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挣脱

2025-03-30 06:1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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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报纸和网站都在登载这一离奇事件,结尾自然是此案正在审理当中。

秦丛善瘦了一圈,他成了明星,许多人分析他的性格,从他有个不幸的童年开始分析,然后得出一个道理:请给孩子一个幸福的童年,父母不要经常打架,否则小孩容易有暴力倾向。

郭微洗脱了罪名,花了些钱,找了些人。

而这些都是有上官林勇的一份功劳。

对于这些,展欢颜是感激的,无以回报,惟有以身相许。

其实自己早就想以身相许了,他长得不错,又有钱,对自己又好,乐意帮忙,为人热情。

郭微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高兴,甚至有些低落。

得到自由的人不应该都是欢呼雀跃的吗?上官林勇的家庭会推迟到今天下午,意思是他不能陪展欢颜去监狱探望了。

今年是暖冬,大家都要彼此回去过年,要分开了。

郭微的手指冰凉,放在展欢颜的口袋里,她的衣服有两个大口袋,暖烘烘的。

下了公共汽车,展欢颜左看右看,终于看到了一个路牌:第三监狱。

不要怕,他现在抓起来了。

展欢颜安慰自己。

是的,他现在是重囚,探视时间为十五分钟。

他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戴着手铐。

他并不想供出曹柄林,因为抓了他自己也是死刑,而且曹柄林是有恩于他的,自己的以前梅毒就是曹柄林治好的。

如果没有曹,他的弟弟早就腐烂发臭了,哪里还能享受到后来的这些滋味。

惟一可惜的就是,自己没有后代。

见到展欢颜,秦丛善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吼声:谁叫你报警的,是谁?郭微对展欢颜说道:你出去等我吧,我有话跟他说。

两个狱警冷冰冰地看着他们。

是不是你要她报的警?秦丛善的眼睛凹陷得厉害,审讯的时候根本就不让自己睡觉,现在一坐下就恨不得躺下。

红得像兔子的眼睛里蕴藏的不是仇恨,是疲惫。

那些救出来的女孩子只活了一个。

秦丛善用尽力气喊,也比平时小了很多:你回答我!他知道自己是死刑。

犯了死罪,就是死刑,这是报应。

不是我。

郭微撒谎了。

秦丛善抽了抽鼻子:那很好,这证明你还是舍不得我的,是我命不好。

以前我对你不好,你逃跑,你把我的孩子弄掉了,咱们扯平了,以后你可以上岸了。

我以前打过你,现在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我给你的那些新衣服,你都没穿,放在衣柜里,你以后还是穿一穿,很漂亮的。

