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出了高元寺站,没走多远,畑山彰子就注意到了。
又来了——她周身一阵颤抖。
四周了无行人,这条路上路灯少,旁边也没有住户可供求助,她不禁加快了步速。
她想奔跑,又害怕导致无法挽回的事态。
自己的皮鞋敲击柏油马路的声音听起来分外刺耳。
在那声音的间歇中,能感觉出夹杂了一个低低的声音。
她的脚步声加快,那个声音也会加快节奏;如果放慢速度,对方的节奏也会放缓。
最初注意到被跟踪是在两周前。
和今天一样,那也是个阴云密布、星月全无的夜晚。
她起初以为是自己脚步声的回音,可当她为买一罐饮料停步在自动售货机前时,本以为是回音的声响却不自然地慢了好几拍。
她回头一看,一个黑影迅速隐藏在停放着的汽车后面。
她心里一惊:被人跟踪了。
她没有买饮料,疾步前行。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了过来。
这次没有回头看的勇气了,恐惧和焦躁几乎让她的心脏破裂。
总算到了公寓,钻进大楼的玻璃门后,她才敢看了看身后。
昏暗的道路上已空无一人。
但回到房间后不久,电话铃就响了。
话筒那边传来的声音让她顿时呆若木鸡。
到家了。
只说了这一句话,电话便挂断了。
只知道是个男人,却听不出是谁。
那声音低沉且含混不清。
之后连接发生了各种异样的事情。
一天晚上,彰子回家后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纸袋,里面放着著名和式餐馆的便当和一张写有欢迎回家的纸条,当然,她没有吃那便当,和纸条一起扔掉了。
有时会收到通过邮局寄来的装有照片的信件,照片上是她上班途中或接待顾客时的样子。
她把照片也扔掉了。
三天前,信箱里出现了一张用打字机打印的纸。
起初彰子还以为是公寓物业的通知,因为开头写得特别像。
但读着读着,彰子的脸变白了。
上面是这样写的:……最近对垃圾不进行彻底分类的人增多了。
在这一点上,五〇三室的畑山彰子小姐表现出色,连干电池都分门别类。
我就是喜欢你这些地方。
究竟是谁干的?根本猜不出来。
第二天她就去了附近的警察局说明情况,但负责接待的警察实在难称态度热情。
我明白这肯定让你害怕,可单凭这些我们也束手无策。
警察的表情似乎预示着他马上会打一个大哈欠。
可那人跟踪我,偷偷拍照寄给我。
还有,他还查看我扔的垃圾。
这些行为难道不是犯罪吗?不能算,否则私家侦探的一切行为都是犯罪了。
最主要的是有没有受损失。
如果说是犯罪,你必须提交受损情况。
我在精神上备受折磨。
最近,连在上班的路上都十分紧张。
上班时也总感觉被人监视,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
这些难道不叫损失吗?警察仍不耐烦地笑道:精神方面的事能否称为损失呢?这个嘛,每个人对事物的感觉千差万别。
可在离婚案中,如果饱受精神上的痛苦,不是能得到赔偿吗?那是民事方面,你找警察说这些太让人为难了。
警察的语气越来越不客气,总之,如果受到肉体上的折磨或遇到危险,再来找我们。
现在这种情况无论如何不能立案。
我感觉有了生命危险,这样警察也不采取措施吗?我不是说了吗?警察不耐烦地说,是否感觉到有生命危险,这因人而异。
有不少人来找警察说这种事,可什么都没有发生,想让我们警察干什么?纠缠你的人想加害你的证据在哪里?见彰子无言以对,警察又笑着补充道:哎呀,用不着这么担心。
恐怕就是那个——对你有意思的男人想方设法希望引起你的注意。
这事看你怎么想了,其实是件幸福的事,因为你长得很漂亮,你就当成美人税不就行了?对对,是美人税,美人税。
警察似乎对美人税这种说法分外满意,重复了好几次。
无法指望警察,只能靠自我保护了,可弄不清对方的真实身份,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目前唯一想出的对策就是先不要胡乱刺激对方,尽量不去在意他的存在。
这其实根本不算什么对策。
对方的行动日益升级。
今晚的跟踪比以往更大胆,似乎有恃无恐,即便被发现了也无所谓。
如果彰子突然转身向他跑去,结果又会怎样?本想质问对方,也许只会陷入对方的圈套。
什么都没有发生,想让我们警察干什么?彰子耳边回响起警察不负责任的话语。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切不都晚了吗?若照此状态发展下去,肯定会出事,肯定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
但彰子想不出对策。
看不见的敌人的脚步声让她浑身发抖。
彰子拼命压抑着奔跑的冲动,走向家的方向。
怎么了?好像没精神呀。
听到有人说话,彰子才回过神来。
刚才又走神了,脑子里当然是那个从不现身的人。
新海美冬颇为担心地歪着头。
和彰子同岁的她有时看上去异常成熟,有时又像少女一样天真无邪。
现在她的样子有些像后者。
啊,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
最近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身体不舒服,还是有什么烦恼?算是……烦恼吧。
彰子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出于工作的原因,摆笑脸是她的长项,但还是感觉脸颊有些僵硬。
看来已经到极限了。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随时找我商量。
当然,也许除了听你倾诉外,帮不上其他的忙。
美冬微微一笑,回到了创意戒指专柜。
那是她负责的柜台。
彰子在订婚戒指专柜,在这家店的最里面。
华屋是位于银座的老牌珠宝饰品店。
三层楼全是店铺,一楼卖零碎杂货和服饰用品,二楼卖高档日用器具,三楼是华屋的主阵地,经营昂贵的宝石和贵金属。
最近一个月,店里的营业额在下滑,很明显是因为那起地铁毒气事件。
在不知何时会成为恐怖袭击牺牲品的情况下,只要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人们自然会考虑避免去市中心。
这种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的事件发生后,自肃气氛增强,极尽奢华的宝石饰品行业率先受到冲击。
阪神淡路大地震刚发生时也是如此。
对了,她好像就是受灾者——望着新海美冬的背影,彰子想了起来。
地震刚发生不久,美冬通过中途录用进入了华屋。
彰子不清楚详细经过。
美冬最初是在一楼的柜台,约两周后便转到三楼。
这样的调动很罕见,所以起初大家都极为吃惊。
但两个多月后的现在,就彰子所知,没有一个人对她在三楼工作提出异议。
美冬十分了解宝石饰品,也很擅长接待顾客,外语又好,来外国顾客时大伙也都靠她。
所有人都想,怪不得在如此不景气的情况下会中途录用她。
听说她在地震灾害中失去了父母,但在她身上看不出丝毫忧郁,她也从未谈及地震。
彰子觉得她内心很坚强,不免对其刮目相看,得知她和自己同岁时,甚至还有些自卑。
她也许能帮自己想出好主意。
彰子突然有这种感觉。
华屋的营业时间到晚八点,之后再开半个小时的会,店员们就自由了。
在更衣室换完衣服,彰子对新海美冬招呼道:喂,下班后有时间吗?一起喝杯茶?好啊。
美冬微笑着点点头。
面向中央大道的蛋糕房二层就是咖啡馆。
窗户边的桌子正好空着,两人面对面坐下。
彰子点了咖啡,美冬点了皇家奶茶。
今天也很糟糕。
