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
这儿不再是炼狱了,现在它已经彻底变成了地狱。
痛苦和烧灼……是的,我两样都有。
我把一切都纠正过来。
给每一个I字加点,给每一个t字加横,现在没有人会抱怨我推卸责任了。
为了让爱斯梅高兴,为了保护其他人,我留在福克斯。
我比其他人更频繁地捕猎。
我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每一天我都去上学,假扮成人类。
每一天,我都仔细地倾听所有跟卡伦家有关的消息――没有什么新情况。
那个女孩没有提过一个字。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故事――我当时站在她旁边,把她从路边推开――直到她的热心听众感到无趣,停止追问更多细节――一切都平安无事。
没有人因为我那轻率的行为而受到伤害。
没有人,除了我。
我已经决意要改变未来。
独自完成这个任务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除此之外,我别无选择。
爱丽丝说我将不够坚强而足以离开那个女孩。
我会证明她错了。
我本来以为第一天是最难熬的。
到那天结束为止,我都这样认为。
然而,我错了。
获悉我会伤害那个女孩,这令我痛苦不已。
我安慰自己说和我的痛苦相比,她的痛苦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烦恼――仅仅是因被拒绝而产生的一点儿不快。
贝拉是一个人类,她知道我是异类,一个危险的异类,一个很可怕的异类。
对于我疏远她,假装她不存在的举动,她可能会更感到安心而不是受伤害。
你好,爱德华。
在第一天回去上生物课时,她向我打招呼。
她的语气愉快而友好,跟上次和我说话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为什么?这种转变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已经忘了吗?或许是她已经原谅我的食言了吗?这些疑问在我脑子里燃烧着,一如每一次呼吸带给我的干渴。
只是看一眼她的眼睛,只是看一看我是否能从那里找到答案。
不,我甚至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如果我打算改变未来,我就不能这么做。
我点了一下头,然后就马上把脸转过去,看向前面。
她再也没有跟我说话了。
那天下午,一等到放学,我的角色演完了,我就像那天一样跑到西雅图去。
这么做似乎能稍微减轻一下那种心痛,当我飞奔到另一个地方,把自己包围在一片绿色当中。
这种奔跑变成我每天的习惯。
我爱她吗?我不这么认为。
我还没有爱上她。
然而爱丽丝所窥见的未来刺痛了我,而且要爱上贝拉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
这就像是一种沉沦:毫不费力。
不让自己爱上她是另一种与之相反的沉沦――就像把自己推向悬崖边,一步一步地,这份任务就像一种惩罚,仿佛我已不再拥有长生不死的力量。
一个月过去了,每一天都变得更难熬。
我无法理解――我一直在等它过去,直到它能变得更轻松一点。
这一定就是爱丽丝当初所预言的,我将无法离开那个女孩。
她已经预见到这种与日俱增的痛苦。
但我能够应付这种痛苦。
我不会毁掉贝拉的未来。
如果我注定要爱上她,那么避开她不正是我仅仅能够做到的吗?然而,我只能在自己可以承受的极限内躲避她。
我可以装作无视她,一点儿也不去看她。
我能够装作对她毫无兴趣。
不过这已经是极限了,只是假装,而不是事实。
我依然留意她每一个呼吸,她每一句话语。
我的痛苦集中于四种:前两种痛苦是熟悉的:她的香气和她的沉默。
或者,可以将它归结为――我不能让自己推卸责任――我的干渴和我的好奇心。
干渴是折磨我的最首要的痛苦。
现在一上生物课就不呼吸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当然总有例外――在我不得不回答问题或诸如此类的事,这时我就需要呼吸,开口说话。
每一次当我品尝到那女孩周围的空气时,就和第一天一样――怒火、需求和横暴不顾一切地企图挣脱束缚。
在这种时候,即使是最轻微的理智和克制都变得十分困难。
还有,就像第一天那样,那个在我体内的魔鬼咆哮着,几乎要挣脱出来。
好奇心是始终折磨我的另一种痛苦。
我脑子里的谜从来没有答案:她现在正想什么?当我听到她静静地叹息。
当她心不在焉地将一绺长发缠绕在指间。
当她用力把书扔在桌子上。
当她迟到时急匆匆地赶去上课。
当她的脚急躁地踩在地板上。
每一个我所间接看到的举动都是一个令人发疯的谜。
当她跟其他学生说话时,我琢磨她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气。
她说的是她所想的呢,还是她认为自己应该说的?常常听起来她好像正设法说一些她的听众想听的话,这让我想起我的家人,想起我们营造的生活假象――我们比她更善于说谎。
为什么她不得不扮演一个角色?她是他们中的一员――一个青少年。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麦克?牛顿带给我另一种痛苦。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平庸、无趣的凡人竟能让人如此愤怒?公平地说,我本来应该多少感谢这个恼人的男孩,因为他让那女孩一直说话。
透过这些谈话,我更加了解这个女孩――我依然在填写那份清单――不过,与此相反,麦克对这计划的帮助只是令我更恼火。
我不想麦克成为那个解开她谜题的人。