我不在了,你也不必恨我了。

郭微的眼泪掉下来。

其实秦丛善不喝酒的时候挺好的。

我们恨的那一个,她们或他们在好的时候真的是挺好的。

那还能怎样,少了谁,都要继续。

秦丛善笑了笑,忽然睡着了,头趴在桌子上,嘴角流着口水,狱警把他像死狗一样拖进去。

他没有再供出什么东西,而这种奇怪的案子也不便大肆宣传。

曹柄林的辞职手续办的很顺利,理由也很充分。

要跟前妻复婚,他知道秦丛善不会出卖他。

横竖都是死,秦丛善的脾气是这样的,曹柄林的心理学当时是整个医学院的前三名。

郭微从监狱出来,展欢颜看她哭了,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恨的,终于了解了。

哭什么,她自己知道吧。

一路上两人聊了几句,又到路边摊上吃了烧烤,郭微稍微稳定了情绪:你男朋友呢?哦,据说今天他们家开会,商量跟他老婆离婚的事情呢。

展欢颜呼出一口白气,叹息道,我可没有破坏别人家庭,他自己说他老婆是个神经病。

郭微突然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很多不喜欢自己老婆的男人,都说她是个神经病。

上官林勇的老婆李珠润戴着时髦的VONDUTCH帽子,这跟小甜甜很像。

头发最近扯成斑秃,干脆剃了,理发店的帅哥说:美得没有语言了,现在就流行美女剃光头,你看布兰妮。

李珠润看了看他手中的杂志,布兰妮灿烂地笑着,像个神经病。

那帽子不错。

李珠润说着。

您太有眼光了,咱们楼上的商场不就有卖吗,配您这发型真是绝了。

他说话很妖,他像女人,说话和兰花指尤其像。

李珠润看了看他,从包里拿出几张钱,你去,要一模一样的。

假女人屁颠屁颠地上去了。

女人像男人没关系,男人像女人几乎就完蛋了。

戴上帽子,李珠润有点恍惚。

去哪里?回家?自己大概是结过婚的,老公很帅也很温和,从不打老婆,家里有足够的钱,很幸福,所以要回家对不对?要开家庭会,听说今天上官林勇要宣布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上次生病了,老公带自己去看医生,迷迷糊糊地问了自己很多个问题。

开了药,叫百忧解。

真的能够有解百忧的药就好了。

李珠润麻木地走上公路,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家中开去。

她不懂开车,又不认路,所以觉得自己又蠢又笨。

她以为上官林勇会爱上她,结果没有。

看见老公的三个姐姐,李珠润心里塌实极了。

她们在,自己就有依靠,好像就不会被赶出这个豪门,自己的父母就会很有面子地在那个圈子里活下去。

上官红见她剃了头还戴了帽子,一脸的不高兴,但又是自己当年挑选的弟媳妇,不好撒气,只是笑着跟她打招呼。

上官蓝忽然有点同情自己的弟弟,谁都不能代替自己去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看来网上的东西总是不可靠,现实中的又何尝可信。

陈宏刚谈生意去了。

其实是跟白玉风流去了,暂且不表。

上官紫在看电视,一边看一边笑。

她是单身,自己的店交给店长打理,开了几家分店,从此有戴不完的帽子和眼镜。

她也送了李珠润一些比较好的,但李珠润貌似不喜欢。

上官蓝在为昨天晚上的电话忐忑不安。

曹柄林约了自己晚上见面的,这么久了,难得他主动打一次电话,鬼知道这次家庭会开到什么时候,心里只盼着快点去见前夫。

上官林勇迟到了,但心情很愉快。

他拿到了诊断书,今天无论如何要提出离婚,李珠润得了重度抑郁症,有自杀倾向,赶紧离,赔钱都行。

进了屋子,他看见李珠润打扮得像个怪物:黑色紧身上衣下面是一条夏天的裙子,光头是刚剃的,戴着一顶超滑稽的棒球帽。

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

上官林勇在心里嘀咕着。

家庭会议正式开始,无非就是公司的运作、工地的施工、本月盈余等等。

上官林勇不耐烦地说道:我要离婚。

这是他忍耐很久的话。

如果他知道他的这句话引起的后果,他宁愿会选择凑合着过这一辈子。

离婚?上官红愣了一下。

这桩婚事当年就是自己亲手操办的,妹妹上官蓝也是极力撮合,现在他竟然说要离婚。

是的。

这里有她的病历,她随时有自杀的可能。

上官林勇拿出一叠纸。

让李珠润难堪的是,他竟然一式三份,复印了。

丢人,丢人,丢人。

上官林勇假装平静,声音却掩饰不住激动,以前你们觉得她只是偶尔想不开,你们没有跟她相处过。

跟医生说的一样,其实她是一个极为要强、情绪化、极端化的完美主义者。

上官蓝仔细地看着手头上的资料,连药都开上了,看来病得不轻。

上官林勇回忆医生说的,其实她比常人更容易受到伤害,却又不容易释怀;比常人更努力付出,却从未感到满足。

当矛盾激化,长期的压抑结果最终导致了心理和生理上的病变。

上官紫笑了笑,对大姐说道:过不下去就别凑合,我的意见是这样。

对不起,我有点事情先走了。

这个家,暂时是上官红说了算,所以自己说什么并不重要。

这里的空气让人窒息,不如早走省得惹麻烦上身,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了,懒得理睬他们。

上官蓝翻了翻病历,同情地说道:其实我看要不要她先治疗一段时间?上官红听出了上官蓝的假意图,离什么婚!我看你这是在找借口,林勇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女朋友了?一听这个,李珠润的眼泪掉下来,其实外头有人也没关系,我不看见就可以了。

