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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天使港

2025-03-30 06:16:05

当我到达天使港时,天色对我来说太亮了,我不能驶进镇子里;太阳还高悬在我头顶上,而且,尽管我的车窗玻璃是茶色的,可我没有理由冒这种不必要的风险。

应该这么说,是没理由冒更多不必要的风险。

我肯定我能从大老远就听见杰西卡的想法――她的想法要比安吉拉响亮,不过只要我能听见第一个声音,那么就能很快找到第二个。

这样一来,当天色变暗一点时,我就能靠得更近一点了。

眼下,我正离开大路,驶到镇外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上,这条路似乎没什么人走。

我知道一个大致的搜寻方向――实际上,在天使港只有一个可以买衣服的地方。

过了没多久,我就找到了杰西卡,她正在三面镜子前转动身子,而且我能透过她眼角的余光看见贝拉,贝拉正打量她身上穿的黑色长裙。

(贝拉还是那么郁闷。

哈哈,安吉拉说得对――都是泰勒惹的。

可我还是不信她竟然会为了这事儿那么烦恼。

至少她知道还是可以找到人去参加舞会。

要是麦克在舞会上玩得不开心,然后就不再约我出去该怎么办?要是他邀请贝拉参加舞会该怎么办?要是我没有开口的话,她会不会邀请麦克去参加舞会?他会不会觉得她比我漂亮?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比我漂亮?)我更喜欢那条蓝色的,它跟你的眼睛很配。

杰西卡冲着贝拉微笑,脸上带着伪装的热情,一面却对她投以怀疑的目光。

(她真的那么认为吗?还是说她希望我在星期六看起来像头母牛?)我真的已经厌倦去听杰西卡了。

我去搜索安吉拉――啊,这会儿她正在更衣室里呢,我迅速从她脑子里溜出来,给她一些私人空间。

好吧,看来贝拉在百货公司里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我可以让她们去买东西,等她们买完以后再跟上去。

过不了多久就天黑了――云层开始回来了,从西面飘过来。

我只能在茂密的树林后瞥见它们的身影,不过我看得出它们正催促黄昏的来临。

我张开双臂迎接它们,比以前更渴望它们的到来,渴望它们为我带来阴影。

明天我就又能够回到学校坐在贝拉身边了,又能够在午饭时间独占她。

我能把我藏了一肚子的问题统统向她问明白……她对泰勒的自以为是很生气。

我在他脑子里见过了――当他谈到舞会时,说得言之凿凿,他打算赌一把,赌贝拉会答应他的邀约。

我能描绘出她的表情――义愤填膺中又带着难以置信――然后我笑了。

我想知道她会对他说些什么。

我可不想错过她的反应。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我等着天色变暗。

我时不时查看一下杰西卡;她头脑里的声音是最容易找到的;不过我不喜欢在她那儿停留太久。

我看见她们正打算去吃饭的地方。

到了晚饭时间天肯定已经黑了……也许我可以装作碰巧选择同一间餐厅。

我摸到口袋里的移动电话,考虑要不要请爱丽丝出来吃饭……她肯定会很乐意,不过她也会想要跟贝拉说话。

我还不确定我是不是想让贝拉跟我的世界产生更密切的联系。

难道一个吸血鬼还不够吗?我例行公事地又核查了一下杰西卡。

她正考虑着首饰问题,向安吉拉征求意见。

也许我应该回去买那条项链。

我家里已经有一条了,也许那条也能派上用场,我今天花太多钱啦,已经超出预算了……(我妈肯定会气疯的。

我在想什么啊?)我不介意回去那间商场。

不过你说贝拉会不会正到处找我们呀?这是什么?贝拉没跟她们一起?我先是透过杰西卡的眼睛去看,然后转向安吉拉的。

她们正走在一排商店前面的人行道上,正转向另一条街。

可我看不见贝拉。

(噢,谁在乎贝拉啦?)杰西卡在回答安吉拉的问题时不耐烦地想道。

她没事儿的。

就算我们回去那间商场,我们也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餐厅。

而且,我猜她想一个人逛。

我在杰西卡脑子里瞥见她估计贝拉会去的那间书店。

那我们走快点儿吧。

安吉拉说道。

(希望贝拉不会以为我们想甩掉她……刚才在车里她替我解了围……她真是一个体贴的人。

可她一整天都好像很忧郁。

这是不是跟爱德华?卡伦有关啊?我敢肯定这就是她问起他们家的原因……)我应该更专心一点的。

我都错过了什么啊?贝拉一个人走开了,而且她之前还问起过我?这会儿安吉拉正把注意力放在杰西卡身上――杰西卡正絮叨着那个白痴麦克的事――我从她那儿得不到更多的讯息。

我估量着那些阴影。

太阳很快就会躲到云层后。

如果我留在马路的西面,在那边有那些建筑物的阴影投到大街上,可以让光线变得更暗淡些……当我驾车驶过镇中心稀疏的车流时,我开始焦急起来。

我之前没考虑过这个――贝拉独自离开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她。

我应该考虑到的。

我对天使港十分熟悉;我径直驾车来到杰西卡脑子里浮现的那个书店,希望我的搜索能很快结束,可又怀疑事情会不会那么顺利。

贝拉什么时候让事情变得容易过啦?果然,那间小店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穿着过时的女人站在柜台后面。

