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井的汽车停在停车场里。
以前我没见过这种车型,看上去并不豪华,感觉上像是大众经济型轿车,是一辆淡红色的进口轿车。
汽车驶上山下公园大道时,我问浅井:这辆车什么牌子?美洲虎,四千CC。
噢,我这人对汽车很外行。
坐在右边驾驶席上的浅井自如地把握着方向盘。
我也不是内行,这辆车是望月选的。
我对他说,适当地压压价就行,给他定的标准是一千万日元以下的普通车,于是他就选择了这辆车。
哎,你在哪里下车?如果到了东京都内,只要不是新宿,随便哪里都行。
浅井没吭声,点了点头,也没再问什么。
他称得上是模范驾驶员,旁边一有车挤上来,他都规规矩矩地让道。
我们在横滨球场旁边进入高速公路后,几乎感觉不到汽车在跑,只是在平稳地移动。
望月这个人对色彩偏爱的不得体,看来不仅仅体现在蓝色的西装上。
我呆呆地坐在白色的皮座上想着想着,又回忆起自己那辆二十年前在爆炸事件中失去的老汽车来。
你让望月去选车,说明你很信任他的选车能力呀。
浅井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
他曾经开过坦克。
坦克?我不是说过他是自卫队出身嘛。
他离开自卫队的起因就是坦克,当时最新型的坦克是九〇式坦克,每辆造价十二亿日元。
可是,如此昂贵的坦克却没有安装空调。
哦,准确地说,安了一台,是计算机专用的。
装备九〇式坦克时正值盛夏,天气相当热。
很快,他的两年服役期满了,于是就退役了。
也真是,十二亿日元身价的坦克,连给驾驶员安装一台空调都舍不得。
他这个人确实很在意夏天的居住环境,更何况那是只有两米五见方的地方。
我也笑了,说道:这辆车跑起来声音这么小,是不是也受了坦克的影响呢?看样子是。
喂,再谈谈你的事情吧,你肯定还要调查,到底是什么人对江口组讲的。
啊!?他扫了我一眼,问:你想打入他们内部吗?我不知道,也许会吧。
你那样做的话,就好比是用竹矛去刺坦克。
不过,即便我劝阻你,你也听不进去。
为什么你这样想呢?因为你是当今罕见的老古董,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属于相当古板的那种。
横滨车站的高楼街掠过窗外,我看到了前方的路标,右边是银座、羽田方向,左边是第三京滨线。
最好还是不要直接进都内吧。
浅井说着,把方向盘往左打去,汽车依然静静地行驶着。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问你个问题,你为什么开那家扑克机店?既然你做生意赚的钱能买得起这样的汽车,何必还要开那家小店呢?那里赚不到几个钱吧?我开那家店,只是为了使自己感觉到自己是个不务正业的黑道人物。
不过,我要接受你的忠告关闭它了。
我对别人给我的忠告,一向是认真考虑的。
接下去是一阵沉默。
双车道的道路比较宽敞,可容几辆车并行,坐在浅井驾驶的汽车上,感觉就像溜冰一样。
有一阵子,我一直看着我这边的汽车反光镜。
最先打破沉默的还是我。
我还有一个忠告,现在你得提高警惕了。
浅井点点头,略抿了抿嘴唇。
这次我就不说‘请’了,我已经注意到了,有人盯我们的梢,是辆白色摩托车,不过不是警用摩托车。
【注】日本警察管理交通、警戒巡逻用的专用摩托车为白色。
——译者注我坐的副驾驶位置一侧的反光镜中,映出一辆白色摩托车。
本来浅井从驾驶席的角度看不见它,但在转弯时大概也注意到了。
此时,这辆摩托车已经把速度提到高速档,浅井也能看得见了。
摩托车高速驾驶是违反交通法规的,而且骑这辆摩托车还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戴着头盔,身穿黑色皮质连衣裤。
浅井开车十分规矩,只有八十公里的时速,已经被数辆车超过。
那辆摩托车如果要超车的话,一般来说,早就该超过了,但它似乎并没有超车的意图,只是紧紧跟在我们后面。
真奇怪!我说,我相信他们不会跟到横滨。
你怎么看?暂且不说为什么他们要跟踪我们,光有人知道我们今天的行踪这一点就很奇怪。
浅井点点头说:我也在这么想。
