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将脚踏车停在停车场锁上链子时,异物立刻靠了过来。
您是远藤瑶子小姐吧。
男人仿佛要用整个身体压过来似的逼近瑶子。
油腻的汗水沾湿了太阳穴,兴奋使他的眼睛笼上一层薄膜,瑶子不禁向后退。
是麻生。
果然是你。
我去抗议时,你就坐在我旁边操作带子吧。
短短数秒中,便从您变成你。
看起来好几天没洗的头发,垂落在额头上。
衬衫满是皱摺,领带也松开了。
也许是在上班途中顺道过来的吧,肩上还背着皮制的公事包,但里面似乎没放任何东西,看起来扁扁的。
今天穿的也是灰色西装。
那时你既然在旁边,为什么不出声?因为没人替我介绍。
瑶子从出其不意的突袭中恢复过来,回应男人的视线。
你可以自我介绍呀,说你就是捏造我笑容的人。
我还有工作。
她朝电视台门口走去,麻生快步追上,与她并肩而行,从近距离丢话过来。
人事命令马上就要下来了,我本来还以为是去宇都宫的储金中心,结果是旭川。
去旭川当邮局局长,这下子离我老婆孩子待的新泻更远了,你要怎么负责?我要叫人啰。
前面就有警卫。
警卫早已听见停车场的争执,摆好了应变的架势。
出了什么事吗?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想干嘛……瑶子看也不看麻生,顺势便要走进门内。
慢着!麻生的手伸过来,拉住瑶子外套的袖子。
你想做什么?你是什么人?警卫插进来,摆出职业化的应对方式。
麻生没有再纠缠下去。
他对着瑶子消失在门内的背影放声说:都是你剪接的影像害的,我的人生已经全毁了。
喂,你听见没有,远藤瑶子?快道歉,你至少该道个歉,你不道歉我就天天来!知道了吗,远藤瑶子?麻生口中的那个名字,听起来凶恶的简直不像自己的名字。
背后持续传来快道歉!的怒吼声,使她有种赤身裸体在玻璃碎片中打滚的感觉。
为什么男人的叫声会这么尖锐的刺过来呢?她挺直身体,恨不得封住所有毛孔。
瑶子冲向地下一楼的安全地带。
早上的骚动立刻传进赤松和仓科耳里。
赤松听到后立刻到门外察看。
问了警卫才知道,后来麻生甩开警卫,往赤坂方向走了。
他只是想把工作和家庭的失败都怪到电视头上,好安慰自己。
你别放在心上。
仓科来到剪接部门对瑶子说。
万一他又来要我道歉怎么办?我该照他要求的乖乖道歉吗?你根本用不着道歉。
那件事上面的人已经解决了。
赤松十分愤慨。
如果道个歉就能使对方消气,那你就跟他说声对不起吧。
那个人绝对不会只听句对不起就算了。
赤松也有同感。
他一定会继续来,直到你给他跪下为止。
看来只好不理他啰……仓科叹了一口气。
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远藤小姐就是剪辑那段影片的人呢?自从获得技术者协会奖以后,瑶子的大名就传遍了圈内,不过很少有人能将她的名字和长相连在一起。
对方是放送行政局的人,在首都电视台应该也有一些关系吧。
这么说,是新闻部有人泄密吗?在瑶子心中,可疑的人选实在太多了。
午间新闻结束后,瑶子带着赤松走进电视台正对面的面店。
没想到麻生也在那里。
他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鸭肉面。
发现瑶子时,他露出满面笑容,仿佛看到自己心仪的人,随后又转为带着讽刺的阴险笑容。
我可不是故意在这里等你呢,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他从隔了两张桌子的位子上,投来隐含这种意味的表情。
我们走吧。
赤松对瑶子说。
没关系。
瑶子向店员点了食物。
也许麻生从早便一直在电视台附近打转。
办公室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了吗?仿佛故意拖延时间,他慢条斯理的喝着面汤。
赤松站起来,瑶子小声制止他别这样!但他不听,走去站在麻生面前。