她明明在自己面前是魔鬼样,偏装作天使态惹人同情。

当时结婚的时候应该睁开眼睛看清楚,谁又能料到以后的样子。

上官红站起来,家长的口气立即凸现,不准离,我说了算。

上官林勇求助似的看着上官蓝,她要是能说一句话也好。

为什么不准离?这是人家的自由!不好意思,我也有事,今天的会我恐怕要缺席了。

上官蓝看不过眼了,她得抓紧时间去做个头发,曹柄林约了自己见面,在这耗什么工夫。

她是个神经病。

上官林勇看上官蓝跟三姐上官紫一同出去。

屋子里只剩三人。

我们是大家族,不能随便离婚,你再考虑看看。

珠润生病了就去看病,你不生病吗?用最好的药,这是我的意见,希望你慎重考虑。

上官红最近有点发福,叹了一口气,蓝色披肩拿在手里,车钥匙在手里捏了捏,我也走了,今天就到这里。

上官林勇在三个姐姐出去以后,把那叠病历撕了个粉碎摔在李珠润头上,像结婚时撒的亮闪闪的金箔,飞扬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知道了自己的位置,他知道自己的一生都是可悲地被摆布,大吼一声:你怎么不去死!声嘶力竭。

因为太压抑,气就发出来了。

如他所愿,凌晨的时候,上官林勇从外面回来,李珠润死了。

光头跪着靠在墙角,膝盖骨被挖了出来,两条腿的中间很鲜艳。

她大约是疼死的。

一切来得突然。

有时候这些可怕的事情甚至有点像小说,上官林勇呆呆地拿起电话打给上官红——即使喝醉了他也能知道第一个电话打给谁。

不是我杀的。

上官林勇抖抖的在电话里说。

李珠润的眼睛看着他,却再也不眨一下。

郭微躺在床上,瘦了许多。

她多希望展欢颜没有报警,哀哀地躺着。

展欢颜没有了工作,拿着温度计甩了甩,放郭微胳肢窝下,摸了摸她的额头。

没什么了,不会很烫。

你睡会,我出去买些碟来看。

展欢颜关好门。

天气还好,肚子咕噜咕噜叫。

要不要叫某人出来吃饭,然后打包给郭微吃?天桥上,她精心地选碟,大声降价,八块?你打劫啊这么贵。

那七块?五块!展欢颜斩钉截铁地说道,一边拿出手机打上官林勇电话。

他在录口供,看了看电话,没接。

哦,没接,在陪老婆。

展欢颜自言自语。

唉,挑碟吧。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城管来啦,瞬间的工夫,天桥上卖窃听器的、卖沙发布的、卖魔豆的、卖烤红薯的、卖手机套的都开始跑路。