这不像是贝拉会感兴趣的地方――我怀疑她甚至会犹豫自己是不是该进去。

这儿有一块阴暗处可以让我停车……在商店前面我真不该这么做――在有阳光的时候转来转去。

要是这时碰巧有一辆驶过的车把阳光反射到这里,那该怎么办?可我不知道还能上哪儿去找贝拉!我把车子停在那儿,下了车,走在阴影的最阴暗处。

我很快进了商店,留意到空气中残留的贝拉的些微气味。

她来过这儿,就在这条人行道上,可在商店里没有留下她的一丝香气。

欢迎光临,我可以帮――售货员冲我打招呼,可我已经出了门。

我追踪着贝拉的气味,在许可的范围内尽量往前走,到接近阳光的地方才被迫停下来。

我感到无能为力――一条光与暗的分界线横在我面前的人行道上,像围栏一样把我困住。

我再也不能往前走了。

我只能猜她是穿过了这条大街,一直往南走。

那个方向没有什么书店呀。

她是不是迷路了?嗯,以她的性格,这也不是不可能。

我回到车里,在大街上缓速行驶,寻找她。

可我只是再一次捕捉到她的香气,它所指的方向把我弄糊涂了。

她究竟想去哪儿啊?我开着车在书店和餐厅之间来回兜圈,徘徊了好几次,希望能在中途见到她。

杰西卡和安吉拉已经在餐厅里了,正考虑着是该先点餐,还是等贝拉来。

杰西卡强烈要求立刻点餐……我开始飞快掠过那些陌生人的想法,透过他们的眼睛去搜寻。

肯定会有人在哪儿见过她。

随着她失踪的时间越来越长,我越来越焦躁不安。

我之前没有料到要找到她会那么困难,就像现在,她离开了我的视线,行踪不明。

我可不喜欢这样。

几乎可以肯定,很快那些云朵就会聚集起来,而且,只要再过几分钟,我就可以不受约束地步行去追踪她。

我很快就能找到她。

此刻,只有太阳令我感到如此无助。

只要再过几分钟,然后我就又可以重夺优势,人类世界将奈何不了我。

一个想法,又一个想法。

都是些琐碎而无价值的想法。

(我猜这个婴儿也是耳朵发炎……又迟到了!我应该告诉他……她来啦!啊哈!)她的脸在这儿!终于有人留意到她了!我的轻松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紧接着我才看清那个男人正站在阴暗处贪婪地盯着她的脸。

我不认识他,可他的想法对我来说并不陌生。

我曾经猎杀过拥有这种思想的人。

不!我怒吼道,我的喉咙里爆发出一声咆哮。

我的脚猛地一踩油门,可我该去哪儿?我知道他的大致位置,可并不十分明确。

什么,这儿一定有些什么――一个路标,一间在前面的商店,他视线里肯定有什么东西可以暴露他的位置。

可贝拉正站在阴影的最深处,而他的眼睛只盯住她恐惧的表情――享受着她的恐惧。

她的脸庞变模糊了,他正回想起其他的脸庞。

贝拉不是他第一个受害者。

我发出来的咆哮声将车厢撞击得哐哐响,可我完全没有留意。

她身后那堵墙没有窗户。

肯定是远离人口密集的商业中心,位于工业区的某个地方。

我的车尖声长叫着拐了个弯,改变方向,把另一辆车甩到后面,直奔工业区,但愿我走的方向是正确的。

那辆车的司机冲我抗议地猛按喇叭,可我已经把他远远抛在身后。

(看呀,她在发抖呢!)那个男人满怀期待的轻笑。

恐惧对他来说很诱人――他很享受她们的恐惧。

离我远点。

她的声音低而坚定,她没有尖叫。

别这样嘛,甜妞。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一阵吵闹的笑声,他看见她为此而畏缩。

他被这些吵闹声惹火了――(闭嘴,杰夫!)他想道――不过他很享受她畏缩的样子。

这让他兴奋。

他开始想像她开口哀求的样子,想像她会怎么乞求……我一开始没有意识到有其他人跟他一起,直到我听见那响亮的笑声。

他们全都有点兴奋过度,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意识到这个叫莱尼的男人所打的算盘。

他们都盲目地追随着莱尼。

他答应带他们找乐子……他们中的一个人神经紧张地瞥了一眼街道――他不想因为骚扰这个女孩而被捕――而这给我提供了我想要的信息。

我认出他瞥向的那条十字路口。

我闯过一个红灯,插入行驶中的车流,刚好夹在两条车流中间。

我身后响了一串刺耳的喇叭声。

我的移动电话在口袋里颤动,我置之不理。

莱尼慢慢地朝那女孩走近,他等着听她尖叫,期待能尽情享受这其中的乐趣。

然而贝拉绷紧了下巴,让自己站得稳稳的。

他感到惊讶――他本来以为她会想要逃跑。

这让他吃惊,又有点失望。

(这一个倒挺勇敢。

这样更有意思,我想……可以好好跟她乐一乐。

)我离他们还有一条街。

这时,那个魔鬼听到了我车子引擎的怒吼声,可他没怎么留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他的受害者吸引住了。

透过他的脑子,我看得出他在捕猎时是多么乐在其中。

我看得出他正盘算着如何执行这种虐杀。

在我脑子里的某个区间,我已经把我过去在除暴安良时期为那些杀人魔所安排的种种酷刑一一罗列出来,搜索它们中最让人痛不欲生的酷刑。

他将好好领教这些手段。

其他人仅仅是人头落地,可这个叫莱尼的魔鬼将只求速死。

他正在路中央,穿过马路向她走去。

我的车在拐角处紧急刹住,车前灯照亮了现场,把其余几个人吓得愣在那儿。

我本来可以开车朝那个魔鬼撞过去,他刚好站在那群人前头,可让他就这么死掉太便宜他了。

我让车子继续向前滑行,在路中央摇摆着,方便我随时倒车,同时让乘客座位那边的车门挨近贝拉。

我把车门打开,这时她已经朝我的车跑来。

上车。

我咆哮道。

(搞什么鬼?就知道这是个坏主意!她不是单独一个人。

我该跑吗?还是放弃算了。

)贝拉毫不犹豫地跳上车,猛地关上车门。

随即她抬头看着我,带着无比信任的表情,我在人类脸上从未见过这种表情,这粉碎掉了我的暴力计划。

我立刻意识到我不能把她留在车里而去处置街上那四个男人。

我该跟她说什么,闭上眼睛啥也别看?哈!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了?她什么时候做过不冒险的事儿了?我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把他们拖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吗?虽然今晚不大可能会有别的危险人物在天使港的大街上游荡,可她就像一块磁铁,能把所有危险都朝自己吸过来。

我不能让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我一踩油门,车子加速,载着她飞快离开那群追随者,他们全都被我甩在后面,一个个目瞪口呆,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没有看出我这瞬间的犹豫。