我想自己来做。
不过,他从来没有留意过她透露出来的细微小事,她的小小的失误,这多少让我心里舒服了一些。
他对她一无所知。
他在自己的脑子里创造出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贝拉――一个就像他一样平庸的女孩。
他没有注意到她的无私和勇敢――这使她区别于其他人类,他没有从她的谈话中听出她思想中异常的成熟。
当她说起她的母亲时,她听起来更像是父母在谈论孩子,而不是与此相反――那语气充满爱意,纵容,一点点被逗乐,还有强烈的保护欲――这些他都没有察觉到。
当她对他的闲聊装作感兴趣时,他没有听出她语气中的耐心,没有猜出在这耐心背后的善良。
透过她和麦克的交谈,我能够在我的清单里加上最重要的品质,它们中最突出的品质,简单而又稀有。
贝拉很善良。
所有一切加起来汇成一个整体――善良、谦虚、无私、富有爱心和勇敢――她是一个十足的好女孩。
然而,这些有益的发现并没有让我对那男孩产生好感。
他看待她的那种方式――就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一样――几乎同他对她的无礼幻想一样,激怒了我。
随着时间过去,他对她更有信心了,因为她似乎更喜欢他――超过那些他所认为的竞争对手:泰勒、艾里克,甚至偶尔,也包括我?在上课前,他总会例行公事地坐在我们桌子边上,在她的微笑的鼓励下,对她唠叨个没完。
只是客气的微笑,我告诉我自己。
尽管这样,我还是常常想像自己反手将他从课室这头掷到另一头的墙壁上,以此来使自己得到乐趣。
这可能不会让他受到致命伤。
麦克并不是常常把我当作竞争对手。
在那场意外过后,他曾担心贝拉和我会因那段共同的经历而熟络起来,不过显然结果适得其反。
那时,他还是为我对贝拉另眼相看而感到烦恼。
不过现在我已经彻底无视她了,就像我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一样,这让他又自得起来。
她现在正想什么?她欢迎他的关注吗?还有,最后一样折磨我的,也是最令我痛苦的是:正如我无视她一样,她也无视我。
她再也不来跟我说话。
就我所知,她根本想都没有想过我。
这让我快疯掉了――甚至让我那改变未来的决心崩溃――除了有些时候她会像之前那样注视我。
我并没有亲眼看见,因为我不许自己去看她,不过当她打算看我的时候,爱丽丝总会提醒我们;其他人则依然担心那个女孩内心的猜疑。
当她从远处注视我的时候,那份痛苦多少得到一些解除。
当然,她也可能只是想知道我究竟是哪种怪胎。
在一分钟之内,贝拉就会去看爱德华。
看起来正常一点。
三月的一个星期二,爱丽丝这样说道,其他人小心翼翼地在座位上挪动身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就像人类一样:绝对的静止不动是我们族类的一个特征。
随着时间过去,这个频率没有减低,这让我感到高兴,尽管我不该高兴。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这让我感到好受些。
爱丽丝叹息。
我希望……我低声地说。
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她撅起了嘴。
爱丽丝急于跟贝拉建立起她想像中的友谊。
她以某种奇怪的方式怀念这个她还不了解的女孩。
我承认,你比我想的要好一些。
你把未来弄得乱糟糟的,我又看不清了。
我希望你能对此感到满意。
那对我来说很有意义。
她嗤之以鼻。
我试图将她的想法屏蔽掉,对这场谈话很不耐烦。
我的心情很不好――比我让他们见到的更紧张。
只有贾斯帕用他独特的能力感觉到了从我身上传出的紧张――贾斯帕可以感受到别人的情绪,并借此影响他们。
不过他并不能理解这些情绪背后的原因,而且――由于这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都很糟糕――他也就不理会了。
这一天会很难熬。
麦克?牛顿,那个我不允许自己成为他的竞争对手的讨人厌的男孩――打算邀请贝拉。
一场由女孩择伴的舞会即将到来,他一直很希望贝拉能邀请他。
然而她没有这么做,这让他的自信变得不知所措。
现在他正处于不安的困境中――我比我应该的更享受他的苦恼――因为杰西卡?史丹利刚刚邀请他参加舞会。
他不想答应她,仍然希望贝拉选择他(向那些竞争对手证明他是胜利者),不过他也不想拒绝,生怕自己错过这场舞会。
他的犹豫不决伤害了杰西卡,她猜到了原因,并且迁怒于贝拉,又一次,我本能地想让自己插足到杰西卡愤怒的想法和贝拉之间。
现在我更能理解这种本能了,不过这只会让我更恼火,因为我无法付诸行动。
想不到我竟然变成这个样子!我已经完全进入我过去曾经鄙视的无足轻重的高中生的角色里了。
麦克在陪贝拉一起去上生物课的时候,已经快把他的勇气用光了。
我在等他们进来时,听到他内心的挣扎。
这个男孩很软弱。
他期待这次舞会很久了,害怕在她表示好感之前就暴露出自己的迷恋。
他不想让自己因拒绝而受伤害,而希望她能够采取主动。
胆小鬼。
他再度坐到我们桌子边上,一副习惯成自然的舒适样子,我在想像如果用力将他往对面墙上一摔,将他全身骨头都撞碎,那种声音会是怎么样的。
那个,他对贝拉说道,眼睛看着地板。
杰西卡邀请我去参加春季舞会。
那很好啊,贝拉立刻回答道,显得热情洋溢。
麦克心往下沉,让我很难忍住不笑。
他感觉到希望要落空了。
你和杰西卡会玩得很开心的。
他勉强拼凑出得体的答复。
嗯……他犹豫着,几乎因胆小而放弃。
他随即恢复过来。
我告诉她我要考虑一下。
你干嘛要那样呢?她询问。
她的语气带着点不赞同,不过也有那么一点松了口气的意味。
那是什么意思?一股突如其来的盛怒让我握紧了拳头。
麦克没有听出那份轻松。
