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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25-03-30 06:15:36

1雅也被福田叫到了办公室。

制图台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桌上堆满了资料和文件夹,看样子已有段时间没动过了。

放在记账单上的铝质烟灰缸塞烟蒂,烟灰都洒了出来。

雅也,先把这个给你。

福田低着头递过一个茶色信封。

雅也接过看了看,里面有两张万元大钞和几张千元钞。

这是……到今天为止的工资。

雅也看了看社长的脸。

工资按天计算已将近半年。

工作太少,就连唯一的员工——自己都没必要每天来了。

每月二十五日前后发工资,今天是十一月十五日,比平常早了十天。

您要把工厂关了?雅也问。

福田缩缩肩膀,点了点头。

订单少到这种和度,实在没办法了。

现在有活的时候才让你来工厂,但其他时间你也不能光玩吧?我这边也是,如果机器一周只转三四个小时,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下去。

雅也叹了口气,和以前自己家的情况一模一样。

您有贷款?嗯。

福田挠了挠头,环顾事务所一周,这里也不行了。

好像是说工厂和自己住的房子都被抵押出去了。

不好意思,就这么点钱。

福田看着雅也手上的信封。

这个月一直没怎么干活。

本来以为经济也该恢复了,没想到会差到这种地步。

福田摇了摇头,这样下去,情况肯定会越来越糟。

今后您打算怎么办?不知道。

在这里能待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雅也不知该说什么。

他比谁都清楚,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你来这里马上就三年了,真快呀。

多谢您一直关照我。

该道谢的是我。

幸亏有你,工厂多撑了一段时间。

如果没有你,去年就会这样了。

你手艺好,应该能找到工作,好好努力吧。

社长也要努力呀。

另外,那种事最好别干了。

哪种事?您接的私话,让我做了不少,您以为永远不会发现那是什么部件?福田有些尴尬地扭过头。

尺寸差一丁点就能要人命。

尽管社长您自己不会用,但发生事故时,被人恨的是社长。

福田没有点头,脸上浮现出既像苦笑又像自嘲的表情,拍了拍后脖颈。

出了工厂,雅也径直回到住处,现在吃晚饭还太早。

他换了衣服,准备洗澡,想暖和过来再出去吃饭,打算去平时去的那家拉面馆。

最近一直没去过冈田餐馆。

正在看洗澡水的温度时,门铃响了。

一瞬间,他脑中浮现出有子的面孔。

谁?他站在门后问道。

是我。

听到声音,雅也全身一阵紧张,赶紧打开门。

外面站着一个身穿薄大衣、留着短发、戴着黑边眼镜的女人。

雅也用了两三秒才认出是美冬。

怎么这副打扮?别问了,先让我进去。

美冬迅速挤到门内。

她先摘掉眼镜,又拿下头上的假发,方才脱去大衣。

半长的头发被一个网似的东西束住了。

美冬摘下那东西,用手指找了几下,想把头发梳理开。

她映在壁橱拉门上的影子不停地晃动。

你这是乔装?雅也问道。

是这么打算的,可不太理想,装扮得更像普通家庭主妇或许更不引人注意。

无所谓了。

她坐在坐垫上,抬头看着还呆呆站立的雅也,莞尔一笑,好久不见。

一个月了。

有这么长时间?雅也盘腿坐下。

也没个电话,你在干什么?对不起,最近太忙了。

美冬双手合十,今天也是抽空过来的。

正在准备一个大的活动。

雅也扭过头,咽了口唾沫。

他没心情随声附和。

怎么了?美冬盯着他的脸。

他也望向她的脸:美冬,你是认真?什么呀?还问我什么……你真想和那个华屋的社长结婚?那还用说!这种事情哪能随便乱说?雅也深吸了一口气,扭身正对着美冬:不能重新考虑?事到如今还考虑什么?可是,美冬,你根本不喜欢他,可——且慢,美冬双掌对着他,苦笑着哼了一声,这种事情以前不解释过好几次了吗?我不喜欢他,但是喜欢作为他妻子的地位。

想得到喜欢的东西,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这……太奇怪了。

美冬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抱着胳膊,低声说道:雅也,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了钱结婚是动机不纯?见他又把头扭身一边,她无可奈何似的说:真拿你没办法。

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在结婚这件事上追求理想?结婚就是改变人生的手段。

你好好看看在这世上受苦的女人,都是选错了老公,说什么认真本分的第一位,要喜欢孩子,都是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成了结婚的条件。

彼此喜欢的人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婚姻,不是吗?彼此喜欢?秋村先生喜欢我,我喜欢秋村夫人的地位,没什么问题嘛。

我想说的是……我知道。

美冬把手伸到他嘴边,你想说迷恋彼此的两个人。

可这样的两个人需要结婚的形式吗?我真正喜欢的是雅也,雅也也爱我,是不是?见他点头,美冬继续说道:我们不需要结婚之类的形式。

我们之间有比婚姻更强的纽带在边接。

即便我结婚了,咱们也永远在一起。

我以前曾说过,你是这世上我唯一能信任的伙伴。

对于你来说,希望我也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但我们的关系尽量不要被别人知道,当一方痛苦的时候,另一方能在舞台后方伸出援助之手,别人无法察觉,警察也不知道。

这难道不好吗?雅也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随后挠了挠脑袋。

可我无法忍受美冬属于别人。

就算是结婚了,我也并不属于他,只是换了名字。

仅凭这种微小的变化,就能成为遗产继承人和保险领取人。

可你要陪他睡觉呀。

雅也小声嘀咕道,我知道你们已经睡过几次了,今后会一直继续下去?美冬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傻瓜。

傻瓜?喂,雅也,你好好看看这世上的夫妻。

过上两年,丈夫就开始厌倦妻子的身体,再过五年,连看都不看一眼,手上有点钱的男人就会在外面找女人,在那之前忍耐一下就行了。

从根本上说,做爱是什么?只不过是生殖行为,小狗小猫都在做,根本用不着在意。

你也可以和别的女人随便做爱。

关键是彼此的心,不是吗?雅也握紧双拳,咚地敲到桌子上。

我可潇洒不到这种程度。

求你了,就潇洒些吧。

没有任何武器的我们,想跟这个社会作战,除此别无他途。

雅也慢慢晃了晃脑袋。

美冬,你没想过我们的幸福吗?幸福?似乎听到了什么意外的字眼,美冬瞪圆了眼睛。

不用这样偷偷摸摸见面,就算无法过得多么奢侈,但能一起安稳过日子,这样的生活,你从来就没有向往过?也就是想拥有类似家庭剧中的家庭?美冬的语气中明显带有揶揄的成分,很遗憾,雅也,这是幻想。

幻想?有两层意义。

第一,这种家庭在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

即便看似幸福美满,任何夫妇都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只不过是戴上面具隐藏了起来。

第二,即便存在这样的美满家庭,我们根本没资格去追求。

你不会忘记我们曾经做过的事情吧?他低下头,咬紧嘴唇,感到胃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有适合我们的生存方式,不能出于一时冲动忘记本来该做什么。