发生了毒气事件,我也知道客流量会减少,可为什么连看结婚戒指的人都少了呢?彰子先说起无关痛痒的话题。
今年不吉利,很多人把婚期推迟到了明年。
电视上说的。
哦,可能是这个原因。
彰子刚想说地震的事情,赶紧又咽了回去。
饮料端上来后,彰子开始说那件事。
美冬一直表情认真地聆听,不一会儿就很痛苦似的歪了歪嘴角,也许光听就让她感觉很不快。
有什么线索吗?听完,美冬问道。
正因为没有才头疼呢。
如果知道是谁,或许想得出办法应对。
她喝了口咖啡,味道很糟。
美冬把手指搭在茶杯上,像在沉思般注视着斜下方。
低下头更能突出她那长长的睫毛,和杏仁眼简直是绝配,就像时尚杂志的模特儿。
她怎么会选择现在的工作呢?彰子脑中竟然浮现出和自己的烦恼毫无关系的问题。
美冬抬起头:太让我吃惊了。
是吧。
真是无法相信,竟然会有人干那种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
美冬环顾四周,随后把脸凑了过来,我最近也遇到了类似的事。
什么?听到这出乎意料的消息,彰子不禁脱口问道,真的?美冬慢慢地眨了眨眼睛。
大约一周前,回家后发现门上夹着一张纸。
本以为又是保险公司业务员的名片,拿起来一看,上面写了字。
写的什么?欢迎回家。
听说你今天又卖了不少和你同样美丽的宝石。
唷……彰子的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她一边用手抚摸,一边说,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吗?有几次无言的电话。
我也不清楚垃圾袋是否被查看了。
怎么回事?难道和纠缠我的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以我和你为目标呢?美冬说。
我也不明白。
彰子双手环住咖啡杯,你觉得这种事情会偶然发生吗?两个人竟然在同一时期遇到同样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是啊。
美冬也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没弄明白,但得知并非只有自己有这种遭遇时,彰子感觉轻松了不少。
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难道受害的只有我们俩?彰子马上明白了美冬的意思。
你是说其他同事也可能有类似遭遇?嗯。
这种事情很难开口向别人说,我猜大家都是自己暗暗苦恼。
也许如此。
彰子自己就是这样,所以十分理解。
明天问问大家吧。
她说着点了点头。
华屋的三层除了彰子和美冬,还有三名女职员。
第二天,彰子趁顾客少的时候和她们聊了聊,询问最近是否遭到奇怪男人的纠缠。
令人吃惊的是,有三人形式不同地遇到了怪事。
一个人收到了自己上班途中的照片,另一个人接到过无言电话,还有一个人和美冬一样,门上曾被人夹过纸条。
大家达成共识,肯定是同一个人所为。
究竟是谁?加上美冬在内的五个人讨论了半天仍不得头绪。
找到伙伴让彰子踏实多了,可也出现了令她更加不安的因素。
和自己相比,其他四人受骚扰的程度明显要轻。
这绝非心理作用。
彰子下班后买了男性用的内衣、小东西及易耗品。
当晚扔垃圾时,把那些东西混入垃圾袋,期待着对方在查看垃圾时,误认为这个房间里曾来过男人。
2在店内环顾一周后,樱木轻轻地叹了口气。
创意戒指专柜前有两对年轻恋人,但怎么看都像只看不买的顾客。
就算买,估计也是三万元左右的便宜货。
新海美冬一直在向穿着稍好些的一对推荐新款戒指。
感兴趣的只是女方,男方明显是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樱木断定,他们不会买。
在订婚戒指专柜,畑山彰子正让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看几款戒指。
他觉得这边还勉强有希望。
光看不买的顾客很少会让店员拿出多款戒指细看,男人的衣着看上去也相当昂贵。
樱木推测他是为了来华屋专门打扮的。
剩下就看畑山彰子能卖出多贵的东西了。
那姑娘心眼太好,总会傻乎乎地推荐便宜的。
如果客人看上去在犹豫,自己最好亲自过去看看情况。
其他专柜也零星有几个客人,但大多数就像在海洋馆里一样,只是从玻璃柜前走过。
入迷地望着摆放在玻璃柜中的东西的年轻恋人根本不会购买,那些都是起码值三百多万日元的绝品。
本来就经济不景气,又发生了阪神淡路大地震,再加上地铁毒气事件,客流量减少也在预料之中。
三层的负责人浜中乘扶梯上来了,四方脸上堆满了谄笑,正说着什么。
跟在后面的中年男女樱木也曾见过,是最近迅猛发展的廉价商店的老板夫妇。
男人把肥胖的身体塞进巴宝莉西装中,戴着金光闪闪的劳力士手表。
女人全身都是爱玛仕,可不光身材和气质差,连化妆都很土气。
樱木觉得名牌穿在他们身上太委屈了。
欢迎光临。
今天需要点什么?樱木走到他们面前招呼道,对两人投入微笑的比率是五比一。
女人自然是重点。
没定下来具体要什么。
只是浜中联系我,说店里进了些好货。
前些日子的项链您还满意吗?浜中说。
啊,黑珍珠的那个。
樱木点点头,他想起来了。
尽管毫不相配,眼前这女人当时还挺满意。
不是说进了绿宝石的好货吗?把脸颊涂得又红又丑的女人摸着鳕鱼子般的手指说道。
她已经套上了嵌着钻石和红宝石的戒指,全是在这里买的。
我想您肯定喜欢。
樱木冲她笑了笑。
目送着浜中把两人领到贵宾室,樱木想,这些靠卖便宜货发财的人竟然来这里耍威风,真是有损华屋的招牌。
突然传来了道谢声。
抬头一看,新海美冬正把印有店名的纸袋递给那对恋人。
樱木本以为那两人不会买,看来判断错了。
创意戒指赚不了多少钱,但总比卖不出去要好。
樱木看着新海美冬想,这女人真是难得的人才。
她突然从一层卖场调过来时,樱木还曾担心她能否胜任,而实际上她特别擅长抓住顾客的心理。
听说她曾在有名的时装店干过,不知道为何辞职。
原以为她会有什么致命的缺点,目前看来没有任何问题。
樱木认为新海美冬比畑山彰子能干得多,后者还在为卖出一枚戒指费尽口舌。
樱木决定过去帮忙,刚想迈步,突然注意到了什么。
一个印有华屋标志的纸袋放在嵌有钻石的王冠的展柜下方。
原以为是客人放的,可旁边并没有人。
樱木走近拿起了纸袋。
随后,事情便发生了。
伴随着微弱的嗖的一声,一股刺鼻的恶臭弥漫开来。
彰子发觉自己无法集中精力去工作,仍惦记着那件事,虽已竭力控制,可还是会浮现在脑海的角落中。
男顾客在询问着什么。
正在发呆的彰子没听清,只好问道:什么?我是说白金的——他刚说到这里,彰子的视线捕捉到了樱木怪异的举动。
樱木趴在地板上,嘴巴一张一合,一只手还在摆动。
彰子正在纳闷,突然闻到了极其刺鼻的药味,紧接着便感觉呼吸困难,眼睛刺痛。
出现这种症状的不光是自己。
一直在比较两枚戒指的女顾客开始一个劲儿地咳嗽,眼睛也在流泪。
搂着她的男顾客也摁着喉咙大喊道:是不是毒气?这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大家都注意到了恶臭,立刻响起了喊叫声。
快出去!那个男顾客抓住女伴的胳膊,向楼梯冲去。
其他客人跟在他们身后。
浜中从贵宾室走了出来:出什么事了?彰子想说明情况,但呼吸困难,刚想勉强张口,就呛住了。
好像是某种气体。
新海美冬走到彰子身旁,把摆在外面的戒指放回柜台里,要尽快离开,还要救樱木先生。
她也开始剧烈咳嗽。
浜中这才明白过来,大喊道:快把商品收拾好,然后到下面避难。
注意不要忘记带柜台钥匙。
在他发出指示之前,店员们已经开始行动。
没几个客人,摆在外面的商品很少。
她们用手帕捂住嘴向楼梯跑去。
樱木也被女店员们救了,还有人摁响了警报器。