他的脸涨得通红――我突然感到,那似乎是一个邀请――然后在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眼睛又再次盯着地板。
我想知道……嗯,你是不是打算邀请我。
贝拉犹豫了。
就在她犹豫的那一瞬间,我比爱丽丝更清晰地看见未来。
这会儿,这个女孩也许会答应麦克,也许她不会,可不管怎么样,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答应某个人。
她是那么的可爱而具吸引力,人类的男性不会忽略这一点。
或者等她离开福克斯,这一天必将来临,她将会答应某个人。
我能看见她的人生,就像我之前那样――大学,工作恋爱结婚。
再一次地,我看见她挽着她父亲的手臂,身穿白色婚纱,踏着婚礼进行曲的音乐步入会场,脸上洋溢着幸福。
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人类也许会因这种痛苦而心碎致死――人类不可能熬得过这份痛苦。
不仅仅是痛苦,还有彻底的狂怒。
这种狂怒渴望得到宣泄。
尽管这个没用的男孩不一定是贝拉会答应的那个人,我还是强烈地渴望用手捏碎他的脑壳,让他成为那个不管是谁的某个幸运儿的榜样。
我不明白这种感情――将那么多的痛苦、狂怒、渴望和绝望乱糟糟地纠缠在一起。
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我不知道该叫它什么。
麦克,我想你应该答应她。
贝拉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麦克的希望骤然落空了。
在另一种情况下,我本来应该感到快活,不过我已经迷失在这份痛苦的余震里――紧接着,我为自己的痛苦和狂怒而自责。
爱丽丝说得对。
我还不够坚强。
现在,爱丽丝将看到未来变得旋转扭曲,这会让她高兴吗?你是不是已经邀请了别人?麦克。
他朝我看了一眼,几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起了疑心。
我意识到我已经背叛了我的意愿;我的脑袋朝贝拉那边侧过去。
他的脑子里装满了妒忌――妒忌那个被这女孩选中的人,不管他是谁――突然,我知道那份不知名的感情叫什么了。
我在妒忌。
没有。
女孩用迁就的语气说。
我根本就不打算参加那个舞会。
她的话让我缓解了痛苦。
突然,我把自己当作了竞争者。
为什么?麦克用几乎粗鲁的语气问道。
我被他这种语气激怒了。
那个周六我要去西雅图。
她回答道。
好奇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残酷――既然我对一切都刨根究底了。
我要尽快知道她打算去哪儿,为什么去。
麦克的语气像在诱骗一样,令我不快。
你不能在别的周末去吗?对不起,不能。
贝拉直率地说。
所以你不应该让杰西卡再等了――很不礼貌的。
她为杰西卡的感受担心,这煽起了我嫉妒的火焰。
很显然,这个西雅图之行是一个拒绝的借口――她拒绝他,单纯是因为不想背叛她的朋友吗?她是那么的无私,完全会这么做。
会不会实际上她很想答应他?又或者这两种猜测都是错的。
她是不是对其他人感兴趣?好吧,你说得对。
麦克咕哝了一声,他是那么的消沉,几乎让我可怜起他了。
几乎。
他把眼睛从女孩身上挪开,一下子切断了我在他脑子里见到的女孩的脸。
这让我无法容忍。
我扭过头去,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看向贝拉,亲自去读她的脸。
这么做让我的痛苦一下子缓解了不少,就像一个长时间憋气的人猛然吸入大口空气。
她闭着眼,双手托腮。
她的肩膀防御性地向内弯成弧形。
她轻轻地摇一摇头,好像想把脑子里什么东西赶出去似的。
沮丧啊沮丧。
班纳先生的声音将她从冥想中扯了回来,她的眼睛缓缓张开。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注视,她很快看向我。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带着同样让我读不懂的表情,这份困惑长久以来一直折磨着我。
在那一瞬间,我感受不到懊悔、内疚和狂怒。
我知道它们会回来的,很快就会重新降临,可是眼下我正被一股陌生的、紧张不安的强烈的情绪恣意包围着。
就好像我正大获成功,而不是失败。
她没有把目光移开,尽管我的注视充满不合宜的强烈情感,徒劳地想要透过她那明亮的褐色眼睛读懂她的心思。
我能从瞳孔中看到我自己的眼睛,看到它们充满了黑色的干渴。
距离我上次捕猎已经将近两个星期了,对我来说,今天不是最安全的日子,我会轻易崩溃。
不过这份黑暗似乎并没有令她受惊。
她没有将目光移开,一抹柔和的,极具破坏性的、诱人的粉色爬上了她的脸颊。
她现在正想什么?我几乎要问出声来,不过这时班纳先生叫到我的名字。
我朝他那边瞥了一眼,迅速从他脑子里找到答案。
我飞快吸入一口气。
布雷诺斯循环。
干渴烤焦了我的喉咙――让我的肌肉绷紧,嘴里装满毒液――然后我闭上眼睛,竭力想让自己别把注意力集中到对她血的渴望上。
魔鬼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魔鬼正在狂喜。
他在拥抱这双重的未来,那给了它百分之五十五的机会,让它得到它热切渴望的。
而那第三种未来,那个我试图以意志力争取的游丝般的未来,正在崩溃――被我的嫉妒摧毁,所有一切都将如此――他就快接近目标了。
我干了什么?我知道这场仗已经输了,似乎已经没有理由再坚持我原来的想法了,我把头转过去,再一次盯着这个女孩。
她把脸藏在头发后面,不过我还是能够透过头发的缝隙看见她两颊现在已变作酡红。
魔鬼喜欢这个样子。
她再也没有跟我对视,却紧张不安地将一绺黑发卷在指尖,她那纤细的手指,和那纤细的手腕――看起来是那么地易碎,好像我轻呼一口气就可以将它们折断似的。