不过——美冬的语气柔和了许多,见你还能追求这种幻想,我很高兴。

估计在幻想中,我是你可爱的妻子吧。

不光是语气,连她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

雅也叹了口气,动了动嘴唇。

美冬,你太坚强了。

我认为绝不能失败,还想变得更加坚强。

我不行,看来无法成为美冬的好搭档。

现在连工作都丢了。

嗯?被工厂炒鱿鱼了?雅也说了今天的事情。

美冬笑道:这么回事呀,还以为你做错了事被辞退了呢。

工厂倒闭,那就没办法了,不是你的错。

我要尽快找份新工作,至少要赚钱养活自己。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解决。

这时才能体现出搭档的作用。

我可不想当小白脸被女人养。

没人让你当小白脸,今后还需要你的各种帮助,但在那之前……她从带来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塑料盒,晚饭还没吃吧?我想让你吃,才专门带来的。

在他的注视下,她打开盒盖。

一看到里面的东西,雅也不禁往后一退。

是生牛肉。

这是什么……他呻吟般地问道。

一看不就知道?生牛肉片,还有肝。

调味料有大蒜和生姜,你要哪种?收起来!雅也捂住嘴,将头扭向一边。

他感到非常恶心。

美冬根本无意收拾。

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拉了过来,把他的脸推到装有生肉的容器面前。

快吃,不吃不行!这个样子怎么能战胜以后的困难?雅也的胃部一阵阵痉挛,满嘴都是胃液的味道。

他皱起眉头,夹住肉,蘸满调料后,闭着眼睛放在口中。

在那一瞬间,他的眼睑中浮现出鲜血淋漓的肉团。

剧烈的恶心和寒战混杂在一起,扑向雅也全身。

用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把美冬带来的肉吃进了肚子,然后仰面躺在榻榻米上,脑子一片空白。

他正闭着眼睛调整呼吸,突然感到美冬的气息,睁开眼睛,见她的脸就在上方。

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又将嘴唇滑到他嘴边,他把手绕到她头上,抚摸着头发。

感觉怎样?莫名其妙的。

美冬笑了。

这样就好。

不用想那些多余的,你想得太多了。

雅也坐起身,看了看空了的塑料盒,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感得奇怪,也许会吐。

死也不想吐,吐了就输了。

美冬轻抓了他一下,如果感觉难受就说出来。

没事了。

雅也苦笑道。

美冬点点头,说去沏咖啡,站在了身。

又要请你帮忙了。

美冬边用款式俗气的圆杯子喝咖啡边说。

什么事?嗯,有点麻烦。

你还记得青江吗?青江真一朗。

那个美容师。

那家伙怎么了?不知那家伙怎么会有那种误解,认为能和我结婚。

什么?最近他几乎每晚都给我打电话,昨天竟然还闯到我的住处。

我没让他进屋,但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劝回去。

雅也明白了。

他喝了一口咖啡。

他是不是知道你要结婚了?我没说,但他好像在BLUE SNOW听说了。

我本已嘱咐相关人等不要说出去,可人的嘴真是封不住。

他生气了?美冬点点头,微微苦笑道:简直是火冒三丈,说我骗了他,背叛他。

男人歇斯底里起来真是不像样子。

美冬,你也有责任吗?雅也勉强压抑住感情,难道不是你故意让他误解的吗?青江迷上了你,才被你拉拢过来。

得知你竟要和别人结婚,他当然要生气了。

我并没答应要和他结婚,只是说两人要做工作上的好伙伴。

工作上的好伙伴需要上床吗?女人使用女人的武器有什么不好?男人明明也知道。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这种讨论没有意义,反正要想办法对付青江,我本想和你商量这个。

雅也拿过烟盒,抽出一根,刚叼到嘴里,美冬迅速伸过手,用一次性打火机为他点着。

谢谢。

吸了口烟后,他又问,青江说了些什么?让我取消婚事,如果不取消,他说自有打算。

就是这类话。

自有打算?干什么?问题就在这儿,你觉得他打算干什么?首先能想到的,是把他和你的关系汇露给你的未婚夫。

不光是他,也可能告诉所有人。

美冬点点头:还有呢?把婚礼搅得一团糟,比如闯到现场闹,就像电影《毕来生》中那样。

电影中倒没胡闹,只是抢走了新娘。

美冬叹了口气,真麻烦,你说该怎么办?他是我们公司当红的美容师,又不能狠狠地教训他。

雅也觉得她太自私了,但并没说出口。

他最有可能做的,就是马上告诉秋村。

这我倒不担心。

哦?他不可能相信青江的话。

原来他这么信任你。

雅也的语气中夹杂了讥讽。

当然有这方面原因。

美冬哼了一声,恋爱中的人只相信对自己有利的话,就算在旁人看来明显是欺骗,也看不穿。

有些女人死活不和品行恶劣的男人分手,就属于这一类。

估计我也属于这一类,雅也这样想着,望向美冬,但她的话语中似乎并未包含如此深意。

所以,我不担心青江告诉秋村。

秋村肯定会先向我确认真伪我一定能彻底打消他的疑心。

她充满自信地说。

如果没有效果,青江接下来也许会四处张扬。

不知大家能相信到什么程度,但终归不是件好事。

确实麻烦。

如果秋村的家人或亲戚听说了就糟了,今后我还要和他们长期来往。

还有一个麻烦,青江是美容界名人,超级美容师如果嚷出什么怪事,好事的媒体肯定会凑过来。

这样就不仅仅会影响结婚,而且有损华屋和BLUE SNOW的形象。

必须让青江闭嘴。

所以才找你商量,怎么办好呢?美冬娇嗔地眼珠上翻看着他。

她的这种表情在雅也看来当真妖艳无比,她自己肯定也清楚这种效果。

雅也摇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

这不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

如果能用钱解决,那就简单了。

美冬将胳膊放在桌子上托着腮,望着雅也,我倒是想出了一个主意。

什么?美冬垂下眼睑,微皱起眉头。

也不是什么好主意,可应该有效果,但做起来很难,而且……不好再求你了。

别管那些,你先说来听听。

嗯。

美冬端正了姿势,只是一个想法,并不想让你遵照执行。

如果你不愿意,就实话实说。

你先说说看啊,真啰唆。

她深呼吸了一下,开始陈述。

听着听着,雅也的心情渐渐沉重起来。

确实不能说是好主意,做起来也很难,但效果应该会很好,或许能封住青江的嘴。

估计今天她来之前就计划好了,说找自己商量,实际上她早已打定主意。

总是这样。

怎样?说完,美冬窥视般望着他的脸。

很难。

雅也说,这主意让人提不起兴趣。

果然,美冬叹了口气,所以我不愿意说。

没好一些的办法吗,和这个效果差不多的?比如?雅也默不作声了。

没办法。

她用双手把头发拢上去,我猜到你不愿意干,早就想到可能不行,实际上我也不想让你干那种事。

看来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但没时间了。

青江那家伙真急了?是啊,看样子说不定明天就能干出点什么。

雅也挠了挠头。

屋里温度并不高,他却出了不少汗。

只能那么干了。

可……你不愿意?不愿意也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而且,无论如何我想帮你,曾我那件事你帮了我,这回该我报答你了。

