歹徒模拟作战计划,完全曝光牛牵到北京还是牛久远 Ⅴ【重来】:①指重头来过;再来一次。
重来也没用。
②对重复做多少次都产生相同结果的事情,进行再次确认的行为。
过了两天,久远一行人在宽广的购物商城广场集合。
对于商讨抢劫事宜的聚会,大伙儿总是很愉快地像在讨论远足的行前事宜一般,但这一天久远的心情郁卒到了极点,感觉就像一个会带来阴雨的衰鬼突然加入远足行列,也像是一个人见人厌的同学突然闯入快乐的聚会,叫人心情荡到谷底。
那是一个有喷水池的大广场,看起来相当时髦的瓦斯灯成排并列,或许这种昏暗的地方正式情侣约会的最佳地点。
现场有些拥挤,喷水池四周排满了贩卖简单餐饮的摊贩。
久远一行五个人围坐在桌子边,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眺望四周景观,在旁人的眼里,他们看起来只像刚下了班,来这里喝一杯小聚的同事。
这时,商人大概为了制造气氛,不知从什么地方流泻出听起来超级肤浅的音乐。
久远、响野还有成濑都分别戴着不同颜色的眼镜,头上也戴着毛线帽和棒球帽,虽然说好大家以后都是伙伴,但他们依然尽可能不让地道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看看坐在对面的地道。
和当时在公园被胶布捆绑时比起来,他的表情多了一些说不上来的从容。
虽说他终于被久远他们正式认定为伙伴,但呼之欲出的憎恶显然只是被压抑,终究无法让周遭的气氛变得愉快些。
为什么成濑要收留这样的男人?雪子的表情看起来比任何人都不服气:聚会商谈当然是没问题,问题是真的要把这个人当作伙伴吗?让他加入,这样地道先生才不会出卖我们。
没错,完全正确。
地道又露出谄媚迎合的模样点点头。
当地道正想抬起头,成濑却严正地制止他:不要看我们的脸。
于是他立刻又低下头。
那个姓林的真的被杀死了吗?久远突然想到,盯着地道看。
地道的脸一阵苍白,真是一目了然的反应。
他的脸部边抽搐着,边点头说了声:呃——不,应该说更像呻吟。
是那个叫神崎的人杀的吗?久远进一步追问。
地道紧紧地缩了缩下颚。
他心想,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可以轻松地像在问凶杀案连续剧剧情一样,把那么严重的事情挂在嘴上,这令他非常不舒服。
地道先生去掩埋尸体了吗?地道就像突然想起抱住尸体时的感触一样:呃——是的。
他简短地回应。
只要他命令你,你什么都干,是吗?雪子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不过——响野这时愉快的说起话来。
久远知道,他这么说话时通常是正思考着像小孩子的恶作剧。
用铲子挖土掩埋尸体的这种经验,还真不容易有耶。
你说是不是啊?地道先生。
你真是有了宝贵的人生经验啊!是把他埋在竹林里吗?把林先生藏在林子里,这主意的确不赖。
就像树木应该隐藏在森林里,而埋藏林先生尸体的地方,没有比林子里更适合的了。
竹林……你怎么会……地道的反应有些敏感。
当然是因为我们跟在你后面才知道啰!响野干脆直说:你好不容易负责处理尸体掩埋,这种千载难逢的人生经验,我们如果不陪着你,那不是太对不起你了吗?跟在我后面?地道的嘴巴张得好大:你们跟踪我。
雪子也吓了一跳。
这时成濑开口:地道先生,当然,我是说过要把你当作伙伴,不过这完全是为了我们的方便才决定的,为了不希望你背叛我们,我们才不得已这么做,可不是因为我们特别麻吉,因此为了防止你出卖我们,希望你加入我们的保险。
保险?雪子和地道同时这么问道。
这时,响野露出非常得意的表情:宝贵的经验需要什么东西呢?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当然是永远都不会让这个回忆消失的纪念照片啰,特别是这种快照照片,更能真实地保存珍贵记忆……说着就从夹克内层的口袋里取出照片。
久远好奇地把脸凑过去看。
照片里的人是地道,他蹲在夜晚的森林里,样子像正在挖土。
而另外一张照片里则是他从背后抱着像假人般四肢僵直伸展的尸体,显然正在搬运尸体。
这是……?久远看着响野的脸问道。
这世界上有一种不会发出闪光的相机……响野得意地说。
啊——久远想起以前响野曾经提过这个相机的事。
他还叹息说,从田中那里买到了好东西,却派不上用场。
久远也记得当时祥子非常生气,说这相机比一个不能倒带的录影机还不管用。
没去退货是对的。
久远说着。
我不可能买没用的东西啦。
不过,说不定没有第二次使用的机会了。
你少多嘴!地道紧绷着脸,表情完全僵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十分害怕地眺望着四周。
浪漫流泻的萨克斯风乐曲,和地道凝重的神情实在很不搭轧。
这照片充其量只是一个保障。
成濑说着:没事先通知你真的很不好意思,不过,为了免于地道先生背叛,我们才会拍下这些照片。
如果你有什么怪异的举止,我们就会把这些照片交给警方,我想,刊登在八卦周刊上应该会引起大众注意吧!充满真实回忆的照片,是人生难忘的一页啊!响野点着头。
你是特地去拍照的?久远看着响野的脸。
因为他拜托我去拍的啊。
响野边说边指着成濑。
虽然他的表情皱成一团,但其实一定非常高兴,而且还兴致勃勃的跑去。
像这种开心的事,每次都抢着自己做。
久远有些埋怨。
原来是这样啊——雪子恍然大悟地低语着,然后立刻指着地道说:不过,即使这样,这个人还是会背叛我们。
你的说法就像无论如何地球还是会自转耶。
久远说着。
没错,就像地球会自转一样,这个人也一定会背叛我们。
即使有照片,即使我们手上我有可以当把柄的照片,万一真有状况,这个人还是会背叛我们。
为什么呢?成濑说。
懦弱是说不出道理的。
雪子用很果断的声音说着。
的确相当具有说服力。
懦弱并不单纯像一个人的性格或毛病,或许是一种更属于本质的东西,就像走避危险,对动物是天经地义的事,这样的情绪并不是一点理由或是单凭用奇怪的相机拍摄下来的照片就能加以抑制的。
雪子说的话,的确有她的道理。
久远说着:动物会顺从强者,而人类则会屈服于看起来凶恶的人。
因为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绝对的强势,而是被看起来很凶恶或是看起来很恐怖,这种看似‘强悍’的幻觉所欺骗。
所以啰!只要地道先生一天觉得神崎先生很强悍,我看是很难成为我们的伙伴。
毕竟横霸在脑海里的主人,是相当难驱赶出去的。
不——没问题的。
地道先生,你说对吧?你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
咦?久远觉得不可思议,内心的不安也油然而起。
成濑现在说话的方式,就像被指出错误却努力想扳回一局的感觉。
高中时的老师就是这样,平常讲起话来头头是道,上课也都正常,但一遇到学生反驳,就莫名其妙地当真起来,变得快嘴快舌。