见浜中把贵宾室里的那对夫妇领到了楼梯口,彰子拍了拍新海美冬的肩膀:快点逃吧。
嗯。
见美冬朝着与楼梯相反的方向走去,彰子喊道:反了。
但美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摁了上行扶梯的停止按钮,确认已经停下后,才沿着扶梯下了楼。
原来是这样,彰子钦佩不已。
喉咙和眼睛生疼,开始感觉到头痛、恶心。
3约一个小时后,彰子来到位于明石町的综合医院里被带到这里的还有十多个人,是三层的工作人员和顾客。
包括彰子在内,几乎所有人都只有轻微症状,休息一会儿就恢复了。
只有樱木被抬到病房接受治疗,看来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吓死我了。
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店里遇到这种事。
是啊。
本以为只要不坐地铁就能放心了。
为什么会选中咱们的店呢?那种事不是一般都发生在人员密集的地方吗?彰子的同事七嘴八舌地说着。
身体已经恢复了,她们正待在候诊室里。
新海美冬没有加入谈话,在一旁垂着头。
她和彰子是最后离开现场的,恢复起来比大家慢。
彰子也没心情说话,但并非身体的缘故。
有一种想法占据着她的大脑。
这太不吉利了,根本不愿去想,但又无法从头脑中驱逐出去。
她想找人商量,但不管谁听了这种事情,肯定都会惊慌失措。
不一会儿,浜中出现了。
他的表情极其憔悴。
听说警察要问话。
女店员们顿时紧张起来。
实话实说就可以,注意不要掺加猜测和想象的成分,只叙述事实。
明白了吗?浜中说。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众人被带到医院内部一个像是会议室的房间,和五名警察面对面坐在长桌两侧。
没有作任何自我介绍,坐在中间的警察便开口说话了。
此人留着平头,看样子不到四十岁,目光锐利,下巴很尖,穿着做工讲究的藏蓝色西服。
他让大家随便说说,见没人开口,便问道:最初发现异样的是哪一位?大家都看向彰子——她只能说话了。
她尽可能详细地说明发现樱木出现异状时的情景。
那人听的时候一直盯着彰子的眼睛。
其他四名警察有的记录,有的点头。
彰子说完,新海美冬、另外三名女店员和浜中依次讲述了事件的大概经过。
发现那个纸袋的是樱木先生,之前有没有人注意到?那人问大家。
没人回答,他便又换了问题。
有没有人能断定几点之前没有那东西?依然无人应答。
警察们开始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人看了看浜中。
今天大约有多少位顾客,包括那些只看不买的?到底来了多少人?浜中扭头望着几个女店员,问身旁的女子,我不总在三层,不太清楚……来了多少?有……四五十人吧。
她回答得很没自信。
不是吧?加上那些进来看看就走的,应该有一百多人。
另一个女店员说。
是吗?最初说话的女店员嘀咕着。
再没人发言。
估计大家心里都在想,谁都不会去数有多少顾客,当然不可能知道。
至少彰子是这样想的。
顾客中有没有可疑人物,比如不看商品,只在店里瞎转悠的?大家依然默不作声。
彰子想,这种问题让人怎么回答?总是有很多不留意商品,只在店里走来走去的人,很多人只是为了在约会前消磨时间才进店。
如果对这些人一一留意,那就没完没了了。
那么,不限于今天,以前是否见过可疑的人,或接到过奇怪的电话?总之有没有发生过令你们印象深刻的事?仍无人开口。
居中的男子刚想再说什么,突然有人冒出一句:那个……是叫坂井静子的女店员。
什么?男人扭头看着她。
也许和这件事完全无关。
那也没关系。
发生过什么?嗯,这个……不知为什么,坂井静子看了看彰子,那件事可以说吗?哪件事?就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你看,我们大家不都是受害者吗?彰子心里一惊。
她没想到其他人会说起那件事。
什么事?你们说的受害指什么?是这样,包括我在内,这里的所有人最近都遭到了奇怪的骚扰。
具体指什么?比如……回家后发现有奇怪的纸条,收到奇怪的照片,还有被跟踪。
等等,最近你遇到了这些事吗?我只收到过纸条,其他人收到过照片之类的东西。
警察们面露困惑惊异之色,就像在意外的场所发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死死地盯着彰子她们。
最终,彰子也只得说出最近有神秘男子纠缠自己一事,因为其他人都说了。
她把事实简化了许多,因为她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受害情况比其他人严重。
另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神秘男人……居中的男子把手放到脖颈上。
很明显,他对她们的话感到失望。
他想听的不是这些。
是个变态。
坐在最左边的男子突然咕哝了一句。
他胡子拉碴,长发随意地拢在脑后,说完还发出一阵笑声。
居中的男人不悦地歪了歪嘴。
警察调查完毕后,众人回到店里。
卖场已禁止入内,她们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就打算直接回家。
以后的营业情况据说会另行通知。
彰子刚走出店,肩头被人拍了一下,是新海美冬。
她嘴角在微笑,眼中却充满严肃。
有时间的话,喝杯茶再回去?嗯……可以。
彰子一答应,美冬马上迈步向前。
这下可麻烦了,不知店会怎么样。
她们又来到那家咖啡馆,美冬边喝皇家奶茶边说。
不知道。
彰子含糊地答道。
现在她无心考虑珠宝店的事。
刚才为什么不说实话?美冬问道,和我们相比,你受害的情况更严重,为什么说得轻描淡写的?彰子垂下眼睛。
美冬果然注意到了。
为什么?美冬又问了一遍,似乎带有责备的语气,像在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还隐瞒,对大家都不好。
彰子抬起头,发现美冬的杏仁眼正注视着自己,感觉内心全被她看透了。
也许应该说出那件事。
什么?嗯,是……彰子犹豫着打开包,取出一张纸,展开后放在桌子上。
字是打印的:你竟敢背叛我!你的命在我手上,会让你知道这一点。
小心!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
4是氯气。
从肇事的纸袋中发现了塑料容器和破裂的气球。
容器里装的是次氯酸钠,气球里极有可能灌满了硫酸。
两者混合在一起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气体。
目前尚未发现与地铁毒气事件的共通之处。
向井的声音回荡在会议室中。
他身材瘦小,穿着笔挺的西服,看上去更像是一流企业的职员。
当然,锐利的眼神除外。
向井手里拿着来自警视厅科学搜查研究所的报告,内容是对昨天银座华屋发生的恶臭事件中案犯留下的纸袋进行分析的结果。
听说是氯气,加藤亘抿嘴笑了。
怪不得今天公安部的人没有露面。
这份资料肯定也被送到了地铁毒气事件的调查总部。
既然和毒气无关,那些人现在肯定不关心了。
听说在银座发生了毒气事件,那些人率先冲到现场,向受害店员调查情况,擅自把握主导权,现在可好……向井率以加藤为首的侦查员来到了筑地东警察局,这里也暂时设了调查总部。
说是暂时的,因为现在关于毒气的调查全由警视厅负责。
和昨天一样,今天依然在现场周边进行侦查。
收获微乎其微。
唯一的特征就是华屋的纸袋,但在银座拿着那种纸袋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