曾我的事无所谓,忘了他吧。

怎么能忘呢?雅也想,但还是点了点头,嘀咕道:就那么干吧。

可以吗?只能那么干了。

那,想好对哪个女人下手了?选出了几个。

雅也想,果然不出所料。

她早就筹划好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插嘴的余地,她也早就算到他最终会答应。

尽管明白这一切,但雅也依然想为她卖力。

什么时候实施?越早越好,这周或者下周,需要的东西我来筹备。

现在被工厂辞退了,只能去购买工具。

我会想办法解决。

雅也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一罐放到美冬面前,自己打开了另一罐。

她并没有伸手拿啤酒。

我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她的话差点让雅也呛到。

他凝视着她:为什么?那个姓加藤的警察让我不放心,还是小心为好。

那警察又来了?她摇了摇头。

只来过公司一次,但他注意到了什么。

不,并非具体发现了什么,只是嗅出了某种气味。

真是个鼻子灵敏的家伙。

警察都像狗一样到处闻来闻去,其中有些家伙特别敏锐,加藤就属于这种类型。

听美冬的口气,她像她还知道其他这类警察。

你是说,如果我和你的关系被那家伙察觉,就麻烦了?肯定。

不管是华屋恶臭事件,还是曾我的失踪,他都在怀疑我。

他无法再深入一步,就是因为没能证明我有同伴。

如果他得知了你,肯定会像饿极了的狂犬一样扑过来。

这么说,如果我们接下来想干的事情被他嗅到什么奇怪的气味,就麻烦了。

他或许能闻到。

他会下大力气认真寻找我的同伴,跟踪、窃听、恐吓,不惜一切手段。

雅也喝了一口啤酒,擦了擦嘴边的泡沫。

所以你就不能来这里了?近期不能再见面?估计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易地见面了,但我会想办法。

真的?雅也,美冬挪了挪身子,抱紧他的腰,如果不能和你见面,我就不能为了什么而活下去了。

这些努力全是为了我们俩,为了我们能幸福。

雅也抚摸着美冬的头发,顺势把她搂在怀中。

她脉搏的跳动传到了他胳膊上。

美冬。

什么?实际上,我的心情和青江一样。

她沉默不语。

雅也以为她不知如何回答。

不久,从他胳膊下传来含混不清的声音:我知道。

2刚过八点半,最后一名客人离开了,店员们开始收拾东西。

平时收拾完就可以下班了,但星期四的晚上例外,他们大多都会简单吃完饭后再回到这里。

MON AMI一周举行一次学习会,定在周四的晚上。

气氛热烈的时候,经常开完会回到家都过了十二点。

不好意思,今天我就不参加了。

青江对旁边的男店员说。

四周有好几个人面露遗憾。

看到这些,青江心生优越感——大家都想偷学我的手艺,因为我是备受喜爱的超级美容师青江真一朗。

就这样吧,下面的事就拜托了。

是。

男店员点点头。

青江穿上外套,刚要打开店门,突然看到了在前面扫地的中野亚实。

她是最近雇用的员工,手艺相当不错,而且特别热心学习。

她个头小巧,眉清目秀,颇受客人喜爱。

亚实,你今天又开车来的?是的。

亚实眨着大眼睛。

停在老地方?她用力点点头,调皮地笑了。

这样的举止也是她受欢迎的秘密。

小心呀,别因违章停车被抓。

我会的。

她又点了一次头。

亚实和母亲住在驹泽,父亲独自在橄榄上班,哥哥已经参加工作搬出去住。

亚实高中毕业后就拿到了驾照,有学习会的那天大多开父亲的车来上班。

她从不用收费停车场,总是停在路边。

她说,有些无人管理的好地方。

站里的同事也议论消费品,说这种事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牵引车拖走。

青江出了店,马上向旁边的包月停车场走去,上了自己的宝马。

现在他住在位于目黑的公寓,是新建的,月租三十多万。

青江想,两年前根本无法想象会有今天的生活。

若只是受雇于人,不论多么有名气,收入都不可能剧增。

如果凭那点可怜的工资自己开店,首先得想着还贷款,提高生活质量的事肯定会推到后面。

那时答应美冬的邀请是正确的。

自己没出一分钱就独六开店,而且在她的帮助下知名步行骤然提高。

不论是店名还是青江真一朗的名字,在年轻人中可以说无人不知。

但青江想,不能满足于现状。

虽说开了店,但MON AMI并非自己一个人的。

不,那其实只新海美冬的,自己只不过是BLUE SNOW公司的董事。

MON AMI的营业额有一半归自己,但正因美容院的这种体制,收入永远无法全归自己。

不光是收入的问,想拥有一家名副其实的自己的店,想拥有从头到尾都由自己安排的店,这种想法最近越来越强烈。

但美冬不可能同意。

如果青江真一朗不在了,MON AMI的顾客就会减半。

这绝非青江的自负。

他并不想背叛美冬。

她有恩于自己,最关键的是自己爱她。

若能和她结婚,现在的想法很容易打消。

但背叛的人是美冬。

他早就知道她在扩大BLUE SNOW的业务范围,也知道她和华屋缔结了合作关系,但做梦也没想到她竟然要和华屋的社长结婚。

就此事质问她时,她却没有丝毫歉疚。

我也三十多岁了,考虑将来的事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我一辈子不能结婚?青江忍辱问她和自己的事怎么办,她却满脸困惑地说:你和我不是生意上的伙伴吗?而且是合作非常愉快的伙伴。

我一直这么认为。

你和生意伙伴也会做爱?听到这样的质问,她依然面不改色。

做不做爱和角色没有任何关系吧?那是男人和女人的问题。

那时我还没遇到秋村,把你作为一个男人来喜欢,才会那样,但我觉得此后我们的关系并未进一步深入。

你看,你对我求婚了吗?我一直把你当成恋人。

青江说。

谢谢,但我不是。

对我来说,你是理想的合作伙伴,我以为在你心目中我也是一样。

这样的解释不可能让人信服,但看来只能接受自己被人抛弃的事实。

青江认为自己被放上了天平来权衡。

尽管备受追棒,自己也不过是一介美容师,那个人却是大型宝石饰品店的社长,自己不可能有获胜的希望。

但他不想就这么干脆地退出。

既然对方背叛在先,那自己也有背叛的权利.大约三周前,青江表示想出去单干。

当时两人在饭店里吃饭,美冬凝视着他的脸,摇了摇头。

看来你也是个普通人,稍有起色,马上就萌发新的欲望了?有欲望不是坏事,如果能用在其他方面就好了。

我一直认为你是我公私两方面的伙伴。

但既然你说只是生意上的伙伴,我也只能专心想生意了。

和一出名就想独立的艺人一样。

那些艺人基本上都失败了,这些你不知道?我不是艺人,是美容师,靠手艺吃饭。

辅佐你取得成功的是我,你不明白吗?我已不再需要辅佐,也不需要什么超级之类的形容词,我只想要一艘自己能操纵的船。

船?说的真好。

美冬苦笑着叹了口气,可你连自己现在乘的船上有多么好的装备都不知道道。

美冬,两者不可兼得。

什么?华屋的社长和美容师青江真一朗两个你都想得到,这如意算盘打得过头了。

听你的口气,简直像是如果我不结婚,你就不会说这种话。

确实如此。

如果你不背叛我,我绝不会这样说。

美冬缩了缩肩膀,有些严厉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具有让人决心动摇的力量,但他并没有躲闪,双手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拳头。