麻生慢吞吞的抬起头,故意装出想不起这是谁的表情后,才说:上次真不好意思。
你在这里做什么?吃饭呀。
我是问你干嘛在电视台附近打转?我有话跟她说。
他用下顺指向瑶子。
我们根本没有义务向你道歉。
你是赤松先生吧。
他连赤松的名字都记得。
看来他谴责的对象只有瑶子一个人。
如果你再乱来,我们可要报告你的上司哦。
你是指哪个上司?我在北海道邮局的上司,我也还没见过他呢。
请你不要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我在吃饭。
赤松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愤愤的走回瑶子身边。
我不是叫你别理他吗。
那家伙到底想干嘛?他只是在生气。
如此而已。
麻生没有露出丝毫生气的表情,很享受的喝完最后一滴汤汁。
中午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到了下午,正在台里的咖啡厅讨论工作时,赤松突然发现麻生还在窗外游荡。
咖啡厅位于电视台玄关前视野良好的地方。
警卫挡在麻生面前,麻生像根灰柱子,呆站着抬头望向这边。
偶尔似乎想起什么,脸上浮现笑容,扁扁的背包不断在左右肩换来换去。
我去跟警卫室说,把他赶走吧。
他只是站在那里,并没妨碍到任何人。
反而是正在等偶像明星的少女们,妨碍到进出停车场的车辆。
和女学生待在同一个区域的麻生,看起来好像带队的老师。
桌上放着小标题的清单,可是没人有心情讨论这周的企划内容。
瑶子看着在远处微笑的麻生,觉得全身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前途不看好的官员。
赤松轻蔑的说。
这种被打入冷宫,满腹牢骚的官员,最不肯服输了。
你知道吗?虽然说得好听是官员,可是薪水跟银行里升迁顺利的人相比,只有人家的三分之一呢。
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收入更是少得可怜。
刚进去大概只有日币十七万左右,到了四十岁,就算一个月加班一百个小时,也不过是三十二三万。
赤松在庆应的同学大概有人当了事务官吧,他倒挺清楚行情的。
如果当上课长,加上主管加给,薪水大概会多个两三成,但是如果没有升到局长级以上,就比不上民营企业了。
二级公务员最多只能升到副课长吧。
只因为一个笑容,麻生便失去现在的职位。
带着这种前科被放逐到地方单位,恐怕再也不可能被调回中央了吧。
瑶子感到胸口隐隐作痛。
如果是战前的官员,就算辞去公职领点退休金,也足以过着简单优雅的生活了,可是现在领的年金,勉强只够一个人糊口。
官僚体系故意忽略这种情况,先用微薄的薪水叫大家卖命工作。
升到一定职位的人就让他辞职,不花政府半毛预算,把他打发到相关业界去。
在公家机关官做得越大,越容易被酬庸到好企业养老,所以大家只好从年轻时拼命工作。
这种酬庸制度,实在设计得非常好,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只因为瑶子剪接的两秒钟影像,麻生就连这个制度也挨不上边了……是吗?胸口还在痛吗?为了确定,瑶子试着抓紧心脏一带。
疼痛似乎已经消失。
仔细看的话,麻生其实并没有笑。
也许那件事已经使他对微笑倒尽胃口,他只是睨着那群吵闹的女学生。
原本早班应该随傍晚六点的新闻结束,但为了将现场拍回来的特集企划快速看过一遍,瑶子甚至没有时间吃晚饭,一直忙到十点多。
回家途中,她在常去的便利商店停下脚踏车,打算买点东西做晚餐。
蔬菜区为了服务单身贵族,将胡萝卜一根根分开装在塑胶袋里出售。
肉类虽然谈不上新鲜,但也分装成小盒出售。
买盒咖哩块煮咖哩好了,瑶子想。
然而,再想到还得煮白饭,连煮咖哩的劲都没了。
她把胡罗卜和肉放回原位,走向卖便当的货架。
麻生站在那里。