成濑此刻的态度,像极了那个老师,就是拼命地想说服对方。
虽然难以置信,但却是事实。
一种不好的预感开始弥漫内心。
成濑哥是不是搞错了?这样的疑问不断在久远脑中涌现。
以前响野曾经说过:其实成濑事先读过说明书。
说明书?你想想,这世界真的太复杂了,常会让人搞不清楚什么才是正确的吧?就像一部难懂而且复杂的电影,前卫的内容让人不管再看几次还是搞不懂在说什么,但我们就是一直被迫观赏这种搞不懂来龙去脉的电影,又因为不可能有人搞懂,所以就乱下注解。
不过,成濑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弄来看似怪异的杂志,但他却从里面看到采访导演的报道,也或许读到由一位脑筋很好的评论家所写的影评,所以他看电影都能一看就懂,不慌不忙。
如果不是这样,他不可能有那种看透一切的表情,总是保持沉稳从容。
是啊,而且他总是做正确的选择。
那家伙绝对读过说明书。
叙述人世间的说明书?久远心想,如果真有这种东西,自己也真想读一读。
总之,那家伙其实就是奸诈的作弊啦。
感觉这好像才是响野真正想说的话。
当时听到这一席话,久远深表赞同,但现在却不断地被不安所袭击。
成濑或许真的读了说明书,所以他直到目前都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站在久远他们的前面领导着大家。
然而,这并不表示以后也都永远是正确的吧?至少现在让地道参与抢劫的讨论就实在不像一副聪明人会做的选择。
仔细想想,或许是说明书出现装订错误,甚至导演在接受采访时说谎,总之也有可能是在最重要的地方出错。
成濑摊开地图,侧脸看起来依然那么沉着而意志坚定,然而久远却有一种不太舒坦的情绪。
横滨劝业银行的工程用配置图就摊开在圆桌上,旁边则并列着横滨市的详细地图。
聚会和商量的过程依照以往惯例的顺序进行——成濑对银行职员的配置和相关设备作说明:这个男人是牧羊犬。
然后画个圈做记号。
响野也不改旧习地在一旁插嘴,而久远和雪子几乎从头到尾保持沉默,不过,所有资讯仍一点不漏仔细地输入他们的脑袋里。
不管对成濑所做的判断有多少不安,但久远知道,最后他们还是会去抢劫银行的。
因为他不会只凭一时毫无根据的不信任感,就像伙伴挥手告别。
地道充满兴趣地端详着地图,眼睛里闪着异样光彩。
先等一下!雪子伸出手示意打断成濑:先说逃脱方式,这次我可没事先跑过从这个银行出发的逃亡路线,连勘查也没去过……没关系。
成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雪子非常震惊地拉高嗓门:等等!我可没有这种自信。
没关系的,这里和之前的港洋银行相距不到三百公尺,基本上可以使用之前那条路线。
成濑的手指放在道路地图上,画着这次计划中将经由的路线。
重点不是这个啦……雪子搔搔脑袋:这实在太乱来了。
成濑的表情一点也没改变:这次就照着这样做,不会有问题的。
久远心中的不安变得更加强烈。
很明显的,这并不是平常的那个成濑。
我们一从银行里出来,就立刻搭上雪子的车,逃脱用的车子,我想两辆就够了吧?中间要换一次车。
地道在这时试图整个人凑过来。
不要把脸抬起来!成濑又立刻制止他。
那……我要负责做什么呢?地道先生什么都不必做,在我们抢劫银行到逃往某个地方的这段期间,你只要安静地照过你的日子就可以了。
千万不可以对神崎先生说任何事,让他起疑就麻烦了。
应该说这就是你的工作,你的一份我们不会少给你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状况,只好秀出照片了。
响野晃了晃手里的照片。
地道表情非常认真地连说了两次:我知道——但是,他越是重复这样的说辞,越让人感觉不安。
成濑的说明持续进行,是不是真该为他喝彩呢,对于银行内部状况,他依然巨细靡遗地调查得一清二楚。
他还说,能得手的金额应该超过四千万。
久远脑袋里浮现银行里的状况,想象着自己和行员面对时的景象,对银行抢匪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作业流程的模拟操作。
这回要谈论什么话题呢?久远问响野。
上次说的是记忆嘛,所以这次来谈谈时间吧!别再搞什么演讲比较好吧!成濑皱起脸。
你说什么傻话?响野非常生气。
和过去一点都没改变,不会有事的——久远决定这么想,还不断告诉自己:一切都会非常顺利的。
你明天去田中那里跑一趟吧!成濑对响野说。
田中那里?我们还需要车牌。
响野听了成濑的话以后,点了点头。
久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试着把肩膀上下动动并且深呼吸,想要把压在肩膀上的不安甩掉。
想象着这回纽西兰之旅应该可以成行了吧!只要想起悠闲漫步在广大牧场上的羊群,似乎再严重的问题都可以化为乌有。
在那场小钢珠店的骚动之后,慎一不知道怎么了——久远问了雪子。
少年们深夜聚集在小钢珠店,企图欺负同班同学,加上几个来路不明的男子突然出现施暴。
这样的事件的确成了新闻,连报纸地方版都刊登小篇幅报道。
结果你们全都成了胡作非为的来路不明男子了。
雪子用手轮流指着久远和响野。
呃……事实的确如此,也没办法啰!倒是慎一没被警察找麻烦吗?他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警察倒是很干脆的放他回来。
反而是学校方面比较惨,我昨天还被叫去一趟。
毕竟同学间相互欺负是事实啊!响野说着。
不过那个被欺负的孩子真够义气,他还护着慎一。
他叫阿薰吧——久远的脑海里浮现那个拖着步伐、身材高挑的少年。
随后他也想起了那个看起来相当恶质的金发高中男生,至于那男生后来怎么了,雪子好像也不清楚。
对了,我差点忘记了。
成濑突然记起什么似地看着地道。
我们这一次联络用的预付卡手机,我让地道先生为大家准备了。
地道很得意地站了起来,从他带来的纸袋里拿出手机,在低着头避免看到久远他们之下,把手机分给每一个人。
虽然久远对地道负责处理手机一事,的确感到不满,但也不是不理解成濑的用心,或许他只是觉得分派一点工作给地道,才会让他有身为伙伴的真实感吧!久远似乎错过了地道把手机交给雪子时脸上所绽放的光彩。
响野 Ⅷ【反面】:和表面相反,是隐藏住的那一面(对某些东西而言)。
【反间计】:抢先对手一步将计就计,但大多都因为考虑过多而得不到好的结果。
当响野回到咖啡店时,祥子正坐在柜台里读着文库版小说。
而打烊后的店内已经整理得十分干净。
回来啦——祥子连头也不抬一下。
响野随口问问他在读什么书。
没料到他却咯咯地笑了起来,并且说:杜斯妥耶夫斯基《恶灵》。
干嘛笑得那么诡异?刚好现在读到的句子,简直就是你的写照。
反正一定不是什么感人的句子。
‘好友啊!我的一生就是不断说谎,连叙述事实时也不例外。