我会考虑的。

她说。

此后两人还没有好好谈过。

美冬有时会来店里查账,就算聊上几句,也只是事务性的。

他曾经主动打电话,问那件事情怎样了,她却让他再等等。

今天手机上终于接到美冬的电话,说今晚要去他的住处,还加上一句,说要好好谈一谈。

他想象着谈话内容。

她肯定不会取消婚事,也绝不可能痛快地答应自己独立。

美冬顶多会提出条件,说会发特别奖金或提高待遇。

他暗暗对自己说,不论对方提出多么好的条件,都不要动摇决心。

回到公寓,刚换好衣服,手机响了,是美冬。

她说正在附近的咖啡馆,希望他过去。

不是说要来我家吗?本是那么打算的,改主意了。

我在这儿等你。

她挂断了电话。

青江猜测,如今正处于关键时期,她不敢轻易进男人的房间。

他想,你这样耍我,那我也更容易拿出结论了。

到了咖啡馆,身穿白色套装的美冬正等着他,看样子是从公司直接来的,旁边放着与她有些不相称的公文包。

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面,不,应该说第一次谈工作的时候。

青江坐下来。

和那时一样,我认为今晚要谈的对你也是件好事。

如果对我是好事,对你应该就不太好。

你应该无法保持如此优雅的表情。

所以说是折中方案,找到了对双方都有利的契合点。

见她拉过公文包,青江想,果然不出所料。

他心里烦透了。

3中野亚实回到车上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关于新的发型设计,经验丰富的店员给了她不少建议,就耽搁到现在。

很多时候比今天还要晚。

所以星期四总是借爸爸的车。

爸爸也说,汽车这东西总不开反而容易坏。

车是旧款奥迪,内饰和外观都很破旧了,特别是亚实开车以来,各种伤痕更加明显,但只是些轻微剐蹭,没出过事故。

确认并未因违章停车而被罚,亚美放心地上了车。

她也觉得若总这样干,早晚有一天会被抓住,但一想到深更半夜还要从车站往家走,她就不想放弃开车。

她家离最近的车站有一公里多的路程。

她像往常一样驾车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

学习会之前只吃了便利店的饭团,现在肚子咕咕叫,她想回家后吃碗方便面。

快到了,她从家门口开了过去,因为租的车位在别处。

亚实的母亲觉得租金太浪费,总想把车位处理掉,但爸爸说他早晚要从札榥调回来,到时再想租车位恐怕就难了,还是维持现状。

停车场在离公寓约一百米处。

地方不大,顶多能停放十多辆车,周围被建筑物挡着,路灯的灯光几乎照不进来。

从里数第二个就是亚实家的车位。

刚开始开车时,亚实把车倒进去很费劲,最近已经习惯了,只一次就把车准备地停在了预定地点。

亚实在心中为自己叫了声好,关上发动机,拿着东西打开车门。

下了车,她刚要把钥匙插进车门上的钥匙孔,突然觉察到背后有动静。

没等她回头,她的身体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过去,接着整张脸被什么东西蒙住了。

她没顾得上恐惧,只是惊得全身都僵住了。

她想大声呼救,深吸了一口气,却发不出声音。

很快,她失去了知觉。

4和美冬见面的第二天,青江心情大坏,那似乎表现在了脸上,店员们也不太敢跟他搭话。

他在休息室里喝咖啡,一根根地吸烟。

屋里很快就烟雾弥漫。

不用说,不愉快的原因在于美冬的谈话。

没想到,她的方案只是报酬的小幅上调。

提高报酬本来就理所应当,还用谈话?他说。

你不知道经营的细节,才说这种话。

业绩确实提高了,但收入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增长得那么多。

现在不能掉以轻心,不知道业绩什么时候会下滑,必须保存应对不良局面的实力。

从美冬嘴里冒出的话,简直像老板对要求涨工资的员工说的。

青江特别扫兴,他连生气的气力都没有了。

谈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站起身:再这样谈下去只是浪费时间。

好吧,那我再考虑一下。

估计你考虑多少次都一样。

青江扔下这句话,丢下美冬,走出了咖啡馆。

青江觉得这不像美冬的一贯作风。

本来期待着她提出更加大胆的方案,可竟然只是提高报酬,这是什么意思?还说董事的报酬一年内不能变化,暂且采取临时资金的方式解决。

美冬竟然以为自己能同意那种条件,这完全出乎青江预料。

他特别恼怒:难道自己在她眼里竞是这么容易对付的男人?既然如此,为了争口气也要离开。

他下定决心:在MON AMI待不了几天了。

青江。

一个男站员喊他。

青江刚好把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什么事?刚才亚实的妈妈打来电话,说她今天请假。

感冒了?不。

店员摇摇头,说是出了事故。

事故?你看,被我说中了吧。

青江歪了歪脸,我老让她别开车来。

就连我,累了的时候开车也挺费劲。

不,好像不是交通事故。

哦?那是什么?不太清楚。

她妈妈也没细说,只说也许要休息一段时间……怎么了?不知道。

年轻的店员也很纳闷。

行了,那今天亚实的工作大家就分担一下吧。

明白了。

不是交通事故,青江暂且放心了。

万一亚实开车把人撞了,这事上了报纸,很可能会影响店的形象。

青江摇了摇头,真傻,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店的形象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有损我青江真一朗的名声。

关于中野亚实的缺勤,青江没有多想。

她是新人,还没有固定的顾客。

尽管忙的时候缺一个人都很麻烦,但今天并不太忙。

到了傍晚,两个长相气质与美容院格格不入的男子推开玻璃门进来。

他们都在西服外面套薄大衣,一个四十来岁,另一个看上去要年轻一轮。

青江一边为女客修剪头发,一边在意地看着——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客人。

前台的女店员来到青江身边,在他耳边低声说:是警察。

警……担心被客人听见,他没有把话说完,朝前台看去,冲那两人点头致意。

知道了,让他们在休息室稍等我一会儿。

好的。

青江继续手头的工作,心里暗暗纳闷。

见他走进休息室,两人同时站了起来。

烟灰缸里有两根还没熄灭的香烟。

您这么忙还来打扰,真是抱歉。

年长的那人说。

没关系。

青江坐在他们对面。

那两人也跟着坐下,同时捻灭了香烟。

两人是玉川警局的,年长的姓尾方,年轻的姓桑野。

您想必认识中野亚实。

尾方问。

是我们这里的店员。

青江想起了早晨的事,我想起来了,她妈妈曾打来电话,说出了事故,要休息一段时间。

您问的是这件事吗?事故?哦。

尾方和桑野面面相觑,看上去有些发窘。

不是吗?和事故有些不同,这个嘛……尾方看了看房门。

没关系,外面应该听不见。

哦。

是这样,不是事故,是案件。

中野小姐昨天夜里遇到了歹徒。

遇到歹徒?情况怎样?尾方舔舔嘴唇,稍微向前探了探身。

这件事希望您能保密,这也是受害人母亲的意思。

可若不告诉青江先生您,就无法进行调查。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青江点点头。

那就拜托了。

是这样,昨天晚上,中野小姐在自家的停车处遭到歹徒袭击,钱包等价值两万多元的东西被抢。

抢劫?青江从心底感到惊讶。

他从未想过竟会这样。

中野小姐刚下车就从身后遭到袭击,看样子案犯是她昏迷后作案的。

昏迷……从身后被打昏?不,像是让她闻了药品。

你是说三氯甲烷之类的东西?噢。

尾方又一次注视着青江的脸,您还挺清楚。

电视剧里不是经常用这种方式吗?真的是三氯甲烷?我们猜测是。

那东西能让人顷刻间昏迷,受害人几乎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她还好吗?听说一直在医院躺到下午。