不,不,我不能这么做。
她太脆弱,太美好,太珍贵,不该得到这样的命运。
我不能允许我的人生去打乱她的人生,去毁了她。
然而我也没办法离开她。
这点爱丽丝说得对。
下课铃响了,她开始收拾东西,看也没看我一眼。
这让我失望,不过我也没有想过她会看我。
那场意外发生后我对待她的态度是不可原谅的。
贝拉?我说道,我不能阻止自己。
我的意志力已经被撕得粉碎。
她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看向我,她转过身来,一脸的谨慎和不信任。
我提醒自己说她有充分的理由不信任我。
她本该如此。
她在等我说下去,然而我只是看着她,在读她脸上的表情。
去抵抗我的干渴。
怎么?她说道。
你又开口和我说话了吗?她的语气由于愤恨而变得尖锐,就像她的愤怒一样,十分可爱。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不,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这么做。
如果我可以的话。
不,其实不是。
我对她说。
她闭上眼睛,这让我沮丧。
这切断了我了解她情绪的最好通路。
她长长的、慢慢地吸了口气,没有睁开眼睛。
她的下巴绷得紧紧的。
她开口说话时一直闭着眼睛。
很显然这不是一般人说话的方式。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你是什么意思,爱德华?听见我的名字从她唇间吐出,让我的身体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如果我的心脏能够跳动,那么它现在一定会跳得更快了。
可是,我该怎么回答她?告诉她真话,我决定了。
从现在开始,我要尽我可能地诚实地对她。
我不想让她怀疑我了,尽管要得到她的信任是不可能的。
我很抱歉。
我告诉她。
这句话里的诚恳远远超过她所能理解的。
不幸的是,我只能在这么琐碎的事情上向她道歉。
我知道我的行为很粗鲁。
可这样才会更好,真的。
如果我能够坚持下去,继续粗鲁地对待她,这才是对她更好的方式。
我能吗?她的眼睛睁开了,依然充满谨慎。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我试图尽可能地给予她警告。
如果我们不做朋友的话会更好一些。
当然,她应该能够充分意识到这一点。
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
相信我。
她的眼睛收紧了,我记起自己之前也对她说过这番话――刚好在我食言之前。
在她咬紧牙齿时,我赶紧避开――她也记得很清楚。
之前你没有琢磨出这一点来,真是太不幸了。
她愤怒地说。
你本来完全可以用不着这么后悔的。
我震惊地盯着她。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悔恨?后悔?后悔什么?我追问。
后悔没有让那辆愚蠢的卡车把我压扁啊。
她厉声说道。
我僵在那里,简直要被气晕了。
她怎么可以那样想?救下她是我自遇见她以后唯一能够接受的事。
是唯一一件让我不感到羞耻的事。
是唯一一件让我庆幸自己存在的事。
从我成为她香气的俘虏后,我一直在拼命让她活下来。
她怎么可以那样想我?在我做过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她怎么敢质疑我所做的这唯一的一件好事?你认为我后悔救了你的命?我知道你在后悔。
她反驳道。
她这样猜度我,让我内心都沸腾起来了。
你什么也不知道!她脑子里的想法把我弄糊涂了,简直让人弄不明白。
她想问题的方式一定跟其他人完全不同。
难怪我听不见她的想法。
她根本就是另类。
她猛然把脸扭到一边,又咬紧牙关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这回是因为愤怒。
她猛地将书堆成一叠,揽进怀里抱着,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大步走向门口。
尽管我现在正恼火,也不能不被她的愤怒逗乐。
她走得飞快,看也不看自己正往哪儿走,然后她的脚被门槛绊住了。
她绊了脚,手里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
她没有弯腰去捡起来,而是僵硬地站在那儿,甚至连看都没往地下看一眼,好像不肯定这些书值不值得捡起来一样。
我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现在这里没人看到我,我飞快地掠到她身边,在她低头往下看之前就把书码成一摞了。
她已经半弯下身子,看到我,僵住了。
我伸手把书递还给她,确保自己冰冷的皮肤不会碰到她。
谢谢。
她用一种冷淡、严肃的语气说道。
她的语气让我的恼怒又回来了。
不客气。
我同样冷淡地说。
她猛然转身,大踏步离开,去上下一节课。
西班牙语课有点模糊。
高夫人从来不会提问我――她知道我的西班牙语说得比她地道,所以她给了我充分的自由――让我可以任意思考。
那样一来,我就不能无视那个女孩了。
这是显然易见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别无选择,只能毁了她了?一定还有别的选择,我尝试去想出一个方法……我没有怎么留意爱美特,直到这一个小时快要结束。
他很好奇――爱美特对别人的情绪从来都没有太强的直观感受能力,不过他能看出我身上明显的变化,他努力想要界定这种变化,并且终于认定我看起来满怀希望。
希望?当我们走向我的沃尔沃时,我想到了希望,想知道我到底在希望什么?不过我并没有考虑太久。
