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默默地走去上生物课。
我极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这一刻上,集中到我身边这个女孩上,集中到这些实实在在的事情上,随便集中到什么事上都成,只要能把爱丽丝那些毫无意义的骗人的幻觉从我脑子里赶出去。
我们经过安吉拉?韦伯,她一直待在人行道上,跟一个同她一起上三角课的男生讨论作业问题。
我马马虎虎地扫过她的想法,本以为自己会更加失望,没想到它们竟流露出某种渴望,让我感到惊讶。
啊,这么看来,是有这么一件东西是安吉拉想要的。
不幸的是,那不是一件可以轻轻松松被当作礼物打包送出去的东西。
听见安吉拉无望的思慕,我感到一种奇怪的宽慰。
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从我心底流过,而安吉拉永远不会知道这一点,我,在那一瞬间,跟这个善良的人类女孩心意相通。
原来并不是只有我才爱得如此悲惨,奇怪的是,这抚慰了我的心。
心碎的爱情故事到处都是。
紧接着下一秒,我又突然感到一阵愤慨不平。
因为安吉拉的故事并不是非成为悲剧不可。
她是人类,他也是人类,而在她看来似乎是难以克服的差异,其实是那么的可笑,唉,跟我的情况比起来,真是可笑极了。
她的心碎毫无意义。
她的悲伤有多浪费啊,既然并没有什么充分理由让她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为什么她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呢?为什么这个故事不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呢?我应该送她一份礼物……那就这样吧,我会给她她想要的。
鉴于我要做的事跟人性有关,那就应该不会太难。
我筛查过她身边那个男孩的思想,就是她暗恋的对象,他好像也不是不情愿,他只是跟她一样被同样的问题难住了。
感到无望,却又听天由命,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我要做的无非就是播下希望的种子……一个计划毫不费力地就在我脑子里成形了,对我来说,给这计划编写脚本不费吹灰之力。
我需要爱美特的帮助――要他附和这个计划才是最困难的一环。
跟吸血鬼的天性相比,人性要容易操控得多。
让我高兴的是,我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让我能把那份礼物送给安吉拉。
这是一个很好的分散注意的方法,让我用不着老想着自己的难题。
我自己那个难题也能这么容易被解决吗?当贝拉和我在我们的位置上就坐时,我的心情稍微有点好转了。
也许我应该更乐观一点。
也许会有别的解决办法,我只是暂时还没找到,就像安吉拉一样,那么明显的解决办法她却没能发现。
两者不太一样……可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绝望上呢?我没有时间去浪费了。
流逝在贝拉身上的时间,每一秒钟都意义非凡。
瓦纳先生推了一台电视机和录像机进来。
他打算跳过一章他不是十分感兴趣的课文――遗传病――用连放三天电影的方法。
《伦佐伦的油》不是一部叫人愉快的片子,可也挡不住教室里的兴奋气氛。
不用记笔记,也不用单元测验。
一连三天的自由时间。
人们都欢呼雀跃。
不管是哪一个原因,都跟我没有关系。
我没打算将注意力集中到除贝拉以外的任何事情上。
今天我没有把椅子拉开去,远离她,好给自己呼吸的空间。
相反,我坐得离她很近,就像正常人一样。
比我们坐在车里时还要近,近到足以让我左边的身体被她皮肤散发出来的温热所淹没。
这种经历完全是陌生的,可我情愿这么做也不愿隔着一张桌子坐在她对面。
这已经超过了我所习惯的距离,可我很快就意识到这还不够。
我还不满足。
这么挨近她,只会让我想要靠得更近。
我离得越近,那股吸引力就越强烈。
我曾指责她是一块专门吸引危险的磁铁。