卖碟的把桌布一卷,顾不上这客人,赶紧跑,漏了一些出来也不管。

展欢颜心中大喜悦,蹲在地上拣。

不是城管,是打架。

几个男人在追一个男人。

墨一其实当时正在逛商场。

他并不喜欢逛街,那是女人干的事情。

但上司蒋宁说没T恤穿了,让他去买,牌子是指定的LACOSTE.墨一头都逛晕了,也忘记问什么颜色,只得一个颜色买一件。

刚走出商场,几个人上来就砍。

刀是剁西瓜的那种,一刀见血,两刀见肉,三刀见骨。

因为没有防备,手臂上挨了几刀,白色T恤变成红色。

他拼命地往外跑,不知道得罪了谁,但这样的生活似乎已经习惯,随时准备找死。

天桥上人多,所以他往上面跑。

误伤了几个路人,墨一还是风一样地跑。

展欢颜觉得很危险,在天桥栏杆上瑟瑟发抖。

那个男人,会不会被砍死?不知道,跟自己无关。

墨一逃脱了。

他读书的时候体育成绩很好,跑步的速度像闪电一样。

他把血糊糊的五件T恤往地上一扔,晕倒在蒋宁面前。

医生是集团指定的,迅速赶过来,止血、缝针。

针穿过皮肉,他不怕痛,他习惯了。

留疤也不害怕,没有女朋友,也没有人会心疼——混黑社会,不想害那些女孩。

没有打麻醉,所以感觉很痛。

蒋宁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摔了电话,对着医生说:快点把他治好,别留疤。

这个傻孩子,手里还紧紧拽着那几件T恤。

上官三姐妹都不相信这个事实。

昨天还在说话,今天变成一具尸体。

不敢去看,单听就已经是毛骨悚然。

那些白色膝盖骨很完整。

李珠润的肚皮敞开,法医很冷漠,口罩上方露出灰暗的眼睛:这些伤口看起来像是很熟练的厨师做的一般,肉剔得干干净净。

解剖并未发现中毒现象,发现尸体时刚死去不久。

初步鉴定是自杀。

大门口的监控没有发现任何人出入,刀在沙发下找到,指纹是李珠润自己的。

上官林勇心里忽然很难过。

但难过是一瞬间,自由是一辈子,阴暗面被自己窥视,一发不可收拾。

录完口供,上官林勇走出派出所。

天气不错,是个约会的好天气,中饭都没吃,三个姐姐都在录口供,没人管,公司也不想去。

展欢颜跟郭微一边吃方便面一边看DVD,笑得东倒西歪,接了电话还在笑。

不用陪你老婆吗?不用,她死了。

展欢颜把吸管咬得扁扁的,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男人。

他显得无助,他又茫然,愤怒的时候激昂,然而又笑得悲伤。

小时候的事情讲到现在,说到父母的双双去世,说到姐姐对他严格的爱,没有准备就开始结婚。

我很羡慕你。

你很自由,你放肆的样子我真的很嫉妒。

上官林勇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她死了知道吗?是我害死她,但我没有办法爱她,你明白吗?我没有看到你杀死她。

展欢颜看着他,是逆光,眼神模糊。

哎呀,真好吃。

展欢颜用勺子从菠萝壳里盛出金黄色的炒饭,是蟹黄炒的,带水果的清香,对了,你有没有好工作介绍?她就是展欢颜,把在矛盾和自责中的上官林勇轻易地拉入自己的世界。

啊?!上官林勇回到现实了。

他以为展欢颜会安慰自己,至少表现一下同情,结果没有。

不管你失去了什么,你都要继续吃饭。

展欢颜咀嚼着,好吃,好吃,还有椰奶放在里面。

食物香甜,诱惑并不想吃它的人。

回忆有双翅膀,一个被另一个人代替,踮脚起飞的瞬间,天使把抑郁的女子带走,从此她就没了悲伤。

也许她死前的那五分钟想了很多,也许她想活着又觉得活着也没什么乐趣,活着就应该为了自己而活着。

比如展欢颜,在车上拎着两个快餐盒装在塑料袋里,袋子放在膝盖上,车开得很慢,怕汤洒出来。

到门口,对上官林勇说道:你等我会,我把东西送给她就出来。

郭微已经可以坐起来。

她正饿着,展欢颜送吃的过来,介绍着这个是菠萝饭这个是牡蛎奶油汤,无聊的时候自己看电视,如果觉得不舒服就给自己打电话。

郭微一边打开快餐盒盖子,有点八卦地问道,你今晚不回来了?嘿嘿,回来就回来了,不回来就不回来了。

放心,我成年了。

展欢颜拿起香水朝自己耳朵后面喷了一下,我告诉你,我现在是乘人之危。

怎么了?他现在好像精神空虚,此时不上,更待何时?不好意思,你就快回去了我还没时间陪你玩,你知道我素来是有异性没人性的。

酒店很安全,床很宽大,无人打搅,隔音效果良好。

展欢颜有些喜悦,这个男人不坏而且很帅,大腿修长,双手温柔。

不可抗拒,只是凭感觉是危险的艳遇。

明明知道危险,却还是投入享受。

上官林勇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坏?老婆刚死了,现在还没埋葬,我就在这里跟你做爱?也许人人心怀鬼胎,我们两个都是衣冠禽兽,你的婚姻夭折,而我也许只是随便爱上一个危险的人。