她以为我只是想着怎么逃走。

我甚至不能开车去撞他。

那会把她吓坏。

可我想要他死,我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愿望是如此迫切,让我全身肌肉绷紧,我渴望杀死他,我必须杀死他。

我非杀死他不可。

我要将他剥皮拆骨,将他凌迟处死……只可惜那个女孩――我的世界里只有这一个女孩――正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椅子,凝视着我,她的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眼里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复仇只好等一等。

系好安全带。

我命令道。

我的声音因憎恨和嗜血而变得粗鲁。

不是通常的嗜血。

我可不会让那个男人的脏血留在我体内,玷污我。

她扣上了安全带,为搭扣发出的轻微声响而惊跳。

这么一点响声都能让她跳起来,可当我全然无视交通规则,飞车穿过镇子时,她依然没有畏缩。

我感觉到她正看着我。

奇怪的是,她似乎很放松。

这让我想不明白――这并不是因为她刚刚经历的那件事。

你还好吧?她问道,她的声音因紧张和恐惧而变得粗嘎。

她想知道我是不是还好?我飞快考虑了一下她的问题。

快得没有让她看出我的犹豫。

我还好吗?不。

我意识到,我的语气因盛怒而激动。

我把车开到那条闲置的公路,我整个下午都在这条路上转悠,忙着盯梢。

现在,在树荫的遮蔽下,路上变得黑漆漆的。

我太生气了,以致身体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我那冰冷的双手渴望撕碎那个袭击她的人,把他撕成碎片,让他的尸体也无法辨认……可那样就必需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让她在这么一个黑夜里无人保护。

贝拉?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什么?她清了清嗓子。

你还好吧?这点才是最重要的,是最该优先考虑的。

报仇雪恨还在其次。

这我很清楚,可我全身都充斥着狂怒,根本没办法去思考。

还好。

她的声音还有点沉――肯定是还在害怕。

那我就更不能离开她了。

即使危险不会老找到她头上――一想到给她带来危险的原因,我就愤慨不已,那都是老天爷给我开的残酷玩笑――即使我能肯定当我不在的时候她也能平平安安,我还是不能把她独自留在黑暗中。

她肯定被吓坏了。

可我还没办法去安抚她。

她肯定感受到了我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因为这是那么明显。

如果我不能强压下我心里沸腾的杀戮欲望,我甚至会令她更害怕。

我需要想些别的事情。

请你说点什么,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

我请求道。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勉强控制住自己,努力解释我需要什么。

说点儿无关紧要的事情,让我平静下来。

我命令道,我的下巴还是锁得紧紧的。

唯有她需要我这一事实让我能待在车里。

我能听见那男人的想法,听见他的沮丧和愤怒……我知道可以在哪儿找到他……我闭上眼睛,希望自己别再看下去……呃……她迟疑着――我猜她在试图理解我的请求。

我打算明天放学前开车从泰勒身上碾过去?她把这个当作一个话题提出来。

是的――这正是我需要的。

当然啦,贝拉总会做出些让我感到意外的事。

就像之前一样,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暴力恐吓滑稽极了――跟她的人完全不协调,是那么的刺耳。

我要不是心底正燃烧着那股杀人的渴望,肯定会笑出来。

为什么?我大声问道,迫使她继续说下去。

他逮着谁就对谁说他要带我去舞会,她义愤填膺地说道――又像一只把自己当作老虎的小猫。

他如果不是疯了,就是还在为上次差点撞死我而想方设法弥补……嗯,你也记得的,她干巴巴地插上一句,他觉得参加舞会怎么着也是一个不错的补偿方式。

所以我想如果我也威胁一次他的生命,这样就扯平了,他就不能老想着补偿我了。

我不需要敌人,要是他能放开我不管的话,那么也许劳伦就不会那样对我了。

不过,我也许会毁了他的森特拉。

她接着往下说,一边若有所思,要是他没有车的话,就没法子带别人去参加舞会了……她有时候会把事情想歪,这对我来说真是一种鼓舞。

泰勒的坚持不懈跟那次意外完全无关。

她好像没有察觉到她对学校里那些男生的吸引力。

她是不是也没有看出她对我的吸引力呢?啊,这见效了。

她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总是那么有趣。

我开始能够控制住自己了,眼里不再只有复仇和折磨……我听说过了,我告诉她,她停了下来,而我需要她继续说下去。

你也听说了?她难以置信地问道。

紧接着她的语气变得比刚才还要愤怒。

要是他脖子以下都瘫痪了的话,也就参加不了舞会了。

我真希望我能想个办法好让她继续这么没心没肺地谈论这些死亡威胁和肉体伤害。

她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方法让我冷静下来了。

还有她的话――充满挖苦,显得很夸张――恰恰是我此时需要得到的一种警示。

我叹了口气,随即张开眼睛。

你好点儿了吧?她怯怯地问道。

没好多少。

不,我是冷静了些,可没有好多少。

因为我刚刚才意识到我不能杀死这个叫莱尼的魔鬼,而我仍然渴望这么做,几乎胜于世上别的一切。

几乎。

在此时,只有一样东西是我所渴望的,远胜于去执行一桩值得赞颂的谋杀,那就是这个女孩。

而且,虽然我不能拥有她,仅仅是怀有这样的梦想,可那也让我今晚渴望的杀戮狂欢变成泡影――不管这么做是多么有理由。

贝拉太好了,刽子手配不上她。

我花了七十年的时间想让自己成为别的什么――别的什么都行,至少比刽子手强。

这么些年的努力永远也不可能让我配得上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女孩。

可是,我有一种感觉,要是我重新回到那种生活――一个刽子手的生活――哪怕只有一晚,我都将永远得不到她。

即使我没有吸他们的血――即使我没有让鲜血染红我的双眼而留下证据――难道她就察觉不出我已经不一样了吗?我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好到能够配得上她。