此时此刻,我分明感觉到: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事实。
我就是一个危险人物,而且,随着我允许自己朝她一寸一寸地挨近,她的吸引力也在大幅度增强。
然后瓦纳先生将灯关掉了。
太奇怪了,这么一来居然会让一切变了个样儿,就我的视力而论,没有光线对我影响不大。
我还是能像刚才那样看得一清二楚。
教室里的所有动静都能被我尽收眼底。
那为什么空气中会有一股电流让我全身为之一震,既然这片黑暗对我来说根本不算黑暗?是不是因为我知道只有我能看得清清楚楚,而其他人则看不见贝拉和我呢?就像我们正在独处一般,只有我们两个人,隐藏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坐在一起,彼此挨得那么近……我的手在不经我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向她那边伸了过去。
只是去碰一下她的手,只是在这片黑暗中握住它。
这么做会不会是一个可怕的错误?要是我的皮肤让她感到不安了,她只要把手移开就好了……我猛地抽回手,两臂交叉紧扣,抱在胸前,双手紧握成拳。
别犯错。
我承诺过自己不能犯错误的,哪怕是些看起来无足轻重的错误。
如果我握住她的手,我只会想要得到更多――会想要再碰一碰她,会想要进一步靠近她。
我能感觉得到。
一股新的欲望正从我心底油然而生,企图压倒我的自控力。
别犯错。
贝拉交叉两臂,牢牢地抱在胸前,她的双手也握成了拳头,跟我一样。
你在想什么?我很想这么低声问她,可房间里太静了,根本不容许我们低声交谈。
电影开始了,给这片黑暗带来了一点点光线。
贝拉抬头看了我一眼。
她注意到了我身体僵硬――就像她一样――然后微笑了一下。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她的眼里仿佛充满了热情的诱惑。
又或者,我只是看见我想看的。
我也回以微笑;她低喘了口气,很快看向别的地方。
那样更糟。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突然确信我之前的想法是对的:她想要我碰她。
她跟我一样感觉到了这种危险的渴望。
在她的身体和我的之间,有一股电流通过。
在整一个小时里,她都没有动,让自己僵硬地坐在那儿,显出一副克制的样子,我也一样。
偶尔她会偷偷地看我一眼,而这时,那股嗡嗡的电流就会传遍全身,让我悚然一震。
这一个小时结束了――结束得很慢,可还不够慢。
这种体验是全新的,我能够像这样坐在她身边,坐上一整天,仅仅为了尽情品味一下这份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此期间,我跟自己争论过无数次,我极力想证明自己碰她是有理的,理性与欲望争执不休。
终于,瓦纳先生把灯又拧开了。
在明亮的日光灯下,房间里的气氛又恢复正常。
贝拉叹了口气,向前伸出胳膊,活动了一下手指。
对她来说,长时间固定一个姿势肯定会觉得不舒服。
这对我来说却不算什么――做到静止不动再自然不过了。
她脸上松口气的表情让我轻声笑出来。
嗯,挺有意思的。
唔。
她嘀咕了一声,对我话里的暗示心知肚明,可没作什么评论。
这一刻,要能听见她现在的想法,我情愿付出一切。
我叹了口气。
再怎么期盼也无济于事。
我们走吧?我问道,一边站了起来。
她脸上露出苦相,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两手张开,好像生怕自己会摔倒。
我可以伸手扶她一把。
或者我可以把手放在她的胳膊肘底下――只是轻轻地――好让她站稳。
这么做肯定不会是一个可怕的犯规……别犯错。
在我们一起走去体育馆的路上,她很安静。
她眉宇间的那道皱纹十分明显,她在沉思。
我,也在沉思着……碰一下她的皮肤不会弄伤她的,我那自私的一方这么声称。
要控制我手上的力道很容易。
这真的不会太难,只要我能牢牢地控制住自己。
我的触觉比人类的要更发达;我能弄歪成打叠起的高脚水晶酒杯而不会打破其中一只;我能轻抚一个肥皂泡而不会把它弄破,只要我牢牢地控制住……贝拉就好比一个肥皂泡――易碎而又短暂。