’祥子朗诵完又笑了起来。
这哪里是我的写照啊?根本就是在说你啊!嘴里说出来的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把事情说得很不得了,一下又说得很像没事般,你真是不遗余力编织谎言啊!这句成语不是拿来这么用的吧?响野不多理会祥子,脱下皮夹克挂在衣架子上。
你们讨论得怎么样啦?一切都很顺利,决定下周行动。
成濑还是和以前一样,调查的工作做得很彻底。
慎一的爸爸也会参加吗?那个人怎么会是慎一的父亲呢?真是悲惨的事实啊!让我想起有个学者说过的:‘科学的悲剧正是美丽的假设被丑陋的现实所覆盖。
’可是父子关系不能算是科学吧!我深深感觉到,遗传基因并不能决定一切。
如果慎一看到自己的父亲是那个样子,一定会很失望吧!一定会变得叛逆,然后堕落成不良少年。
我才不认为会这样。
我想慎一会很冷静的,他才不会在意这种事。
响野站起来,转进柜台里面,开始在冰箱附近摸索着。
可是……那位地道先生没有背叛的可能性吗?响野看了看祥子说:那个男人吗?这样说虽然不太好,不过地道先生看起来真的不是个很坚强的人。
倒也不是因为他被胶布一圈圈捆住,所以我才这么说。
而是像雪子说的,我觉得只要那个叫神崎的人威胁他,他什么都会说出来的……响野从冰箱里取出火腿塞进嘴巴,然后掏出口袋里的照片放在柜台上。
喏!这是之前拍的照片,就是你和我一起跟踪地道那时的!今天拿出来给他看了,成濑那家伙还严重地威胁他。
所以呢?他彻底觉悟了吗?觉悟了……响野说完后从鼻子吐了气:……的样子吧!不过雪子还是拼命反驳,她说即使用这种照片来威胁生性懦弱的人,他要背叛的时候还是会背叛的。
雪子真聪明!雪子的确非常谨慎而且敏锐。
否则她怎么能不和任何人讨论,一个人活到现在呢?如果地道先生真的背叛了我们,你想事情会怎么样呢?这是什么意思?我只是说万一啦,那个叫神崎的,要是从地道先生那边得到情报,那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呢?你是说应该做个沙盘推演吗?对,就是这个意思。
大概会有三种选择吧!坐视不管呢,或再一次不费吹灰之力把钱从我们手上抢走,还是让我们落入陷阱。
然后呢,因为神崎袭击了运钞车,所以已经得手一大笔钱,将近一亿吧。
而我们下次出击顶多也只有几千万,这样想的话,他是不是有必要冒这个风险来做这件事,就很值得怀疑了。
不过,我不觉得他会坐视不管。
我也这么认为。
听到有关抢劫银行的消息,还会冷静坐视不管,我看是很难的,真是这样的话,对一个专业抢匪来说也太不够格了。
话说回来,我也不认为他会再次抢走我们的钱,如果他真要干,应该再一次威胁雪子,但同样的手法操作两次又太危险了。
相反地,如果我们可以估算到这些,那还有可能让落入神崎的陷阱。
怎么说呢……?上一次雪子遭受威胁,让我们的钱被抢走,那是因为我们完全没预料到,他们突然闯了过来,我们才会被骗。
下一次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因为攻其不备只能有一次。
如果我是神崎,应该不会再考虑黑吃黑,毕竟他也很清楚对手可是银行抢匪,至少要有一点警觉性吧!这么说……剩下的选择就是让你们落入陷阱啰?如果是说,应该会这么做的。
即不会坐视不管,也不会黑吃黑,不过也不会让对方太称心如意。
响野除了想象得非常开心,也觉得生火腿非常好吃,于是又走回冰箱取了火腿,并继续说道:根据地道所提供的消息,他一定会思考如何阻碍我们。
毕竟对神崎来说,我们就像很麻烦的苍蝇一样。
而且还是专说歪理,吵死人的苍蝇。
哼——响野从鼻子哼了一声。
他会用什么方法来阻碍你们呢?嗯……最简单的话,应该是报警就好了。
他可以告诉警方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人要抢银行,光这么做对我们的影响就很大了。
即使警察不会完全相信,但还是得注意一下。
或者他事先通知银行,也能收到效果吧。
你的意思是……地道先生知道你们要抢哪一间银行?那当然啰——因为我们是伙伴啊!响野呵呵笑着边伸伸懒腰:可以替我煮杯咖啡吗?等等……煮咖啡当然没问题,问题是现在不是这个时候吧?说不定真的像你说的,神崎会向警方或银行告密的。
祥子难得发出慌张的声调。
这是指地道如果背叛我们的状况啦。
我觉得他一定会背叛你们的。
如果照片不足以造成有效威胁的话啦。
应该没有吧!这时响野大笑了几声之后才说:成濑这家伙深思熟虑的程度,简直会气死人。
咦?总之,你先去煮咖啡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说成濑连这些都想到了吗?那家伙啊,想的事情都是超前好几步,从高中时就是这个样子。
只要老师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他在脑海里已经出现结论。
所谓的闻一知十,指的就是那家伙,而且他不只闻一知十,还超前把一到十中间有多少个质数都想好了,他就是这种人。
而你啊——一定是老师说了一句,你就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说第二句,也就是闻一说十吧!响野搔搔耳朵,好像在嫌他吵的样子:总而言之,成濑连地道可能会背叛的事也一并考虑进去了。
咦?这是什么意思?或者应该说,他根本就是以地道会背叛为前提在做考虑的。
前提?总之,你快去准备咖啡吧,四杯哦。
四杯?接下来是抢劫的商讨会议啊!不是才开完吗?让地道参加的会议游戏已经结束了,全都是胡说八道啦,不只是抢劫的银行不一样,真正的抢劫预定日期也会提早。
你在说什么啊?还不懂吗?即使地道真的背叛我们,他所握有的讯息也全部都是假的,日期和目标都不一样。
这样一来,即使神崎想要阻扰,也完全不会产生效果。
相反地,在他所知道的日期之前,他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对我们来说再好不过。
等知道我们已经抢完银行了,神崎才会真正开始慌张:‘咦?不是说后天吗?’等一下,你们就为了这个把地道拉近来的吗?根据成濑的说法,就是这个意思。
故意去隐藏消息,搞不好会引起怀疑;不理解,对方反而会千方百计地想要知道我们的计划,所以还不如装出掀底牌的样子,这样他就不会再偷窥你的底牌。
你胡说!那家伙说得倒像一般常识哦,还说这好像可算是犯罪集团的必然手法。
刚才在讨论时,完全不知情的久远和雪子都非常不满,还说为什么要让地道加入,不过现在应该已经了解了才对,接下来大家马上会来这里集合。
大家是指全部的人吗?就是掀开地道的所有人啰!和以前一样的聚会。
其实真正要抢的才不是横滨劝业银行,是其他的都银。
真的吗?其实成濑想到的是早好几步的状况,毫无瑕疵。
这种人很讨厌吧?不过,却很适合当强盗的领袖。