就像咱们在电话中约定的一样,今天见面的事我没跟任何人讲。
穿过横滨市区的街道,道路变成三车道。
浅井说:邀请你搭个便车,或许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如果真是那样,还得请你饶恕。
我怎么都好办。
你打算怎么办?看看情况再说,先为最坏的可能做点准备工作。
麻烦你把面前的手套箱打开,好吗?我按了一下面前的箱门开关,箱门悄无声息地开启了。
里面有一件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一把闪烁着烤蓝色光泽的手枪,是左轮手枪。
浅井伸手拿过手枪,很自然地把它放在自己的膝上,然后重新把手放在方向盘上。
我是黑道上的,现在你完全相信了吧?浅井突然踩下油门加速了,但令我吃惊的是,汽车仍然十分平稳,我看了看浅井面前的里程表,公里/时的指针在移动,眨眼间就达到了一百三十公里。
周围的车不多,大都是以略高于一百公里的速度行驶着。
浅井以罕见的灵活操纵着方向盘超车。
跟在后面的摩托车马上也跟着提速了。
摩托车在汽车的车流中行驶比较有利,即便不能以速度取胜,却可以抄直线走近路。
我们不知道他们仅仅是跟踪我们,还是有别的打算。
看样子,他们知道我们注意到他们了,你对驾驶技术有信心吗?没有信心。
浅井轻声笑着说,当警察时我的兴趣从拳击转到击剑上,拿到过剑术三段,可这对驾驶大概没用吧。
他们仅仅是跟踪我们,还是准备干点别的什么事情?不知道,我来试试他们。
他又往下踩了踩油门,里程表的指针上升到一百五十公里。
摩托车也跟着提速,紧紧跟着我们。
汽车本来在正中间的车道行驶,现在移到左边的车道上。
我们超过了前面的汽车后,马上又回到中间的车道上。
超车时护栏在我的身边掠过。
我知道,浅井从左边超车是为了把我置于安全的位置。
看到港北出入口的出口标志了,前方出现一列长长的车队。
大部分驾驶员这时都在考虑减速。
我们一边看着长龙般的队伍,一边向前行驶。
接近出口了,浅井嘟嚷了一句:这下糟了!我当时也这样想。
由于不少汽车想插队,出口处一片混乱。
我们终于穿过出口了,路上汽车少了,车速也加快了。
这时,摩托车已经接近汽车的右侧,浅井落下车窗,对我喊了一声:趴下!我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摩托车,也看到后座上的男子手里握着枪。
浅井右手握着枪,只用左手把握着方向盘,并使汽车急速向右边靠去,打算撞摩托车。
但是,摩托车手车技精湛,跃起车身躲过汽车,然后又退到汽车后面靠近过来。
浅井再次尝试去撞摩托车,摩托车再次躲开。
我从手套箱中拿出一条毛巾,大声叫道:走右车道,不要用枪。
为什么?瞧好吧!快靠过去!浅井犹豫了一下,把车向右靠,驶在中间车道和右车道之间的标志线上。
这时,摩托车向我这边的左侧靠过来,我落下车窗。
你想干什么?浅井叫道。
好!就这样向前开!减速,减到七十公里!这次浅井没有犹豫,马上踩了踩刹车,车轮发出刺耳的声音,摩托车差点撞上汽车的尾部。
摩托车上的两个人身体倾斜着,眼看就要超过我们了,但他们马上减速,调整了姿势,仍然跟在汽车后面。
时速七十公里,又回到他们跟踪我们的情形中。
摩托车再次靠近,转到我这一侧,我看得清清楚楚,后边那家伙的枪口正在对着我瞄准。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家伙慢慢地变换着瞄准我的角度。
面对枪口的经历,我还从来没有过。
我用毛巾包住浅井送我的那瓶威士忌酒,把它从纸袋中拿出来,紧握着瓶颈,对准目标,从车窗向外投出去。
酒瓶子旋转着飞了出去。
我确实没有棒球投手的本事,酒瓶子击中了摩托车的前轮,瓶颈卡在车条中间。
我渴望的声音响了起来,手枪的枪声,瓶子的碎裂声,摩托车摔倒的声音。
摩托车摔倒在高速公路上,滑出去好远。
那两个家伙的身体也在旋转,同样滑出好远。
发射过子弹的那支手枪也被甩出好远。
我听到浅井长出了一口气。
他对我说:你还真行!请你再开慢一点!我看见那两个人站了起来,有好几辆汽车都踩了刹车,正缓缓驶过他们身边。