转瞬即逝。
我出现在她生命中的时间能有多长呢?我还能拥有多少时间呢?我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次一样吗?如同这一刻,这一秒?她不会永远停留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体育馆门口,贝拉转身面对我,我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让她的眼睛睁大了。
她没有说话。
我看着她眼中映射出来的自己的倒影,看见了我脸上强烈的纠结。
我看见我的脸改变了,我那更好的一面输掉了这场争论。
我的手在不知不觉中举起。
轻轻地,就仿佛她是用最薄的玻璃做成的,就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泡影,我的手指拂过她脸颊的温热肌肤。
它在我的触摸下变得更热了,我能够感觉到她透明肌肤下血液的脉动正在加速运行。
够了,我命令自己,尽管我的手渴望沿着她的脸颊轻抚下去。
够了。
要把自己的手扯回来真的很困难,为的是阻止自己比现在更进一步地去接近她。
在这一刹那间,我脑子里闪过上千种不同的可能性――上千种去碰她的方式。
用我的指尖描摹她唇瓣的形状。
用我的手掌托起她的下巴。
拈一绺她的秀发缠绕在我的指间。
用我的双臂环住她的腰,让她紧紧贴住我的身躯。
够了。
我强迫自己转身,离开她走了。
我走路的时候身体直挺挺的――很不情愿。
我走得飞快,几乎是逃也似的远离那份诱惑,把心留在了身后,一直留在她身上,注视着她。
我捕捉到了麦克?牛顿的思想――它们最响亮――他看见贝拉神情恍惚地从他身边走过,两眼茫然,脸颊绯红;他怒目注视,突然我的名字连着一大串咒骂从他脑子里蹦出来;我不觉轻笑出声,作为回应。
我的手正隐隐刺痛。
我活动了一下手掌,然后把它捏成拳头,可还是感到有种针扎一般的刺痛。
不,我没有弄伤她――可碰她依然是一个错误。
就像一团火焰――就像从我喉间升起的干渴迅速传遍我的全身。
若有下一次,当我离她这样近的时候,我能够阻止自己不再碰她吗?还有,如果我再碰她一次,我能让自己就此住手吗?别再犯更多错误了。
就是这样。
尽情享受这段回忆吧,爱德华,我冷酷地对自己说,还有,管住你的手。
否则,或者我将不得不迫使自己离开……以某种方式。
因为,如果我坚持继续犯错的话,我就不允许自己再待在她身边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能够定下心来。
爱美特在上英语课的教学楼前面看见了我。
嗨,爱德华。
(他看起来好一点了。
古里古怪的,可是好一点了。
挺快活的。
)嘿,爱美。
我看起来快活吗?我猜,尽管我脑子里乱糟糟的,我是有那种感觉。
(想办法管住你的嘴,小子。
罗莎莉很想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哩。
)我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让你来应付这件事。
你会生我的气吗?没事儿。
罗斯会消气的。
反正这事儿早晚会发生。
(就像爱丽丝预见的那样……)我眼下还不想去考虑爱丽丝的幻觉。
我直视前方,牙齿咬得紧紧的。
我看向四周,想找点能分散一下我注意力的东西,结果一眼看见本?切尼走在我们前面,正走进西班牙语课室。
啊――我送礼物给安吉拉的机会来了。
我停下脚步,一把抓住爱美特的胳膊。
等一等。
(干嘛?)我知道自己没这资格,可不管怎样,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呢?做什么?他好奇地问。
我说完我的计划后,他茫然地盯着我,他脑子里的想法跟他的脸一样茫然。
怎么样?我催促道,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嘛?他过了一分钟才作出回答。
可这是为什么呀?来吧,爱美特。