我敏感地听到有人在想着那个女孩,贝拉的名字正出我的竞争对手――我不得不这么承认――的脑子里,那些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艾里克和泰勒已经听说了――满意地――麦克的失败,正准备采取行动。
艾里克已经占据合适位置,背靠着她的卡车,这样她就不能躲开他了。
泰勒因为分配到任务而迟了下课,这会儿正心急火燎地驱车赶来,想在她逃走前逮住她。
我得留下来看一看。
在这儿等其他人,好吗?我低声对爱美特说。
他猜疑地看着我,然后耸耸肩,点一下头。
(小孩子已经神魂颠倒啦,)他想道,我古怪的请求让他感到很有趣。
我看见贝拉从体育馆出来,正朝这边走来,而我则在她看不到我的地方等着。
当她接近艾里克的埋伏地点时,我调整好步速,这样我就可以在恰当的时间经过那里了。
当她一下子看到那个正等着她的男孩时,我看见她的身子僵了一下。
她僵了片刻,然后放松下来,继续朝他走去。
嗨,艾里克。
我听见她友好地喊他。
我感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出人意料的焦虑。
要是这个身材瘦长,生着皮肤病的男孩不知怎的恰好是她喜欢的人,那该怎么办?艾里克大声地咽了口唾沫,他的喉结颤抖着。
嗨,贝拉。
她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紧张。
有事吗?她问道,一边打开车门,没有去看他害怕的表情。
她终于抬头看他。
她是感到吃惊,还是高兴?艾里克没有跟她目光接触,所以我不能在他脑子里看到她的脸。
呃,我只是在想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参加春季舞会?他的声音结结巴巴的。
她终于看向他。
她是吃了一惊,还是感到高兴?艾里克没有跟她目光接触,所以我也不能在他脑子看到她的脸。
我想那是女孩子说了算吧。
她说道,听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呃,是的。
他可怜巴巴地同意道。
这个可怜的男孩并不像麦克?牛顿那样使我恼怒,不过我不能施舍给他一点同情,直到贝拉温和地回答他。
谢谢你邀请我,不过那天我打算去西雅图。
他已经听说过了,不过,仍然感到沮丧。
噢,他含含糊糊地说,几乎不敢抬起头让自己的眼睛和贝拉平视。
嗯,也许下次吧。
一定。
她同意道,然后咬住下唇,似乎后悔给他留了个空子。
我喜欢那样。
艾里克垮着肩走开了,他没有走去自己停车的地方,他只想着逃走。
这时我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听见她松了口气。
我笑了。
她迅速朝笑声看过来,我目不斜视地走到前面去了,竭力不让自己的嘴唇因乐趣而咧开。
泰勒在我后面,驾车匆忙赶来,企图在她把车开走前追上她。
他很莽撞,而且比那两个人更自信。
他之所以隔了那么久才接近贝拉,只是因为尊敬麦克的优先权。
出于两个理由,我想让他追上贝拉。
如果――我已经开始产生怀疑――所有这些殷勤都让贝拉烦恼,那么我想好好享受一下她的反应。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如果泰勒的邀请正是她一直盼望的――那么,我也想弄清楚。
我把泰勒?克劳利当作竞争对手来掂量,我知道这么做不对。
他看起来很沉闷,就像其他人一样普通,根本不值得引起我的注意,不过我怎么知道贝拉的兴趣呢?也许她就喜欢这么普通的男孩……那种想法令我退缩了。
我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的男孩。
把我自己当作争夺她芳心的竞争者,这种想法是多么愚蠢啊。
她怎么会喜欢某个人――确切地说――一个魔鬼?她太好了,魔鬼配不上她。
我应该让她逃走,然而我那不可原谅的好奇心又一次阻止我做正确的事。
不过,要是现在泰勒错过了机会,晚些时候才去找她,令我无从知道结果,又会怎么样?我把我的沃尔沃从狭窄的车道开出来,堵住她的出口。
爱美特和其他人还在路上,不过他已经把我奇怪的举动跟他们描述过了,于是他们走得很慢,看着我,想弄清楚我到底在干什么。
我从后视镜里看着那个女孩。
她正在后面怒视着我的车,没有和我眼光接触,看起来她好像希望自己开的是一辆坦克而不是一辆生锈的雪弗莱。
泰勒赶来了,把车开在她后面,对我无法理解的举动心怀感激。
他朝她挥手致意,想引起她的注意,不过她没有留意到。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下了车,漫步走到她车窗边。
他敲了敲车窗玻璃。
她惊跳了一下,然后迷惑不解地盯着他看。
一秒钟过后,她摇下车窗,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
对不起,泰勒。
她说道,我被堵在卡伦后面了。
她在说到我姓时声音很严厉――她仍然在生我的气。
我知道。
泰勒说道,没有被她的心情影响。
我只是想趁我们堵在这儿的工夫,问你点事儿。
他咧开嘴笑,显得很狂妄。
她对他那么明显的意图一无所知,这让我高兴。
你能邀请我去参加春季舞会吗?他问道,脑子里完全没有会失败的想法。
我那天不在镇上,泰勒。
她说道,声音里的恼怒显而易见。
我知道,麦克说过了。
那你为什么――她瞪视他问。
他耸耸肩。
我以为你只不过是在委婉地拒绝他。
她的眼睛闪了一下,然后冷静下来。
对不起,泰勒。
她说道,声音里却毫无歉意。
我真的要出城去。
他接受了这个理由,他的自信完好无损。
好吧,我们还有班级舞会。
他趾高气扬地回到自己车里。
我正等着看这一幕。
她脸上惊讶的表情是那么珍贵。
它告诉我,我不需要再这么拼命想弄清楚了――她对所有这些想要追求她的男性完全没有好感。