展欢颜赤裸着说出一些稀里糊涂的话。

有个人陪自己说话,上官林勇很坦然,是的,也许并不是我的原因,她们越强迫我,我越接近不了她。

她应该是结婚前就有抑郁症的。

做爱的乐趣在于可以忘记不快乐的事。

可惜,做完了以后,又回到不快乐。

半夜,展欢颜抱着上官林勇,安慰他,不用害怕,世界上没有鬼。

上官红眼睛红红的,跪在地上念经。

老尼姑慧莲睁开眼睛,手里的木鱼停止敲打,你去休息,我来念吧。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上官红睡了,陈宏刚在外地赶回来的途中。

这是上官林勇的房子,血迹已经清理干净,阴森森的,即使没有关灯。

昏昏沉沉,睡到迷糊。

慧莲信佛,不信鬼。

当她看见拖着血腿走近的光头女人在客厅里朝自己一步一步走近时,她相信了,但已经迟了。

慧莲举起刀子,没有任何犹豫,朝自己的大腿小腿中间的地方用力刺进去。

手起刀落,动作娴熟,仿佛她是个熟练的屠夫。

上官红是被一声凄厉的尖叫吵醒的。

第一件事情就是开灯,眼睛刚睁开,慧莲师太冲了进来,膝盖往外流血。

手里的那把刀上官红认识,李珠润死的时候沙发下就是这样的刀,家里用来做剔骨肉的。

慧莲师太的刀落在地上,有鬼。

说完后晕倒在地。

去了医院,缝针,上官红并没有打电话给自己其他两个妹妹。

如果把闹鬼的事情说出去,说了她们也不会相信。

病房里没有人,深夜的医院很安静。

她打了个哈欠,问道:当时你看到什么?慧莲面如土色,脚上包扎着纱布。

她穿着灰色的袍,指甲缝里全是红色,慧莲努力让自己平静:我正在念经,眼前忽然出现李珠润,眼睛瞪得很大,朝我爬过来。

我看了她的眼睛,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上官红打电话给陈宏刚,说还在路上,干脆在医院见面。

她想跟他商量,到底怎么办。

她宁愿相信是慧莲的幻觉。

李珠润已经被法医解剖,她怎么可能还出现在家里,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鬼?即使是,在李珠润生前,自己是对待她不薄的,她没有必要害自己。

到底是谁?上官红的额头冒出冷汗,难道是她?这边在等老公回来,那边已经等到老公回来。

虽然是前任老公,但也是老公。

曹柄林跟上官蓝见面,旧情复燃,燃烧的是欲火,久别的思念就是浇在上面的油。

弟媳妇尸骨未寒,两人已经开始在床上纠缠。

果然,有其姐必有其弟。

李珠润曾经跟上官蓝说她有一天会自杀,当时上官蓝还只当是个玩笑。

她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但大姐非要撮合他们在一块,勉强捆绑着,也没有多大意思。

