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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 第十一章

2025-03-30 06:15:27

又过了一天,我、鸟井还有西三个人又聚到一起了。

当然了,我这么一写,有的人便会认为我的大学生活估计已经悲惨到了只和这两个人打交道的地步了。

但是实际上,我的大学生活还包含了很多其他丰富多彩的内容。

比如在自己的公寓里看看电视啊,租点DVD碟来看看片儿啊,用立体声音响听听音乐啊;或者是和来推销报纸的推销员斗斗法、砍砍价、但结果还是订了报纸啊;再或者就是上街找找洗衣店啊,在教室里记记笔记啊,提提问题啊,去书店买点德语字典啊,然后买回来再看一看、读一读啊……等等等等。

我其实只是把那些麻烦的和无聊的事情省略没说而已,结果这么一省略呢,就变成了现在这种以和鸟井他们有关的事情为核心的样子,不过这也是事实嘛。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下了政治学的那堂课,正要往存车处的方向走的时候,刚好被他们埋伏个正着。

梳着一头花斑钓鱼郎发型的鸟井穿着一件淡粉色衬衫,以一种清爽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

他举起右手说道:我们现在正好要去逛街,北村你也一起去吧。

我向他们提出一个建议,说:比起在这种地方埋伏着等我,还是上课更有意义点儿吧。

但鸟井直接无视了我的提案,说道:我们去买联谊①[①?在日本和港台地区,联谊可以说是大学生认识新朋友(特别是异性朋友)的流行聚会。

]用的西服。

联谊?这周五我们要去联谊啊,联谊。

那是什么啊?我本来想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们两个人去不就得了。

我说。

要四个人啊。

对方好像要来四个女孩子,所以我们这边也得四个人啊。

要是这样的话,你随便找个人去不就得了,除了我你随便找个人。

比如莞尔啊,还有莞尔的那帮朋友,他们不是挺热衷于这种事儿的吗?这个时侯,我的脑海里条件反射似的想起了前天莞尔说的那句火药味儿浓重的话。

有人嫉恨着鸟井。

莞尔他们?哎呀,我挺烦他们的。

那帮家伙,怎么说呢,脑子里装的都是‘进了大学要好好泡妞啊’、‘要让别人觉得我是一个花花公子啊’这种想法,都泛滥成灾了。

他们总是这个德行,还特别露骨。

和那些家伙比起来,我真是个清爽纯洁的好人啊。

我真不觉得你纯洁……对了,你刚才说的联谊,来参加的女孩子是我们大学的女生吗?不是不是,不知道为什么,鸟井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他摆了摆手说道,是短期大学的女孩啊。

然后他说了一个我听说过的市内某所短期大学的名字。

就是那所短大的一年级学生,我最近刚认识了一个那里的女孩子,其他女孩都是她叫过来的。

你在哪里认识的啊?是她过来主动和我搭讪的啊。

有天晚上我在街上走着的时候。

鸟井一脸的得意,脸上笑开了花儿。

啊?是女生主动和你搭讪的?是啊,长谷川美眉主动和我搭讪的。

那女孩姓长谷川是吗?是啊是啊,和那个姓长谷川的运动员一样,姓长谷川。

哦,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姓长谷川的运动员吧。

我对鸟井说道。

北村你居然不知道?开玩笑吧?鸟井感叹道,那个著名的游击手长谷川啊,打击技术好,防守技术也不错的那个。

看来鸟井所说的那个姓长谷川的运动员,应该是鸟井偏爱的关东地区某支棒球队游击手的名字。

我知道了,今后我多关注关注长谷川游击手就是了。

我明明没有这个打算,但是嘴上却说得跟真的一样。

总而言之,我们就是为了买联谊时候穿的衣服,现在才要上街的。

所以,北村你也一起去吧。

为什么要特地去买衣服啊?我说啊,联谊的时候是靠第一印象来一决胜负的。

有句话你难道不知道吗?对一个人的评价是靠最开始的两秒来决定的。

虽然穿着一身刚买的新衣服会让人觉得挺傻的,但总比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强吧。

所以我们才要去买衣服啊。

西点点头。

我心想,他一定是被鸟井教唆的吧。

果不其然,西接着说道:我让鸟井这么一说,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虽然我没有被他们的热情劲儿所打动,但是反正我也找不到一个拒绝他们的理由,便同意和他们一起去了。