还有,她脸上的表情――我从未见过如此滑稽的表情。
这时,我的家人来到了,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弄糊涂了,这会儿,我不再像要杀人似地怒视一切,而是笑得浑身乱颤。
(什么事儿那么好笑?)爱美特想知道。
我只是摇了摇头,当贝拉愤愤然地再次发动起她那轰隆隆的引擎时,我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的贝拉看起来好像又一次希望自己开的是一辆坦克。
走吧。
罗莎莉不耐烦地嘘声道。
别再像个白痴啦。
如果你可以的话。
她的话没有影响我的好心情――我太乐在其中了。
不过我还是照她说的去做。
在回家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
我时不时轻声发笑,想着贝拉的脸。
当我拐弯开进车道时――加快速度,反正左右无人――爱丽丝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那我现在可以跟贝拉说话了吗?她突然问道,不假思索,让我毫无防备。
不行。
我厉声地说。
不公平!我在等什么?我还没有做出任何决定,爱丽丝。
随你怎么说,爱德华。
在她脑子里,贝拉的两条命运再次变得清晰。
认识她有什么意义呢?我咕哝了一声,突然闷闷不乐。
如果我只是打算杀死她?爱丽丝犹豫了一秒钟。
你说到点子上了。
她承认。
在拐最后一个弯道时,我加速到了时速90公里,然后在离车库后墙一英寸的地方猛然刹车,轮胎发出尖锐的响声。
好好享受你的奔跑吧。
当我跃出车外时,罗莎莉洋洋得意地说道。
不过我今天不打算奔跑。
我去了捕猎。
其他人计划明天去捕猎,不过我现在负担不了干渴。
我猎完了,喝得比我需要的更多,再次让自己过饱――在清晨的早些时候,我幸运的发现了一小群麋鹿和一头黑熊。
我喝得太多了,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这样还不能令我满足?为什么她的气味要比别的东西更强烈?我捕猎是为第二天做准备,不过,事情结束后,太阳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升起,我知道第二天不会那么快就到来。
一股紧张不安的强烈的甜蜜充斥着我,我意识到我正去找那个女孩。
在回福克斯的路上,我一直在和自己争辩,不过我那不太高贵的一面赢了,我打算将我那毫无辩护余地的计划付诸行动。
魔鬼正焦躁不安,不过他被好好拷住了。
我知道我会跟她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我只是想知道她在哪里。
我只是想看一看她的脸。
已经过了午夜,贝拉的屋子一片漆黑寂静。
她的卡车停在路边,她爸爸的警车停在车道上。
这附近的人都睡了。
我隐匿在东边森林的黑暗处,朝屋子盯了好一会儿。
前门很可能已经被锁上了――这不是什么问题,不过我不想破坏它,给自己留下证据。
我决定先试一试楼上的窗户。
没有多少人会在那儿安一把锁。
我穿过空旷的院子,半秒钟就爬上屋子外墙。
我用一只手攀着窗台悬在半空,透过玻璃往里看,然后我的呼吸停住了。
这就是她的房间。
我能看见她躺在一张小床上,她的被子滑落在地板上,床单卷成一团,裹住了她的腿。
当我在看的时候,她不安地抽动了一下,把手伸出来枕在脑袋下。
她睡得不是很沉,至少今晚不是。
她是不是感觉到有危险接近她了?我看见她又动弹了一下,我在心里驳斥自己。
我有比那些恶心的偷窥者更好一点吗?我没有更好一点。
我更加,更加恶劣。
我松开指尖,打算让自己坠下。
不过首先我还是允许自己再看一眼她的脸。
它并不平静。
她的眉毛微微皱起,她的嘴唇颤抖了一下,然后张开了。
好的,妈妈。
她轻喃。
贝拉在说梦话。
好奇心被点燃了,压倒了自我嫌恶。
这种毫无防备的诱惑,潜意识的话语简直叫人无法抵抗。
我试了试窗户,它没有上锁,不过因为长久没开而生了锈。
我缓缓滑到另一边,厌恶每个因金属框架摩擦而发出的微弱响声。
下次我得带点儿油来……下一次?我摇头,再次感到嫌恶。
我小心地让自己从半开的窗户悄然钻进去。
她的房间很小――有点凌乱但还算干净。
在她的床边,一大摞书堆放在地板上,书脊正对着我,CD散布在她廉价的CD播放器旁――能清楚地看见上面是一个珠宝盒。
一大叠纸堆在电脑周围,那台老掉牙的电脑看起来应该送进博物馆。
鞋子零星分布在木地板上。
我很想走过去看一看这些书籍和CD的封面,不过我已经允诺自己要保持一段距离了,于是,我走到远处的角落里,坐在那儿的一张旧摇椅上。
我真的曾经觉得她相貌平平吗?我在第一天是这么想的,而且对那些马上就对她想入非非的男孩感到厌恶。
不过,现在当我回想起他们脑海中的脸庞时,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没有立即发现她的美丽。
这是那么明显的事。
此时――卷曲的黑发散落在她雪白的脸蛋周围,穿着一件多孔的旧T恤,她的面容因熟睡而显得十分安详,丰满的嘴唇微微张开――她夺走了我的呼吸。
或者应该这么说,我挖苦自己,如果我正在呼吸的话。
她没有开口说话。
或许她的梦已经结束了。
我凝视着她的睡容,竭力找出什么方法,让未来能够承受。
伤害她是不能容忍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仅有的选择就是尝试再次离开她?现在,其他人不能和我争辩。
不会再有人起疑心,和那次的意外联系起来。
我的离开将不会令任何人身处险境。
正如今天下午一样,我动摇了,一切似乎都没有可能。
我不应期望自己能和那些男孩竞争,不管这些男孩对她有没有吸引力。
我是一个怪物。
