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日东玻璃绒公司为乡司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第二天工厂照常开工。
虽说死的是一位大权在握的头面人物,但现代化产业的机械装置是无情的。
乡司死后,谣传柿原理事将取代他到工厂指挥现场生产。
在空空如也、五人住的宿舍里,田代省吾独自一人盖着毛毯子囫囵个儿躺着。
自从上次喝醉以后,他一直藉口头痛没有上班。
其实,他并不头痛,也不发烧,只是因为他不愿去为乡司的葬礼捧场,也不想再和工友们一起搞那种单调乏味的包装作业。
工人宿舍在工厂北边的田野里,从工厂的后门出去大约有百把公尺远。
食堂在工厂里面。
为了避开其他工友,田代总是有意错开时间,单独去食堂就餐。
服务员宫永信子负责打扫卫生和看守宿舍。
田代也千方百计地回避她,不想和她见面。
但夜校的学习,照样坚持着。
这井不是说他对此颇有兴趣,只不过是因为去夜校可以少和工友们见面而已。
然而,最近的情况有些变化了。
员警署的便衣在暗中调查田代的行动。
田代已觉察到自已被员警怀疑上了,心里产生了焦灼和不安。
最先向他透露风声的是宫永信子。
那天,田代没去参加乡司的葬礼,一个人躺在宿舍里睡觉。
冬日的阳光射进宿舍,温柔的光线泻在已经破烂不堪的草垫子上。
田代仰面而卧,两眼直盯盯地望着天花板。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阿滋!宫永信子大声地喊叫田代。
宫永信子是个寡妇,丈夫是木匠,原先还有一个男孩。
不幸丈失先死,儿子夭,身边只留下一个小女儿圭子。
如今娘儿俩相依为命,信子只盼望着女儿长大成人。
现在信子在职工宿舍当服务员。
年轻的时候,信子自然也有一副引人注目的姿色,但现在年纪大了,身体胖得厉害,简直象个摔交的力士。
乍一看她那体型,总难免使人感到滑稽可笑。
今天,信子神情紧张,直着嗓门喊叫阿?。
田代马上坐了起来,问道: 葬礼结束啦? 好象已经结束了。
我说阿?,刚才可是有个员警来过了,调查了不少关于你的情况。
员警? 是的,是刑警队的便衣。
他来了解乡司先生出事那天晚上的情形。
那天,你在外边喝得烂醉如泥,半夜里费了好大劲才把你扶到屋里,你在大门口发酒疯大喊大叫。
阿?,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话吗?田代缄默不语。
你当时曾说:‘我要杀死乡司。
’刚才那个员警就是来问我的,问你到底说过这话没有?当时,屋子里面也有人听到了,所以,我也不能撒谎。
不过,我也告诉他说,那是你酒后失言,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但是,看那个员警的表情,事情可不那么简单啊!信子说完后,挺着她鼓得老高的肚皮,唉声叹气。
这时,参加乡司葬礼的工友们都回来了。
田代从他们那里也听到了关于便衣调查自己的消息。
喂,阿?,刚才便衣来找过我们啦,是为调查你才来的啊! 那个员警问我,你平常的表现怎样,那天为什么被乡司先生训了一顿。
他还问我,你会不会开汽车。
那个便衣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什么都问。
这样的话接二连三地传到了田代的耳朵里。
最后,有个工人问: 阿滋,到底出了什么事啊?田代省吾目瞪口呆,一动不动地象一座泥塑一样。
而后,究竟田代是怎样离开了宿舍,又是怎样乘上了开往吉祥寺去的公共汽车的,谁也说不清楚。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然而,去上夜校还有点太早,但田代迫不及待地想离开那里。
正好这时开来了一辆公共汽车,田代习惯地乘了上去。
公共汽车在小金井公路上宾士。
象平常一样,汽车上下颠簸得十分厉害。
他是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呆然若失地坐着。
忽然,田代意识到有个人的视线向自己瞟了过来,是坐在他左侧的一个中年男子。
那个人身穿发暗的藏青大衣,领子竖着,两条腿随便地交叉在一起。
田代抬头望他时,那人假装没看见的样子,连忙把视线移向窗外。
田代低下了头,但越是不看他,心里越是放心不下。
以后,二人的视线又曾两三次相遇。
这时,田代已经毫不怀疑这个中年男子的身分了。
不一会儿,汽车到达下连雀停车站。
田代习惯地下了汽车,那个男子也跟了下来。
和平常一样,田代沿着汽车制造厂的长长围墙向新川方向走去。
那个男子仍然尾随着他。
田代已经十分有把握地断定他是员警署派未的便衣,看来他是想通过跟踪自己抓到什么线索。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房子空空如也,使人更加感到寒气袭人,四周暮色苍茫。
田代想,那个人一定会躲藏在学校门口暗中监视自己。
他向廊子里走去,开了电灯,昏暗的灯光朦胧地照射着五十多个无人就座的椅子。
这时,田代看见一个人影从校门口向教师办公室里走去。
他以为是那个中年男子,其实不然,那个人影大摇大摆地向教室这边来了,原来那是来上课的浅见老师。
是你啊,围代!今天电灯亮得这么早,我还以为是谁呢!今天为啥这么早啊?没有理由。
喂,正好我找你有话说。
浅见老师在田代旁边坐了下来,他把两肘放在桌子上,说: "今天中午,三鹰员警署的便衣到我家了,是为调查你去的,他唠唠叨叨地向了许多。
浅见老师一边注视着田代的表情,一边继续说,比如,问你的家庭情况,在学校的言行,交游情况等。
他特别感兴趣的是,在你听到千代田允许你参加录用考试以后有什么表现。
他问我,你那天为什么马上离开了学校,离校时的表情怎样等等。
我是如实地回答他的。
我照直告诉你吧,警方在怀疑你,怀疑是你杀害了乡司的。
真是岂有此理啊!现在他们就是在欺侮咱们夜校的学生。
田代听了浅见老师的话,呆若木鸡。
在他气得发抖的脸上,渐渐地出现了绝望和愤怒的表情。
这时,浅见老师又说: 看来,现在有不少情况对你不利。
不过,我不是员警,我是你的老师。
我是相信你的,你到底干没干坏事,请你老实地告诉我!浅见伏在桌子上注视着田代的面孔。
这时,田代突然二目圆睁,目光炯炯地说: 老师,那天晚上,我是喝了不少闷酒。
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回到宿舍的,连我自已也说不清楚。
不过,我是绝对没有杀害乡司的。
唔---浅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明白了,不用再多说了。
片刻,俩人谁也没有出声。
过了一会儿,田代才开口说: 千代田产业的录用考试怎么样了? 关于那件事嘛。
能让我参加考试吗? 这个嘛,虽说你被他们怀疑,但只要你确实清白无辜的话。
浅见老师只把话说了半截便停住了。
这时,田代在想,浅见老师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只要我没干坏事,一定会消除嫌疑呢,还是又想起了其他事情,认为即便我没有犯法也要受到世间的唾弃?田代暗思,看来后者的可能性大。
想到这里,他觉得有一阵恶寒袭来,禁不住浑身发冷,周身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