再告诉我一次,你是说地道先生完全相信了假的银行和假的犯案日子?是啊——因为他是我们的伙伴嘛。
响野这时笑了:只不过遗憾的是,我们真正抢劫银行的日子会比告诉他的时间还早,当他们惊愕不已时,我们已经逃走了,就是这么一回事。
刚才你念的杜斯妥耶夫斯基的句子,应该是最适合成濑的。
这和以往的银行抢劫没有两样——成濑是这么说的。
先让地道他们得知抢劫的错误日期,然后不让他们发现要抢的其实是另一家银行,在对方还无法掌控真实状况时消失无踪。
这时,咖啡厅门上的铃铛响了。
久远一进来,便激动地边说边往柜台方向靠近:真的完全被成濑哥蒙在鼓里。
祥子开始准备煮咖啡。
稍后雪子才姗姗来迟,紧跟在他后面的是成濑。
所有人到齐之后,一张配置图就被大大地摊开在桌子上。
成濑说了:开始我们真正的聚会吧!这个男人看来丝毫不为外物所动,但还真不能小看他——响野打心里感到佩服。
然后把视线转向地图。
成濑开始说明逃脱路线,并且对雪子做出指示。
响野边望地图边考虑着他的演讲内容。
有谁打电话给我吗?等讨论结束,雪子上了厕所回来时问道。
她正从皮包里拿出手机来看看:有一通未接电话,可是没有显示号码。
响野他们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几乎是同时摇了摇头。
那不是地道先生刚才给的手机吗?除了我们,知道号码的大概就只有他吧!久远这么说着:会不会是打错电话啊?地道打电话给我干嘛?结果,谁也没再对电话的事多做讨论,大家的闲谈就这样草草结束。
雪子 Ⅵ【背叛】:①与敌方暗通,出卖了主人或自己的伙伴。
②做出违反约定或义气的行为。
违反他人的期待。
例如:地道一定会背叛的。
再度抢劫银行的日子,是一个大晴天,天空就像泼洒了蓝色油漆般展露着漂亮的蓝,只有几朵来不及闪避的小小白云,漂浮在西边。
雪子开的是一辆新车,银色的车身相当亮丽,连一点刮伤也没有。
还是不行——打了方向盘之后,她这样叫着。
怎么了?坐在旁边的成濑,把视线转了过来。
我通常都会在勘查路线时习惯车性,突然这样给我一辆全新的车,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弘法大师写字都不挑笔的。
坐在后座的响野说话了。
那只是因为弘法大师别无选择吧!他太穷了。
雪子边说着,边转动方向盘,今天的路线几乎和抢劫港洋银行时是一样的。
久远立刻接口:弘法大师应该别顾形象,像雪子姐一样来抢劫银行不就得了。
那弘法想挑什么样的笔都行。
雪子边确认着自己的体内时钟,边调整油门的状况。
从得知这次抢劫的目标银行后的第二天起,只要在时间允许的范围内,雪子都尽可能来做勘查。
虽然成濑很笼统地说:和抢劫港洋银行时没两样,不会有问题的。
但她还是非常不安。
如果不先用自己的眼睛、脚和身体来确实抓住逃脱时的感觉,她觉得太可怕了。
地道之后没有任何消息。
她忍不住想哭,心想,真是个愚蠢的男人。
说不定地道现在正和神崎在算计,应该用什么手段来让雪子他们掉入陷阱。
先是被胶布捆绑、接着又看见姓林的尸体横卧眼前,连遗弃尸体的现场也被人拍照……但不管地道碰过几次钉子,雪子还是深信他一定会背叛大家。
地道先生应该满脑子想着我们后天要抢劫横滨劝业银行的事吧!久远说着。
因为他觉得他已经是我们的伙伴了。
阿成的判断真是太明智了。
雪子言语中充满了佩服。
地道是不是把消息传给神崎了呢?成濑没特别问谁,只是顺口说着。
绝对已经跟他说过了。
雪子充满自信地回答:即使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可以用‘绝对’来断言,不过这一点是绝对的,那家伙一定会背叛我们。
过了转角,把方向盘回正时,后车箱里发出了嘎咚嘎咚的声响,雪子问道:阿成,那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很吵耶!成濑只是笑而不答。
这辆车根本是阿成去哪里捡来的吧!里面装着尸体——尸体啦!响野顾左右而言他。
成濑拿出毛线帽戴上,而后座的两个人也开始做相同的动作,随后成濑又把胶布交给后方的响野。
把胶布贴在脸颊上,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然后再戴上太阳眼镜。
顺序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吗?成濑跟大家做一次确认:我们下车,进入银行里是三十秒以后的事,五分钟后从同一个门出来。
这段时间里,我会把车子停在看得见银行出口的位置等着。
阿成,你们出来的时候,我会精准地停在银行前面接你们。
银行前是宽敞的四线道马路,视线非常清楚,而且可以路边停车,对停车待命来说是再适合不过了。
没问题吧?成濑说。
没有像之前那样背叛的计划啦。
雪子自我解嘲的做了个鬼脸。
好,要上场啰!身影映在后视镜里的久远,正做着暖身运动,双手绕圈动着。
雪子用力地抓住方向盘,银行近在眼前。
她打了方向灯,让车子停在路边。
响野一如往常轻吟着:浪漫理想在哪里啊!久远抱着皮包,立刻跳下车去,成濑和响野也随着下了车。
雪子目送着三个银行抢匪像长了翅膀似地,以非常轻盈的姿态往银行前进。
开始进入计时。
五分三十秒。
雪子心想,过了五分三十秒后,自己必须抵达银行门口,迎接伙伴,这次一定要彻底逃走,唯有这样才能让堆积在体内的罪恶感一扫而空,这次非成功不可。
然后她把放在油门上的脚使劲一踩,让车身向前滑动。
车子在前方十字路口左转,进入小巷,再一次回到原来的路上。
然后在距离银行五十公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引擎保持开着的状态,切入空档后,雪子把手刹车拉起,脚离开了刹车板。
还有二百五十秒——调整呼吸,轻轻闭上眼睛,雪子一边确认计时的状况,同时好几次在脑海里想像接下来的顺序——发动车子,冲到银行前面——她不断地在脑海里重复着自己应该完成的工作。
没问题!她低声轻语着,就在她打开眼帘的刹那,听见了枪声。
枪声是从银行的方位传过来的,或许是响野开的枪吧!为了让行员还有客人在瞬间完全服从,他们的确会使用手枪。
定神一看,雪子发现银行前方的行人减少了;本来这里就是不是一个行人很多的地方,不过再怎么说还是显得冷清了点。
或许是银行内部稳定的气氛感染了周围,让路人敬而远之。
又传来了一声枪响。
接下来隐约听见了女性非常惊异惶恐的尖叫声。
雪子仿佛看到了银行大楼中所引起的大骚动。
这好像和以往的情况不太一样?雪子的胸中开始浮现不安。
就在这时,后车门突然被打开了。
咦?雪子吓了一跳,往后视镜瞥了一眼。
一个男人钻进后座。
从镜子里所看到的男人,并不是雪子认识的人,她还以为是误把她的车当做计程车而坐进来的人。
