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消说,来宫警部在回答大室警部的疑问时有点感情用事,但对整个案情的分析,来宫决非完全出于个人意气。
来宫之所以怀疑上稻垣,主要是因为稻垣的住宅和乡司、秋本这两案的交叉点近在咫尺。
现在尚未弄清楚的是,稻垣的作案动机和时间上的出入---推测乡司是在十二月十二日零点到两点之间被害,而秋本是在十一日下午七点返回工地的。
另一个时间上的出入是,秋本大约是在乡司死后数日被杀害的。
除了上述疑点之外,对稻垣行动的推理可以说完全合乎情理。
那天夜里,稻垣如果要拦乡司的汽车,在井头或者小金井公路都比较困难,但他预先知道乡司的行动一当晚要去滨村饭庄。
他可以事先去乌森潜伏在乡司停车的附近,等乡司出来时,他假装路遇而乘上乡司的汽车,等到了小金井公路四处无人的地方,就动手杀害了乡司。
此事偶然被秋本发现,于是他软禁或收买了秋本,而后返回井头,将乡司尸体遗弃在那里。
数日之后,当被收买的秋本再次向稻垣敲竹杠时,被他带到大泽的杂木丛林结果了性命。
十二月十丸日,稻垣乘电车往南千住伪装了秋本的尸体。
二十二日深夜,他搬运了尸体。
但有两件事稻垣疏忽了:一是秋本的一只手套掉在杂木丛林,他没有发现,二是《东都日报》市内、市郊的晚报内容不同。
以上摧理,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尤其是他将秋本的尸体从市郊运往市内,这一点是出乎常人意料的。
只要这个疑团能够消除,大概作案动机和时间上的出入都不会成为什么难题了。
来宫警部决心全力以赴,首先突破这个难关。
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个怀疑---犯人是否是只打算将尸体隐匿一时,而后期待被人发现?乍一看,此种猜测有点离奇,但仔细玩味,事实确乎如此:本来可以弃尸于河里或深山幽谷,但却故意运到了人来人往的市区影院附近。
当然,越是在热闹的地方,有时反倒不易被人发现,可以说作为大城市的漏洞,把尸体遗弃在那里也是一种巧妙的隐匿方法。
但电影广告招牌每周至少要更新一次,这一点案犯是不会不知道的。
所以说,案犯的用意并非是长期隐匿。
最多不过一周时间,尸体一定会被人发现,这是案犯预先所了解的。
另外,市郊有不少电影院,案犯为什么偏偏要运到市内的影院附近呢?看来犯人是期待在一周之后,有人发现他运去的尸体。
那么,究竟市内和市郊有什么区别呢?尸体在市内被发现对犯人有什么好处呢?看来整个案件和市内、市郊有牵连,其中晚报一例就是如此。
市内版和市郊版刊载的内容不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相异之处对侦破有参考价值呢?来宫警部从资料室借来了东京都的详细地图,在桌子上摊开仔细地查阅了市内的二十三个区和市郊的十三个市镇,整个东京的市区中心和市郊周围,他都没有放过。
虽说同属于东京管辖,但其中有令人眼花缭乱的花花世界,也有偏僻冷落的农村田园。
市内和市郊人日密度的分布悬殊极大。
郊外武藏野一带地势较高,市中心部位地势较低。
草木丛生的绿洲和沼泽地多分布在市郊一带。
这些对案犯来说,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呢?从遗弃尸体的地点来看,市内容易被人发现,这样一来危险性不就更大了吗?来宫绞尽脑汁地思索,但仍百思不解。
当晚,来宫警部带着清脑子的疑问回到家里。
夜深了,但他仍未能进入梦乡。
时钟敲响了午夜一点的钟声,他听得清清楚楚。
来宫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闹得妻子昌子也不能安眠。
哎哟,你还没有睡着啊!昌子起来去厕所,回来以后,又说:天空黑咕隆咚没有一点儿亮光,看来明天要下雨哩。
最近天气干燥,下场雨也好啊!说着,给孩子盖了盖被子。
果然,象昌子说的那样,次日早晨,乌云密布,天空暗淡。
在阴暗低沉的天空下,来宫又到有关现场调查。
他首先直奔南千住,整整花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千龙馆附近转来转去。
下午,他又到了井头的渠畔和大泽的杂木丛林。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想设身处地地去了解一下市内和市郊究竟有什么不同之处可供犯人利用。
然而,虽经一天大费周折,但仍然毫无眉目。
到了小金井公路工地现场时,灰暗的天空下起了浙沥的小雨。
这时,来宫想起,刚发案后他来到这里时,也是一个雨天。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真是光阴如箭,岁月如流。
想到此时,他内心不禁产生了焦灼和不安。
今天算是听了妻子的话,带着雨伞外出,用不着担心挨雨淋。
但骤然觉得一阵凉意袭来,寒气逼人,天要下大雨了。
天近黄昏,再加上是个阴天,四周很快变得黑沉沉的。
又刮起风来了,风雨交加,冰凉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身内,感到失望的来宫只好停止了搜查。
在回署的路上,来宫在中华饭馆吃了一碗面条。
回到三鹰警署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来宫进了侦查总部,日高一看见他,马上开口说道: 来宫先生,大室先生说找你有事。
大概是商量解散侦查总部,改为自由侦查的事情,看来上级也有这个意思。