这是一个不可能达到的目标。

但我将继续努力。

你怎么了?她小声地问道。

她的气息充满了我的鼻腔,这提醒我我为什么配不上她。

在经历了这么多以后,尽管我是如此爱她……她依然让我嘴里充满毒液。

我会尽量对她坦诚。

这是我欠她的。

有时候我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贝拉,我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一面希望她能听出我这句话里潜藏的恐惧,一面又希望她听不出来。

主要还是希望她听不出来。

(跑吧,贝拉,快跑。

留下,贝拉,留下来。

)不过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就算我掉头去追那几个……只这么想一想都会把我推出车外。

我深深吸了口气,让她的气味烤焦我的喉咙。

至少,我是这样努力说服自己的。

噢。

她没再说什么。

她从我话里听出了多少?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可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

也许她是被吓得愣住了。

她没有尖叫。

还没有。

这一刻很安静。

我正与自己交战,努力去成为一个我应该成为的人。

一个我无法成为的人。

杰西卡和安吉拉会担心的。

她平静地说道。

她的语气十分镇定,我不明白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不是被吓傻了?很可能今晚这些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好和她们会合的。

她是不是想要离开我?还是说她仅仅是怕她朋友担心?我没有回话,不过发动汽车,载她回去。

离镇子越近,我的决心好像就越难坚守住。

我离他很近……如果一切只是无望――如果我永远也得不到这个女孩,或不配得到她――那我又有什么理由白白放过这个男人呢?我肯定不会允许自己那么做……不,我还没有放弃。

我是那么渴望得到她,我无法放弃。

在我开始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之前,我们已来到她和朋友们约好要会合的那间餐厅。

杰西卡和安吉拉已经吃完饭了,她们俩现在都很担心贝拉。

她们正沿着那条黑乎乎的街道去找她。

今晚可真是一个适合她们闲逛的好日子――你怎么知道在哪儿……贝拉还没说完的疑问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意识到我又犯了一个失误。

我刚才太心烦意乱了,忘了问她她打算跟朋友们在哪儿碰面。

不过,贝拉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摇了一下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那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已经没有时间去苦思她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就接受了这一点。

我打开车门。

你在做什么?她问道,听起来很吃惊。

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不让我自己今晚一个人。

就是这么回事。

带你去吃晚餐啊。

呃,这本来应该很有趣。

这简直就像另一个夜晚,我本来打算带爱丽丝来,假装碰巧跟贝拉她们选择了同一间餐厅。

而现在,我到了这儿,实际上是在跟这女孩约会。

只是这不算数,因为我没有给她说不的机会。

在我绕到车那边之前,她已经把车门推开了一半――她没有坐在那儿等我替她拉开车门。

这是不是因为她不习惯被人当作女士一样礼遇,还是说她没把我当作是一位绅士?我等她下了车,当她那两个闺中好友继续朝那漆黑的拐角处走去时,我变得更焦急了。

赶快去拦住杰西卡和安吉拉,不然我又要到处去找她们了。

我飞快地下令。

要是又碰到你的其他朋友的话,我可不相信自己能够管得住我的脾气。

她打了个哆嗦,然后迅速恢复过来。

她追上去喊道:杰西!安吉拉!喊得很大声。

她们转过身来,她挥了挥手吸引她们的注意。

(贝拉!噢,她平安无事!)安吉拉松了一口气地想道。

(迟了那么多?)杰西卡在心里抱怨,不过她也感谢贝拉没有迷路或受伤。

这让我比以前喜欢她多一点了。

她们很快走回来,然后,当她们看到站在她身边的我时,惊讶地停下了脚步。

(喔喔!)杰西大吃一惊地想道。

(不会吧。

)(爱德华?卡伦?她一个人走开是不是就为了去找他?可要是她知道他在这儿的话,为什么还会问起他们离开镇子这件事……不,她肯定不知道他在这儿。

)安吉拉得出结论。

杰西卡的想法从吃惊转为怀疑。

(贝拉有事儿瞒着我。

)你去哪儿了?她询问道,眼睛盯着贝拉,不过却用眼角的余光偷窥我。

我迷路了。

然后就碰到了爱德华。

贝拉说道,朝我挥了一挥手。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自然。

就好像这一切真的是碰巧一样。

她肯定还没从震惊走出来。

这是对她的镇定的唯一解释。

我和你们在一起,可以吗?我问道――出于礼貌;我知道她们已经吃过饭了。

(他真是帅呆了!)杰西卡想道,她突然有点晕头转向。

安吉拉没那么镇定。

(真希望我们还没吃。

噢,只不过,噢。

)既然这样,为什么我不能带贝拉去吃饭?呃……当然可以。

杰西卡表示同意。

安吉拉皱了皱眉。

呃,事实上,贝拉,我们等你的时候已经吃过了,她加上一句,不好意思。

(什么?闭嘴!)杰西卡在心里抱怨。

贝拉不在意地耸耸肩。

显得很轻松。

肯定还没回过神来。

没事的――我也不饿。

我觉得你该吃点东西,我不赞同地说。

她的血液系统需要吸收点糖分――尽管它闻起来已经够甜啦,我苦笑地想道。

经验告诉我,她比较容易晕倒。

如果让这些女孩自己直接回家,她们将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危险不会追着她们不放。