由于他等在货架转角的地方,瑶子差一点尖叫出声。
萤光灯使脸色本来就苍白的麻生,看起来好似大病初愈。
你干什么……我站在那边看杂志。
亲切的笑脸使得病态的阴郁少了几分。
加完班的上班族和女职员聚集在杂志架前。
麻生大概在电视台前晃到傍晚——对,简直就像在酒馆外监视吉村律师的灰衣男子一样——他一定是在确定瑶子停下脚踏车走进便利商店后,也装作若无其事的走进来。
你还没吃晚饭吗?请你让开。
与其吃那种东西,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不必了。
你每天就只往返于电视台和家里吗?你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工作了啊。
他的口气并不是在揶揄瑶子,而是打从心底佩服。
然而,他们在今天之前并未交谈过,他却表现出很了解瑶子私生活的态度。
在男性社会孤军奋斗,靠技术和天分在轻视女性及注重辈分的世界争得一席之地。
麻生仿佛是在背诵瑶子的推荐信。
瑶子明白了。
告诉麻生那两秒钟笑容是瑶子剪接的新闻部职员,一定连瑶子的私生活也说了不少。
会是谁?是那个家伙吗?还是那个家伙?他脑中浮现几个男人的脸孔。
前几天,我老婆从新泻的娘家寄离婚协议书来了。
有一栏要填证人。
那个可以填自己的朋友吧?他知道瑶子离过婚,打算请教瑶子。
你今天不假旷职吗?瑶子边挑选便当边说。
你一整天都在电视台附近打转……你的上司不知道吗?瑶子的话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你再这样纠缠我,会让你的人事纪录更糟喔。
这个男人听得懂她话里的含意吗?在我去旭川赴任之前,还有一些剩下的事务要处理,可是实在用不了两星期。
我的上司——他叫做须崎课长,对于即将流放边疆的部下,根本毫无兴趣。
以前每天熬夜加班时,一直渴望能休个假,现在真的闲下来,时间反而就像沙子从掌心滑落似的流逝了。
看来我会渐渐像个正常人了吧。
刚才啊,我还注意到路边开的小花呢。
瑶子已经失去食欲。
然而即使没有胃口,她还是决定将几个饭团放进篮子里。
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每次进便利商店就会让我想起,麻生还在背后喋喋不休,有人曾在杂志上写过这么一段话,他说电视就像允许客人偷东西的便利商店。
瑶子走到别的货架,但麻生又跟来了。
如果有便利商店允许客人偷东西,店里就算有时卖一些馊掉的便当或有瑕疵的商品,因为可以自由偷东西,所以客人也没立场抱怨,店员即使卖再烂的商品也不用觉得羞耻。
像这种便利商店,不管卖什么瑕疵品都不会倒。
这种店跟电视很像……这话说得还真妙。
麻生想说的是,即使误报两秒钟的笑容,播映再烂的节目,只要有看白戏的观众,电视便永远是胜利者。
瑶子将篮子放在收银台结账。
麻生站在后面。
瑶子打开钱包正要找零钱时,麻生已经将手中的零钱摇得哗哗作响,说声我这里有,把钱递了过来。
看到瑶子无意收下,他说:民营电视台,对他们有利时就说‘我们是传播媒体’,对他们不利时就说‘我们是顾客至上的营利机构’。
就是这样的双重标准才让人受不了。
这次的事件是属于后者吗?为了让电视精彩好笑,不得不这么剪辑,是吗?瑶子付钱时,麻生依然喋喋不休。
瑶子收下找回的零钱,提着袋子,避开挡路的麻生走出去。
把袋子放进脚踏车的前篮,正要骑上去时,麻生却堵在路上。
你认为呢?远藤小姐。
让开。
我又不是艺人,可没有义务为了节目把笑容奉献给电视噢。
我要叫警察了。
我想听你道歉。
你有这种闲功夫跟精力整天在电视台附近打转,为什么不去查明是谁想陷害你呢?你不觉得你搞错怨恨的对象了吗?是我运气不好。
背上这个黑锅,麻生似乎打算自认倒霉了,什么正义、肃清风纪,是我自己傻,才会听信吉村那种律师的鬼话,把我所知道的有关假出差的事告诉他。
我是自作自受。
你倒还真认命。
对于麻生这种丝毫不想查明真相的态度,瑶子总觉得无法释然。