解散侦查总部,进入自由侦查? 是的。
今天大室先生外出了,可能直接回家了,大概明天要和你商量此事。
大室先生好象已经同意解散侦查总部,转为自由侦破。
现在不是已经抓到了一些线索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过,署长和大室先生看来一向是不同意你对案情的分析的。
所以,署内人员对侦破此案也信心不足,有人甚至担心开销过大,最后又无结果,有伤三鹰警署的面子。
那么,大室先生也不再怀疑田代了吗? 进入自由侦查以后,也许他还要再干。
不过,看样子也是信心不足。
来宫警部再没有开口。
此案虽说名义上是联合侦查,但一开始就是由所辖署出面领导这次侦破工作的。
当然来宫可以设法向警视厅的刑事部长提出意见,建议加强这个案件的侦破,但他又想,进入自由侦查也未尝不可。
总而言之,一定要弄清稻垣的真面目,决不能半途而废。
当然,面前还有不少困难,说不定到头来是自己枉费心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非搞它个水落石出不可。
日高关于解散侦查总部的消息,更加激励了来宫的斗志。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等到人们吵吵闹闹地走完以后,室内鸦雀无声,来宫独自一人将有关案情的全部资料拿了出来,又仔仔细细地从头至尾查阅起来。
这里有现场观察图、验尸报告、尸体解剖结果报告、化验报告、案情有关证人口供记录等。
来宫生怕以前看漏了什么内容,尤其留神在市内、市郊的关联方面有无特别需要注意的问题。
然而,查来查去,没有找到有价值的任何线索。
来宫情不自禁地喟然长叹。
他点上了一支烟后,又重新翻阅起来。
这时,突然有人向他打招呼说道:唉呀,还在坚持啊!来到他跟前的是一个值班的员警。
来宫一看表,己经快到十点钟了。
晤,快到十点了!来宫说道。
还没有吃饭吧?吃过一碗面条啦。
天气冷,请注意不要着凉,外面雨雪交加地下起来了。
是么?来宫说着,放眼望了望窗外。
果然,飘洒在窗上的不光是雨滴,其中还夹杂着银色的雪花。
要下雪了,天气预报也广播啦,据说日本内地今年要下大雪。
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来宫的妻子昌子打来的,说是现在接到了一封电报,来宫的侄子阿茂明天早晨要来东京。
阿茂今年春天要从技工学校毕业,很早以前就听他说想到东京谋个差事,看来是要准备考试了。
来宫问清楚了火车到站的时刻,回答说: 明白了,我明天去接他。
再过个把钟头我就回去,你先睡吧。
气温骤然下降,要注意别让孩子着凉。
来宫又重复了刚才那个值班员警的话,说道: 外边雨雪交加,冷得很?! 怎么,那边下雪了?这里可只下了雨。
那边只下雨,没有雪?我们还正在说要下大雪呢!来宫挂断了电话,回头又对值班的员警说: 市内并没有雨雪交加,只下了雨。
值班员警点了点头说道:那不奇怪,市内和市郊气温悬殊很大,冬天尤其是如此。
市内还不觉得怎么冷的时侯,市郊不少地方水管都要冻裂。
夜里从市内坐电车到郊外下车后,马上会冻得浑身打战。
一听这话,来宫不禁恍然大悟。
他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过这样的体会,在侦破这个案件时,他曾儿次往返于市内市郊。
确实市内和市郊气温悬殊,为什么以前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呢?心情激动的来宫马上又问道: 喂,我问你,市内和市郊的气温大概相差几度啊? 一般是三度到五度,有时悬殊更大。
说起来都属东京,人们不易觉察。
因为我们住在市郊,对此比较敏感,起码得多穿一件衬衣! 嗯,相差三度到五度。
因为人口密度不同,产生了影响。
反正,人体发出的热量是了不起的。
不消说,居民密度的差别是第一位的因素。
但还不光是这个原因,此外,还有伴随着人日密度的光、热和工厂里发出的热能等,各种原因都在发挥着作用。
虽然纬度没有什么差别,但气温的高低却悬殊很大。
来宫警部陷入了深思:市内和市郊的差别已经明显地暴露出来了。
这种气温上的差别,难道不正是自己要找的答案之一吗?然而,这种温度的差别到底与案件有何关联呢?把秋本的尸体从市郊运到市内,气温的差别会给犯人带来什么好处呢?又是一团疑云。
侦查一进一退,案情若明若暗。
来宫对这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局面产生了不可名状的焦躁情绪。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电话铃又响了,来宫的思路被打断了。
他不耐烦似地拿起了话筒,但一听对方讲的内容,使他大吃一惊,不禁茫然若失。
是来宫先生吗?正好我要找你。
打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领他到杂树林去的那个向导,是大泽派出所的一名警察。
对方说道: 我这里发现了一个醉汉。
外面雨雪交加,冷得要命,他却躺倒在武藏电机的围墙外边,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
我领他到派出所时,他还发疯似地拚命喊叫,喊叫什么也听不清楚,只听他说要杀死乡司。
我想可能和以前来宫先生办的那个案子有关,因此马上挂电话向您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