那两位中的一位在高速公路上捡起手枪,放进上衣口袋。
两个人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躲躲闪闪地穿过高速公路,跨过护栏,攀上路边杂草茂密的斜坡,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见浅井把手枪放回手套箱后,我说:那两个家伙,看上去没什么危险。
那些坏蛋!不必为他们担心。
我们减过速,对吧?我们是正当防卫。
如果撞上他们的话,他们非得内脏破裂不可。
那两个家伙的滑行动作很漂亮嘛。
再说,他们都戴了头盔,只会受点擦伤。
而我们呢,假如我们稍微笨点,我们也就没命了。
也许是吧。
我应声道。
我说得不对吗?不是。
我在想,别的汽车会不会注意到我们。
浅井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望,语气沉稳地说:现在看来问题不大。
或许他们注意到那家伙的手枪了呢?如果看到手枪的话,也许会认为是黑道上的火并呢。
不会以为是电影在拍外景戏吧?会有人向警察报案吗?一般的老实市民,都不愿意被牵扯到涉及黑帮的事情中。
当然,也有充满正义感且又多嘴多舌的人,他们会向警察举报我们的汽车,一定也会记得我们的车牌号码,所以我们得在下一个出口下去,在适当的地方扔掉这辆车。
我想,就算干线道路上没有查车的,我们也别有侥幸心理。
将来即便查出这辆车是我的,却找不到受害者,只有高速公路上的那辆摔坏的摩托车。
两三天后再没有什么事的话,汽车也就能回来了。
可是浪费了一瓶威士忌呀!我再给你买一瓶。
他把车驶入左车道,马上就看见京滨线川崎出口了。
这里也在排队,只是不像刚才那么严重。
不一会儿,我们下了高速公路,驶上普通公路。
我一路上留心地观察着其他车上的人的面部表情,浅井也以同样的目光扫视周围,我们都没有发现异常情况,好像也没有汽车跟踪我们。
浅井咕噜着说:我真服了你了,在那个酒瓶子上也没留下指纹。
我这才发现毛巾掉在车内的地板上了,就把它放回手套箱。
正像浅井说的一样,无论是浅井还是我,都没有碰过那个酒瓶,只有宾馆的服务员碰过酒瓶。
万一就是查对酒瓶碎片上的指纹,也不会查到我们。
现在的疑问是,那些家伙为什么要袭击我们?他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估计问题的答案得在汽车身上找。
浅井朝四周望了望,把车停在一条行人稀少的住宅街路旁。
他下了车,我也跟着下来。
他转到汽车后边,观察了一阵汽车的底部,然后伸出手去用劲一扳,收回手时,手掌上面多了一个黑色的盒子,像香烟盒一样大小。
原来如此。
浅井说。
这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是宽频卫星定位接收机和发射机的组合。
据说,这东西可以接受同步卫星传来的电波,听说最近很流行这玩意儿。
是的,定位误差仅仅在二十米左右。
这是订制的。
当然,这种程度的东西,非专业人员也能做得出来。
我看见摩托车上安装了监控器,是带光盘驱动器的监控器。
他掏出手绢,仔细擦了擦那个黑盒子,然后把它扔进附近的垃圾箱。
走吧!汽车开始发动起来时,我问浅井:你认为那玩意儿是什么人安在汽车上的?江口组呗。
他爽快地说。
为什么你认为是他们?那两个人戴着头盔,脸又没有露在外面。
我看见他们的手枪了,贝尔塔手枪,大概是M92型自动手枪。
这种枪在国外相当普通,在国内却不大多见,就像劣质的冒牌俄国托加洛夫手枪一样,数量并不多。
江口组有几十支贝尔塔手枪,这我知道,我也摆弄过。
我真佩服浅井的观察力,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什么监控器。
谈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依然没有讲黑话,没有使用探子、道具之类的黑话词汇。
他自知自己是在黑道混的,但又自觉地与黑道流氓画了一道界线。