何乐而不为呢?(你谁啊?你把我的兄弟怎么样啦?)不是你老在那儿埋怨学校总是老样子一成不变吗?眼下这件事儿就有些不一般了,对吧?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实验――一个关于人性的实验。
他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屈服了。
好吧,是有点不一般,我想我可以帮你忙……噢,那好吧。
爱美特嗤之以鼻,然后耸耸肩。
我帮你。
我冲他咧嘴一笑,既然有他帮忙,我对这个计划就更热心了。
罗莎莉是挺叫人心烦的,不过看在爱美特的份上,我会永远感激她的;没人比我这个兄弟更仗义了。
爱美特用不着练习。
在我们走进课室的时候,我就把他的台词低声告诉他了。
本已经坐进自己的位置,就在我后面那排,他正整理着自己的作业打算交上去。
爱美特和我坐在一起,也在整理作业。
课室里还没有完全静下来;人们在小声交谈,直到高尔夫人开口叫上课为止。
她这会儿还不急着上课,正批改着上节课的小测验。
那么,爱美特开口说道,他说话的声音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响亮――如果他是真的只跟我一个人说话。
你已经邀请安吉拉?韦伯出去了吗?我身后纸张翻动的沙沙声突然停住了,本一下子僵在那儿,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我们的谈话牢牢吸住了。
(安吉拉?他们在谈论安吉拉?)很好。
我引起他的兴趣了。
没有。
我说道,一边慢慢地摇了摇头,好让自己表现出遗憾的表情。
为什么不呢?爱美特临时加上一句台词。
你胆怯啦?我冲他做了个鬼脸。
才不是。
我听说她对别人有意思。
(爱德华?卡伦打算邀请安吉拉出去玩?可是……不。
我不喜欢。
我不想让他靠近她。
他……不适合她。
这不……安全。
)我没有料到他那么有骑士风度,防御本能那么强。
我本来以为他会心生嫉妒呢。
可管它产生什么呢。
你就为这事儿放弃了?爱美特轻蔑地问道,又临时拼凑了一句台词。
不打算跟别人竞争一下?我怒视他,可还是回应他的台词给出回答。
听着,我猜她真的很喜欢这个叫本的人。
我不打算用别的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反正还有别的女孩嘛。
坐在我身后那张椅子上的人的反应是大吃一惊。
谁?爱美特问道,又回到我事先编好的脚本上来。
我的实验搭档说是一个姓切尼的家伙。
我不肯定自己是不是认识他。
我稍微敛起了笑容。
在这所巴掌大的学校里,只有目中无人的卡伦一家才能成功伪装成不认识这儿的每一个学生。
本的头脑正因震惊而变得混乱。
(我?赢了爱德华?卡伦?可为什么她会喜欢我?)爱德华,爱美特低语,嗓门压低一点了,他的眼睛往后面的男孩咕噜一转。
他就坐你后面呢。
他用口型示意,可这太明显了,谁都能轻易读懂。
噢。
我小声应了一句。
我从椅子上转过身去,朝我身后的男孩瞥了一眼。
在这一瞬间,镜片后那双黑眼睛被吓住了,可紧接着他身子一硬,挺了挺他那瘦弱的肩膀,我那明显瞧不起人的打量让他感觉受了侮辱。
他的下巴一扬,因愤怒而涨红了脸,使得他那黄褐色的皮肤变得更暗了。
啊哈。
我傲慢地说道,转回身去。
(他认为自己比我强。
可安吉拉不这么想。
我会让他见识见识的……)好极了。
不过,你说她会不会带那只笨笨狗去参加舞会呢?爱美特问道,当他说到那个男孩时,对他的笨手笨脚嗤之以鼻。
很显然,这事儿得两厢情愿。
我想要确定这个本能清楚这一点。
安吉拉很害羞。
要是本――呃,要是某个家伙没有勇气邀请她,她是永远不会开口问他的。
你就是喜欢害羞的女孩。
爱美特说道,又来即兴创作了。
(那种不起眼的女孩。
就像……呃,我也不清楚。
也许像贝拉?斯旺那样的?)我冲他露齿一笑。
你说对了。
然后我回到原来的角色。
也许安吉拉会厌倦继续等待。
也许我可以邀请她参加舞会。
(不,你不可以,)本想道,在椅子上直起了身子。
(那么,她个子比我高很多那又怎么样呢?如果她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