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设在华屋三层的两台监控摄像头。
有一百多人经过放置纸袋的地方。
录像没有照到脚下,无法判定是谁放的纸袋。
调查人员正在把录像中出现的每个人的相貌特征描绘出来,列出名单,也和以往的监控录像进行了对比。
大家认为案犯肯定会预先查看地形。
需要特别强调的是将两种药品混合在一起的作案方式。
向井继续说道,报告称,将装有硫酸的橡胶气球放入装满次氯酸钠的容器中,提前设置好,只要气球受到某种刺激就会破裂。
刺激是指什么?一个警察问道。
设定的是只要动纸袋就能打开开关,靠电磁石让针刺破气球。
详情你可以看报告的复印件。
看了传过来的复印件,加藤发自内心地感到佩服。
靠电磁石让针飞出的装置和开关的构造并不太复杂。
开关使用的是弹子游戏中的钢球,只要动纸袋,钢球就会在轨道上滚动,在碰到一边障碍的瞬间,电流便会从干电池中流向电磁石。
估计连小学生都能做出来。
钢球……加藤自言自语道。
现在正锁定弹子房,估计很快会查明。
向井说,关于塑料容器和气球,也正在调查生产厂家,电磁石估计是什么东西的零件,针和其他部件详情不明。
关于产生气体的装置,就是这些。
什么都不清楚。
有人嘀咕了一句。
向井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瞪了一眼。
并非没有启示。
正如报告书上所说,设置极其简单,只要有中学生水平的知识,就能做出来。
包括你们,只要看看上面画的简图,应该马上能理解构造。
但是否能想出这种办法是关键。
听了组长的话,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加藤在内心也深表赞同。
人成年后,只要不在工作或爱好中运用,肯定会把电磁石和电流的原理忘得一干二净。
还有一个问题。
原理虽然简单,如想使其发挥功能,不论是使用钢球的开关,还是电磁石,都需要满足合适的条件。
若不加思考就做出来,肯定不会正常运转。
本案中的装置做得相当高明。
科学搜查研究所认为,案犯或者是专业制造人员,或者经过反复的研制。
无疑是手巧的人干的。
听了加藤的意见,向井说:我有同感。
随后他又掷地有声地说:尽管不知公安部是如何理解的,我从没想过把本案与地铁毒气联系起来。
以地铁这类公共场所为目标的恐怖行为,与以珠宝店为目标的本案,在性质上完全不同,这是刑事部全体成员的一致见解。
首先要彻查华屋相关人员的外围情况。
如果发现与毒气事件有关联怎么办?加藤试探地问道。
到时候,向井停顿片刻,微微松弛了半边脸颊,到时候再说。
我们按正常程序进行调查。
如果需要从公安部得到信息,要想方设法套出来。
但只要他们不问,我们不必特意向他们汇报。
好。
加藤也微微一笑。
加藤非常重视女店员们提到的最近纠缠她们的神秘人物。
氯气虽然危险,却不致命,估计案犯的目的是吓唬华屋里的某个人。
这种阴险手法与她们所说的神秘人物的形象完全符合。
调查情况时,因为自己嘴里冒出一句变态,那些期待与地铁毒气事件有关的公安部的人还曾给他脸色看。
总之,对华屋的相关人员,特别是店员,要逐一调查询问。
正当加藤和同事商量如何开展工作时,突然接到通知,说华屋的两个女店员来到了警察局,好像有话要说。
加藤决定和同属向井组的年轻同事西崎一起去见她们。
设在刑事部一角的会客室里,两名女子正在等候。
加藤对她们都有印象。
两人都是美女,其中之一的长相尤其引人注目,完全可以去当演员。
加藤能记得她叫新海美冬,绝非只因为她的名字并不常见。
新海美冬这次却只是陪同,主角是那个叫畑山彰子的店员,声称在昨天调查时有一件事没有说。
是什么?加藤笑眯眯地问。
一看到畑山彰子从包中取出的纸条,加藤的笑容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甚至可以说是这次犯罪的预告。
什么时候收到的?加藤问。
事发两天前。
下班回家后,发现夹在门上。
写着‘竟敢背叛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你背叛了神秘男人?他好像是这么认为。
畑山彰子点点头。
什么意思?新海美冬开口说道:我曾建议畑山,让她假装有男朋友。
比如晾男式衣服,将门牌改为男性的名字,或者在垃圾中混入男士用品。
哦。
你照做了?加藤将视线转向彰子。
我在垃圾中掺入了男士用品,晾衣服时也……什么时候开始的?应该是一周前。
到今天为止,除了这张纸条,还有其他异常吗?彰子略作思索后,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没收到奇怪的信,也没接到电话,我还以为新海的建议奏效了……加藤抱起胳膊,视线再次落到纸条上。
竟敢背叛我这部分可以这样来解释:神秘男子似乎以为彰子有了男朋友。
这类人由于过于迷恋目标女子,总认定她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加藤知道不少由此发展而成的凶杀案。
你的命在我手上,会让你知道这一点。
这些话反映出这人的精神状态十分危险。
未达到目的的焦躁和被所爱的人背叛的怒火,令他随时可能爆发。
但加藤想,从这句话中感觉不出被逼到头的杀意。
他想表示的只是随时可以要你的命,只是警告,而且从警告的角度看,放氯气的方式的确有效。
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仅表示对畑山彰子的行动了如指掌,还是另有他意?事发后有没有什么异常?加藤问彰子。
昨天晚上接到了电话。
说什么?‘这下知道了吧。
不要背叛我’。
随后就挂断了。
我吓坏了,所以……今天就来这儿了。
彰子用力点头。
回到总部,加藤马上向向井汇报。
向井看了看纸条,低声说:这件事媒体知道吗?没泄露出去,也叮嘱她们不要说。
向井点了点头。
要不要派人监视畑山彰子?可其他女职员也不同程度地受到那个神秘男子的骚扰。
想不通的就是这一点。
如果说迷恋畑山彰子的男人因爱生恨,才引发了此案,为什么又去骚扰其他女子?难道是某种掩饰?掩饰什么?不清楚。
难道他最初对华屋的女店员都感兴趣,后来集中到畑山彰子一个人身上?有可能。
加藤的语气中加入了难以认可的成分。
我无时无刻不在你身边……这句话让人回味呀。
向井似乎和加藤有同感。
只是恐吓,还是具有实质性的意义?这一点需要注意。
实质性意义?向井抬头看着加藤,表情似乎在期待部下能说出和自己相同的想法。
案犯就在内部,或者就在她们身边。
但若果真如此,是不是反而不会这样写了?这又是一个疑问。
也许他低估了畑山彰子,认为她不会报警。
向井似乎陷入了沉思,闭上眼睛。
有五名女店员……暂时先对她们上下班进行监控。
5目标住在江东区门前仲町一幢面向葛西桥大街、建于五年前的公寓,一层是便利店,因此白天这里人来人往。
尽管只需要注意出入公寓的人,可依然让人精疲力竭。
筑地东警察局的侦查员在心里恶狠狠地骂道,又派了这么无聊的活,真他妈的烦人!在刑警队属于骨干力量的他,竟然受命去监视恶臭事件中的受害者,这工作太低级了,他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今天是第三天了,没有任何异常。
他已经死心了,认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事。
他很清楚总部那些人在想什么。
他们本以为和地铁毒气事件有关联,便急忙成立了调查总部,但案情并非如此,浮出水面的只是卑鄙变态者的身影,那些人马上改变方针,把麻烦事尽早委托给了辖区警局。