真不知道在这样的矛盾中生活,生活方式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用的手枪,型号在国内也不多见吧?他点了点头说:和刚才说过的差不多,我这个牌子,国内有不少菲律宾制造的冒牌货,可我这把是原装货。
柯尔特式大眼镜蛇自动手枪,口径点三八。
在美国,超市都有的卖,我去美国时,托熟人帮着买的,五百美元左右。
这个价钱,连高中生都买得起。
你怎么带进日本来的?浅井笑了起来。
当然得走黑道了。
这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好。
汽车在住宅街上行驶时,我的脑子里想的全是手枪。
我对手枪几乎一窍不通。
刚才那支自动手枪射击的时候,会不会在现场留下弹壳?听我这么一说,浅井叫了起来:就是。
你虽然外行,却很细心。
等着看警方的通报吧,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弹壳。
他们也不一定会发现弹壳。
在高速公路上,有一辆摩托车翻车了,驾车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警察到那里调查的话,大致上可能就是这么一个结果吧?我想也是。
我还在琢磨弹壳的事情,又听见浅井的声音:反正现在搞不清楚,能不能发现弹壳以后再说。
田园都市线和地铁的南武线应该在这附近交会,沟口站就在这地方,我想把车放在那里。
好吧,你什么事都知道。
我说。
我整天到处转悠,还得了解黑道的势力范围嘛。
你能注意到弹壳的事情,相当不简单呢!从今天开始,我的方针改变了。
怎么改变?本来我只打算为你解答一点疑问,可是,既然江口组在我的汽车上做了手脚,我就不能无动于衷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完全是我个人的事情了。
喂,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请你把爆炸事件和你的有关事情详细讲给我听,好吗?当然,得看你是否方便。
你最好还是不要介入我的事情。
确实,我是事件的局外人,但我现在成了与你有关的人了。
至少现在我是这样想的。
我考虑了一下,确实,浅井在此之前没有问过我什么,只是要我简单地回答过是否与杀人有关。
明白了。
我说,到了沟口后,我们找个地方聊聊。
得找个能喝威士忌的地方。
浅井说。
那家餐馆的招待一说有威士忌,我就在餐馆门口对浅井说:你先进去,等我一会儿。
你干什么去?打个电话。
给谁?女朋友。
话音未落,我就开始寻找公用电话。
我看了下表,已经四点多了。
还好,时间还没有过。
电话号码仍然记得很清楚。
我听见对方拿起话筒的声音。
喂,喂!我叫着。
喂,是铃木先生吗?话筒里传来塔子的应答声。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情景。
昨天晚上她在我身边接电话,我并没有听见话筒里对方的声音,而且当时还是夜晚,四周静悄悄的。
我想,今天她旁边即便有人,我的声音大概也不会泄漏出去吧。
你那里有刑警吗?我问。
当然喽。
你要和我谈商业广告的事情呀?现在我这里不太方便,乱哄哄的。
噢,你当过模特。
过一个小时我再打电话给你,行吗?如果行,你就假装说句‘傻瓜’或者别的什么骂人的话。
明白了,你这个傻瓜!漂泊不定的大傻瓜!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
她确实是个了不起的演员,缺点就是有点画蛇添足。
我回到餐馆的时候,威士忌已经摆在餐桌上,浅井已经开始喝上了。
他的身边放着宾馆带回来的纸袋,用毛巾裹着的手枪就在里面。
我也用这块毛巾擦掉了浅井汽车里面的指纹。
她的情况怎么样?浅井看见我回来,问道。
她家里有男人。
我回答他。
接着,我一边喝着威士忌,一边给他讲中央公园的事情,还介绍了我和桑野以及一九七一年的故事。
关于优子,也涉及到一点点,而对塔子却一句未提。
我对浅井说,优子的死讯今天的报纸已经刊登出来。
我一边说一边想,有关这二十二年来的谈话,总是围绕着这两个人,三天来这也是第二次。
浅井默默地听着,也不插嘴提问。