她是这所学校里最善良、最聪明、最漂亮的女孩……还有,她喜欢我。
)我喜欢这个本。
他好像挺聪明的,心肠也好,也许他配得上像安吉拉的女孩。
当高尔夫人站起身向全班同学问好时,我在桌子底下给了爱美特一个大拇指。
(好吧,我承认――这确实挺好玩的,)爱美特想道。
我冲自己微笑,心里一阵高兴,因为我能够为一个爱情故事画上一个幸福的结局。
我有信心这个本会坚持下去的,而安吉拉将收到我这份匿名礼物。
我欠她的人情债还清了。
唉,人类是多么可笑呀,竟会让六英寸的身高差距打败他们的幸福。
我的成功给了我一个好心情。
我又露出微笑,在椅子上安顿好,准备让自己好好乐一乐。
毕竟,正如贝拉在午饭时指出的,我在此之前还从没见过她在体育课上的表现呢。
在体育馆那群闹哄哄的声音里,麦克的想法是最容易找到的。
在过去几个星期里,我对他的思想已经熟得不能再熟啦。
我叹了口气,还是打算通过他的眼睛来看。
至少我能肯定他会注意到贝拉。
我刚好听见他主动提出要成为她的羽毛球搭档;当他这么提议时,脑子里闪过其他搭档的名字。
我的笑容逐渐消失了,牙齿咬在一起,我不得不提醒自己谋杀麦克?牛顿是不被法律允许的。
谢谢你,麦克――你知道吗,你用不着这么做。
别担心,我不会影响你的。
他们彼此相视一笑,麦克又嗅到了机遇的味道,它正闪闪发光――当然它们总是跟贝拉有关联。
起初是麦克一个人打,而贝拉则站在球场的后面犹豫不决,一手紧握球拍,好像那是某种武器。
然后克拉普教练溜达过来,命令麦克让贝拉打。
(喔喔,)麦克心里惨叫,这时贝拉长叹一声走上前,紧握住球拍,摆出一个笨拙的姿势。
珍妮弗?福特满心窃喜,一个球径直朝贝拉飞过去。
麦克看见贝拉蹒跚地朝球扑过去,手里挥动着球拍,可显然毫无准头,于是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企图救回这一球。
我注意到贝拉手忙脚乱将那一拍挥出去的轨迹。
果然,它打到网上去了,并且朝她反弹回去,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打中了麦克的手臂,随后猛地撞上她的额头。
(喔。
喔。
天。
肯定会留下淤痕。
)贝拉揉着她的额头。
我在位子上快坐不住了,她受了伤呀。
可就算我在那儿,又能做什么呢?而且好像伤得不重……我犹豫着,还在看着。
要是她还打算继续打下去,我就只好捏造一个借口把她从这节课上拉走了。
教练笑了起来。
抱歉,牛顿。
(这女孩还真是个丧门星,真不该硬叫别人跟她组成一组……)他故意转身背对她,走开去看别的小组比赛,好让贝拉回到她之前扮演的旁观者角色。
(喔,)麦克心里又在惨叫,一边揉着他的胳膊。
他转向贝拉。
你还好吧?还好,你怎么样?她羞怯地问道,脸都红了。
我想我还能应付。
(别说得像个爱哭鬼一样。
可是,妈呀,太疼了!)麦克甩了甩胳膊,疼得缩开了。
我还是待在后面好了,贝拉说道,她脸上的表情倒不怎么痛苦,反而充满尴尬和懊恼。
也许麦克伤得比她重。
我当然希望是这样啦。
至少她用不着再玩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球拍背在身后,眼睛里满是懊悔……我不得不用咳嗽来掩饰笑声。
(有什么好玩儿的?)爱美特想知道。
稍后再告诉你。
我低声道。
贝拉没有再冒险加入比赛。
教练彻底无视她,让麦克一个人打。
在那个小时的最后时段,我漫不经心地做完了小测验,于是高尔夫人让我提前下课。
我一边穿过校园,一边专心地去听麦克。
他决定向贝拉当面问清关于我的事。
(杰西卡断言他们在约会。
为什么?干嘛他偏要看中她?)他没有认清这一事实――是她看中我。
那么。
那么什么?她疑惑地问道。
你和卡伦,哈?(你和那个怪胎。
我猜,如果你是看中他有钱……)他这种低级的臆断让我把牙齿咬得格格响。
这不关你的事,麦克。
(瞧她一脸戒备。
看来这事儿是真的了。
狗屁。
)我不喜欢。
用不着你喜欢。
她厉声道。
(她怎么就没看出来他像个马戏团的小丑?他们全家都是那副德性。
他盯着她看时的样子。
让我看了直打哆嗦。
)他看你时的样子……就像把你当成点心一样。