最后还是得了阴阳相隔的后果。

躺在曹柄林怀里,呼吸熟悉的味道,上官蓝抬头看曹柄林的下巴,他显得有点疲惫。

胡子刮得很干净——他总是这样,有着小小的洁癖,洗澡要洗很长时间。

如果不是上官蓝嫌弃他,如果自己脾气再好一点,当初也不会赌气说离婚。

现在他回来,二话不说就上了床,不管大姐会不会反对。

如果他愿意复合,就复合。

曹柄林吻了吻她:你先去洗澡,睡吧。

不,我害怕,家里刚死了人,不知道魂魄会不会来找我。

枕头下压着一条绣着一朵樱花的丁字裤。

不怕,我早说过她有抑郁症。

如果长时间压抑又没人给她治疗,她迟早要自杀的,你大姐偏说我造谣,还是被我说对了。

曹柄林很自然地帮她把睡衣披在她身上。

一年多没见了,她的身体变得有点陌生,这些陌生刺激了他,但说话和喘息又是熟悉的。

那你可以看着我洗澡吗?我打开门,我怕住酒店你是知道的。

上官蓝是哀求的语气。

蜜月时去普罗旺斯旅行也是住酒店。

出去游泳购物,回酒店时上官蓝泡在浴缸里,熏衣草覆盖水面,香气袅袅不散,蜡烛闪烁动人光芒。

曹柄林就这样在门口看着,他知道上官红胆小,不敢一个人在酒店洗澡。

回到今天,她一点也没变。

上官蓝走入水池之中,浴缸里铺了粉红色的一次性罩子,上官蓝像在一个塑料袋里扑腾的金鱼。

如果他跟自己说声对不起,就好了。

曹柄林走过来,认真说道:对不起,到现在我才回来。

从浴缸里出来,上官蓝又要了一次。

跟医生做爱,想像他有巨大的针筒,刺进去,慢慢推,然后注射到体内,又痛又舒服。

因为原本就生活在一块,所以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四目相对,关灯是没有情调的行为,所以打开电视。

一个孤岛,一个男人,挥舞一面旗帜,没有把声音打开,所以那个的男人喊得很吃力。

即使这样,还是喊着我要我的家。

是的,我们都要。

上官红在医院里等到陈宏刚,跟他说了慧莲师太遇鬼差点死掉的事。

陈宏刚厌恶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睡着了的老尼姑,心想这鬼怎么就这么没用,都没弄死她。

陈宏刚是姐弟恋,上官红今年四十三,比自己大三岁,年轻的时候曾经一度迷恋这个女子,也佩服她的坚韧。

父母去世后,家里一直都是她在撑着,这么大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还是老了。

也罢,偶尔自己去玩玩还是愿意回来睡觉,用手抓着她的咪咪,很习惯。

直到老尼姑慧莲的出现。

慧莲危言耸听,怂恿上官红。

单单是吃斋念佛也由得她,还拉扯上官红去修庙、捐佛灯、捐观音手。

到处都是香味,香火的味,家里、公司办公室、床上……甚至她的身体从内到外都散发那样的香气。

一干那事,上官红就说,三天以后,今天不宜。

有客户要见,上官红会说,今日不宜会客,不能见风。

签完了合同必说阿弥陀佛。

陈宏刚恨死慧莲,所以他看见她,一点同情心也没有,只是冷冷地说道:什么时候回去?上官红嗅到丈夫身上别的女人的味道,淡淡的,若有若无,心沉沉的。

这个时候他还有空去找女人,但愿只是个品味不低的鸡婆,别是情人。

马上回去,费用我都缴了。

上官红说这话的时候陈宏刚的手搭上她的肩膀,心里也是一阵安慰,他的心毕竟还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没有回上官林勇的家。

那屋子死了人,一股晦气。

上官红是迷信的人,信佛不信鬼,但慧莲师太那惊惶失措的样子让她觉得惶恐。

如果没有鬼,她为什么要拿刀子刺自己的膝盖?她疯了不成,无非是鬼迷心窍了。

所以紧急家庭会议的地点改在公司楼下的一个茶馆,开了个大包厢,泡了乌龙茶,压压惊。

是早晨,接到电话的人陆续赶来,其实人人都烦开会,但世界上没有开会,很多事情就没有着落,即使开了,也不一定能解决问题。

就这样,会还得照常开着。

第一个到的是上官林勇,他睡得最香的时候被电话吵醒。

展欢颜睡觉的时候嘴巴半张开着,让人忍不住想射点什么进去。

他凑过去吻了一下,她不知道,迟钝麻木的睡美人。

到洗手间接完电话出来,展欢颜醒来了,坐在床上发呆。

这么早你多睡会,反正你也不用上班。

上官林勇走过来,抱了抱她。

拥有了她的身体,贪心的还想拥有她的灵魂。

昨天的激情让他觉得释然,原来做自己爱做的事情的关键就是两个人都是要心甘情愿,否则哪有快感可言。

心里又升起对死去的李珠润的愧疚,因为他太少关心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他以为女人只要被男人要就好,不用关心她们要什么。