而且我更情愿跟贝拉单独在一起――只要她愿意。

你们介意我开车送贝拉回家吗?我在贝拉开口回答前问杰西卡。

那样的话你们就不用在她吃饭的时候还要干等了。

嗯,我觉得没有问题……杰西卡盯着贝拉,想在她脸上找到她想得到的暗示。

(我倒是很想留下来……不过她很可能想跟他单独相处。

谁不想呢?)杰西想道。

就在这时候,她看见贝拉朝她递了个眼色。

贝拉使眼色?好吧,安吉拉飞快地说道,匆忙地走开去,好像这是贝拉想要的。

看起来她似乎是想这样。

明天见,贝拉……爱德华。

她极力用随意的语气说出我的名字,然后拉住杰西卡的手就走。

为此,我要想办法回报安吉拉。

杰西卡的车就停在路边,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着光。

贝拉看着她们,眼中有着一抹焦虑,直到她们都进到车里,这样一来她肯定会充分意识到她的危险处境。

杰西卡朝她挥挥手,开走了,贝拉也朝她挥手道别。

直到车子开走以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我。

我真的不饿。

她说。

为什么她要等她们走了以后才说?她真的想和我单独相处吗――即使是现在,在她亲眼目睹我的狂怒后?不管怎么样,她需要吃点东西。

你就迁就迁就我吧。

我说。

我替她拉开餐厅的门,等着。

她叹口气,走了进去。

我走在她旁边,餐厅的老板娘正在那里恭候。

贝拉看起来似乎依然有些心神不定。

我想摸摸她的手和额头,测量一下她的体温。

但我冰冷的双手一定会吓到她,就像之前一样。

(喔,我的天呀,)老板娘头脑中的声音响亮地闯入我的脑海,(喔,我的天呀。

)看来今晚我又得把耳朵堵上了。

还是说我只是比以前更留意到这一点,因为我希望贝拉也能以这种方式看我?我们对我们的猎物总是很有吸引力。

以前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在一般情况下――像雪莉?柯普和杰西卡?斯丹利那样执迷不悟的人除外――恐惧很快就会击退最初的吸引力。

有两个人的位子吗?在老板娘说完后,我问道。

喔,嗯,有的。

欢迎光临贝拉餐厅。

(唔!听听那声音!)请跟我来。

她脑子里正在精明地盘算着。

(也许她是他的堂妹。

她不可能是他的亲妹妹,他们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不过,一定是一家人。

他不可能和她在一起。

)人类的眼睛总是盲目的;他们什么也看不清楚。

为什么这个心胸狭窄的女人能发现我身体的诱惑――为猎物而设的圈套――是如此吸引人,却不能够看到我身边的这个女孩柔弱的完美?(好吧,以防万一,我没必要帮她的忙。

)老板娘思付着,领我们走到一张可以坐下四个人的大桌子旁,正好位于餐厅最热闹的正中央。

(我能不能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他,当她在场时?)她盘算着。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钞票。

有钱能使鬼推磨。

贝拉已经准备坐下来了。

我朝她摇头,于是她犹豫了,脑袋好奇地歪向一边。

是的,她今晚一定是非常好奇。

人多的地方显然不适合进行这种交谈。

也许还有更清静点儿的吧?我向老板娘请求,把钞票塞给她。

她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不甚情愿地将钞票捏在手里。

当然。

当她领我们穿过一堵隔断墙时偷瞥了一下钞票。

(五十元的小费仅仅是为了一张更好的桌子?又有钱。

这讲得通――我敢打赌他的夹克比我上次的薪水还贵。

该死的,为什么他想要和她单独相处?)她给了我们一张位于餐厅安静的一角的桌子,那里没有人能看到我们――留意到贝拉的反应。

我不清楚她今晚想从我这里问出什么。

或者说我想跟她说些什么。

她能猜到多少?对于今晚发生的事情,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张怎么样?老板娘问道。

很好。

我告诉她,她对贝拉的轻浮态度令我感到有点不快,我朝她笑了笑,稍微露出我的牙齿。

让她好好看清楚。

(哇噢。

)嗯……你的服务生很快就到。

(他不可能是真的。

我一定是在做梦。

也许她会消失掉……也许我可以在给他上番茄酱时塞给他我的电话号码……)她有点晕乎乎的,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奇怪。

她还是没有被吓到。

我突然想起几个星期前爱美特在餐厅里取笑我的话。

我敢打赌跟你比起来,我更能唬住她。

我已经失去优势了吗?你真的不该这样对待人家,贝拉打断了我的思路,用不赞成的语气说。

这很不公平。

她的责备让我愣了一下。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并没有吓到那个老板娘啊,尽管我有这意图。

我做了什么?像那样让他们目眩神迷啊――她现在一定在厨房里大口喘气呢。

唔。

贝拉几乎说对了。

那个老板娘这会儿正在员工休息室里语无伦次地向她的朋友描述对我的评价。

喔,见我没有马上答话,贝拉责备我。

你应该知道你会对人们产生怎样的影响。

我让人们目眩神迷?这么说真是有趣。

我想知道为什么今晚会不一样……你没有留意到吗?她问,仍然带着责备。

你以为每一个人都能这么容易?我让你目眩神迷了吗?我好奇地问,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就在我后悔说出这句话时,她答话了。

经常。

她的脸颊微微升起一抹红晕。

我让她目眩神迷。

希望从我那颗早已死掉的心里迅速鼓胀,是那样的热切,我从未感受过。

你好。

一个人说道,那个女服务生,正在介绍她自己。

她的想法十分刺耳,比那老板娘更露骨,不过我把它屏蔽掉了。

我凝视着贝拉的脸,看着血色在她的皮肤底下流动,我留意到这使她晴朗的脸庞变得明亮起来,她的肌肤犹如凝脂一般……那个女服务生正等着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

啊,她问我们要喝点什么。

我继续看着贝拉,于是那女服务生也不甚情愿地转向她。

我来杯可乐吧?贝拉说道,好像征求意见似的。

那就来两杯可乐。

我说道。

口渴――这很正常,人类感到口渴――这是受惊的表现。

我应该让她充分吸收身体所需的糖分。

不过,她看起来很健康。

比健康更好。

她看起来容光焕发。

怎么了?她询问道――我猜,她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我意识到那个女服务生离开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问道。