我畏缩了,等着她回应。
她的脸蛋涨得通红,她的嘴唇紧抿,就好像她在憋住气一样。
接着,突然,她唇瓣挤出几声冷笑。
(这会儿她正笑话我呢。
好极了。
)麦克转过身去,心里闷闷不乐的,打算走开找点别的事干。
我靠在体育馆的墙上,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怎么能取笑麦克的指控呢――他的指责一语中的,让我开始担心福克斯人是不是都意识到什么了……她怎么能对我会杀死她这一指控还笑得出来,当她知道这是确凿的事实?这事儿有那么幽默吗?她脑子究竟有什么毛病啊?她是不是有某种病态的幽默感呀?这不符合我所了解的她的性格,可我怎么能确定呢?又或许,我妄想的那个轻率的天使确实在某个方面存在着,因为她根本没有恐惧感。
勇敢――这是另一种说法。
别的人可能会称之为愚蠢,可我知道她有多聪明。
然而,不管是什么理由,这种恐惧感的欠缺或者是反常的幽默感对她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会不会就是这种欠缺经常给她带来危险呢?也许她会一直需要我留在这儿……我的情绪冷不丁变得高昂起来。
如果我能管好自己,确保我是安全的,那么或许我留在她身边就成了一件好事。
当她从体育馆门口走出来时,她的肩膀僵硬,又用牙齿咬住下唇――一个焦虑的标记。
可当她的眼睛一看见我,她那僵硬的肩膀一下子就放松下来,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奇怪的是,她的表情很平和。
她毫不犹豫地朝我这边走过来,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她挨得那么近,以致从她身上散发的体热犹如波浪一般朝我席卷过来。
嗨。
她低声道。
这一刻我再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乐。
你好,我说道,接着――因为我的心情突然变得太轻松了,让我忍不住要去取笑她――我加上一句。
体育课上得怎么样?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挺好。
她真是个蹩脚的撒谎者。
真的吗?我问道,正打算逼问出实情――我还是不放心她的头,她现在还疼吗?――可紧接着麦克?牛顿脑子里刺耳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注意力,他正在想我们的事。
(我恨他。
我巴不得他死掉。
我恨不得他开着那辆闪亮亮的汽车从悬崖摔下去。
为什么他不能离她远点?就跟他的同类待在一块儿好了――跟那些怪胎。
)怎么了?贝拉询问。
我的眼睛回到她脸上。
她看着麦克渐行渐远的背影,然后又回到我身上。
牛顿让我感到有点不安。
我承认道。
她的嘴巴张开了,然后脸上的微笑消失了。
你不会又在偷听吧?你的头没事吧?你真是让人难以置信!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然后转身离开我,迈开大步气冲冲地走向停车场。
她脸上通红通红的――她窘极了。
我合着她的脚步跟上去,一心盼望她的怒火能赶快过去。
她通常很快就会原谅我的。
是你说我从没见过你在体育馆时的样子的,我解释道,你的话让我很好奇。
她没有回话;两道眉毛揪在一起。
到了停车场,她突然停下脚步,她看见我车前面那条路被一大群男生堵住了。
(我想知道有了这玩意儿它到底能开多快……看看这个SMG拨片换挡键。
我还从没在杂志以外的地方见过呢。
车身酷毙了。
真希望我也能有6万块钱来装扮自己的车……)这就是为什么罗莎莉最好在镇外才开她这辆车。
我拨开这群垂涎欲滴的男生走向我的车;贝拉迟疑了一秒钟,也跟着我做。
太招摇了。
当她坐进来时,我嘀咕了一句。
那是辆什么车?她询问。
一辆M3。
她皱了皱眉。
我不懂《名车志》上的术语。
是一辆宝马。
我转了转眼睛,然后小心翼翼地在不压倒人的情况下把车子倒出来。
我不得不把目光锁定在几个男生身上,他们似乎很不情愿给我让路。
但过不了半秒钟我的目光就让他们乖乖听话了。