商定好了一会儿集合的地点之后,我便骑车离开了。

我们约好的集合地点在一个大时钟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路上车多堵车的缘故,我左等右等也不见鸟井他们现身。

不过我们集合的这个地方有一个十分著名的大时钟,尽管是工作日的白天,但还是有很多人站在这里,只是看看他们就觉得格外地有趣。

我身边有穿着西装绷着脸的中年男子,还有穿着短得要命的裙子的长腿女孩,一旁还有两三个看上去比我岁数大点的学生模样的男子正聚集在一起。

我还看见有几个举着旗子,到处请人募捐的中年男子。

我看到他们的宣传材料上写着孤儿的字样,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里的孤儿。

他们把募捐箱挂在脖子上,向路过的人搭话请人募捐。

我想起以前在新闻里看见过,据说有些骗子会装成募捐善款的样子骗钱。

可能我记忆中的那则新闻是最近播出的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响应他们的要求。

要是捐款的钱最后落到了坏人手里,确实会让人觉得不爽,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我自己根本不打算掏钱出来去响应他们的募捐。

鸟井他们终于来了,迟到了足足十五分钟。

这是一座外形帅气、玻璃幕墙的大楼。

楼内似乎有很多时尚品牌进驻,每层楼里都有一大群年轻人在转来转去。

我是第一次来哦。

迈步进入大楼一层的我老老实实地交待道。

我觉得也是,出生在盛冈的北村估计也只知道牧场什么的吧。

鸟井笑道。

我愤怒地回击道:对你这种侮辱而感到愤怒的全体盛冈人民,一定正沿着四号国道南下而来!鸟井听了却毫无畏惧地笑道:哟,还国道呢,怎么不上高速公路啊?上高速啊。

我们几个从在一层角落的扶梯上楼。

我站上扶梯之后,回头问站在我下面一级台阶上的西:这种地方卖的衣服都特贵吧?自从见过鸟井的那个公寓之后我就知道鸟井那家伙肯定不会缺钱,但是对于西我还是有些担心。

钱这玩意儿,只要工作就有办法赚到啊。

西意气飞扬地回答。

西你难道在打工吗?站在上面一阶台阶的鸟井回头往下看了看西。

大厦的保安。

西当即答道。

保安?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那种?我上的是夜班,就是在楼里来回转转,然后再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

西暧昧地说道,总而言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干的那份工作的工作内容是什么。

那种活儿,学生也能兼职吗?虽然是保安的工作吧,但再怎么说也得找个认真负责、有责任心的人来做吧。

我只是碰巧才干的。

西的声音充满了热情,这阵子有一个和我一起在麻将馆打麻将的老大爷在那个写字楼里工作。

于是我就试着去问了一下,结果他们就雇用我了,这就叫问得早不如问得巧。

有意思的是,他上班的那座写字楼,就在我住的那个公寓的对面。

鸟井的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那是一座八层左右高的大楼,是座老楼,没准儿我还能看见西呢。

今天鸟井先替我把钱垫上,等我拿到工资就还他。

西挺着胸脯说道,只要我开始打工当保安了,钱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我在西的身上感到了一股过度的自信,他似乎觉得只要自己开始打工当保安了就能买得起所有的东西,就能一辈子都不缺钱了似的。