雪子心想,这世界上搞错状况的人到处都是,其实也没什么丢脸的,不过这是抢劫银行专用的逃亡车,所以还是放聪明点,赶快下车去换别的计程车吧!她正想这么对男子说,才顿时察觉男人的手里握着枪。
咦?不带任何感情且冰冷的手枪,正指着雪子的后脑勺。
引擎关掉——男人粗鲁的声音说着。
不会吧——雪子被一种无法形容的虚脱感所袭击。
女人啊,连自己死了以后都还会说:‘不会吧!’男人挑起粗浓的眉毛笑了。
神崎?雪子终于喊出这个名字。
这就是说,我啊——比你们技高一筹!或许吧!她简直快绝望了。
雪子 Ⅶ【袋子】:可以把东西装进去,然后开口可以封起来的东西。
【袋鼠】:负鼠(opossum)的别称。
【袋中鼠】:袋中的老鼠。
比喻无处可逃。
雪子脑袋一片混乱,一时间无法判断该怎么办才好。
她咋了舌头,一阵寒颤从背脊窜起,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深层的焦虑,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告诉自己陷入了无法扳转的状况。
雪子试着稳定自己,任何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状况。
把引擎关掉!神崎探出脸来说道。
枪口压在她的脑后,她皱着脸转动车钥匙。
车子的震动停止,车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甚至连空气也变得稀薄。
你们啊,竟然想欺骗我,是吗?神崎变得多话,同时情绪也激动起来:不过,天下没那么便宜的事,对吧?也没有所谓完美的计划。
怎么会?你怎么会在这里?雪子咬牙切齿似地从齿缝间发出这样的疑问。
你们对地道撒谎,说你们要抢劫横滨劝业银行吧?那个男人果然说出来了。
神崎对她的问题不予以回应,继续说:但是我听到的,却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个银行,连日期也不一样,对吧?地道听到的明明是后天,但是我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你知道吗?混乱让雪子的思绪变得迟钝。
她瞥了银行一眼,突然觉得胃部一阵抽痛——绝望啊!绝望感甚至让雪子希望眼前的景象能够全部消失不见。
再过两百秒,成濑他们就会从银行出来,该怎么办呢?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水分不断在蒸发,焦虑和绝望在肌肤底下全面地渗透开来。
这岂不又是我的错吗?她紧紧咬着牙。
我为什么要钻进你的车子,你知道吗?不就是因为你比别人更高明好几倍吗?她胡乱地回答。
这也算是正确答案吧!神崎笑着:因为地道装了窃听器啊!啊——雪子差一点叫出声音来。
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放在皮包里的手机。
就像解答要揭晓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好像知道考题解法一样。
成濑要地道准备的手机,竟然是窃听器啊!在购物商城里讨论时,地道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分交给大家预付卡手机,居然是窃听器?仔细想想,地道不是很得意地说过自己最擅长装设窃听器吗?而且现在市面上好像也有手机形状的窃听器。
那可是地道的点子呢!那家伙说,为了小心起见还是监听比较好,这件事他的确做对了。
神崎的鼻息相当慌忙。
嘴角明明没有笑意,鼻孔却张得很大。
的确是这样,对那个男人来说难得这么聪明。
她想起了那天在响野的咖啡厅讨论到最后的事,当时她的手机里不是有来电显示吗?或许那就是窃听时所留下来的痕迹。
怎么会这么粗心大意呢?为什么当时没有人觉得奇怪?她的情绪真的陷入绝望。
我真的差点上了你们的当!刚开始听地道说的时候,我还想去向那个银行密告,好让他们做好对付抢劫犯的万全准备,我只是想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不过,多亏了窃听器才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
既然如此,我们当然不能不考虑其他的对策了。
神崎的长相是属于精力旺盛型,笑起来非常没有品位,说起来和为了私人利益不排斥违法行径的大企业经营者有差不多的面貌。
我特别喜欢点子多的人。
雪子不带感情说着,同时倒转着当时的回忆。
当时的聚会里到底谈论了些什么?成濑他们和雪子会合的时间、雪子开车所行走的路线、停车待命的场所、换车的地点……几乎全都说了嘛!全部啊——仿佛心思被看穿似地,神崎突然这么说着:全部我都听到了。
不过,你们这群银行抢匪真不是盖的,还这么有模有样的聚会讨论,果然有一套!他说话的声音像在夸赞小孩子。
听好了,再过几分钟你就要到那个银行前面去接你的伙伴了,对吧?也就是说,如果在那个时候你不准时到达那个位置,现在在银行里的那些伙伴就逃不了了。
扛着大把的钞票,从银行里跑出来,却看不到应该来接应的车子,于是东张西望——这个景象还不赖吧?我觉得不太好。
很好的——接下来警察就会出现,包围你的伙伴。
他们恐怕得苦恼如何拼命逃亡……用跑步逃命的抢劫犯,还真是惨啊!也有可能他们一时心慌,判断错误,结果又退回银行里,挟持人质做困兽之斗……反正不管哪一种情况,他们都是袋中鼠啊!雪子试着想像,阿成真的会张皇失措吗?五分钟后成濑从银行里跑出来,当他发现接应的车子没有出现时会怎么样呢?恐怕他很快就会猜出发生了什么意外吧——成濑对状况的判断是非常优秀的,而且也拥有惊人的想象力。
但是,即使正确掌握状况,接下来他又能做什么呢?拦辆计程车坐进去吗?不过实在很难想像这么巧刚好有计程车经过,如果像神崎说的,用跑的来逃命,那真是情何以堪啊!你这样阻扰我们的工作,到底有什么好处呢?如果你们被捕了,至少警察会觉得有些满足感,暂时让他们满足一下,我觉得也不错啊!他们怎么可能满足呢?抢劫运钞车的犯罪集团比我们有名多了,如果我们被抓,可能会向警方说出你们的事哦。
何况我现在已经把你的长相看得一清二楚了。
你们知道的事根本不算什么,还有,你恐怕也搞错了,是谁告诉你可以平安回家的?神崎说话的语气非常轻浮,这让雪子心中打了个寒颤:是吗?她简短地回答着。
你已经看见我的脸了。
不好意思,我不会就这样放你走的。
再告诉你一件事,我这个人,连杀死伙伴都毫不犹豫的。
雪子偷偷地吞一口口水,怕被神崎发现。
不过我们先来看好戏吧!神崎说着:马上要开演了吧?从银行出来之后,却看不见自己人的车子来接,那种东张西望手足无措的模样……我想一定很好看……她强忍着心里的愤怒,一筹莫展。
然后我再毙了你,回家慢慢欣赏第四台的电影。
如果有好的节目当然是不错的。