你还在生气?我问她道。
她的眉头还在紧锁着。
当然。
她简洁的回答。
我叹了口气。
也许我是不该揭她疮疤的。
噢,那好吧。
我猜我能想出补救办法的。
要是我道歉的话,你会原谅我吗?她想了一会儿。
也许吧……如果你是真心的话,她打定主意,不过你要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我不打算对她撒谎,可要我照她说的去做,我可办不到。
也许我能给她提供另外一个交换条件。
要是我是真心的,而且还答应周六让你开车呢?一想到这,我就打了个哆嗦。
她皱起眉头,考虑着我这个新提议。
成交。
她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现在轮到我道歉了……我之前还从来没试过故意让贝拉目眩神迷呢,不过眼下似乎是个好机会。
在车子开离学校后,我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心里纳闷着自己到底做得对不对。
我用上了我最具说服力的语声。
那么我很抱歉我让你不高兴了。
她的心脏怦然一跳,紧接着心率突然变得断断续续的,她的眼睛睁大了,看上去有点晕乎乎的。
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看来我干得还不错嘛。
当然喽,要让自己不再去看她的眼睛,也有那么一点困难。
我也同样感到目眩神迷。
还好这条路我熟得很,保证不会走错。
那我星期六一大早就到你家门口等你。
我加上一句,把这个约定说完。
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好像想让自己清醒过来。
嗯,她说道,这没有一点好处,要是车道上毫无理由地停着一辆沃尔沃的话,查理还是会起疑心的。
啊,她对我还是不太了解。
我有没说要开车去。
那你怎么――她开始发问了。
我打断了她。
不用担心,我会在那儿等你,不开车。
她把脑袋歪向一边,想了一秒钟,好像打算从我嘴里套出些什么,可紧接着又好像改变了主意。
现在算是晚些时候了吗?她问道,提醒我我们今天在自助餐厅里那场未完的谈话。
我想算吧。
我不情不愿地表示同意。
我把车停在她家屋门前,紧张地思考着该怎么向她解释……尽量别把我那古怪而可怕的天性说得那么露骨,免得再次吓着她。
又或者这么做是错的?我不该刻意淡化自己的黑暗本性?她在等待,脸上又跟吃午饭时一样,戴上了那副客气的感兴趣的面具。
假如我不是那么焦虑的话,很可能会对她这种反常表情笑出来。
你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不能来看我们捕猎?我问道。
嗯,我更想知道你的反应。
她说道。
我有没有吓着你?我问道,笃定她会矢口否认。
没有。
我极力想让自己别露出笑容,可失败了。
吓着你了,我很抱歉。
但随即那一瞬间的诙谐带给我的微笑突然消失了。
只是一想到你也在场……在我们捕猎的时候。
那样很不好吗?光想像那副情景就已经够了――贝拉,在黑暗中是那么的脆弱;而我自己,正完全失控……我极力把这幅画面从我脑子里驱逐出去。
糟透了。
因为……?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在这一瞬间,我把注意力集中到那股烧灼的干渴上。
感觉它,设法应付它,让自己能够凌驾其上。
它将永远不能再控制我了――我希望如此。
我希望自己她来说是安全的。
我盯着那飘过来的云层,却根本没看进眼里,心里暗暗希望自己能够相信,在我捕猎的时候,当我闻到她的气味时,我的决心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我们捕猎的时候……我们会完全凭感觉,我一边告诉她,边斟酌着措辞。
而很少受意识的支配,尤其是靠我们的嗅觉。
当我想那样失去控制的时候,如果你在我身边的任何地方……我摇了一下头,一想到那时将会怎样,我就感到一阵痛苦――不是可能会怎样,而是将会怎样――肯定会发生那样的事。
我听见她的心正激烈的怦怦跳着,然后回过头来,忐忑不安地去读她的眼睛。