如果死一两个人,或许多少会加大力度,然而连受害最为严重的樱木都快出院了,或许以杀人未遂的罪名起诉都不太可能。
这样,完全可以把一切都委托给辖区警局,却偏偏不那样做,就是因为担心会查出与毒气事件有某种关联。
他坐在轻便客货两用车的驾驶座上。
汽车是从卖电器的朋友那里借的。
他将车停在葛西桥大街的左端,以便观察对面的公寓。
这幢公寓外面的走廊对着马路,连各房间的门都能看清。
连着打了两个哈欠的时候,听到有人敲副驾驶座一侧的车窗。
一个比他资历浅的年轻警察正在往车里看。
来人打开门锁,拉开车门。
换班了。
终于到点了。
时间过得真慢。
他在狭小的车厢内伸了伸懒腰。
就在这时,正盯着公寓的年轻警察啊地喊了一声。
他反射性地朝那边看去。
门前站着一个男人,穿着灰色防寒夹克,中等身材,约四十岁,也许更老一些,看不清脸。
那人正在摸信箱。
这幢公寓的一楼有专门的信箱室,会送到屋门口的信件只有快递或挂号信。
他看上去不像邮递员,也不像快递员。
要不要喊他一声?年轻同事说。
等等,先看看情况。
不一会儿,男人离开房门,向电梯走去。
他似乎对别的屋门不感兴趣。
你待在这儿。
他向同事命令道。
这虽称不上什么大功,也不能让年轻人抢去。
他一路小跑过了马路,等在公寓大门前。
从这里也能看到信箱室,这在第一天监视时便已确认。
那人出现了。
如果他径直走过信箱怎么办?警察决定,即便那样也要叫住他。
不出所料,男人向信箱走去,似乎想先查看周围的情况。
警察先把脑袋缩了回去,然后又探身观察。
男人将手插进一个信箱的投信口。
很明显,他不是往里放东西,而是想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如果不知道密码,这种信箱的门无法打开。
男人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夹克口袋,若无其事地就要出去。
对不起,稍等一下。
警察喊道。
男人站住了,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刚才你在干什么?没……没干什么。
男人摇摇头,却不直视警察。
我一直在看。
你是不是想偷信?没有。
那你在干什么?不是说了吗,没干什么。
真烦人!警察发觉对方想逃,便马上抓住了他的手腕。
这时他的表情才变得僵硬。
没等他高声叫喊,警察便拿出了证件。
先把你的住址和姓名告诉我,然后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让我看看。
你的行为明显违法。
男人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警察品尝到了正中对方要害时的快感。
6在审问过程中,加藤亘依然对摆在面前的答案感到困惑。
虽然尚无法断定这便是正确答案,既然撞上了警方铺开的网,他无疑是嫌疑人。
浜中洋一在短时间内变得极度憔悴,失焦的目光正对着审讯室的桌子,嘴半张着。
光看他那样子和表情,绝对想不到他是银座知名珠宝饰品店的楼层负责人。
桌子上放着一个信封,是电信局寄来的,里面是使用明细和催款通知。
是浜中从信箱中偷出来的。
收信人是新海美冬。
负责监视的警察还目击浜中曾摸过挂在她屋门上的信箱。
喂,浜中先生,该说实话了,为什么偷新海美冬的信?加藤说。
这个问题已问过数遍。
浜中还是低着头,说:所以,我刚才说过……不是偷的而是捡的,想交给她,才去了她的公寓。
本想放进屋门上的信箱,又改了主意,去了一层,可不好塞进去,只好放弃,刚想回去就被警察喊住了,是不是?加藤用调侃的语气把之前浜中的供述重复了一遍,浜中先生,假设你是警察,你会完全相信这样的供述?会马上信服?估计不会。
那么,能不能说些让我们信服的话?浜中的头越来越低。
他试图摆脱困境,但想不出好主意,只能保持沉默。
到底在隐瞒什么?浜中先生,听说你时常去玩弹子游戏,刚才听你夫人说的。
附近是不是有家常去的弹子房?或许是因为突然转换了话题,浜中眨了眨眼睛看着加藤。
是不是曾从那里往外带过钢球?钢球?没有。
哦?加藤把下巴凑了过来,抬头斜望着浜中的脸,放毒气的装置中就用了那家店的钢球。
能说是偶然吗?浜中这才明白加藤的意思,用力摆着手说:我不知道这些事,和我没有关系,怎么会……有钢球?那就再换一个问题。
加藤说,既然都当上华屋这种大店的楼层负责人了,肯定有机会使用电脑吧?浜中微微抬起头。
到底用不用?加藤又问了一遍。
偶尔会用。
你家里也有电脑?浜中想了想,随后点点头。
机型是什么?机型……为什么要问这个?少废话,问什么答什么就行了!加藤厉声喝道,随后又恢复了原来柔和的语气,请告诉我电脑的机型。
富士通的……叫什么呢?浜中嘟哝了半天,歪歪脑袋,对不起,不记得。
你用打字机?用。
打字机软件是什么?一太郎。
打印机的机型呢?如果不记得,光说牌子也行。
好像是……惠普。
加藤靠在椅子上,注视垂着头的嫌疑人。
打字机软件和打印机都和畑山彰子收到的恐吓信的分析结果一致,但这么痛快地坦白交待,反而不正常。
从浜中那蜷身缩肩的身影中只能感觉出胆怯。
传来了敲门声,门开了。
向井探进头,冲加藤微微点头示意。
加藤站起身,出了审讯室。
已经向新海美冬问了情况。
向井小声说。
她说什么?很吃惊。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关于和浜中的关系,说什么了?向井摇摇头:说一直受浜中的关照,觉得是好上司,想努力成为好部下,没想到发生这种事情,真是难以置信——像是优等生的回答。
已经让她回去了?没有,还让她等着。
你要见一见?嗯。
可以。
向井点点头,浜中这边怎样?老样子。
哦。
那今晚就不要让那家伙回去了,明天也许他就会改变主意。
组长。
什么?浜中是清白的。
向井先愣了一下,随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部下的脸,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有什么根据?那家伙干不出那种勾当,干那事需要相当的胆量。
你是说他没有胆量?仅凭直觉作出这种判断,可不像你的一贯风格。
快去见见新海美冬。
新海美冬穿着无袖衫,两条白皙纤细的手臂分外迷人。
以前只见过她穿制服和套装的样子,这种休闲打扮在加藤看来十分新鲜。
听说现在华屋还在停业。
他先寒暄了一句。
嗯。
美冬点点头,表情却很僵硬。
听说你今天一直待在屋里,完全没发现外面有人动你门上的信箱?一直在里屋看电视……据浜中讲,他给你打过多次电话,但没人接,这才去了你家。
我把电话线拔了。
以前也说过,最近总有奇怪的电话……这样恐怕很不方便。
没有人能联系上你了。
没办法,总比接到奇怪电话弄得心里不舒服强。
而且,不可能有什么急事找我。
我又没有亲人。
美冬垂下了头。
加藤知道她是阪神淡路大地震的受灾者。
对这件事,你能想到些什么情况?刚才已经向另外一位警察……对不起,麻烦你再说一遍。
加藤微微低了低头。
美冬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始叙述。
她上个月就没有收到电信局的通知,觉得奇怪,也没收到煤气费和电费的交款收据。
如果真的是信件被偷,太让我震惊了。
说实话,真不愿相信。
美冬祈祷似的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手在微微颤抖。
上次见面时,加藤感觉她相当稳重沉着,看来这回是真的受刺激了。
你觉得三楼负责人浜中这人怎样?在工作单位,他以前对你的态度有没有异常?加藤单刀直入。
新海美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长长地出了口气。