展欢颜不同,她觉得这个姿势不舒服就会直接说,换了让她舒服的姿势她就愉快地哼哼,简直是天壤之别,并不是关了灯都一样的说法。

好的。

展欢颜钻进被子,头埋在枕头里,似乎有点不高兴。

上官林勇把她的头扳正,他的眼睛看着她的眼睛。

嗯,鼻子上有一颗雀斑,挺可爱的。

我大姐要我们去开会,我会给你电话的。

展欢颜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根本没有听上官林勇在说什么。

你说我们是不是一夜情啊?你打算把我怎么办?你要不要我对你负责任?请选择A一夜情;B一夜情未了;C女朋友;D好朋友;E陌生人……上官林勇哭笑不得:全选。

不行,这是单选题,不回答不准走。

展欢颜扭了扭身体,你肯定觉得我是个特随便的女孩,其实我现在有点后悔跟你上床了,因为你让我很舒服,我想我喜欢上你了。

你有钱,但你肯定以为我是喜欢你的钱才说这番话的对不对?上官林勇想了想,回答道:B.你的答案呢?展欢颜咧开嘴巴笑一笑:回答正确,跟我一模一样。

如果你选择一夜情,那你就是个动物;如果你选择女朋友,那你是个情圣;如果你选择好朋友,你是个伪君子;如果你选择陌生人……是什么?衣冠禽兽,嘿嘿。

展欢颜得意地拿被子蒙住嘴巴吃吃笑着。

上官林勇分析了一下,觉得挺有道理的。

这女孩很可爱,说话或者别的,留着也好,给自己解闷不错。

说话声音干净清脆,跟小夜莺似的。

一时间觉得精神好了些,捏了捏她的脸,去洗漱,出门的时候听见她在打鼾。

他摇摇头,出门而去。

这厢难舍难分,那厢也是离别依依。

上官蓝接到电话,嗯嗯了几句,眼皮仿佛被撕开一样。

最恨早起,听上官红嘀嘀咕咕。

曹柄林还没醒来,他的眉头皱成一团,有心事。

上官蓝接到第二个电话时终于醒来,想对曹柄林说点什么。

他却开口了:是不是要出去?今天开家庭会。

几个人一碰头,坐在一个房间里,没人有心思吃那些精致的点心。

外面是喧嚣大街,透过大块的落地玻璃,能看得见远处的鸽子群。

那些鸽哨的声音如果被听见,让人怀疑生活就是一部无聊的电视剧。

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男女主角,发生着、承受着、后悔着、哭泣着,然后等着演下一集。

下一集就是明天。

演完了,没有重播,人就死了。

李珠润的死让上官家族的人都有些唏嘘感慨。

当年挑选她的时候,上官蓝还是绘声绘色地描述,双手在空中比划着,眉飞色舞,两眼放光:哎呀,你看那身材,珠圆玉润。

说得上官林勇比较动心。

现在她死了,大家都觉得有点尴尬。

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上官红在想要给李家赔偿多少钱,因为李珠润的父亲已经提出索赔,上官红很多事情都是跟李珠润的父亲李丹阳有关,所以既然他提出赔钱,只是一个数目问题,不存在答应不答应。

上官林勇的心里竟然在唱歌,连他自己都在诧异:自由的感觉真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啦啦啦啦……越飞越高。

如果唱出声音来会被屋子的人群殴。

陈宏刚在想,白玉的腿为什么就那么白,而且没有桔子皮肉?上官蓝在想,曹柄林会不会生气没有邀请他参加家庭会议?而这也是上官蓝等下在会上要提出来的。

上官紫似乎眼神空洞,这是她一贯表情,她对这个弟妹没有太多感情,她说了一句下个月我要去丽江就准备离开。

茶是茉莉香片,服务员帮忙倒好,知趣地走了。

上官红把披肩拢了拢,开始说话。

第一句话就把大家给愣住了:某些人不要一开会就说要走,我觉得当务之急是给林勇冲喜。

展欢颜的形象就这样蹦蹦跳跳地敲开上官林勇的脑袋,跳了进来,扭动着身体,抚摸着咪咪,回头一笑。

上官林勇幸福了,他知道冲喜是什么意思。

原来很讨厌大姐,现在觉得大姐才是最体贴自己。

人生诸多事,最恨莫过早知道。

早知道所谓的对象根本不是由自己所喜欢的,那句我还是听大姐的宁可咽下去也不会说出来。

散会的时候,上官林勇还挺高兴的,后面说的公司那些财务赤字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得到了自由,就像出笼的鸟儿。