贝拉脸上的表情很镇静,眼神庄重。
她的嘴唇紧抿,我猜那是因为担心。
可她正为什么担心呢?为她自身的安全?还是为我内心的痛苦?我继续盯着她看,尝试去解读她那模棱两可的表情,找出确切的答案。
她也凝视着我。
片刻过后,她的眼睛张得更大了,瞳孔扩大,尽管光线并没有发生变化。
我的呼吸加快了,突然间,这片寂静的车厢中仿佛有一股电流流过,就跟在今天下午那个漆黑一片的生物课室里一样。
这股电流再次将我俩串联起来,而我想碰她的渴望,甚至比我的干渴更强烈。
这股激荡的电流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又有了脉搏一样。
我的身体回应着它。
就好像我是一个人类。
我想让自己感受一下她双唇的温暖,这份渴望超过世上所有的一切。
在这一瞬之间,我拼命地努力着,想要找到那股力量,那股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力量,好让我的唇能够贴近她的肌肤……她慌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这时,我才醒悟到,当我的呼吸开始加快时,她完全没有吸气。
我闭上眼睛,极力打破我俩之间的这股微妙的维系。
别再犯更多错误。
贝拉的生命受制于上千种微妙的和谐的化学反应,它们很容易被搅乱。
她肺叶膨胀与收缩的节奏,氧气的流通,对她来说事关生死。
她那颗脆弱心脏跳动的节奏,随时都能够停止――因那么多愚蠢的意外或疾病或……是因为我。
我深信,倘若我们家的任何一员能够有机会重来,他或她都不会有片刻的犹豫――倘若他或她可以用永生来换取凡人的生命。
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会为之赴汤蹈火。
如有必要,哪怕要被那地狱之火焚烧多少天,甚至一个世纪,都在所不惜。
我们的大多数族类都把永生看得其它一切更重要。
甚至还有不少人类渴望得到它,他们为此不惜去到那些黑暗的地方,寻找那些能够赐给他们这一黑暗礼物的人……我们不同。
我们家不是这种人。
如果能够再次变回人类,我们甘愿付出一切。
然而,我们中没有一人如我此刻这般不顾一切地渴望有机会重来。
我盯着挡风玻璃上的微小擦痕看,好像在这块玻璃里隐藏着某种解决方法。
那股电流还没有消失掉,我不得不集中精神,好让自己的手留在方向盘上。
我的右手又开始隐隐刺痛了,打从我碰她那一刻起,它就一直这样。
贝拉,我想你现在该进去了。
她立刻照办,没有说什么,下了车,关上了车门。
她是不是也像我一样清楚地觉察到了灾难爆发的可能性?就这么让她走了,会害她伤心吗,就像这正让我伤心一样?唯一让我感到宽慰的是,我很快就能再见到她。
远在她见到我之前。
我对此微笑,然后把车窗玻璃摇下来,探身出去再一次跟她说话――这会儿安全了,她身体的温热被隔在车厢外面了。
她转身看我想做什么,一脸的好奇。
她还是很好奇,尽管她今天已经问了我那么多问题了。
我自己的好奇心可一点儿也没得到满足;今天对她的回答泄露的只是我的秘密――我从她那儿得到的只是自己的猜测。
这不公平。
哦,贝拉?怎么了?明天该轮到我了。
她的额头皱了起来。
轮到你干嘛?提问呀。
明天,当我们置身一个更安全点的地方,周围全都是人时,我就可以得到我那些答案了。
这个想法让我咧嘴笑了出来,我随即把车开走了,因为她还站在那儿不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即使她人在车外,那股电流依然在车厢中嗡嗡地呜叫着。
我也想下车去,送她到门口,把这作为借口让自己能够和她在一起……别再犯更多错误。
我一踩油门,当她的身影在我身后消失不见时,我叹了口气。
我好像总这样,不是奔向贝拉,就是从她身边逃走,从来都没有好好停下过脚步。
我会找到一个法子让自己好好坚守下来的,让我们得以维系住彼此之间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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