还有九十八秒,现在还来得及——雪子思索着银行的位置,心里计算着时间,如果现在发动引擎,放下手刹车,猛踩油门加速往前冲,时间绝对还来得及。
但是在她发动引擎的那一刹那,神崎应该会马上对她开枪吧!被枪杀这件事并不可怕,但是她却放心不下慎一。
而且,如果被打死了,就更别想救成濑他们。
这个时候,她听到一阵让人厌恶的声音,而神崎则啊——地叫了一声。
是警车的声音,而且不只一辆。
一大群警车只有在难得一见的大案件时才会蜂拥而至。
雪子立刻了解是怎么一回事,而神崎也随即说话了:已经有人按了啊——神崎笑得非常愉快而开心:哈——有人按了警报装置啊!不会吧——阴沟里翻船了,再不快点逃就不妙了。
我可以发动车子吗?这可不行!雪子想伸手去转动钥匙,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把车子顺利地横停在银行门前。
如果能一脚把神崎踢出去就好了。
才察觉到一阵红色灯光反射过来时,警车已从雪子他们旁边呼啸而过。
警笛声似乎谱出了高高低低不同的合音,三辆警车紧紧接连地排成一列奔驰着。
警方显然有了充分的准备,连电视台的SNG车也到了。
雪子心想,它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到达的呢?大约有三个男人肩上扛着摄影机,在一旁待命。
成濑他们应该也听见警笛声了吧?雪子不由自主地深深叹着气,她真的一筹莫展。
这真是决定性的一刻啊!连电视台都出动了。
我看你的伙伴一定会被抓走的。
除非他们想来一场警匪枪战,那就另当别论了。
强盗集团的电影最后都是以枪战收场的——久远的感叹仿佛在耳边回响。
三辆警车全都停在成濑他们潜入的银行前,把车身打斜排出备战的阵型。
从车子里跳下来的警察们,开始驱散围聚过来的行人。
警察们动作之熟稔,简直令人憎恶,完全没有因为突发状况而手忙脚乱。
而电视台的摄影记者,各个悠闲从容,好像跑错新闻似地,让人看了更加生气。
还有三十秒。
她把装在脑筋里的所有资料都调出来——从转动钥匙到发动引擎的时间、加速、冲到银行的距离、紧急刹车和三个人坐上车的时间……她看着前车窗,心脏的鼓动不断加速。
她注意到警车和警车之间狭窄的空隙。
如果以超猛的速度,冲过那狭窄的空隙,说不定能从银行前飞奔夺出……要不要就赌这一次,把车发动看看——?你别出馊主意哦。
神崎抢先一步说了。
她装作没听见,但是枪口马上又抵住了她:我会毙了你哦!毙了你我一点都无所谓的,你懂吧?应该是吧!这对我一点都不困难,只是担心枪声可能引来警察,那我就没办法在这里看好戏了,我犹豫的原因只有这一点。
应该是吧!她看了银行一眼,有四、五个持枪警察,举枪对着银行的方向。
一瞬间她真的认为,在这里被神崎打死或许比较轻松吧!放聪明点,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神崎说话的声调变了,而且枪口也离开她的后脑勺,改从座位旁边指向她的腹部。
雪子刚怀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
她从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了警察的制服。
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宛如一肩挑起国家权威,以非常坚定的脚步朝车子靠近。
两人从银行一直线朝雪子所在的车子方向逐渐接近。
一定是他们察觉很可疑吧……雪子不禁这么说着:说不定他们已经看见你的枪了。
放聪明点,不要乱来!雪子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完全无法判断这到底是脱险的好机会,还是会让事情更陷入胶着。
制服警察越来越靠近了。
走在前面的男人,把警帽帽檐压得很低,脸上还挂着一副不太相称的眼镜。
而后方又有另一名警察跟了过来,他们横越车道慢慢靠近,然后喀喀地敲着车窗玻璃。
雪子按下按钮降下车窗,尽量不和他们视线正面交会,把脸微微侧开。
呃——对不起!对方好像拿出了什么东西晃了晃,刚开始雪子并不确定,过了一会儿才搞清楚原来那个类似直式皮夹的是警察识别证。
可以麻烦你们下车一下吗?对方以怪异的高亢声调说着。
雪子顾虑着后座的神崎,淡淡地问道:怎么了吗?嗯——刚好那边的银行,发生了抢劫事件。
哦——?雪子表情不变地说着,而且尽可能不看对方的脸。
所以,形式上我们必须对停在这附近的所有车辆进行清查。
是吗?请下车一下,可以吗?这和我们不相干,请不要管我们。
坐在后座的神崎说着。
这时,雪子几乎要惨叫出来。
时间已经超过了——她很想大叫。
就是这一刻,计划的时间刚好超过了。
五分三十秒,如果依照预定,雪子此刻非得把车子横停在银行门前不可——时间已经超过了。
但是,却不见成濑他们从银行走出来。
他们准备挟持人质困斗了吗?请你们下车一下,可以吗?对方依然坚持地高声说着,完全没注意到雪子失望的样子。
从雪子坐的位置,除了警察制服她什么都看不见。
车门一下子被打开,看来这警察虽然说话客气,但态度可说是很强硬。
这样表里不一的态度,让雪子有了心理准备,认为这名警察已经对自己起疑。
她把窗户摇上来,脚踏出车外。
请拔出钥匙到外面来。
制服警察这么说。
恐怕警察是担心雪子他们逃跑吧。
等她走出车子外,警察又继续要求她:还是先把钥匙交给我吧!警察这种严格执行的强硬作风让雪子陷入茫然,不过她还是努力让自己稳定情绪,试图掌握状况。
神崎也从后座出来了。
车门关上以后,两个人背对着车子,站在两位制服警察的前面。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神崎若无其事地问着。
雪子一瞬间想着,或许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神崎一定会担心被搜身,所以把枪留在车子里,这种可能性很高。
如果这样,现在马上奔回车子里,启动引擎,说不定能马上开离这里,而且警察通常是不会随便开枪的。
不过,她马上察觉更重要的事情——该怎么救出阿成他们呢?拜托,你们不要太乱来了,如果有什么事想问,就快点问吧!我们可是在赶时间的。
神崎说着。
制服男说:哦——是吗?显得有些困扰。
你们有公务就快点办,可以吗?要问问题就快问,能放人就快放……如果要在这里消磨时间,还不如快去拿枪对着那边的银行抢匪吧!神崎半开玩笑地接着又说道:反正你们警察都很胆小,根本连枪都不敢开吧!他充满嘲笑的意味。
这时,眼前的制服男有了出其不意的举动。
他拿起手枪。
并且很快地对准了神崎。
感觉仿佛在看慢动作播放的影片——雪子一瞬间想着,会开枪吗?为什么呢?神崎当然也注意到了,还看见他吞了口水的样子。