昨天晚上那只出笼的鸟儿状态非常不错,后来累得吐了。

自己是打车过来的,缠着大姐捎着回去。

回家然后打展欢颜的电话,叫她到自己家里来,冰箱里的香油蜡烛还有一半,红酒也准备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她这个人,总之首先是爱上了她的身体。

展欢颜在照顾郭微,回绝了电话,她似乎越来越弱,吃什么吐什么,脖子的后背生出一大块黑斑。

我们得上医院。

展欢颜说道。

没事了,反正明天就回去了。

总是在这里打搅你也不好。

郭微爬起来喝一口水,然后吐在盆里,可能吃错了什么东西。

展欢颜又摸摸她额头,似乎有点发烧,拿出感冒药给她吃,小心翼翼地说道:你不用再担心那个杀人犯。

郭微点点头,转过头埋在枕头里:我现在只想从头开始。

嗯,我们明天去火车站买票。

春运的票排队也买不到,所以干脆买了三倍价格的黄牛票。

郭微消瘦的脸裹在一条围巾里,头发很久没剪,妹妹头的盖子几乎遮住眼睛,只有冻得红红的鼻子和僵硬的嘴巴,谢谢你了。

过年回来见,去那边把病治好,什么也别想啊!展欢颜有点舍不得她,毕竟是一起共患难的朋友。

但心里觉得她走了也好,至少回到父母身边,现在租的房子虽然不是新的,打扫一下还是很漂亮。

中午十二点,火车开始鸣笛,郭微隔着玻璃窗挥手。

展欢颜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是微笑着看车慢慢移动。

呵了一口气,火车的窗户模糊,缓缓地往前开。

郭微用手在玻璃窗上画了一个笑脸,展欢颜笑了起来,用力挥手道别。

可能郭微希望展欢颜一直能展欢颜。

秦丛善已经开始拒绝食物和水。

他不想挨枪子,宁愿饿死。

但没人成全他,在监狱的医院里,看见外面冷冷的天,手臂上插着针头,眼睛半睁半闭。

杀那些婊子有什么错?而且是夜总会里头的,谁会逼她们做那种事,是她们的逼自己要做那种事,可耻的家伙。

秦丛善的母亲曾经也是个妓女,上岸了。

父亲不知道是不是真正的父亲,也不敢问,很小的时候就很想杀了母亲,下不了手。

要杀人,总有理由。

远处传来火车的声音。

这辈子,可能没有机会再坐火车,更不可能跟郭微一起坐火车,像那两个老人一样,互相喂东西吃。

来世吧,今生冤孽太深。

护士赶来的时候,从秦丛善舌跟喷出来的血已经弥漫整个床单,大半截舌头含在嘴里,舌苔很重。

他不想吃枪子,他想自杀,这样还能有点希望投胎做人。

因为他小时候听的最多的就是,你这个挨枪子的,下辈子做不了人。

悄悄地消失,有的人就是这样。

展欢颜沿着废弃的铁轨从近路出站,有几颗废弃的石头,圆圆的,挺漂亮,拣起来在口袋里放着。

他穿的是苹果绿短毛衣,破破的牛仔裤,头发被风吹得乱,嘴里哼着歌:墙上的钟睡不着,杯中的茶很无聊,风不探望不见了,天空你是否快乐……唱着唱着忽然停下来,想了想,是不是恋爱了?想谁就马上打谁电话。

想马上看见你。

展欢颜的眼睛被风吹得有点刺痛。

郭微的劫难总算过去了,心里十分感慨,想找个人分享。

上官林勇在跟大姐辩驳不需要她再为自己挑选结婚对象的事,电话这么一响,算是救了自己的场。

哦,展总啊……是,我是上官林勇,什么?您已经到机场了?你稍等啊。

上官林勇捂住话筒对上官红道,我得马上走,人都到机场了。

谁啊?一个非常重要的客户。

咱们游乐园东面的门不是还差一片广告吗?上官红一听,赶紧说道:快去快去,开车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