刚才也说过了,我依然无法相信。
会不会搞错了?浜中先生会不会真的是为了给我送丢失物品才来我家的?你认为这种说法能让人信服?她停顿片刻,随后向上拢了拢头发,像在忍受痛苦般紧锁眉头。
无法相信。
浜中先生很能干,我作为下属一直很尊敬他。
以后我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了。
7客厅的架子上放着一个小相框,里面是一张抓拍的全家福照片,看上去和睦美满,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
上小学的儿子站在正中间,后面并肩站着一对夫妻。
似乎光线刺眼,三人都眯着眼睛在笑。
像是在爬山,不光丈夫,连妻子都是牛仔裤配球鞋的打扮。
照片上的妻子正低头坐在加藤面前,放在膝盖上的左手紧紧握着手帕,身穿针织毛衣配白裙子。
加藤觉得这身打扮比牛仔裤适合她。
那么,您注意到他的样子有些异常?听加藤这样问,浜中顺子微微点了点头。
好像想其他的事想得多了,对我的话完全心不在焉……就算没什么事,这世上的丈夫多半都是如此——这句话到了嘴边又被加藤咽了回去。
他四年前离婚了,没离婚时也是那个样子。
另外,她又补充道,回家比以前晚了。
以前九点左右回来,最近经常到将近十一点。
不在外面过夜?这倒没有……早上出门有没有提前?加藤问。
顺子像是刚刚想到似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
尽管不是经常的,偶尔会比平时早出去近一个小时,说是店里有准备工作……您还记得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顺子把手放在消瘦的脸颊上。
好像是从两个月前。
加藤点点头。
如果纠缠畑山彰子和新海美冬的真是浜中,倒是符合这番证词。
回家晚出门早的现象,可以理解为是要跟踪她们或检查她们的垃圾。
请问,顺子抬头看向加藤,目光中充满胆怯,我丈夫真的干了那种事?真的去骚扰店里的女员工……顺子闭上眼睛,又一次深深地低下头。
加藤能看出来,对她来说,安定的生活和将来都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她没说我丈夫才不会干那种事之类的话。
看来她隐约注意到了某种异常。
对浜中洋一的房间进行了搜查。
想找的东西分为两类:对华屋女职员进行骚扰的痕迹,和制造毒气散发装置的证据。
咱们换个话题。
加藤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
他想起沏茶时顺子的手一直在颤抖。
上周的这个时候,有没有迹象表明您丈夫在房间里做什么,比如制造什么东西?顺子歪了歪头,眉头紧锁。
刚才我也说了,最近他把自己关在屋里的时候确实多了。
我不清楚他在干什么。
您经常进您丈夫的房间吗,比如他不在的时候?顺子摇摇头。
以前曾因进他的房间被狠狠训斥过。
他说里面放着客户寄存的重要物品,警告我绝不能擅自进去。
您不知道屋里是什么样子?嗯,几乎不知道。
他真的会非常严厉地训斥我。
就在前几天还发过火,说我又擅自进去了。
刚才我大致看了一眼您丈夫的房间,里面放着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如操作台、老虎钳、小工具等。
他爱好镂金。
他说既然是卖宝石饰品的,也应该掌握一定的技术。
镂金是很精细的活,您丈夫手巧吗?这个,怎么说呢,我感觉一般。
他让我看过他做的戒指和胸针,一看就是外行人做的。
顺子回答时感觉很纳闷,不明白警察为何问这种问题。
加藤没告诉她这些与华屋发生的恶臭事件有关。
加藤,过来一下。
西崎在屋门口喊道。
他正在搜查房间,手上戴着白手套。
对不起。
加藤说着从沙发上起身,来到走廊上,发现什么了?看。
西崎拿着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是新海美冬,很明显是偷拍的。
8约定的会面场所是水天宫附近一家酒店里的茶室。
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举止优雅,他利落地将加藤和西崎领到角落的座位。
加藤看了看价目单,不禁吓了一跳。
快看,一杯咖啡竟然一千日元!酒店自然会这么贵,应该可以免费续杯。
哦,那最少要续上两次。
加藤环顾四周,发现多是些西装革履的企业老板类人物。
加藤穿的也是西装,但和他们穿的看上去有天壤之别。
外国人也很多。
坐在这种地方心里总不踏实。
为什么偏偏指定这种地方?说是有事正好来这附近,还说是平时经常来的店。
经常来这种一杯咖啡就一千元的店?珠宝店的店员工资那么高吗?不清楚,听说单身女人手头有点钱。
另外,也许泡沫经济时代生活比较奢侈,那种习惯还没完全改变。
谁娶了这种女人可不容易呀。
我也这样想。
可她长得漂亮,应该有人要吧。
确实漂亮,可我并不喜欢。
看上去挺成熟稳重,有时又显得柔柔弱弱,很难看出她的真实想法。
加藤,你不用担心,人家不会对你感兴趣。
正当西崎揶揄的时候,咖啡端了上来。
加藤感觉香气和颜色都与普通咖啡店的不同,一尝发现确实美味。
来了。
西崎小声说,目光转向大厅。
身穿白色套装的新海美冬正往这边走来,走路姿势像模特儿一样优美大方,还散发着坚定的气质。
加藤又一次想,她真的只是普通职员吗?她注意到警察,嘴角挂着微笑走到近前。
让你们久等了,对不起。
没关系,我们也刚到。
身着黑色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美冬点了皇家奶茶。
加藤发现她没有丝毫犹豫,看来是她在这儿喜欢的饮品。
这么忙还叫您出来,真不好意思。
加藤坐着低头行礼。
没什么,今天并不忙。
听说明天店里就要开门了。
嗯。
发生了那种事,我想必须努力恢复店的形象。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加藤的眼睛,那是一双令人身不由己地被吸引进去的眼睛。
加藤赶紧伸手端起咖啡。
是这样,今天占用您的时间,是想确认一个很微妙的问题,让您定地点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加藤想起了浜中被捕时的情形。
那时,这女子显得十分胆怯,今天看上去却无所顾忌。
难道短短几天就将情绪调整好了?前几天对浜中家进行了搜查,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拿着这些东西审问浜中时,听到了一件意外的事情。
皇家奶茶端上来了。
美冬道声谢,喝了一口。
加藤没发现她有丝毫动摇。
据浜中说,加藤一边留意不放过美冬表情的任何变化,一边继续说道,他的目标只是您一个人,而且不仅是单方面的追求。
他和您有特殊关系。
美冬的表情没有变化,更确切地说,像是贴了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
良久,她注视着加藤的脸,眨了两下眼睛,仍毫无表情地说:什么意思?就是话里的意思,您是他的情人。
我?美冬捂住胸口,怎么可能?您的意思是他在说谎?当然!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不是我们,是浜中说的。
为确认这件事,才把您叫出来。
胡说八道。
我和楼层负责人……美冬边摇头边长呼一口气,真的是浜中先生说的?是。
真难以置信。