我讲完的时候,我们沉默了一阵。
我原以为,像塔子一样,浅井会问我为什么不去自首,但他并没有问。
他开口说话时,语气非常沉静。
大学没能毕业,你不后悔吗?这个问题,我不知如何回答,因为这是第一次有人问我这样的问题。
浅井的双眼紧盯着我。
我想起过去的时光,二十二年来所做过的各种工作都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我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时候最多,为高楼大厦清洗玻璃次之,再就是在机械厂打工。
店员之类的工作也做过多次,在游戏厅、大众餐馆、弹子房都干过。
到事务所找个白领性质的工作,没有驾驶执照是我难以逾越的障碍,所以我只能干体力活。
我也想过,现在这样子生活有价值吗?不,我并不是因为有价值才继续现在的工作,也不是为了继续逃亡。
我从未考虑过我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我喜欢目前的工作,即便我已经变成一个中年的酒精中毒症患者,我也喜欢继续干我的酒吧招待。
我不后悔。
我说,我一点都不后悔。
我觉得,我现在过的就是我最向往的生活。
浅井微笑着,那种笑容在黑道流氓的脸上是见不到的。
我可以再给你一个忠告吗?请!你身上有缺陷。
现在是讲究QC【注】的年代,对残次品不能容忍呐,而你这个人与时代不合拍。
【注】质量管理。
——译者注我想起昨天就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
我想,正是我的缺陷使我走不到黑道上去。
要是叫我选拔的话,我也不会要你。
劝你走黑道,就像劝你转行去教会当牧师一样,毫无意义。
说完这句话后,他表情严肃地说,爆炸现场那位戴墨镜的男子是个关键人物。
当时他在干什么?我点了点头说:我也想过这一点,但是没想明白。
也许他与起爆有关。
如果能搞清楚起爆装置的种类,就有了重要的参考线索了。
与起爆有关的信息,警方会公布的,炸弹的种类也会介绍到的。
目前警察肯定也没有搞清楚,否则他们没有必要隐瞒这一点。
另外,警察未必知道有关那个男人的情况。
对呀,目前只是确认了炸弹不是氯酸盐类的。
我经历过桑野制造的炸弹爆炸,那个炸弹爆炸时有一股酸味。
来自媒体的信息总是有限的,我再去打听一下,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
我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也许能打听到,我在防暴警察那里有点路子。
你不必多问,我总得顾及一下某个警察署的声誉吧。
我明白。
我说,怎么今天尽是疑问呀?是的,疑问满腹。
我们一个个地讨论、一个个地解决吧。
首先,是他们袭击的目标,到底是我呢?还是你呢?我们俩?谁都不是他们袭击的目标!浅井的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
为什么你这样看?他们带的贝尔塔手枪一次可以装几发子弹?一般情况下可以连发十五发子弹。
那又怎么样?在行驶中,他们瞄准了我们,虽然瞄准的是移动的目标,但只要持枪者扣动扳机的话,要想打死我,时机很多。
再说,有那么多子弹,在汽车的侧面点射一通也不足为奇,十分自然。
也许他想一发子弹就击中目标,从这一点不就足以判定他们不是职业杀手吗?确实,你说的有道理。
他们离我们那么近,如果想让车停下来的话,也可以照轮胎开枪。
如果他们要杀我们,完全能够在高速公路上把我们一个个地干掉。
他们确实也开了一枪,但那是摩托车摔倒以后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
我们首先以此为前提琢磨一下,为什么他们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干如此抢眼的事情?虽然这么抢眼,他们也没干好。
骑着摩托车瞄准目标,是西欧和南美的恐怖组织惯用的手法,但在日本还没听说过。