和身体相比,精神上的打击更大。

而且,三氯甲烷那种东西,闻到的人苏醒过来也会头痛,青江想起了中野亚实亲昵的笑容,昨晚自己走的时候还看见了。

亚实竟然会遭遇这样的不幸,真让人无法相信。

听说昨天这里举行了学习会。

是的。

店员们为提高水平,每周四晚上都要开学习会。

中野小姐只在有学习会的时候才开车上班?听说是这样,她说车站离家太远。

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青江把脸扭向一边,如果我制止她开车来就好了……大家都知道中野小姐开车来的事?我们店的人应该都知道。

学习会结束的时间固定吗?昨天好像开到十一点左右。

没有特别规定,原则上是到十一点,可很多时候要更晚一些。

当然,会尽量让大家赶上末班车。

也就是说,昨天并没有延长,而是正常结束了?估计是。

昨晚并没有参加,不清楚详情。

啊,青江先生休息了吗?尾方似乎特别意外。

去和经营者见面了。

一个姓新海的人。

咦,这里的经营者难道不是青江先生?我们是公司运营模式,我是董事。

回答的时候,青江感觉警察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低了一个层次,似乎在说:原来只是个受雇的店长。

警察询问新海美冬的联系方式,青江把她的名片给了他们。

这家店的事务全权委托给我。

所以,关于中野的情况,我肯定更了解。

确切地说,新海也许都不认识中野。

青江觉得不这样说就太没面子了。

明白了,还有一些问题。

尾方吸了口气,关于中野小姐遭遇歹徒一事,您有没有什么线索?线索?嗯。

这个……我怎么会有线索呢?她说开车来,我一直担心她会因违章停车而被罚,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那再换一种说法,尾方想了想又说,最近中野小姐身边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比如有人往店里打电话,或者在外面等着她?青江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马上明白这么问的意图,但看到警察们面带深意的表情,他逐渐明白了。

啊?不会吧?什么?她……中野难道不是偶然遭遇强盗?你是说罪犯从一开始就以她为目标?目前还无法下结论,也有流窜作案的可能,但那样案犯应该一直埋伏在不知什么时候会有人来的停车场。

现场光线昏暗,从外面几乎无法看到车内,可歹徒在中野小姐刚下车时就从背后扑了过去。

这样只能推断,在中野小姐下车之前,歹徒就知道车里只有她一个人。

青江望着尾方的脸。

这位无论如何也称不上英俊的警察,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点了点头。

青江不知道中野亚实把车停放在怎样的地方,但他觉得警察说得很有道理。

亚实的车是黑色奥迪,一般情况下,人们绝不会想到会是一个年轻小姑娘独自从车里下来。

歹徒会不会平时总观察那个停车场,所以知道周四深夜会有一个姑娘独自开奥迪回来?他试着问道。

也可以这样考虑。

尾方点点头,我们在周边进行了调查,但还是想把重点放在能详细掌握中野小姐行动的人身上。

这说法很委婉。

简言之,他认为是MON AMI相关人员所为。

至少,在我身边没有干这种事的人。

也许只是您没注意。

最近出现了一些跟踪狂。

她怎么说?这个,尾方有些为难地弯了弯眉毛,以她目前的状态根本无法回答我们的问题。

听她母亲说,根本猜不到是谁干的。

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亚实如今竟处于这种状态,青江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我问问其他店员。

案子的具体情况不能说吧?您看着办吧。

如果不说清楚,估计很难问出什么。

是啊,真不好办,该怎么说呢?中野小姐有没有男朋友?不太清楚。

青江歪了歪头,在男店员中倒挺受欢迎,但没听说有男友,也许只是我不知道。

同事之间经常会谈恋爱吗?这个嘛,偶尔会有,可没听说中野有这种事。

说到这里,青江又看着警察的脸,您的意思是,我们的店员是罪犯?不是不是。

警察苦笑着摆摆手,如果有这样的人,或许能更详细地告诉我们中野小姐的情况。

就像刚才所说她目前无法冷静地与我们谈话。

真是这样吗?青江望着尾方狡猾的笑容想。

对了,不知您见没见过这个东西?警察拿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项链上的坠饰,雕成了骷髅和玫瑰花的形状。

青江感觉到脉搏狂跳不已。

这是……您见过吗?警察又问了一次,似乎在要求青江先回答问题。

青江的脑海中,各种思绪瞬间交织在了一起。

他咽了口唾沫。

没有,从没见过。

话一出口,他马上感到不安,这样回答好吗?这东西怎么了?他又问。

没什么,如果您不知道,就忘了吧。

警察把照片翻了过来。

还有一件事让青江很在意。

他犹豫着是否该问,最后还是问出了口。

那个,只是钱吗?把照片放回口袋的警察眨了眨眼睛:您的意思是……听说钱包等东西被偷了,她受的损失只有这些?噢。

尾方点点头,和旁边的年轻警察面面相觑,似乎在犹豫,您是问中野小姐有没有遭受性侵害?警察突然说得如此直白,青江有些不知所措。

他暧昧地答道:嗯,是啊。

目前只能告诉您,是否算得上强奸,情况还比较微妙。

并非什么都没发生,但没有直接行为——原谅我们只能说到这种程度,因为涉及受害人的隐私。

哦……啊。

不知是问题已经问完,还是不愿被青江追根究底,警察们道声打扰,旋即告辞。

青江又在休息室里待了一会儿,一边吸烟,一边想着他们拿给他看的照片。

雕成骷髅和玫瑰花形状的坠饰——那与他喜欢戴的项链上的坠饰酷似。

5当晚回到家后,青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首饰。

他想确认那条项链还在不在。

平时他总把它放到抽屉里,但不论怎么翻找就是找不到。

他努力回忆最后一次戴它是什么时候。

大概是一周或者十天前,记不清楚了。

他总是心血来潮地决定当天的着装和配饰。

他想整理一下思路,便手拿啤酒坐在沙发上。

突然,电话响了,是美冬打来的。

刚才警察来了,是关于那个叫中野亚实的姑娘。

哦。

看来警察马上去找了美冬。

听说遭遇了歹徒,钱被抢了,好像还被怎么样了。

他们没告诉我详情。

也来我这里了。

我知道。

我不太认识那姑娘,她为人怎样?很不错,工作热心,对客人态度也好。

竟然会出这种事,我很惊讶。

对其他店员说了吗?还没有。

嗯。

这事不好说,也许不说更好,免得大家心神不定,影响店里的气氛。

警察让我问问大家,能不能提供什么线索。

这种事你就不用管了,反正那些人也会挨个问店员。

青江也这样想。

先不说这个了,警察让我看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美冬的话让青江吓了一跳,照片,坠饰的照片,雕成骷髅和玫瑰花样子的。

警察问我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见过。

青江想,不出所料。

事到如今,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回答。

你是不是有和那个一样的东西?美冬还记得。

他想起和她见面的时候戴过几次,她还曾夸奖那条项链的款式。

你有吧?见他不回答,美冬又问。

……有。

他只好承认了。

果然。

警察是不是也让你看那照片了?嗯。

你怎么回答的?说自己也有同样的东西?没有,我说没见过……担心会因此事受到指责,他接着说道,我觉得这样说好。

如果说自己也有同样的东西,我担心被无故猜疑。

真是这样……警察跑来问我,我就猜可能是这样。

美冬,你怎么说的?我说没见过。

我装糊涂完全没有问题,但你最好实话实说。

那些警察肯定会拿着照片到处让人看,说不定会有人说那是你的东西,那就麻烦了。

我也在后悔。

那么,那条项链在你手上?美冬的问题正中他的痛处。

他手握无绳电话,歪了歪脸。

到底怎样?还没确认?她有些急地问。

不,已经确认了。

在你手上?这个……他支吾着。

没了?我估计混在什么里面了。

强烈的不安又涌上青江心头。

他放着首饰的地方是固定的,不论多么赶时间,如果不放好心里就不舒服。

快好好找找,找不到你就麻烦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语气不禁有些粗暴,他叹了口气,抱歉地说,对不起。