她不停地眨着眼睛,咬紧了嘴唇,我和浜中先生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普通的上下级。
但浜中说得极其具体,说您调到三层后不久,他就和您发生了关系,会面场所是NeoTower大酒店,位于东阳町,离您家也近。
他说每次都是您去开房,在房间里等着,然后他再去。
别再说了。
美冬厉声道,我从没去过那种地方!在加藤看来,她像是真生气了,不像是在演戏,但声称和她有关系的浜中也不像在撒谎。
究竟是谁在隐瞒事实?如果是说谎,浜中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不知道,我刚进华屋,对浜中先生还不太了解。
浜中有没有主动接近过您?也就是说,有没有追求您?这个嘛……美冬的表情出现了变化,像是刚注意到什么。
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也称不上是线索。
任何细小的事情都可以,能告诉我们吗?如果查清与此案无关,今后绝不会问及此类问题,也不会再让您感觉不快。
我们完全不想介入您的私生活。
美冬犹豫片刻,随后开口说道:刚换了现在的工作不久,曾和浜中先生喝过两次茶。
下班后,他说有事找我商量。
说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啊,对了,那家店也许就是……什么?您刚才说的那家东阳町的酒店。
NeoTower?也许就是那里。
送我回家的途中顺便去的,我不知道酒店的名字。
在那儿喝茶了?嗯。
只是喝茶?是的。
美冬的表情柔和了一些,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讲店里的方针之类的事情,仅此而已。
我再啰唆一句,那时他有没有追求您?这个……她微微歪了歪头,也许有。
什么意思?他邀我去酒吧,说想进一步深谈。
您没有接受邀请?时间太晚了,和不太熟悉的人一起喝酒也不愉快。
哦。
出于工作关系,加藤一向对分辨他人说话的真假颇有自信,对新海美冬却把握不住。
她或者在说实话,或者是高明的演员。
有没有听女同事们说过类似的事情,就是也曾被浜中邀请?不清楚。
她摇摇头,我刚来店里不久,还没人跟我说贴心话。
嗯。
正当加藤考虑下一个问题时,美冬突然说道:请问,浜中先生为什么要偷我的信?这个嘛……加藤有点犹豫该不该说,但如果不回答,她肯定不会信服。
这始终都是他说的,说觉得您似乎有了别的男人,他想查查对方是谁。
啊?美冬眉头紧锁,那人是不是有病呀?反正不同一般。
加藤苦笑道,就算他说的是实话,真的和您有某种特殊关系,去偷别人的信也不正常。
我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美冬严厉地瞪着加藤。
您的意见我们清楚了,回去后会认真探讨。
也许还会有其他事情要问您,届时还请您协助我们的工作。
我说的都是实话。
加藤刚要伸手取桌上的账单,她却早一步飞快地抢了过去。
你们不用管了,因为指定在这儿会面的是我。
不行,不能这样。
我还想再待一会儿,调整一下心情。
噢,是吗……加藤挠了挠头,那就不客气了。
出了酒店,加藤问西崎:你怎么想?觉得她在撒谎吗?不好说,但……西崎回头看了看,小声说,是个厉害的女人。
同感。
加藤咧嘴笑了笑。
回总部前,两人去了NeoTower酒店。
白色的高层建筑在满是家常餐馆和日用品商店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出。
加藤在服务台前拿出一张照片——从华屋借来的新海美冬简历上的照片,询问是否有人见过。
头发三七分的酒店职员问了身边的好几个人,然后回到加藤面前。
没有人说见过她。
住宿的客人中有没有叫新海美冬或浜中洋一的?是这样写。
加藤出示写有两人姓名的纸条。
您稍等。
职员动作麻利地操作电脑,写了一张纸条后返回,浜中洋一先生住过两次。
哦?什么时候?平成五年,也就是前年,十月份住过两次。
前年……记录中没有叫新海美冬的。
这并不意外,搞婚外情的人写真名才怪呢。
加藤又拿出一张照片,这回是浜中洋一的。
这位客人,我觉得见过几次。
职员边看照片边说。
大约什么时候?这个嘛,应该是今年。
他似乎并不确定。
有没有和女人在一起?呃,记不清楚。
职员为难地摇了摇头。
加藤点点头,全记住是不可能的。
回到警局,加藤马上把浜中叫到审讯室。
听说新海美冬否认了与自己的关系,浜中从椅子上抬起屁股,使劲摇头。
她撒谎。
竟然说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会呢?警察先生,请相信我。
浜中的眼神中充满乞求。
可你说过,总是她去办入住手续,但酒店里没有人记得她。
客人那么多,估计忘了。
但人家记得你。
退房手续都是你办吧?那种酒店,在服务台办手续的绝大多数是男人,能记住你却记不住新海美冬,你不觉得不自然吗?就算你这样说……听说你以前也在那酒店住过。
是前年秋天,和谁去的?浜中扭曲的表情顿时没了劲头,像是冷不防被人戳中了要害。
那个……无所谓吧。
是无所谓。
你是不是玩女人的老手、和谁搞婚外恋、糟蹋了几个女店员,都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想知道的只是恶臭事件是谁干的。
既然发现了这东西,当然就要找出写这个的人。
加藤说着把一份复印的资料放在浜中面前——畑山彰子收到的那封恐吓信,快坦白,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店员依次展开了攻势?新海是其中之一,畑山彰子也是。
没有人屈从,你恼火万分,就干出了那种事。
不是,不是。
我没干那种事。
请把美冬叫来,请让我直接跟她说。
加藤俯视着苦苦哀求的浜中,在脑中清醒地问自己,他看上去像是在演戏吗?9有两个人?向井皱起了眉头。
这样考虑能说通。
加藤在向井的桌前说,心里却觉得这种说法肯定不会被接受。
向井轻轻抱着胳膊,抬头看着部下。
你是说有两个变态?是否为变态尚不清楚,但我觉得跟踪华屋女店员的不止浜中一人,在什么地方还有一个。
据浜中本人讲,他只跟踪了新海美冬。
新海不是否认了和浜中的关系吗?未必属实,还要考虑她顾忌仍要在公司继续工作的处境。
你认为浜中的目标只是新海,对其他店员什么都没做?如果浜中对所有人都采取可疑行动,那他应该对所有人都否认。
不明白他为什么只坦白对新海那样做了。
偷信的时候被发现了,所以无法辩解。
对此,浜中说感觉新海有了新男友,想查清是谁,这才偷了信。
这个动机我感觉很有说服力。
接着说。
对新海有如此异常的忌妒心的男人,会同时同样关注其他女人吗?畑山彰子收到的类似恐吓信的纸条,我认为是另一个人出于其他忌妒心写的。
所以你说有两个变态。
向井嘴角微微一咧,按你的思路理解是这样,在同一时期碰巧出现了两个人,都对华屋这家珠宝饰品店里的女店员有同样的感情。
两人在同一时期对不同的女人产生了相同的忌妒心,一个人去偷信,一个人在店里放置了散发毒气的装置。
喂,加藤,你觉得这可能吗?组长,你知道stalker这个词吗?什么?stalker。
在美国备受关注的一个词,翻译过来就是跟踪狂。
我很清楚你熟知国外的情况。
那stalker怎么了?stalker是一种精神疾病。
由于太喜欢对方,如果无法支配对方日常生活的全部,心里就不踏实。
我认为浜中对新海的行为就是这样。
这种stalker逐年增多,也许在日本早晚会成为问题。
你是说跟踪狂在增多,同一时期出两个人也不足为怪?的确,在此案中,所有事情都发生在同一时期,步调过于一致。
你想多了。
加藤,你平日是个合理主义者呀,怎么这回想出一个偏执的答案?假设不是偶然呢?你说什么?假定浜中是stalker,另一个人知道浜中的行动,乘机充当了第二个stalker。