也许,作为威胁手段,这是最有效的一种。
浅井脸上掠过一丝震惊的神色。
是要威胁我们吗?有这种可能性。
我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结果来,所以暂且先这样看吧。
你觉得你的汽车是在什么地方被人安上卫星定位仪的?汽车包月停车场离我的事务所不远,步行五分钟左右,是全日本收费最高的停车场之一,外人谁也进不去呀。
那么,我们就假定是在那里被安上的。
江口组为什么要给你的汽车安那玩意儿?我的仇人不少,无论是出于威胁还是别的目的,都有可能弄出这种事情来。
江口组作为一个黑道组织,干出这种事情来也不足为奇。
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瞅准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安它呢?你明白吗?我摇摇头说:不明白。
知道你我关系的人,除了望月以外,还有谁?据我所知,只有望月一人知道。
可是,无论怎么说,望月都是值得信赖的,况且他还欠我一条命呢。
你说他开过坦克,他是什么时候从自卫队退役的?五年前。
怎么了?你听他说九〇式坦克不装空调的事是什么时候?买那辆车的时候吧,哦,不!我想起来了,他当时一边说还一边‘哧哧’地笑,是两年前的事情。
他在说谎!我对视着浅井紧盯着我的目光说,所以,你刚才说的他离开自卫队的理由,包括他的经历,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刚才,我对这些如此简单的谎言置惹罔闻,也没打算戳穿。
我曾经与一个在陆上自卫队服过役的人同事,听他讲过不少陆上自卫队的事情,那些机械化装甲部队装备的坦克型号、装备年代等等,都已经印在我的脑子里了。
九零式坦克是一九九零年或一九九一年引进的型号,没装空调的事情肯定是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望月根本不可能开过九零式坦克。
浅井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闪现出一种我似曾见过的冷若冰霜的愤怒神色,但转瞬间即消失了。
也许,我开始欠你的情了。
也许他只是随便吹吹牛,想让别人知道他精通军事。
哦,也许是这样。
浅井自言自语地咕哝说,可是,这种事情完全没有必要吹牛呀!我这个人,在我生活的世界中容不得一点小小的谎言,特别是像望月这种关系。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旦被我发现了漏洞,我们的关系基本上也就崩溃了。
此时,沉在我心中某处的一个疑问渐渐浮现出来。
我问浅井说:我还有一个问题。
噢?和你今天电话中讲的话有关。
你怎么知道我在晴天有去公园喝酒的习惯?我把今天的六份报纸全翻遍了,上面并没有提到过我这种习惯。
浅井又变得面无表情,满脸冷竣,就像他告诉我妻子之死时的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也像金属板一样没有高低起伏硬邦邦的。
是望月告诉我的,在让他去你的酒吧那里转转之前说的。
他说,今天公园一带仍然到处都是警察。
我说为什么呢,这时候他说出了你的那种习惯。
我一直以为他也是从报纸上看到的。
如果你只是把九种报纸大致浏览了一遍,有些细节也有可能会被遗漏掉吧?我的习惯应该只有警察知道,他们大概也是从目击者那儿听来的。
看来,在警察那里有路子的,不止我一个呀!浅井抬起头来,看着我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楚,看来我得活动活动了。
你不是打算要走走钢丝吧?浅井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
我说不清楚,即便要走钢丝的话,也是黑道上的正常工作。
不过,任何工作都有它必然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