事情太突然了,有点焦躁。

我也说得太夸张了。

并不是在怀疑你,可最好作好充分准备。

我再仔细找找。

这就好。

另外,还有件事让我很在意。

什么?你用EGOISTE吧?EGOISTE?香奈儿的?是男士香水。

有时会用。

哦,果然……美冬似乎在电话的另一端思索什么。

怎么?EGOISTE有什么问题?不清楚。

警察问了个奇怪的问题,说和你见面时闻到一股香味,问你是不是用香水。

他们没问你这个?没问。

这什么意思?我对他们说,美容师要和顾客近距离接触,有人为了消除体臭会使用香水,估计青江也是如此。

但我总有些不放心,他们像是随便一问,可也许带有什么目的。

青江回想起今天来警察的表情。

他们似乎并未怀疑什么,实际上却在多方面细致观察。

那条项链如果找到了,就告诉我一声。

嗯。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昨天扔下一句话就从美冬面前起身离开的青江,现在却非常感谢她的伙伴意识。

挂断电话,他又开始寻找项链。

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却一无所获。

又过了三天,中野亚实仍未来上班。

亚实怎么样了?她家里有没有来过电话?青江问旁边一个姓鹤见的男店员。

好像没有。

鹤见摇摇头。

会不会要休息一段时间?那么我们也要考虑对策……真麻烦。

昨天里美好像去看她了。

鹤见!正在作营业准备的里美严厉地瞪着鹤见。

里美是一年前来这里工作的,之前在其他店工作过三年。

哦?青江看着里美。

她点点头,感觉十分勉强。

看样子她不想让别人说这件事。

亚实现在干什么呢?干什么?没干什么……里美低着头。

她不想直面青江。

看上去精神好吗?里美没有回答,只微微歪了歪头。

怎么了?你不是去见亚实了吗?自然知道她的情况。

青江,你难道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里美翻着眼珠看着他。

青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知道。

那你应该清楚,她精神不可能好。

这个,当然……青江语塞了。

这时他才发现,周围的店员都在注视着他。

估计亚美近期无法上班。

丢下这句话,里美就从青江面前走开了。

这似乎是个信号,其他人也都继续忙起手头的工作。

没有一个人过来和青江搭话。

青江昨天就发现店员们的样子怪怪的,平日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所有人都不太说话,似乎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他察觉到大家都已知道亚美的遭遇,或许已被警察询问过。

难道是那条项链?也许有店员想起了青江曾戴过相同的东西,猜测他和事件有所联系。

这天刚要下班时,青江的手机响了,是尾方打来的,说希望能和他见面,会在他公寓前等候。

青江心里犯着嘀咕,还是答应了。

再次打扰,真对不起。

尾方礼貌地低头道歉。

对方过于礼貌,在青江看来,愈显心怀叵测。

警察们定好了谈话地点,青江默默地跟上。

是附近的咖啡馆,就是前几天美冬见面时去的那家,不知是否出于偶然。

上次见面时,青江先生是不是有一个错误的判断,或者说是误解、武断?要了三杯咖啡后,尾方开口说道。

什么事?这个。

看到警察拿出来的东西,青江想,果然是这个——那张项链的照片。

对此,我正想找您解释。

听您这么说,您的确曾见过这个?我有一个和这个相同的项链,但上次脱口说出从未见过。

噢,为什么要撒谎?警察特别强调了撒谎两个字。

我认为,自己有相同的东西,但和此案无关,怎么说呢,不想给警察的工作造成纷扰。

也就是说,您是为我们着想?不,也不是这样。

青江冷汗直冒,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

咖啡端上来了,青江马上喝了一口,他的喉咙干得快冒烟了。

之后我们又问过几个人,包括您的同事。

有人说曾见您佩戴过相同的项链,而且不是一个人这样说。

我们店的员工估计都能认出。

青江的声音变得很小。

哦,想听您亲口解释这件事,这样我们也就省事了。

对不起。

说实话,我是不想遭到奇怪的误解。

具体指什么?这个……青江看了看警察的脸,不禁打了个激灵。

他们嘴角略带微笑,眼神却极其冷酷。

我猜那条项链和案件有关,如果我说有同样的东西,担心会被怀疑……您说得没错,我们认为它和案件有很大关系。

跟您直说吧,这件东西就遗落在中野亚实遇袭现场,链子断了。

但我们并未认为那肯定是案犯遗落的,我们还没单纯到这种程度。

可你有完全相同的东西,却故意隐瞒,这就有些异样了。

您先等一下,青江瞪圆了眼睛,我真的与这件事没有丝毫关系。

隐瞒了项链的事,我向您道歉,可只不过是碰巧有相同的东西。

尾方依然用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他,喝了一口咖啡。

碰巧?碰巧。

青江重复道。

那么,不好意思,能去您的住处看一看吗?啊……希望您能给我们看看,尾方微笑道,那条项链。

青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不,这个……他把手指插到头发里,用力挠着脑袋,前几天我就开始找,可好像弄丢了。

丢了?尾方睁大了眼睛,旁边的年轻警官咬了咬下唇。

不,这个,如果再仔细找找,可能会找到。

现在手头没有?手头是……估计在屋子里的什么地方。

明白了。

尾方向同事使了眼色,后者在记事本上写了什么。

青江非常在意他写的内容。

案发当晚,您没有参加店里的学习会?尾方问道。

嗯,上次也说了,我去见新海了。

这事已向新海女士确认过了。

听说是从十点开始,谈了四五十分种,没错吧?差不多。

听说就是在这家店。

是。

青江想,警察把自己带到这家店,果然不是偶然。

尾方环顾店内一圈。

和新海女士见面后,您干了什么?当然是回住处了,就在旁边。

之后呢?之后……您是问我干了什么?是的。

警察点点头。

他说话彬彬有礼,却流露出一种高压的气势。

没干什么。

吃点东西,喝了啤酒,然后就睡了,可能还看了电视。

什么节目?啊?青江有些不知所措,我没记住,没有认真看。

您为什么要问这个?简直像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

警察对此并未否认。

他拿出一盒七星,叼上一根,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动作不疾不徐,尔后慢悠悠地吐着烟。

从这里到中野亚实小姐出事的驹泽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开车也就二十分种,不对,十五分种吧,也许更短。

等一下,你们在怀疑我?当然,现场遗落了和我佩戴过的项链相同的东西,我多少有点嫌疑也没有办法,但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每个人都会这样说。

年轻警察不客气地说。

别乱说。

尾方责备一声,又注视着青江,锁定嫌疑人是我们的工作。

案件发生后,这世上的人全是嫌疑人。

我们会怀疑全世界的人,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然后再通过物证和案情慢慢排除很多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青江先生,从一开始我们就在怀疑您,店里的所有员工也一样。