手法完全一样就是出于这一原因。
后来,那人想嫁祸浜中,将毒气……加藤还没说完,向井便开始摇头。
你刚才还说,stalker是一种精神病,也就是说,发病与本人的意志无关。
所以,不可能因认定机会难得而变成精神病。
所以,加藤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第二个人不是精神病,而是在假扮stalker。
向井面露诧异。
为什么?这个还不清楚。
组长,你看了昨天科学搜查研究所送来的报告吗?你是说技术方面的内容?加藤点点头。
报告称,部件加工的部分经过了高度的研磨处理,可以判定是具有一流技术的人干的——是这样吧?业余喜欢雕首饰的人无论如何做不到这一点。
你认为这是第二个stalker干的?向井又摇了摇头,听起来很有趣,但仅凭空想无法展开调查。
但——你该做的,向井冷静地说,是调查浜中周围是否有这种手艺精湛的人,并没有下结论说是浜中一个人干的。
stalker经常单独行动。
别再说stalker了!10樱木回到工作岗位,是在恶臭事件后华屋重新开业的第五天。
主管营业的董事把他叫去,为他的不幸表示道歉后,当场任命他为楼层负责人。
听说目前不设副手,他惊讶万分,不禁脱口问道:那浜中呢?话一出口,他马上后悔自己多嘴了。
正如樱木担心的,董事脸上浮现出不悦和困惑的表情。
以目前的状态,他不能再当楼层负责人了。
唉,尽管不知实际情况如何,就算最终嫌疑解除,也打算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回答仅此而已,董事全身散发着不许多问的气势。
回到久违的职场,樱木嗅到了新鲜的空气,似乎并非仅仅因为离开了一段时间。
女店员们看上去都生机勃勃。
她们已经知道樱木高升了。
这么快就被她们以新职务相称,樱木不禁心跳加速。
本就不景气,又发生了那种事情,客流量确实没有增加,但也未急剧减少。
华屋是老店,有很多忠实的客人。
樱木鼓励自己:商场的发展肯定没问题。
他穿着制服环顾店内。
畑山彰子依然傻乎乎地拼命向一名男子推荐订婚戒指。
新海美冬仍无可挑剔,正自然地向迎面走来的一位看似富有的客人展示新款产品。
其他店员也都在努力恢复华屋的形象。
浜中,多亏你不在了,整个楼层反而更加团结。
樱木在心中对已被解除职务的原上司说道。
浜中洋一现在仍处于拘留状态,但似乎并未被断定为案犯。
他被逮捕的详情,樱木并不知道。
听说他被逮捕时,樱木正在疗养。
其他店员同样不知道确切消息,只知道警察好像认定,最近各种让女店员们万分苦恼的骚扰举动与这次恶臭事件有某种关系,却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把浜中抓起来。
现在华屋里依然会出现警察的身影。
他们眼神锐利地四处搜索能证明浜中罪行的证据。
浜中究竟是不是案犯?对此,樱木无论怎样都没有实际的感觉。
尽管不是十分了解浜中,但感觉他绝对无法做出那么复杂的装置。
以前曾经有人拿来一台摄像机,那时只有浜中连碰都不敢碰。
从报纸上看到,那个毒气散发装置设计得相当巧妙。
浜中会一点首饰加工,估计手比较巧,但这与科学知识没有关系。
就算浜中不是案犯,对华屋来说也绝非好事,被逮捕过的人不可能依然留在原来的岗位上。
如果只是因证据不足处于模棱两可的状态,就更不用说了。
而且,万一骚扰女店员的果真是他,还要担心对她们的影响。
这次人事处理可说是理所当然的。
果然要命。
看来要小心女人!樱木想到了浜中的坏毛病。
浜中好色,只要有看中的女人,不论在哪个楼层,都要想方设法染指。
早就预感到他会出问题,果不其然。
樱木觉得浜中自作自受,我绝不会做出与店里的女职员私通的蠢事。
樱木边想着这些边在店内巡视,突然看到一个展柜的后面放着一个纸袋,他猛地一惊,立刻停下了脚步。
那时的噩梦又重现了。
刺鼻的恶臭、呕吐、头痛、呼吸困难——这些在一瞬间又想了起来。
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他也曾因这种噩梦惊醒过多次,现在仍然如此,估计一时忘不了。
在那起地铁毒气事件中幸存的人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
就算抓住了罪犯,对受害人来说,事件也并未结束。
他小心翼翼地走近纸袋,但不敢随意出手,在距其约一米处停了下来,伸着脖子向里面望去。
里面什么也没有,像是谁落在这儿了。
樱木轻手轻脚地走近,伸手拿起,心中仍掠过一丝不安。
当然,拿起空纸袋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他深深叹了口气,把纸袋小心地叠好。
到达高元寺车站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像平时一样,彰子选择在路灯下走。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跟来的那一瞬间,她感到毛骨悚然。
应该不会吧?但她还是不禁加快了脚步。
前方看到了人影,是个中年女子的背影。
彰子想求救,便追了上去。
身后的脚步竟也快了起来,和以前一样。
难道那个男人又出现了?还有几米就能追上前面那名女子了——喂。
身后有男人在喊。
彰子差点儿惊呼出声,真想撒腿就跑。
叫你呢。
那人又喊了一声。
彰子想向前面的中年女子求救,但没等她开口,中年女子就扭过了头,却并没有看彰子,目光朝向她身后。
哎呀。
女子停下了脚步。
刚回来?彰子身后传来说话声——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
彰子轻轻扭过头。
一个戴着眼镜、身穿西装的男人快步走近。
但他没有看彰子,而是在看中年女子,那脚步声无疑是彰子刚才听到的。
彰子追上中年女子,从她身边走过。
像是夫妇的两个人开始并排向前走。
起初还能听到两人的声音,不久便消失了。
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她不禁苦笑。
那么老实巴交的男子,如果知道刚才被当成变态,肯定会火冒三丈。
她平安地到了家。
最近一直如此,没有再被跟踪,没有接到让人恶心的信或电话,也没发现垃圾袋被翻或信箱被人动过的迹象。
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浜中洋一被逮捕之后,再没发生奇怪的事情。
尚不知他是否为恶臭事件的案犯,但彰子确信,对自己进行骚扰的肯定是浜中。
时间太巧合了。
彰子也曾有意无意地向其他人确认过,都在他被捕之后再没发生什么事。
新海美冬也这样说。
可浜中为什么会那样做呢?两天前,那个姓加藤的警察又出现了,问她以前是否被浜中约过。
彰子拼命搜索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便如实回答。
警察默默地点点头。
关于浜中,曾听到过一些传言,说他看上去一本正经,实际上很不检点,好像有好几个人被他追过。
但彰子没有这样的经历。
进楼后,她看了看信箱。
除了报纸和邮寄广告,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到房门前,她又确认了一下门缝里是否夹着什么东西。
不知不觉中这已成了习惯。
没有任何异常。
她松了口气,打开屋门。
彰子打开房间的灯,注视着静悄悄的电话,心中祈祷浜中永远别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