我只是相信警察。
麻生说。
只要他们好好调查,就会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杀人。
不可原谅的是你们。
麻生眼底燃起炽烈的怒火,简直就像望着熔炉一般。
道歉。
让开。
你快道歉。
让开。
请你道歉,远藤小姐。
正当瑶子觉得他改变态度,语带恳求时,他竟又扬起据傲的官腔说:你给我道歉!瑶子用冰冷的眼神夹杂着叹息,抛出一句对不起。
这样你满意了吧。
请你让开。
麻生好似失去实体的影子,瑶子骑上脚踏车对着他冲过去。
麻生在慌乱间让开身子。
瑶子在车道上加速,后面却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麻生正摇晃着背包跟着她跑。
看他的速度与跑法,显然并不打算追上瑶子,而是在轻松的慢跑。
他在故意吓唬瑶子,以此为乐。
瑶子加快车速,皮鞋声逐渐远离。
为了甩开对方,她特意绕远路,在路上拐来拐去。
交叉的道路不时出现在眼前。
她毫不考虑,只凭着动物归巢的本能选路走。
虽然已经没有脚步声,瑶子觉得麻生好像还在后头跑。
她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从喉间发出。
心脏似乎已经蹦到喉咙了。
终于看到她住的都营住宅区。
她把车子停妥,提着袋子走上楼梯,然后从楼梯转角处往下看,凝神注视黑暗中有没有麻生的人影。
麻生一定也知道她住在这里。
即使他整晚伫立在外,仰望瑶子的房间,也并非不可能。
她走进房间,锁上门,从窗口向外窥视。
四层楼下方的公寓中庭,街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
有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是儿童玩的秋千。
刚才似乎有人坐过它,秋千正在晃动。
然而,并没有麻生的踪影。
心脏似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她的喉咙顺畅多了。
位于樱上水的家中,今晚也无人迎接麻生的归来。
脱下鞋,将公事包随手放在玄关,拍着肿胀的双腿走进浴室。
这是太久没跑步的结果。
他用药皂仔细的洗手,用印着卡通图案的杯子漱口。
这是妻儿还在时的习惯。
因为不想让孩子传染感冒,所以最好一回家就先洗手漱口。
妻子每次都这样唠叨的提醒他。
麻生避免去看洗脸台上方的镜子,用小毛巾擦净嘴角走入客厅。
他不想从镜中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
我回来了。
没有孩子飞奔过来迎接他。
他脱下西装外套和长裤,衬衫和领带随手一扔,换上睡衣打开冰箱。
他拿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鱼肉香肠当作下酒菜,打开罐装啤酒。
妻子和孩子离开家,已经超过两个礼拜了。
那天,当他被次长叫去问话,晚上筋疲力尽的回到家时,他们早已离开家了。
他打开衣柜,发现三个人的衣物统统不见了。
孩子们心爱的玩具也不见了。
连张纸条也没留。
他立刻打电话到新泻,岳母说他们刚到。
虽然他恳求岳母让妻子来听电话,岳母却说等他们安顿好了,会叫妻子打来。
他像获判罚球的足球选手一样,对准餐柜狠命踢去,借以冷却怒火。
三天后他才跟佳代子通上话。
放送行政局已经和首都电视台交涉完毕,也是须崎暗示他调职的日子。
不管他如何费尽口舌,妻子仍然只是反复说我不想回去,他甚至对妻子起了杀意,他不断将话筒往墙上砸,不是因为憎恨妻子才砸话筒,而是想砸毁杀妻的念头。
当他再次将话筒拿到耳边时,电话已被挂断。
这个周末他打算去新泻。
岳父母似乎也在帮他劝佳代子,说这样单方面寄离婚协议书来不能解决问题,应该好好当面谈一次。