男人的手指一点都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他真的开枪了——雪子内心发出惊叫。
而站在她身边的神崎,恐怕也是一样的想法吧!她不禁愕然,已经变成连警察都这么轻易开枪的时代了吗?枪声响了。
久远 Ⅵ【质疑】:①提出疑问或询问理由。
②说明者最讨厌的行为。
眼看自己握住的手枪枪口射出的竟是长纸条,久远实在觉得可笑得不得了。
而站在久远前方的神崎,则被突然瞄准自己的枪口,还有枪口喷出来的纸花所惊吓,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抓住这一瞬间,旁边的响野迅速采取行动。
他打开车子的后车门,然后一脚把呆若木鸡的神崎踹了进去。
车门立刻被关上,那猛劲连车身都跟着动摇了起来。
久远把手中的车钥匙插入驾驶座的门孔里迅速转动,车锁全部同时锁上。
呃——是久远吗?雪子总算恢复清醒。
久远摘下警帽,对着她微笑:雪子姐,你一点都没察觉吧?我快忍不住大笑出来了。
响野也靠了过来,说道:大概是这身制服太适合我们了。
这手枪做得可真像吧?虽然感觉像在派对上放纸炮一样,不过外形和真枪没两样。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雪子看来非常慌乱,陷入混乱的她一时还无法恢复。
就在这时,另一位制服男也走了过来,那是成濑。
适不适合啊?成濑说着。
他那一副恬淡的模样,久远觉得非常滑稽。
什么适不适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有个家伙刚好手上有警察制服,就麻烦他替我们准备了。
就是之前那个神秘的警察狂。
久远摸着系在腰际的皮带。
那个警察狂年轻人一听到久远他们的委托,简直高兴得快疯了。
久远用以前扒来的驾照,终于联系上他,再见面时,他活像发现同志一样露出满脸的幸福,立刻答应久远他们的请托。
但是,神崎怎么办?雪子发出尖锐的声音。
然后慌张地回头看看轿车:那个男人身上有枪,说不定他会开枪,我们再不快点逃走的话……没事的!这时久远开口了,他说:这车子叫做格鲁申卡。
雪子一头雾水地歪着头。
她的视线转向车子,眼前是一副非常怪异的情景,在车里的神崎似乎好几次想要开门,拼命敲打着。
不知情的路人一定会觉得非常奇怪,这个男人干嘛不开锁出来呢?或许还会误以为是新手表演逃脱秀呢!其实不是神崎不开锁,而是他根本打不开。
不管他是用推的还是拉的,反正车门连动都不动一下。
那家伙怎么会出不来呢?雪子一副无法理解的模样。
那是一部奇特的车子,可不是普通的车啊!久远试着说明:从外面上了锁的话,里面是打不开的骗人吧!那叫做杜斯妥耶夫斯基车款吧!响野歪歪脸。
杜斯妥?雪子不解地皱着脸。
就是格鲁申卡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不是在《卡拉马助夫兄弟们》里出现过吗?久远自己其实也没看过这本书,却说得煞有介事。
这家伙就等于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费道尔·卡拉马助夫吧!成濑小声地说着:这辆车子可以从外面把人监禁起来。
久远,你设定了几分钟呢?两个小时。
久远看着表。
再过两个小时门锁就会开的。
不过在这一段时间里,不管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都出不来。
就等于是有时间设定的密闭状态,不过两个小时说起来还真长。
这时,响野拿出了笔记本,然后又从制服胸前的口袋拿出签字笔,边说着:神崎正打算用枪把窗户打破哦,不过那个窗户用枪是打不破的,不赶快告诉他,恐怕到时受伤的是他自己。
的确,神崎满脸通红地在车子里暴跳如雷。
愤怒到简直像发狂似地猛敲玻璃,而现在更是一副想要扣扳机的模样。
那车窗玻璃,连枪都打不破吗?雪子到现在好像还处于状况外:有这种车子吗?没办法,就在你眼前啊。
响野笑了,然后在笔记本上写着:‘这是特殊防弹玻璃,枪是打不破的。
’他把笔记本贴着后车窗玻璃上。
神崎看了那些字,脸涨得更红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雪子忍不住问了。
成濑哥啊——知道我们被地道窃听了。
这次本来就没有想要抢劫银行的。
骗人吧——雪子的脸痉挛地扭曲着,一副饶了我吧的表情。
成濑只是无言地耸耸肩。
总之,先让神崎被警方抓起来,之后我们再慢慢来计划就好了。
响野说着。
等一等——只接受三个问题喔!响野边说边笑着。
自己听到这个计划时,明明也大吃一惊的,现在却是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响野哥也够呛的——久远心里深深地佩服。
那些警察是干嘛的?现在他们正包围着银行啊!我还以为是银行里有人按了警报器才把阿成你们困在里面的……路人全都停下脚步,远远地眺望着围绕在银行外的警车。
警察们慢慢接近银行,用扩音器说话,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啊——那个啊?响野再次拿起笔记本,翻了一页之后开始用签字笔写字。
‘今天是他们的防盗演习日。
’他先让雪子看过之后,接着又把它紧贴在车窗上给神崎看。
接下来……怎么办呢?神崎呢?雪子虚脱地垮下了肩膀,开始问第二个问题。
哦哦,合格问题嘛……响野好像非常享受在笔记本上写字的乐趣,他再翻过一页,这次写的是:‘我们会报警,而且后车箱里有姓林的尸体。
’他还是先给雪子看过,再拿给神崎看。
神崎继续用力敲着车窗。
即使警察来了,这车子还是打不开。
两个小时之后才会自动打开,当然后车箱也会同时打开啰!成濑说着。
姓林的?雪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就是已经变成尸体的林达夫啊——响野说着:我和久远一起去把他挖回来的,那真是苦力啊!雪子找不到言语来表达自己此刻的感受,只是嘴巴不停地抽动着。
那我们怎么办呢?神崎说不定会对警方爆我们的料啊?爆料什么呢?神崎对我们几乎一无所知,不是吗?所幸地道先生除了神崎问他的话之外,什么都没多说。
那说不定地道会爆料……雪子说道。
当做靠山的老大不见了,胆小鬼通常是会变得很冷静的。
成濑的语调依然不变,就像早已看穿了一切似地:他也会去思考,怎么做对自己比较有利,而且他也会更在意之前的那些照片。
那种类型的男人啊,当自己的主人不见了以后,他会开始找寻下一个主人,继续仰人鼻息过日子的。
雪子耸耸肩说:我真的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好啦!总之我们应该先离开这里吧!响野轻快地说着:然后,我们就要报警了。
即使不报警,那边不就已经有很多警察了吗?久远用手指着围绕在银行四周的警车。