怀疑您的程度要高于他人,就像您刚才所说,因为有项链。

如果想把您从嫌疑人的名单中排除,就需要比其他人更有力的理由。

唉,我这份工作真是烦人。

我为什么要袭击中野?只被抢了两百日元吧,我怎么可能为这点钱干出那种事情?抢钱只是一种掩饰,罪犯只有企图。

他想要的是中野亚实的身体,但通过抢钱,可以伪装成流窜犯所为。

我们是这样看的。

尾方说。

我对中野不感兴趣。

这个别人就不知道了,至少您喜欢她是事实,对吧?面试并决定录用她的人就是您。

我喜欢的是她的人品和工作态度,并非对她本人感兴趣。

刚才不是说了吗?这种事别人不知道,只有您自己清楚。

换个话题吧,青江先生,您今天没喷香水?香水?青江想起了美冬的话,有什么问题?听说您总爱喷香水。

上次我们去店里时,您身上散发出好闻的气味。

是什么品牌来着?他问旁边的同事。

EGOISTE。

对对,是EGOISTE,听说是香奈儿的产品。

这么大年纪了才知道,还有男士专用的香水。

这又怎么了?青江有些焦躁。

第二个遗留物,反正早晚也会知道,就告诉你吧。

案犯好像用了香水。

这又能说明什么?用香水的男人多的是,EGOISTE也并非什么罕见的东西。

青江的声音有些颤抖。

先不说这个了。

遗留物不光这些,还有很多,比如现场采集到的毛发、车上留下的指纹等等,这些很快都会查清。

最后再问一次,既然那条项链没在您手上,那您最后一次佩戴是什么时候?大约十天前,记不太清……哦。

如果找到了,就给我们打电话。

无须多言,那对您来说 非常重要。

尾方招呼同事一声就站起身。

青江伸手去拿账单,早被尾方抢去。

我来买单。

他微笑道。

那眼神好像在说,不能让嫌疑人请自己喝咖啡。

回到房间后,青江好长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自己什么都没做,却感觉被什么东西紧追不舍。

脑海中浮现出中野亚实的面孔,她怀疑青江就是袭击她的人。

里美听亚实这样说,便把这事转告大家,于是所有店员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青江。

开什么玩笑。

他不禁自言自语。

正在这时,电话响了。

喂,我是青江。

是我。

是新海美冬。

不知为何,一听到她的声音,他轻松了许多。

找到项链了?没,反倒越来越怪了。

青江详述了刚才和警察的谈话,现在能依赖的只有美冬了。

怎么会这样?美冬愤愤不平地说。

莫名其妙。

先是项链,又是EGOISTE,怎么会有这么多偶然重叠在一起?这应该不是偶然。

当然,我并不是说就是你。

美冬的话让青江一时张口结舌。

这番话并非令他意外,他自己也隐约感到了。

你会不会被什么人陷害了?也许有人故意遗落项链,身上喷了相同的香水,目的就是让你当替罪羊。

这事我也想了一下。

有没有这种可能?不清楚,谁会这么干?肯定不是店里的员工。

如果你出事了,店会面监存亡危机,他们也会失去工作。

那会是谁?美冬沉默了。

青江觉得她不是在思考,而是在犹豫该不该说。

你也许过于引人注目了。

嗯?什么意思?说到超级美容师青江真一朗,现在比那些普通艺人的知名度都高。

你认为所有人都喜欢这种状况?在美容行业里,会不会有不少人想尽一切办法去打击别人呢?就算是这样,会干这种事吗?你根本没看清自己目前的处境,才会有想单干等不切实际的想法。

青江手握无绳电话,歪了歪脸。

现在我不想谈这个问题。

是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总之,我认为有人设了圈套,而且完全套住了你。

青江想不出如何反驳。

这种解释比认为不幸的偶然反复发生更容易让人接受。

该怎么办呢?最好的办法是找到那条项链,但估计不可能了。

遗落在现场的项链肯定是你的,被人从你的房间里偷出来,又故意遗落。

从这里……他把话筒贴在耳朵上环顾室内。

似乎没有被人闯入的痕迹,但只要找到了想要的项链,也没必要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

等我三天。

美冬说,三天内我会想办法解决。

这几天你会很难熬,但还要去上班,一定要挺直腰板,明白吗?明白。

你说想办法,能怎么办?这个就交给我吧。

另外,你我的谈话内容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知道。

那么,三天后的晚上我给你电话。

她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青江叹了口气。

刚向美冬提出要另立门户,不想现在给她添麻烦,但自己没有信心妥善解决目前的难题。

她说会想办法,不知有怎样的手段。

青江根本猜不出来。

三天后的晚上,美冬果然打来了电话。

你还记着那家叫‘SIRUKI’店吗?六本木马路的那家?嗯,欧式料理,大约两个月前去过,之后你又去过吗?没有,就去过那一回。

太好了,那就没问题了。

听着,你明天先去那家店,好像下午五点开门,你尽量一开门就进去,然后问店员……美冬的指示并不难,却让青江惊愕不已。

他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但她没有给他机会。

不用想太多。

我都安排好了,不用担心。

明白了?嗯。

他只能这样回答。

第二天,他按照美冬的嘱咐去了位于六本木的SIRUKI。

那家店在三楼,内部装饰古色古香。

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瘦得颊骨突起的男人走了过来。

您一位吗?不,我不是来吃饭。

青江挥挥手,两周前我来过,好像落下了一件东西,是一条项链。

那人似乎想起了什么。

是和您一起来的女士佩戴的?不,是我戴的。

什么样子的?银的,带有坠饰,雕成了骷髅和玫瑰花的形状。

骷髅和玫瑰花。

黑衣男人重复了一遍,您稍等。

他走进里间。

等待的时候,青江坐立不安。

美冬说都安排好了,但真的可能吗?这家店也许和她有某种关系。

但她再三叮嘱青江,在店里千万不要多问。

黑衣男人回来了。

是这个吗?青江不禁瞪圆了眼睛,正是骷髅和玫瑰花。

是这个,没错。

麻烦您这里写上姓名和联系方式。

青江一边在指定的单子上填写必要事项,一边想,那女人果然厉害。

6是这条项链,没错。

看了尾方拿出的照片,小川板着脸说。

很明显,他想尽快结束谈话,他已不胜其烦。

玉川警局的尾方和年轻同事桑野一起来到SIRUKI,接待他们的是小川经理。

对于在用餐高峰时段到访的并非客人的警察,小川并未隐藏冷淡的表情。

来的肯定是青江?我记得是这个姓……您稍等。

小川走到里面,很快拿来一张单子,是的,叫青江真一郎。

请他写了姓名和联系方式。

尾方看了看,确实是青江的名字。

青江什么时候把项链忘在了这里?应该是两周前,掉在地上,被一个店员发现了。

那位店员是……他姓吉冈。

现在在吗?如果方便,想问他一些问题。

小川的脸拉得更长了。

现在?拜托了。

尾方深深地低下头,旁边的桑野也赶忙效仿。

小川叹了口气,让旁边的服务生去叫吉冈。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条项链怎么了?他又不耐烦地问。