她眨了一下眼睛,这个问题让她感到惊讶。

我很好。

你不会感到头晕,恶心,发冷吗?她现在看起来更糊涂了。

我应该吗?好吧,其实我正等着你休克过去呢。

我轻笑,等着她反驳。

她一定不想被人照顾。

她过了一分钟才回答我。

她的眼睛充满迷惑。

有时候,当我朝她微笑时,她就会有这种反应。

她是不是感到目眩神迷啦?我更情愿这么想。

我才不会晕过去。

我一向都很擅长克制那些不开心的事。

她微喘口气回答。

难道她曾遭遇过很多不开心的事?她的生活总是那么多灾多难吗?我也一样。

我告诉她。

如果你能吸收点糖份,吃点东西,我会感觉好一些。

那个女服务生回来了,拿来可乐和一篮子面包。

她把东西放在我面前,问我想要点什么,企图捉住我的视线。

我示意她应该注意贝拉,于是她转向贝拉。

她的思想很粗俗。

嗯……贝拉飞快朝菜单看了一眼。

我要蘑菇馅的饺子。

女服务生热切地转向我。

你呢?我什么也不要。

贝拉轻微抬起脸。

她一定有留意到我从来不吃东西。

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我总是忘记跟她在一起时要更小心。

我等着,直到我们单独相处。

喝吧。

我坚持道。

没想到她这回很听话,立刻就把可乐喝了。

她把杯子里的饮料一口气喝光,于是我把第二杯可乐推到她面前。

她是渴了,还是因为受惊?她又喝了一点,然后打了个冷战。

你觉得冷吗?可乐太冰了。

她说,不过她又哆嗦了一下,她的嘴唇轻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冷得牙齿打战。

她穿的那件衬衫很漂亮,可是看起来太单薄了,裹在她身上就像是第二层皮肤,几乎像第一层那样易碎,根本保护不了她。

她看起来是那么柔弱。

你没有穿外套?我有。

她瞅了自己一眼,噢――我落在杰西卡车里了。

我脱下外套,希望我的体温不会毁了它。

如果能够给她一件温暖的外套会好很多。

她盯着我看,脸又红了。

她现在正想什么?我把外套递给她,她立刻穿上了,然后又哆嗦了一下。

是啊,如果能够给她点儿温暖该有多好。

谢谢。

她说。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把外套过长的袖子绕到手臂后面。

她又深吸了口气。

今晚总算安顿下来了吗?她的气色看起来还是很好;她的皮肤在深蓝色衬衫的衬托下滑若凝脂,透出玫瑰般的晕红。

这种蓝色衬着你的皮肤好看极了。

我赞美她。

只是实话实说。

她脸红了。

这让她看起来更光彩照人。

她看上去很健康,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我把那篮面包推给她。

真的,她反对说,我没有被吓到。

你应该被吓到――正常人都会,你看起来都没哆嗦一下。

我盯着她,不赞成地说道,我想知道为什么她跟别人不一样,随即,我又想知道我是否真的想她那样。

和你在一起,我感到很安全。

她说,她的眼睛再次充满了信任。

我不配得到的信任。

她的本能是错的――全然颠倒。

也许这就是问题所在。

她看待危险的方式和一般人不一样。

她的反应截然相反。

她没有逃跑,而是留在原地,把那些本该令她感到害怕的东西吸引过来……怎样才能保护她,让她远离我,当我和她都不愿那样的时候?这比我原先计划的要复杂得多。

我喃喃自语。

我能看到她在头脑里转换我的话,我想知道她是怎样理解它的。

她拿起一根面包棍开始吃起来,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

她嚼了一会儿,然后把她的脑袋歪向一边思索着。

通常当你的眼睛颜色变浅的时候,你的心情就会好一些。

她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道。

她的观察力是那么地敏锐,让我愣了一下。

什么?当你的眼睛是黑色的时候,你总是要烦躁一些――我料到了的,对此,我有一个理论。

她轻快地加上一句。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她当然会有的。

我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我想知道她究竟离真相有多近。

还有别的猜测吗?唔。

她漫不经心地咀嚼着。

好像她并不是在一个魔鬼面前讨论魔鬼。

我希望这次你能有点新意……我撒了个谎,我多么希望她是错的――离真相越远越好。

不会又是从漫画书里抄来的吧?喔,不,不是从漫画书里看来的,她略为尴尬地说。

不过也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那是哪儿来的?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很显然,如果她打算尖叫的话,就不会说得如此镇定自若。

她迟疑着,咬住嘴唇,这时女侍应端来了贝拉的食物。

当她把盘子放在贝拉面前时,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她,然后她问我想要点什么。

我谢绝了,不过再要了点可乐。

女侍应没有留意到杯子空了。

她拿了空杯走开。

你想说什么?当我们再度独处时,我立刻感到一阵焦躁。

我会在车里告诉你。

她的声音有点低沉。

啊,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不愿在大庭广众下说她的猜测。

只要……她突然加上这么一句。

有什么条件吗?我紧张极了,几乎要把话吼出来。

当然,我还有几个疑问。

你问吧。

我同意了,声音很生硬。

她提的问题也许可以充分告诉我她隐藏起来的想法。

不过我该怎么回答呢?是负责的告诉她谎言,还是该引她走向真相?抑或我应该什么也不说,我难以取决。

我们沉默地坐在那儿,直到女侍应拿来了汽水。

好吧,你问吧。

她走后,我说道,绷紧下颌。

为什么你会在天使港?这是个很容易回答的问题――对她来说。

这不会让真相曝光,不过如果我据实回答,就会泄露出很多秘密。

还是让她先透露点儿什么好了。

下一个。

我说道。

可这是最容易回答的。

下一个。

我再次说。

我的拒绝让她感到挫败。

她不再看我,目光转向她的食物。

慢慢地,更努力地思考着,她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咀嚼,一边苦思冥想。

她又喝了一口可乐,然后终于又再看向我。

她的眼睛因揣测而眯了起来。

那好吧,她说道,这么说吧,当然这只是假设,假设某个人能知道人们想什么,能读懂人心,你知道――只有几个例外。

这甚至更糟糕。

这解释了她在车中那抹微笑。

她很敏锐――没有人能够猜中我。

除了卡莱尔之外,这是显然易见的,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回答了他打算问我的所有问题。

这一点还不算太糟糕。

她早就知道我有些不对劲了,跟真相比起来,这还不算太要紧。

读心术跟吸血鬼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我附和了她的假设。

只有一个例外,我纠正她,只是说假设。

她露出了笑容――我的诚实让她高兴。

好吧,只有一个例外。

那是怎么办到的?有什么局限吗?某个人怎么可以在恰当的时间找到某人呢?他怎么知道她正好遇上了麻烦?只是假设?当然啦,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她那明亮的褐色眼睛充满了热切。

