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礼一目不转睛地盯着东堂,他显然是被东堂的美貌惊得瞠目结舌。
东堂,可真巧啊!西也颇为惊讶。
巧什么啊,人家那是担心你,一直跟过来的。
我这话到了嘴边,差点说了出来。
东堂面不改色地说道:我看这里这么热闹,让我们也加进来一起玩玩吧。
鸟井君……小南一脸担心的样子,轻声呼唤着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鸟井。
这俩女的想干什么啊?长谷川和其他三个女孩虽然并没说话,但她们的眼神表达出了这种意思。
喂,怎么样啊?东堂再次朝着牛郎礼一说道。
牛郎礼一被这半路杀出的两个女孩吓了一跳,但脸上却依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困惑。
他耸了耸肩说道:我说啊,就算你说加码也于事无补了,鸟井小弟弟已经输到姥姥家去了。
你看这么办好不好,如果我们把这个分瓶成功地解决,今天的所有帐就一笔勾销,如何?东堂和小南观察了一会儿这局比赛的进展情况,说道。
你这是什么话啊?你们太会为自己着想了吧,今天我们可是一直在让步哦。
他说的一点不假,今天一直不撞南墙不回头、随意改变条件的人确实是鸟井。
这一点不得不承认。
当然,如果这次没有补中的话,这之前欠你们的所有赌债不但依然成立,而且我本人也交给你们任由你们处置,你看这怎么样?东堂这和你没关系。
鸟井说道,他脸上的肌肉开始扭曲,你别说傻话!哦——好啊好啊——牛郎阿纯使劲地拍着手,任由我们处置这话说得还真是暧昧啊。
他露出一口发光的白牙。
也就是说我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喽。
真是太有意思了!牛郎礼一竖起大拇指。
好哇!好哇!女孩子们在一边又开始起哄,一时间气氛十分热烈。
可能是因为这些女孩看见一个素未谋面的美女,心生嫉妒的缘故吧,她们这回起哄起得比上次更加卖劲儿了。
东堂……小南十分担心地说道。
作为交换条件,东堂头一扬,挺起胸来,这个球不由鸟井来投,换他投行不行?她指了指坐在一边的西。
这个出人意料的条件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惊得啊了一声。
西自己也当然没有理会东堂的意思,他站了起来问:稍等一会儿,东堂,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要不要用这个来赌一把?为什么要换那个死鱼脸啊?牛郎礼一皱了皱眉。
或许他也对这种情节的展开感到惊讶吧。
难道那家伙打得很好吗?他慎重地说道。
慎重而不敢大意,我对他这种意外的冷静钦佩不已。
礼一,没问题的。
我之前看过那家伙打球。
牛郎阿纯突然说道,在车站后面的保龄球馆里,有一堆学生一起打球。
那家伙也在其中,打得实在是烂到家了。
他用下巴朝西努了努。
看来上次我们举办保龄球大会的时候,这位牛郎也在场。
怎么样?赌不赌?牛郎礼一并没有考虑太长时间,便说道:好吧,成交。
我都说了你们别干傻事!鸟井大声地呼喊着,他似乎即将走到恐慌深渊的边缘。
西这时也恢复了自己的风格,大声说道:我可负不了这个责任,你别自己擅自决定啊。
这时候唯一能够起身平息朋友之间争执的人果然还是东堂。
她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走近西,用既不兴奋又不激动、不含有半点热情的冷淡口气说道:‘你们在前进吗?还是说你们正在后退?’①[①?这句话是之前西引用的Joe Strummer的话。
]让我看看沙漠是怎么下雪的吧。
听了东堂的这番激励之后再不站起来的西那就不是西了。
连我这个刚和他认识没多久的人都这么想了,更何况已经认识他自己十八年以上的西本人了。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反正西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
西准备好球,把自己的手当成毛巾一般反复地擦拭着保龄球。
牛郎礼一往椅子上一靠:这下可真有意思啊。
牛郎阿纯则仿佛胜利已经到手了似的放声大笑:金钱,美女,还有我!哈哈哈!正在这时候,我突然灵机一动,赶忙把小南拉到后面。
我们本来是在后面跟踪偷看你们来着,但没想到东堂居然会说出那种话来……小南摇了摇头,胆怯地晃了晃身体,鸟井君和东堂他们不会有事吧?不会有事的。
那种打赌输的钱没有必要真的付给他们。
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心吧。
我冷静地答道,但心里却对到底会不会有事这一点完全没有把握。
我说啊,我加重了些语气,咱们先不说那些了。
小南,你还能使用那个吗?就是让大海碗移动的那个。
啊——不知道小南是不是也猜到了我想表达的意思,她极为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我又小声地问道:小南能不能用你的能力诱导球瓶啊?事到如今,虽然我还对那种没有任何科学依据的特殊能力抱有半信半疑的态度,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
既然不能期盼对方突然大发慈悲,我也只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小南的特殊能力上了。
小南用手托着下巴,说道:我真没有信心啊……那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虽然她弄不动汽车,但是一个保龄球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已经把所有的砝码都压在小南身上了。
不过,我的这种推论完全是建立在小南的能力能否发挥的关键在于移动对象的质量大小这一理论基础之上的。
可是,左右着小南的能力能否发挥的关键到底是不是移动对象质量的大小呢?其实我对这一理论基础并不清楚,因此我的推论也就可以说是完全没有依据。