他没开电灯便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打开电视,又打开录影机。
最近,晚上临睡前如果不看这卷录影带,他就睡不着。
是从首都电视台扣押的物证录影带。
引发问题的事件检证节目带。
他拷贝了一份。
尾随吉村律师的灰衣驼背男子。
在事务所大楼前出没的灰色人影。
出现在丧礼上的五名黑衣男子。
还有受完警方侦讯,露出爽朗笑容的麻生公彦。
那时候,温和的初夏阳光与微风,好似在轻抚脸颊一般,温柔的裹着自己。
麻生将电视上自己的笑容按下暂停,宛如画面上出现的是示范动作一般,试着模仿。
不管他再怎么试,唇角依然微微颤抖,做不出电视上那个笑容。
被五百二十五根扫描线的光辉照亮的脸上,总算勉强浮现类似笑容的表情。
两边的脸颊扭曲着往上扯。
黑暗的画面反射出自己的脸。
幻想着让远藤瑶子屈服谢罪的笑容,阴沉得连自己都毛骨悚然。
出身福岛。
早稻田大学法学部毕业,通过国家二级测验进入邮政省,头一年任职于东京中央邮局,第二年参加转任考试,如愿调往放送行政局,就二级官员来说,应该算是顺利的起步。
在台里的员工餐厅,赤松边吃午餐边告诉瑶子。
他是从记者联谊会查出麻生的经历。
他真的被降调到旭川当邮局局长吗?听说在这次事件之前,就已经私下决定了。
他连写一张预算表都要比别人多花好几倍时间,还被女工读生纠正错误。
记者之间也拿他当笑话,说如果想打听卫星放送的最新情报,找麻生准没错。
只要请他喝点好酒,再拍个马屁,说卫星媒体的业务课是热门单位,他就会一边强调‘不可以说出去噢’,一边抖出内部机密。
既然他曾帮助吉村赶走前任次长,就人事方面来说,现任次长不是该替他撑腰吗?他们都跟麻生划清界线,你知道为什么吗?摆出正义姿态出卖上司的人,不可信任。
没错。
听信吉村的话抖出前任次长的内幕,他半点好处也没得到,真是悲惨。
那他和太太分居的事呢?记者联谊会的人说,以他目前的状况看来,这也不足为奇。
就像专任副理说的,麻生只是把自己人生的失败,完全怪罪到你剪接的影像上。
你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等他去旭川吸点新鲜空气换个心情,就会振作起来,把在东京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的。
这么说,至少……瑶子迟疑了,他既不可能受上司信赖负责收贿,也不可能是那种为了保护自己而杀人的人啰。
可以这么说吧。
误判事实的罪恶感,像针尖一般轻轻在瑶子胸口留下刮痕。
不过,有一点应该可以肯定。
赤松说,对麻生而言,怀着某种企图接近吉村律师,简直就是个瘟神……夜色宛如乞求慈悲般袭来。
逐渐消失的夕阳余光,微微勾勒出首都电视台大楼耸立着的轮廓。
瑶子看完六点新闻,走到停车场。
这两天都没看到麻生的人影。
后门前只有打工的年轻人正在来往搬运道具。
她凝神注意四周,有人正在等计程车,也有国中生在等待偶像明星到来。
没看到麻生。
然而耳中仍然残留着声音,怎么也拂拭不去。
道歉!快道歉!你给我道歉!......幻听震动鼓膜。
你没事吧?警卫开口问她,似乎有点担心坐在脚踏车上动也不动的瑶子。
是那天早上麻生纠缠不休时替她解围的警卫。
晚安。
瑶子打了声招呼,骑着脚踏车离开。
瑶子没有注意到。
在后门外,路上黑暗的一隅,豆大的红光正瞄准着她。
不,瑶子注意到了。
似乎有个异物般的光点滑过视线的右角。
她煞住车子回头看。
路上东一群西一群的女学生,正不耐烦的等着青春偶像,其中也有人拿着家用摄影机。
原来是那个光啊,瑶子似乎这么想。
镜头上方亮着小红灯,显示正在拍摄中。
瑶子对自己的神经过敏失笑,重新踩动脚踏车朝回家的路前进。
躲在人群中未被发现的红光,再次盯着瑶子的背影。
镜头尽量跟在瑶子背后。
直到背影从视线中消失,红灯和两只眼睛一直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