那银行的附近,突然传来哇——的欢呼声,接着是一阵掌声。
似乎是扮演抢匪的男人们终于举手投降了。
而警察们更是蜂拥向前,很大动作地把抢匪压制下来。
背着摄影机的摄影记者则像螃蟹一样侧步移动捕捉镜头。
久远心想,根本一点都不实用,不禁笑着说:那和迪士尼乐园里的秀差不多啊!那应该像在拍电影吧!响野说着:真是很老掉牙的警匪片。
警匪片已经老掉牙了吗?成濑这么一问,响野摇摇头回答:要看怎么拍吧!久远想着,即使是那样大庭广众之下做演练,还是扳不回民众对他们的信赖,说不定不演练反而还好一点。
摄影记者按下快门的声音非常响亮,让人差点吓一跳。
你们为什么会打扮成警察的模样?第三个问题啰!响野点点头。
这次回答的是成濑:因为今天是演习,成群的警察会聚集在这里。
现在,在这里最不起眼的装扮,就是这身警察制服。
另外,要把神崎那家伙关在车子里,就必须先让雪子出来才可以,这时候如果运用警察的权威来命令,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而且我还和成濑哥打赌了。
久远说。
打赌?人会被制服欺骗到什么程度?通常只要穿上警察制服,就会被当成是警察的。
成濑说。
我还以为雪子姐会立刻察觉呢!雪子好像要做什么了结般地,叹了一口气:再让我问一个问题。
特别准你问第四题。
响野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雪子显得有些生气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个……成濑重新戴好头上的帽子:你的电话被窃听了,没办法对你做仔细的说明。
还有……还有什么?也想让你大吃一惊。
成濑 Ⅶ【小婴儿】: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有时也拿来比喻幼稚,不知人情世故的人。
从驾驶座旁往窗外眺望,感觉相当寒冷。
虽然看不出任何要下雪的征兆,但风却冷飕飕,路上的行人都要把头锁在外套里快步走着。
成濑坐在雪子车上的驾驶座旁。
我还以为千叶县早已经结满了落花生,没想到大失所望。
久远说着。
车子加快速度,缓缓驶过往左的一个弯道。
落花生应该在田里才看得见吧!响野的口气有点不耐烦。
成濑悄悄地看了雪子一眼,她专注看着前方,眼神相当沉着,而侧脸也浮现满满的自信。
车子不曾因号志而停下,成濑心想,身体里有个永不停止的时钟持续计时,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他也没办法理解。
对了,结果地道怎么样了呢?响野突然问起。
好像是四处逃亡吧!成濑说。
我想,神崎先生现在一定是把姓林的尸体啦,劫持运钞车的事啦,全部都推给了地道先生吧!久远说。
关于神崎被逮捕后的消息,偶尔在报纸或电视新闻里还会看到。
他好像还说了一些有关银行抢劫的事,但也许是没有详细的情报,所以也还没感觉到任何搜查的动静,而以共犯身份被通缉的地道则拼命地四处躲藏。
那个男人很令人吃惊的是,他很习惯逃亡了。
雪子毫无表情地说着:他寄了信给我,现在大概躲在什么地方吧!信里面写了什么呢?成濑立刻问道。
一些赔罪的话,还有目前在逃亡的事,然后说他很想见慎一,还有又说‘我绝对不会说出你们的事’……语调里充满着好笑到不行的意味。
明明就背叛了我们,还敢这么说。
久远不满地说。
不过,那家伙也总算死心了。
神崎被捕一事真的吓死他了。
或许他终于知道不管如何周详计划,还是赢不过阿成。
慎一现在怎么样呢?响野边在脸颊上贴胶布边说着。
他很好。
和阿薰的感情好像也比以前还要好,两个人常常黏在一起,我看慎一一定是个同性恋。
不会吧——久远苦笑着。
随便啦,管他同性恋或什么的,只要健康开心就好。
雪子的嘴唇上轻轻地浮着微笑。
成濑缩缩下颚,和后面两个人确认顺序。
车子停下来了。
成濑从驾驶座旁跳下来,然后回头看着车子,久远把波士顿包丢出来,他接住了。
他们开始走向马路,身后的车子也快速地发动了。
成濑两旁是响野和久远,三个人往正前方的银行走去。
不过,之前港洋银行的钱真的太可惜了。
久远说。
你是说被神崎抢走的那些吗?对啊,那些有四千万吧!神崎被捕的确大快人心,不过对我们来说却一点益处都没有。
反正神崎的钱就放在银行的保险柜里,如果你真的那么不甘心,我们再找个时间下手不就好了。
成濑边说着,不由得地想起以前忠志打电话来的事情。
那时候话筒传来忠志的声音说:我以后要当警察。
他唐突地说着,还附加一句:你要小心被窃听哦!那是不是预测地道会窃听的事呢?成濑很难不这么想,而或许也是这个原因,才让他想出穿上警察制服来演这一出戏。
但是当成濑说出这些想法时,响野却说:过度高估自己的孩子,是人类的缺点之一。
不,我觉得忠志说不定真的能预知我们的未来——成濑更坚持地说着,连久远也笑了。
我想,忠志一定会说:‘不要因为我不太说话,就随便解读我的话哦,父亲大人。
’成濑又进一步地这么想,说不定那小子很想这样对我说:爸爸,我不打算全面赞同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我会支持你的。
你要小心不要搞砸哦!我想……就是这样吧!成濑低语着。
什么就是这样啊?响野从旁边插嘴。
银行的前方有一个小公园,他们穿过公园,等抢劫完后,预定是从银行另一边出口离开——那边是一条狭小的单行道,他们将会在那里和雪子会合。
左手边有一排小长凳,有几名妇女抱着孩子坐在那里,还有几个人站在旁边,正很起劲地聊着天。
而小婴儿哭嚎着。
那些妇人们非常认真的谈话模样,让人怀疑她们是不是也在讨论抢劫银行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妈妈们谈论的事情太危险了,那个小婴儿才会放声大哭。
哭声简直可以用如雷贯耳来形容。
那种哭声真像警报装置!响野说着。
围绕在长凳旁的妇人们张合着大嘴巴说个不停。
母亲拼命地安抚着,但小婴儿照哭不误,母亲的脸显出疲倦的神色。
成濑他们快速地通道,一旁小婴儿的哭声很接近冬天里出现的蝉鸣声。
浪漫理想在哪里啊?成濑听见响野在旁边的低语。
接着成濑从西装里取出手枪,并紧紧贴在身边,不让周围的人看见,然后目标指向正前方的自动门。
跨大脚步往前买进——银行的门打开。
当他们走过之后,小婴儿就停止了哭嚎——但成濑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哦——突然不哭了!当母亲和旁边的人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望着小婴儿时,成濑刚好站在窗口柜台前,听着旁边的响野大叫:不许乱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