有点事。

尾方含糊其辞。

这好像惹得小川更不高兴了,他歪了歪嘴。

一个年轻的服务生走了过来,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左右。

他就是吉冈。

我可以走了吧?小川问。

对不起,还有些事要问您。

尾方双手交叉冲小川打个手势,然后把视线转向吉冈。

发现这条项链的是你?他又拿出了那张照片。

是的。

吉冈点点头。

什么时候发现的?如果可以,我们想知道确切的日期。

呃……吉冈挠挠头,看了看旁边收款台上方的日历,应该是在十一月十八号或十九号。

听说掉在了地板上,你不知道是谁丢的?不可能知道。

小川插嘴道,每天都会来很多客人,如果掉在桌子上,还可以猜测是刚离开的客人遗落的。

关门后扫地时才发现。

吉冈说。

你说是上个月十八号或十九号?嗯。

见吉冈点头,尾方扭头对小川说:您能否确定其中的一天,青江来过贵店?小川面露难色。

每天会有很多顾客光顾,不可能一一记住面孔。

那,预约人的姓名呢?这种店一般要预约吧?啊,这是……提前预约的顾客的姓名倒可以查。

对不起,能麻烦您查一查吗?现在?小川满脸不情愿。

拜托了。

尾方又一次低头行礼。

您稍等。

说完,小川又消失在里间。

趁此空当,尾方向吉冈提问。

你知道青江真一郎吗?听说被称为超级美容师。

青江……啊,听说过。

遗落项链的青江就是他。

这样啊。

吉冈并未太惊讶。

来了这样的名人,想来会成为你们谈论的话题。

吉冈苦笑道:我们店经常来艺人,不可能总是大惊小怪。

而且,我知道他是超级美容师,但并不认识。

这么轻松就被顶了回来,尾方有些失望。

他想,也许只有自己这些警察才整天被媒体搞得晕头转向。

小川拿着文件夹回来了。

没有以青江的名字预约,也许是他的同伴预约的。

能让我看看吗?不等小川回答,尾方便一把夺过文件夹,迅速浏览着一排排名字。

很快,他发现了新海的名字。

尾方指着问道:您记着这位客人吗?小川只扫了一眼,摇摇头:刚才我说了,我们店有很多客人光顾。

这个人并不是常客?也许。

小川的回答很含糊。

道谢后,两人离开饭店,来到马路上,向地铁站走去。

尾方烦躁地咂着嘴。

难道不是青江?太奇怪了。

难道真的碰巧有一条项链和落在现场的完全相同?那并非什么流行的东西。

但他确实找到了。

是啊,可……今天中午,青江打来电话,说找到了有骷髅和玫瑰花图案的项链。

尾方立刻去了MON AMI。

青江满脸胜利的表情,拿出项链,说是遗落在两周六去过的位于六本木的饭店SIRUKI。

尾方他们随即赶来查证,看样子青江没有撒谎,确实说是和新海美冬一起去的。

不可能统一所有人的口径吧?尾方脱口说道。

统一口径?那家饭店的人,还有美冬,难道他们都想庇护青江,才把不知从哪儿买来的项链,说成是两周前遗落在饭店里的?不会吧,不太可能。

不好说。

现在经济这么不景气,只要给钱,说上一两句谎话还不容易?就算青江没那个能力,新海肯定能做到。

你想太多了。

是吗?下地铁站的台阶前,尾方回头看了看,不管怎样,已经没有理由再追查青江了。

这肯定会成为一桩悬案,我有预感。

7怎么问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问题,他们是什么人?吉冈问小川。

警察。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让长相那么恐怖的人在我们店里转来转去,会影响店的形象。

真不像话,影响我们正常营业。

那条项链有什么问题吗?应该有。

听那人的口气,似乎对在咱们这儿找到项链深感不满。

他好像怀疑那个姓青江的人在撒谎。

我不认识那个青江。

我也不认识。

可他来取项链是事实,两周前项链也的确遗落在咱们店里。

嗯,是我发现的,我能作证。

吉冈用力点点头。

行了。

他们好像已经死心,估计不会再来,回去干活吧。

是。

吉冈答应着离开了。

小川看着手上的资料,叹了口气。

他隐约记得姓新海的女客。

那是个特别出众的美女,他起初还以为是女演员。

他还记着那次她是和同伴一起来的,是名男子。

那名男子是否就是昨天来的青江,他已记不清了,感觉个子更高一些,或许是自己记错了。

算了,反正也和我们店无关。

店门开了,进来了一对恋人。

小川脸上浮现出职业笑容,投身到工作之中。

8盛满酒的杯子碰在一起。

青江耳边回响着金属轻轻相撞的声音,把酒倒进了喉咙。

这下暂且放心了。

坐在对面的美冬微笑道。

从旁边的窗户能看到彩虹大桥。

这几天一直积压在心中的乌云已完全散尽,对青江来说,今晚是最妙的夜晚。

多亏你帮忙。

再这样被警察纠缠下去,我非疯了不可。

店员们好像也消除了误解,今天大家心情都不错。

这比什么都好。

如果你的名誉无法恢复,MON AMI就将无法维持。

之后警察再没来找过我,估计他们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

看来一切顺利。

我不是说过吗,交给我就行了。

我办事绝对完美。

她说着嗓了一口酒。

青江把酒杯放在桌子上,做了个深呼吸。

以前我就这样认为,这次更是重新认识到了这一点。

美冬,你太厉害了。

对我有了新的评价?我哪有资格……他舔了舔嘴唇,说实话,我一直半信半疑。

你说帮我想办法,可我根本猜不出你会有用什么方式。

我一直想,就算在什么地方搞到那样的项链,警察也不可能信服。

可说是两周前遗落在饭店的,警察们就无法怀疑了。

真是厉害。

嗯,但这种方法可不能老用。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希望这种事情以后再也不要发生。

青江也面带笑容,但马上又严肃起来,身子略微向前探了探。

你给了SIRUKI多少钱?美冬缩了缩下巴,翻着眼睛看着青江。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无关紧要!我想知道。

让他们让警察作伪证,一般的条件估计行不通。

她垂下眼睑,然后再次注视着他:花钱无法解决这么重要的事情,反而会更加危险。

不是钱,那……想利用别人,有各种各样的方法,用钱是最低级的手段。

绝不能信那些可以用钱收买的人。

真想知道你这次用了什么方法。

以后再告诉你。

第一道菜端上来了,是用海胆和虾做的拼盘。

看上去挺好吃。

美冬说着拿起了叉子。

青江也跟着拿起,在吃之前先看了看她。

她闭上眼睛,似乎正在慢慢品味。

青江想,这个女人也许具有深不可测的力量,就连刑事案件的重要证据都生生被她扭曲了。

怎么不吃?啊,没,这就吃。

他把虾放进嘴里,嗯,好吃。

不能麻痹大意。

这次的事情明显是陷害你的圈套。

敌人未必就此罢休,我们无法预测下次又会出什么事。

美冬说。

这个……我懂。

青江放下叉子,美冬。

什么?之前说过想单干的事,先搁置一段时间吧。

不,是撤回。

或许我太小看这个世界了,看来以后还要继续倚仗你的力量。

而且,这次给你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如果危机刚过就对你说再见,那也太自私了。

美冬哼了一声。

你不是想要船吗?想要自己能自由掌舵的船。

就先当成以后的一个梦想吧,我还没有当船长的能力。

真的?等你说已经不需要我时,再另当别论。

美冬一边的眉毛微微动了动,她端起酒杯。

看来我们应该再一次干杯。

青江赶紧举起杯子。

两只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