好吧,我犹豫着,如果那个某人……我们叫他‘乔’吧,她建议道。

她的热切让我笑了。

她真的认为真相是一件好事吗?如果我的秘密是一件好事,我干嘛要瞒着她呢?乔就乔吧,我同意道。

如果乔一直在注意的话,那他出现的时机就根本用不着那么精确。

我摇了摇头,一想到今天我可能会去得太迟,我压下了一个哆嗦。

只有你才会在这么小的一个城市里遇到麻烦。

你知道,你本来可以打破他们十年来的犯罪记录的。

她扁了扁嘴,然后嘟起嘴唇。

我们正在谈论一个假设的事情。

她的恼怒让我笑了。

她的恼怒让我笑了。

她的嘴唇,她的皮肤……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柔软。

我想碰一碰它们。

我想把我的指尖放在她轻皱的眉间,抚平它的皱褶。

但那不可能。

我的皮肤一定会令她反感。

好吧,我们是在谈论一个假设的事情,在我感到沮丧前,我重新回到话题上来。

我们叫你‘简’吧?她从桌子上倾过身来,所有的恼怒都从她的大眼睛里消失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她问道,声音低沉,透出紧张。

我应该告诉她真相吗?如果可以的话,我该告诉她哪部分的真相?我想要告诉她。

我想让自己配得上她脸上的那份信任。

你可以信任我,你知道的。

她低语,然后她伸出一只手,好像要去碰我放在桌子上的手。

我把手缩了回去――我憎恨她对我冰冷的、石头一般的皮肤的反应――于是她把她的手放下了。

我知道我可以信任她,她会替我保守秘密;她是那么值得信任。

不过我不相信她。

她一定会被吓到的。

真相是那么可怕。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给我一个选择,我咕哝道。

我记起我曾取笑过她好吧,至少我我以前想错了――你比我想像的要敏感得多。

而且,尽管她可能还没有意识到,她总是明察秋毫。

我还以为你总是对的。

她说道,笑着取笑我。

以前是,我以前总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总是很清楚自己的方向。

然而现在一切都乱了套,叫人心烦意乱。

可我不想回到从前的生活。

我不想我的生活都那么理智。

如果混乱是意味着我可以跟贝拉在一起。

关于你,还有一件事我也错了。

我接着道,你不是一个只吸引事故的人――这个范围还不够宽,你是一个吸引麻烦的人。

只要方圆十英里的范围内有任何危险,肯定就能找到你。

为什么要是她?她做了什么,要受到这种待遇?贝拉的脸又变得严肃了。

你把自己也归入那个范围内吧?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没什么比诚实更重要了。

当然是的。

她的眼睛稍微收紧了――不是因为猜疑,而是因为某种古怪的烦恼。

她又将手伸出桌面,这回动作很慢、很刻意。

我把手稍微挪开了点,可她毫不理会,坚定地碰了碰我的手。

我屏住了呼吸――不是因为她的气味,而是因为那股突如其来的、压倒一切的紧张感。

我感到害怕。

我的皮肤会让她觉得厌恶。

她会跑掉。

她用指尖轻轻地拂过我的手背。

她那温柔的、愉悦的碰触所带来的温暖,我从未感受过。

这种愉悦是如此单纯。

如果我不这么胆战心惊,我将感受到这份单纯的快乐。

她的唇畔露出一抹微笑。

谢谢你,她说道,以热烈的目光回望我。

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那柔软的手指还停留在我的手背上,似乎感到挺自在。

我尽可能轻松地回答她。

我们不要再试第三次了,好吗?她做了个鬼脸,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

我从她的指尖下抽回手。

我把手藏在桌子底下。

我读着她的眼睛;尽管她的思想是沉默的,可我能感觉到那份信任和惊异。

在这一瞬间我意识到,我想要回答她的问题。

不是因为我亏欠她。

不是因为我想让她信任我。

我想让她了解我。

我跟随着你来到天使港,我告诉她,我还没有好好考虑清楚,这番话就从我嘴里溜了出来。

我知道说实话会带来什么危险,我很清楚自己正在冒险。

我以前从来没有试图去救某个人,而这比我原先想像的要麻烦得多,但也许这仅仅因为是你的缘故。

普通人似乎一天里没有这么多灾多难的。

我看着她,等着。

她嫣然一笑。

她的嘴角弯了起来,巧克力色的眼睛流露出暖意。

我刚刚承认我跟踪她,而她对此露出微笑。

你有没有想过,第一次被货车撞了的时候,也许是我在劫难逃,而你是在和命运抗争呢?她问道。

那还不是第一次,我说道,低头盯着黑色的桌布,我的肩膀因羞愧而向里弯。

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劫难难逃。

贝拉默不作声;她的呼吸加速了。

你还记得吗?她得回想起。

记得。

她说道,她的声音很严肃。

她那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明白了的神情。

她知道。

她知道我曾经想要杀死她。

她为什么还不尖叫?可是你现在还坐在这儿,是的,我还坐在这儿……因为你,她的表情变了,变得很好奇,她改变了话题。

因为今天不管怎样你知道如何找到我……?她等着,只是带着好奇。

她的肤色苍白,这对她来说很自然,可还是让我感到心烦意乱。

摆在她面前的晚饭几乎没怎么动过。

你吃饭,我来说。

事情要比它应该的样子更难一些――我是指找到你,我告诉她,通常我能非常轻松地找到一个人,只要我在之前听到了他的想法。

猜中是一回事,证实它又是另一回事了。

她动也不动,睁大了眼睛。

我的牙齿咬得紧紧的,等着她恐慌。

可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大声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又迅速夹起另一只饺子塞进嘴里。

她想要我说下去。

我一直跟踪着杰西卡,我接着说道,不是很专心――我说过的,只有你才会在天使港遇到麻烦――刚开始当你一个人走开时,我并没有注意到。

接着,当我意识到你再也没有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到从她脑海中看到的那间书店里去找你。

