悚得不知如何是好。
这将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它一定吸走了她的精气魂魄,她一定是把自己全部的血肉放置了其中。
开卷展读,我悚然,肃然,悦然,突然,惶然,黯然,深以为然。
4年前,郊外,瑶台山庄,寒冬,深夜。
空荡荡的酒店大堂,一伙人围坐,听一枚糖果说,她最喜欢的一部电影是《人鬼玩过界》。
写恐怖灵异小说的人,有时候有着某种连自己也不知道或者无法意识到的冥冥定数,所以,每一句话都是不能随便讲的,沾鬼气的人,太容易一语成谶。
用糖果的警句说就是:随便爱上一个人很危险。
好在,我恰好看过那部片子,知道那个导演叫彼得。
约翰逊,而且事业顺利,一路走高。
《人鬼玩过界》是他的早期作品,拍得巨飞,巨不讲理,令人过目难忘,同一导演后来越玩越大,多年后又拍了《指环王》和《金刚》,都是耗资巨大的大片。
当糖果话一出口,被人记下的时候,她冥冥中肯定和那个好莱坞导演有了某种形式上的关联,我相信那就是,在某种意义上说,《抓狂》一定相当于《人鬼玩过界》,而一枚糖果在未来,还将会写出属于她的更飞更凌厉的作品,写出属于她的《指环王》和《金刚》。
吓死你,感动死你,诱惑死你。
一枚糖果,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杀人从来不偿命。
恶魔丁天2006-03-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