但我自己没干过保安,所以也不好说他。

大楼的五层全部都是面向年轻男士的男装精品店。

我们下了扶梯,按照顺时针的方向转了一圈。

第二个店看起来十分高级,鸟井进去在里面买了一件夹克,然后好像买到了防盗用品一样,说了句这下我就安全了。

但西却仍然没有找到一件喜欢的衣服。

于是我们又到第六家店去逛。

我们在这层转了一圈以后正好看到这家店。

店里的墙壁刷得很白,整个店里的基调比起其他店来说要整洁利落得多。

进到店里的我们按照各自的喜好开始挑衣服。

没过多久的工夫,我身边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色套装的女服务员。

她纤细苗条,一头齐肩长的头发明显地烫过。

可能是她的五官都生得圆乎乎的吧,脸蛋显得稚气十足。

我看了一眼戴在她左胸上的名牌,只见上面写着鸠麦两个字。

这个姓氏真少见啊,我心想。

我的姓氏挺奇怪的吧。

她率先猜出我心里想的东西,微笑地说道,您今天想买件什么样的衣服呢?我今天是陪朋友过来的。

我转过身来对她说道。

这时鸟井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是啊。

今天是来看看有没有适合我们两个人穿的衣服的。

联谊时候穿的那种。

我追加补充了一句。

这样啊。

鸠麦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刚才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墙角模特衣架看的西也走了过来,在鸠麦的面前停了下来,说道:那个模特穿的那件,你觉得我穿上怎么样?可能是他的说法很奇特吧,鸠麦在一瞬间居然没有理解他所表达的意思,但随后立即说道:您可以试穿啊。

就上身穿的那件夹克吗?全套我都要。

西面不改色,一如平时那种一脸不高兴的表情。

有什么奇怪的吗?他问道,像这样买走一个模特身上穿的所有衣服,难道是件丢人的事情吗?我看了一眼那个模特,那套组合的上身是一件藏青色的夹克,下身搭配着一条白色的西裤,里面是一件淡咖啡色的衬衫。

虽然这身衣服看上去不算花哨夺目,但是搭配得还不错。

当然没有了,当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啦。

鸠麦十分自然地微笑道,而且你穿着这身衣服出去,别人也看不出来你穿的是模特身上穿的那一身。

而且相反地,一般来说,如果客人照着模特身上穿的衣服买的话,面对服务员的时候反而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她最后笑了出来。

一般来说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鸟井也表示同意。

像您这样,要买全套模特穿的衣服,还大大方方地问‘这样丢人不丢人’的客人我真是头一回见到。

这正是西同学的伟大之处啊。

我说道。

西走进试衣间,鸠麦眯起眼睛对我们说:你们那个朋友可真有意思,堂堂正正的。

我觉得她的评价正好说到了西的本质上。

虽然他那样子很糗吧,但是却很堂堂正正。

鸟井十分自豪地说道,虽然挺难看的,但是却不丢人。

只要一看到西的样子,我就觉得一切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西之上无边际’。

就是那种感觉吧。

我随口说了一句。

鸠麦听了啊地一声露出了牙齿:坂口安吾曾经写过这么一句呢——‘樱花树下无边际’。

服装店的服务员也读坂口安吾的书啊?我这话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听起来好像成心挑衅似的。

大学生也读小说那东西吗?鸠麦一脸讽刺的表情,回答道。

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争吵,但是从这之后鸠麦就好像打开了心扉似的,说话用词上也变得直率起来,后来我们便又聊了一会儿。

我一问她,才知道其实她比我们要年长一岁,算是个自由打工族。

与其说我看起来显得年轻,不如说我长得比较幼稚吧。

哎呀,真是挺伤脑筋的。

她那种说话毫无顾忌的个性,让人心情畅快,那张给人一种安心感的、圆乎乎的脸蛋看上去十分可爱。

虽说这和一见钟情多少有些不同,但我渐渐地有一种感觉——我不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自负还是妄想——我觉得从此以后我一定会不断地到这家店来,一点一点地缩短我和她之间的距离;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成功,但是我觉得总有一天我和她会开始交往的。

换而言之,我十分地确信,从现在开始,我拥有了一种可以称之为恋爱的开端或者萌芽的东西……有才怪呢。

我们等了一会儿,西终于从试衣间里出来了。

我和鸟井一起哇——地一声,西从刚才的牛仔裤水平的打扮,一下子换成了颇具成年人风格的装束。

虽然有几件衣服看上去有点瘦,不过也挺酷的。

挺好,挺合适的。

鸠麦拍了拍手,称赞道。

挺不错的,就是它了。

我也声援道。

鸟井偷偷摸摸看了看夹克上的价签。

我看起来帅吧?西毫不羞耻地挺起了胸脯,问道。

不,一点也不帅。

我和鸟井异口同声地说道。

这样一来,我的联谊就没问题了。

西深情地断言道。

我和鸟井,再加上鸠麦,我们三个人虽然是各抒己见,但想表达的意思却基本相同:这个可真说不好。

西一脸地不快,我们三个却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