西走向球道,他手里拿着球,一动也不动。
那样子似乎是在瞄准目标,又似乎是在脑袋里构思球路,他默默地拿着球站在那里,仿佛一座保龄球的发明人的雕塑。
鸟井和东堂这时也站了起来,我则找个地方坐了下来,让小南坐到我的旁边。
因为那里正是能够把整条球道尽收眼底的极佳位置。
牛郎礼一他们和那些女孩子们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西的背影。
西开始慢慢地动了起来。
那一瞬间不禁让我毛骨悚然,就连后背的汗毛也都一根根地倒竖了起来。
这一方面是因为我感到了紧张与恐怖,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被西的自信深深打动了:在这种情况下,西依然迈出了坚实的步伐,用强有力的动作将球投了出去。
只要能够一心一意地将我注入了生命的工作完成,那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我在那个时候想到了坂口安吾某部小说里的一句台词。
那可能是因为西的身上确实散发出了一种一心一意地完成我的工作的勇气吧。
他向前踏出脚步,用力挥动右手,将保龄球向前掷出。
球从西的手上离开。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在坂口安吾的那部小说里面,接着是这么说的:就算得不到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们的赏识,那又如何?上啊!!虽然这么做很不符合我的风格,但我却还是在心中大声地呼喊着:让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们的赏识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吧!球沿着右侧快速地前进,仿佛一只轻轻抚摸肩膀的手一般,在地板上画出一道平缓的曲线。
球道轰鸣作响,那种声响和着我心中的呼喊声不断地响着。
我突然想到小南在移动物体的时候最好帮她喊一下物体的名字这句算不上规则也算不上窍门的话来,于是便对着一边的小南开始念叨起来。
保龄球啊,保龄球啊……保龄球!保龄球快动啊!我听到一个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喘息声。
球已出手的西这个时候依然维持着把球投出那个瞬间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球运行的轨迹。
命运的骰子被投了出去,而我们此刻却只能守望着那即将在数秒之后到访的未来。
咽口水的声音在场内响起。
那不是我一个人发出的,大概是在场的很多人同时制造出来的声响。
这时,只见保龄球朝着左边的那个球瓶冲了过去,我把右手紧紧地攥了起来。
被打飞的球瓶立刻向着右边飞去。
一定要打到另外一个球瓶,不把另外一个球瓶打到的话,这一投就没有意义了。
被打飞的球瓶用慢得让人焦急的速度向后飞去。
一瞬间,一切可以称得上是声音的东西都从球馆里消失了。
右边的那个球瓶被击中的那一刹那,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呃,不,是跳了起来。
只听见球瓶与球瓶之间砰的一声,随后右边的球瓶哐当一下倒下了。
球道的尽头顿时一片开阔,什么都没有了。
成功补中!一时间,我的脑海当中只剩下了这句话。
我下意识地高高举起双臂——虽然这里是在球馆里,我们的头顶上只有一个天花板而已——但我仍然感觉是向着天空张开了双手。
我的喉咙大声地叫喊着,完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鸟井也振臂高呼,不知道他嘴里喊的是什么,那声音既不是好球、太棒了,也不像是英语的Washer①[①?英语意为洗衣机,洗涤机等意思。
发音和日语的好球,太好了有一些类似。
],总而言之,鸟井在大声地叫喊着。
小南双手掩面瘫坐在地;东堂虽说没有表示出什么大的动作,但是此时此刻也全身颤抖着,用力地攥紧了双手。
西后背对着我们,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球瓶倒下的方向。
我们这时已经顾不上去看牛郎礼一他们的表情了,鸟井只是在大声叫着什么,我则一直高高地举着双手。
小南终于站了起来,我靠近小南,确认道:那个是小南做的吧,真是帮了大忙了!一脸苍白的小南只是不断地颤抖着嘴唇,回过头来哆里哆嗦地说道:啊……这样,这样就可以了吗?大功告成了!西赢了!啊,太好了……小南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一开始还以为球必须从两个瓶子之间穿过去才算赢呢……啊?我的兴奋感顿时没了。
我这个人不太懂保龄球是怎么玩的。
上次的那个保龄球大会也没去参加。
所以我以为是要让球从那两个球瓶中间穿过去,一直就在心里默念着这个来着。
不过好像不太成功……那么说,那个难道是……我喃喃说道,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这世界上难道居然还有不懂保龄球不懂到这个地步的人啊!不过我又转念一想,当初让她用超能力直接把球瓶击倒的话可能会更现实一点吧,看来好的点子总是在事后才被想到。
看来还是没法移动重一点的东西啊。
小南好像又要摔倒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面向我们往回走的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些不好意思,他只是绷着脸,稍微做了个小小的动作,表示了一下高兴的心情。
鸟井赶忙连滚带爬地迎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西。
我不知道这些在我大学第一个年头发生的事情算不算离奇——虽然这么说来赏花的事情也挺有意思的——但是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