我能知道你没有进去,而是往南去了……而且知道你很快又会回来的。

所以我就在那里等你,随意地搜索街上行人的想法――看看是不是有人之前注意到了你。

我没有理由担心的……但是很奇怪我还是很着急……当我回想起当时那种恐慌的感觉时,我的呼吸加快了。

她的气味在我的喉咙里猛烈燃烧着,让我感到高兴。

这种痛苦意味着她还活着。

只要我还能感觉到这股燃烧,她就是平安的。

我开始开着车兜圈子……依旧……在听着,我希望这么说能让她听明白。

她肯定被弄糊涂了。

最后太阳也下山了,我正准备下车,步行去找你。

然后――当那记忆涌现时――是那样清晰,那样栩栩如生,仿佛我又回到当时当地――我感受到了同样的想要杀人的狂怒,这股怒火冲刷过我的身体,我全身冰冷,僵在座位上。

我想要他死。

他必须得死。

我锁紧下巴,集中精神,好让自己留在餐桌边。

贝拉需要我。

这才是最要紧的。

然后怎么了?她低声道,黑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听到了他们在想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在他脑子里看到了你的脸。

我几乎无法抵抗想要杀人的渴望。

我依然很清楚可以在哪儿找到他。

他的黑暗想法在夜空下犹如一个黑洞,把我朝他那儿吸过去……我掩住自己的脸,我知道我此刻的表情属于一个魔鬼、一个猎人、一个刽子手。

我闭上眼睛,把她的样子刻在我的眼底,来控制住自己,让自己的注意力仅仅集中到她的脸庞上。

那纤弱的骨架,那薄薄的苍白的皮肤――就像丝覆盖在玻璃上,柔软得叫人难以置信,轻易就可以被弄碎。

对这个世界来说,她太容易受伤害。

她需要别人保护。

我试图解释我的强烈反应,好让她明白。

真的很难――你都想像不出来有多难――要我仅仅把你带走,而留下他们的活口。

我低声说,我本来可以让你和杰西卡、安吉拉一起走的,可我又担心如果你把我一个人留下,我会回去找他们算账。

今晚,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向她坦白杀人的企图。

至少这一次是可以辩护的。

在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时候,她默不作声。

我听着她的心跳声。

她的心跳有点不规则,可随即就慢了下来,又恢复了稳定。

她的呼吸也同样低而均匀。

我已经快要失控了,在我变得危险之前,我必须先把她送回家……接下来呢,我要去杀死他吗?在她如此信任我之际,我要再度成为一个杀人犯吗?有什么办法可以制止我吗?她答应等我们独处时会把她的最新猜测告诉我。

我真的想听吗?我渴望知道她的想法,可我的好奇所得到的回报会不会比一无所知更糟?无论如何,今晚她获悉的真相已经够多了。

我再次看向她,她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可还是很镇静。

可以回家了吗?我问道。

可以走了。

她说道,她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好像简单的一句好的不足以充分表达出她想要说的意思。

真沮丧。

女侍应回来了。

她听见贝拉最后那句话。

她刚才一直在那堵隔音墙后犹豫不定,老想着要给我点什么。

我想把自己的目光转移到别的东西上,不去看她打算提供给我的额外服务。

你吃得开心吗?她问我道。

我们准备埋单,谢谢你。

我告诉她,眼睛还是看着贝拉。

女侍应的呼吸声急促起来,一时之间,她――用贝拉的话来形容――因我的声音而目眩神迷。

在这一瞬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个无足轻重的人类脑子里响起,让我突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我今晚似乎具有让人为之惊叹的吸引力――明白这份吸引力为什么没有像往常那样被恐惧破坏。

这是因为贝拉。

我在艰难地努力着,努力不去伤害她,让她没那么害怕,努力表现得像个人类,我真的失去了自己的优势。

此刻,其他人类见到的只是我外在的美丽,因为我骨子里的骇人都被极其小心地控制住了。

我抬头看向女侍应,等她回过神来。

这有点儿滑稽,因为我已经知道了理由。

当然,她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账单。

她把夹着账单的皮夹子递给我,想着她夹在收据后面的卡片。

卡片上写了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哦,这倒挺好玩的。

我已经把钱准备好了。

我立刻把皮夹子给回她,这样她就不会浪费任何时间去等一个永远也不会打来的电话了。

不用找了。

我告诉她,希望我给的小费足以安抚她的失望。

我站起身,贝拉也跟着站起来。

我想伸出手,可又担心这么一来会让我今晚的好运溜走。

我向女侍应道谢,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贝拉的脸。

贝拉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

我们走了出去,我小心翼翼地挨着她身边走。

近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就像一只手一般,轻抚着我左边的身体。

当我替她拉开门时,她无声地叹息着,我想知道她在惋惜什么。

我凝视着她的眼睛,正打算开口问,而她突然垂下眼睛,似乎是不好意思。

这让我更好奇了,我们之间的沉默继续着,我替她打开车门,然后我们坐进车里。

我开了暖气――她刚从一个温暖的屋子里出来,车厢里的寒冷一定会让她感到不舒服。

她裹紧我的夹克,唇边露出一丝微笑。

我在等待,把谈话推迟了,直到人行道旁的灯光离我们越来越远,光线越来越黯淡。

这更让我感觉到自己正与她独处。

这么做合适吗?现在,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她身上,车子好像变得极小。

她的香气随着暖风的气流旋转,汇聚成一股强烈的气场。

它形成了自己的力量,好像成了车厢里另一个有形之物。

我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我确实无法忽视;我的身体在燃烧。

不过这样的烧灼还可以忍受。

奇怪的是,它似乎挺适合我的。

今晚,上苍赐予我的已经太多太多了――超过了我的预期。

而她就在那儿,心甘情愿地坐在我身边。

为了回报这份恩典,我应该奉献些什么。

一个祭品。

就把我的烧灼当作祭品吧。

此时此刻,如果我能保持这样;只是烧灼,再没有更多的。

可我嘴里充满了毒液,我的肌肉绷紧,蓄势待发,就好像我正在捕猎……我不得不将某些念头驱逐出境,我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让我分散注意。

现在,我对她说,担心她的回答会让我的烧灼减弱。

轮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