她还能把我当成其他别的什么吗?如果她知道我的底细,一定会惊恐万分,会把她吓跑。
就像恐怖片里设定好的受害者一样,她会逃跑,因恐惧而尖叫。
我想起她第一天的生物课……我知道这恰恰正是她应有的正常反应。
这是多么愚蠢啊,想像如果我也可以邀请她去参加那个可笑的舞会,想像她会取消她的临时计划,答应和我一起去。
我一定不是她要答应的那个人。
那将会是其他人,一个温暖的人类。
而且我甚至不能让自己――在某一天,当她说好的的时候――伤害那个人,杀了他,因为她应该得到那个人,不管他是谁。
不管她选择谁,她都应该从他那儿得到快乐和爱。
现在,我应该感谢她做了正确的事,我不能再假装我仅仅有爱上这个女孩的危险了。
毕竟,我的离开并不算什么,因为贝拉从来也没有以我期望的方式看我。
从来没有把我当作是某个值得爱的人那样看我。
从来没有。
一颗早已死去、早已被冰封的心还能裂开吗?我的好像能够。
爱德华。
贝拉说道。
我僵住了,盯着她那紧闭的眼睛。
她是不是已经醒了,看见我在这儿?她看起来依然沉睡,然而她的声音是那么地清晰……爱德华。
她温柔地呢喃。
她正梦见我。
一颗早已死去、早已被冰封的心还能再次跳动吗?我的好像将要。
留下来。
她在叹息。
别走……请留下来。
她正梦见我,这甚至不是一个噩梦。
她想要我留下,跟她一起,在她的梦里。
这股将我淹没的感情叫什么?我搜遍枯肠,然而什么也找不到,没有任何言语足以形容它们。
良久良久,我依然沉浸其中。
当我从这感情的潮水中挣扎出来时,我再不是过去那个我。
我的人生曾是一个永无止境,永不变更的午夜。
对我来说,它必然是,也必需是,我永恒的午夜。
那么,这怎么可能?太阳会在此时升起,在我午夜的正中间升起?从我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刻起,在那灼热的痛苦中被改变时起,我用灵魂和寿命换取了永生,我就彻底地被冰封住了。
我的身体变成了别的东西,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更像是岩石。
我自己,同样地,也这样被冰封住了――我的个性,我的所爱所恨,我的情绪和我的愿望,全都被冻结住了。
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都被冻结住了,成为会动的石头。
当改变降临到我们中间,这种改变是罕见的,却又是永恒的。
我已经在卡莱尔身上看见过这种改变了,还有十年之后,这种改变也同样发生在罗莎莉身上。
爱以一种永恒的方式改变了他们,这份爱永不褪色。
卡莱尔找到爱斯梅已经超过八十年了,然而他看向她的眼神,仍然如初恋一般笃定。
他们俩会永远如是。
对我来说,也会如此。
我会永远爱着这个脆弱的人类女孩,用我剩余的无尽的生命。
她现在睡得安稳一些了,一抹微笑浮现在唇畔。
永远都看着她,我开始密谋。
我爱她,因此我将努力变得坚强,强得能够离开她。
我知道我现在还做不到。
我会努力成为那样的人。
不过也许我可以强得用另一种方式竭力避免那个未来。
爱丽丝看见贝拉只有两种未来,现在我都弄明白了。
爱她并不能阻止我杀死她,如果我让自己犯错误。
可是,此刻我感觉不到那个魔鬼,它已经在我体内消失无踪。
也许爱能让它永远保持沉默。
如果我现在杀死她,那必然不会是有意为之的,而肯定只是由于一时的疏忽而导致的可怕意外。
我将不得不非常小心。
我将永不、绝不让自己放松警惕。
我将不得不控制我每一个呼吸。
我将不得不一直小心谨慎,保持距离。
我不会犯错误。
我终于明白那第二个未来。
那幅幻象曾经令我迷惑不解――让贝拉最终成为这种空虚的永生的囚徒,这种结果怎么可能会发生?现在――对这女孩的渴求已经压倒了一切――此刻我明白了,我可能会,因着不可饶恕的自私,请求我的父亲帮我这个忙。
请他夺走她的人生和灵魂,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拥有她。
她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
不过我看见还有一种未来,它细若悬丝,如果我能让自己保持平衡,那么也许我能够行走其上。
我能做到吗?跟她在一起而让她继续做人类。
我刻意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吸了一口,让她的芬芳如野火一般焚烧着我。
房间里氤氲着她浓烈的芳香,她的气息弥漫着每一个角落。
如果我打算和她建立起任何一种关系,我就不得不习惯它。
我又吸了一口气。
我一直看着她沉睡,密谋着,呼吸着,直到太阳自东方的云层后升起。
等我回到家时,其他人已经上学去了。
我迅速换好衣服,躲开爱斯美询问的眼神。
她看见我容光焕发,感到既担忧又宽慰。
我长时间的忧郁让她很心疼,现在她很高兴这种时期似乎已经过去了。
我跑到学校,比我的兄弟姐妹们提早一点儿到达。
他们没有改变方向,尽管至少爱丽丝知道我会站在人行道旁的灌木丛后。
我守在那儿,直到四下无人,才随意地从树林里漫步走到泊满车子的停车场。
我听见贝拉的卡车在拐角处轰鸣,我停在一辆帕科奇后面,在那儿没有人会看见我。
她驶入停车场,用愤怒地目光注视了我的沃尔沃好一阵子,然后把车停在离我车子最远的地方,皱着眉,一脸不高兴。
回想起她可能还在生我的气――她有很好的理由生我的气――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异。
我想嘲笑自己――或者踢自己一脚。
我所有的密谋和计划都是全然没有实际意义的,如果她根本不在乎我,不是吗?她可能只是随意梦见了什么。
我只是一个自大的傻瓜。
好吧,如果她不在乎我,那对她来说甚至更好。
那不会阻止我继续追求她,不过在我靠近她的时候,我会给她公平的警告。
这是我欠她的。
我悄然走上前,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更好地接近她。
她让这事儿变得容易了。
当她下车时,卡车钥匙从指间滑落,掉进一个小水坑里。
她弯下腰,不过我已经抢先一步,赶在她的手指伸进冷水前,把钥匙捡了回来。
她吃惊地直起腰,我已经向后靠着她的卡车。
你是怎么做到的?她问道。
是的,她还在生气。
我把钥匙递给她。
做到什么?她伸出手,我让钥匙落到她掌心上。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汲取她的芬芳。
神出鬼没的,说冒出来就冒出来了。
她澄清道。
贝拉,这可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没留意哦。
这句话带着嘲笑的意味,近乎笑话。
还有什么事儿躲得过她的明察秋毫吗?她听出了我正以爱抚般的口吻喊她的名字吗?她怒目注视着我,一点儿也不赏识我的幽默。
她的心跳加快了――是因为生气?还是恐惧?片刻后,她低头看着地面。
昨晚的塞车是怎么回事?她问道,没有看我的眼睛。
我看你是装作没看见我在后面,这没把我给气死。
还在生气呢。
我记得我曾下决心要跟她坦诚以对……那可是为了泰勒的缘故,不是为了我哟。
我不得不给他机会。
然后我笑了。
想到她昨天的表情,我没法不笑。
你――她喘着气说道,随即又梗塞住,似乎因为太生气而没法把话说完。
又来了――就是那个表情。
我压下了另一声笑。
她已经快气疯了。
而且,我没有装作不知道你在哟。
我把话说完。
如果我让她看出我真正的感受,她将会被我弄糊涂。
我得控制自己的情绪,让气氛保持轻松愉快……这么说你是想把我活活气死?因为泰勒的车没把我撞死?一束飞快迸出的怒火窜过我全身。
她是真的这么认为吗?贝拉,你真是荒唐至极。
我冷声说道。
她气得面红耳赤,不再理睬我。
她转身走开。
我懊悔了。
我根本无权生气。
等等。
我请求道。
她没有停,我只好跟在她后面。
我很抱歉,我刚才太粗鲁了。
我不是说那不是真的。
她怎么能认为我会以某种方式伤害她呢,这简直荒唐。
可不管怎样,那样说太难听了。
你干嘛老缠着我不放啊?(相信我,)我想说。
(我试过了。
)(噢,还有,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
)保持轻松。
我是想问你点事儿,可你把我的思路岔开了。
我有主意了,然后我笑了。
你是不是有多重人格障碍呀?她问道。
看起来好像是那样。
我的心情飘忽不定,那么多新鲜的情感现在都一股脑儿地涌出来。
你又来了。
我指出。
她叹口气说道:那好吧。
你想要问什么?我想知道下个星期六……我看见她脸上现出震惊的表情,这让我又得强忍笑意。
你知道,就是春季舞会那天……她迅速打断我,终于把眼睛挪回我身上。
你是想拿我寻开心?是的。
能不能请你让我把话说完?她等着,不出声,牙齿紧咬住柔软的下唇。
这情景让我愣了一下。
奇异的、陌生的反应牵扯出早已被我遗忘的人性。
我努力将它们甩掉以便能扮演我的角色。
我听说你那天打算去西雅图,我想知道你想不想搭便车?我主动提出。
我意识到,比起询问她关于她的计划,参与进去也许会更好。
她呆呆地盯着我。
什么?你想不想搭便车去西雅图?跟她在车里独处――我的喉咙被这一想法烧灼了。
我深深地吸口气。
习惯它。
为什么?我想要她作伴就真的那么令人震惊吗?我过去的表现一定让她把这话往坏处想。
好吧,我尽可能随意地说,我计划接下来的几周去西雅图,而且,说实话,我不确定你的车能不能去到那儿。
跟严肃认真比起来,跟她开玩笑似乎更安全一点。
我的车况好着呢,谢谢你的关心。
她用同样惊讶的语气说道。
她又开始往前走。
我合着她的步伐跟上去。
她没有断然回绝,那么情况对我还有利。
她会拒绝吗?如果她这么说,我该怎么做?可你的车一箱油能跑到吗?我看不出这关你什么事儿。
她咕哝道。
那仍然不是拒绝。
而且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了,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浪费有限的资源,关每个人的事儿。
老实说,爱德华,你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啊。
我还以为你不想做我的朋友呢。
当她喊我名字时,仿佛有一股电流流过我体内。
如何才能在保持轻松的同时又做到坦诚相待?好吧,坦诚更重要。
尤其在这个节骨眼上。
我是说过如果我们不做朋友会更好一些,可并不是说我不想啊。
哦,谢谢,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她挖苦道。
她停下,站在学校餐厅的屋檐下,再次与我对视。
她的心怦怦乱跳。
她是不是害怕了?我小心翼翼地斟酌字眼。
不,我离不开她,不过也许她够聪明,能在一切都变得太迟之前离开我。
你不做我的朋友会更……更慎重一些。
凝视着她眼眸中仿佛要融化般的深邃的巧克力色,我失掉了我的轻松。
可是我已经厌倦了,不想再克制自己不跟你接近了,贝拉。
她的呼吸止住了,一秒钟过后又重新开始,那让我焦虑。
我是不是把她吓坏了?好吧,让我找出答案。
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西雅图吗?我问道,心里没底。
她点点头,然后心脏又像打鼓似地怦怦跳动。
好的。
她对我说好的。
随即,我的自觉给了我闷头一棒。
这么做会让她付出多大代价?你真的应该离我远点儿。
我警告她。
她会听我的吗?她能从我威胁她的那个未来逃脱吗?我能够把她从我自己手中拯救出来吗?保持轻松。
我冲自己大声喊。
上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