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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感受肯特高音大调变奏

2025-03-30 06:16:09

1.第一次排练乐钟敲响了鸣奏钟乐时,要把钟绳握在手里,这总是令初学鸣钟的人感到内心很困惑。

钟绳常常打在脸上,还可能会绕在脖子上( 这极可能会将鸣钟人意外勒死) 。

特洛伊特《关于变奏钟乐》陷进去了! 彼得・温姆西勋爵说。

车孤零零地躺在那里,样子显得奇怪而又滑稽。

车头深深地扎在沟里,后轱辘在沟边高高地翘着,好像一个动物正在用力箍住地面,在冰雪地里给自己挖一个藏身的地洞。

透过疾风中飘飘的雪片,温姆西目睹了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

桥上的路很狭窄,桥身拱起来,高高地横架在黑幕笼罩下的水沟上,通向一条同样狭窄的道路,这使桥看上去俨然像一个失明的乞丐踟躇在漆黑的水沟上。

当时车在急速穿过桥的时候,受强劲的东风影响,在暴风雪中开得过猛,噌地冲向了沟的一侧,径直栽进了前面的深沟里。

在车灯的照射下,防护栏上的长钉子发出冷飕飕的寒光。

广袤的沼泽地被大雪覆盖着,远看就像一张软软的巨大的毯子。

此刻已是下午四点多,明天就是新年了。

雪下了整整一天,一眼望去,大地一片苍茫,雪天相连。

对不起。

温姆西说,邦特,你看我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仆人就着手电筒的光线查看着地图,说:老爷,我想我们在利明赫特就走错了路,要是我没搞错的话,我们现在一定是在东部乡村的圣保罗教堂。

在他说话的时候,随着风雪声,教堂那低沉的钟声传了过来,这是第一遍钟声。

感谢上帝。

温姆西说,有教堂的地方,就有人类文明。

我们得步行,别管行李了,可以叫别人来搬行李。

咝……真冷啊! 我敢打赌,当刺骨的东北风袭来时,金斯利正在屋子里暖暖的火炉旁取暖、吃甜糕呢! 如果有甜糕,我自己一个人也没问题。

下次再收到东部乡村的盛情邀请,一定要在仲夏,不然的话,就乘坐火车。

去教堂的方向是顺风,我喜欢顺风,我们会顺风的。

他们裹紧身上的大衣,转过头去,迎向寒风冷雪。

在他们的左边,水沟笔直得就像一把尺子,在夜幕的笼罩下,像一副黑黑的面孔,脸色阴沉着。

沟岸的坡度很大,下面的水流缓缓的、冷冷的。

在他们的右边,防护栏断裂倒塌了,七零八落地躺着几棵杨树和柳树。

他们踏着积雪和树枝走过去,雪花沙、沙、沙地落在他们的眼皮上。

在一英里以外的岸边,隐约出现了一座荒凉的风车磨房,孤零零的,那里既没有桥,也没有灯光。

走了半英里的路,他们来到了一个路标前,一条支路向右前方伸展着。

邦特打开手电筒照着路标,嘴里念叨着上面的字:东部乡村地区圣保罗教堂。

再也没有其他路了,在前方,道路和水沟像两条平行线一样肩并肩地伸向严冬的深处。

去我们的圣保罗教堂。

温姆西说。

他走在前面,沿着这条岔路走去。

这时,近处传来了教堂的第三遍钟声。

路上没有遇到一个行人,大约走了几百码的路后,终于在这阴冷、凄凉的大地上第一次看到了人烟:左侧是农场的房顶,离道路有一段距离;右侧是一个小规模的方型建筑物,像装满方砖的一个箱子,在疾风中吱吱地作响,一看就知道是典型的维特希弗酒吧。

在它的前面,停着一辆破旧的小汽车,从酒吧的第一层和第二层的红色百叶窗上照射出了温暖的灯光。

温姆西走上前去,推了推门。

门是关着的,但是没有上锁。

他喊了一句:有人吗? 一个中年妇女从里面屋子里走了出来。

我们还没有营业。

她粗鲁地说。

对不起打扰了,温姆西问,我们的车出了事故,你能不能帮我们……? 哦,对不起,先生。

我刚才以为你们是来捣乱的那帮男人呢! 车出了事故,那太糟糕了。

进来吧。

不过,恐怕我们这里乱得一团糟――发生了什么事情,特巴特夫人? 里面传来一个温和而带有学究气的声音。

温姆西跟着这个女人走进了店堂,这才看见刚才的说话人原来是一位年长的牧师。

这位先生的车出了事故。

哎呀! 牧师说,偏又遇上这么一个糟糕的天气! 我能给您帮什么忙吗? 温姆西解释说他的车陷进了沟里,需要绳索和拖具把它拖上来。

哎呀! 上帝! 牧师又感叹着,我料想你们一定是经过蛙桥时出的事。

那个地段极其危险,特别是在夜里。

我们一定得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来开车带你进村子里找人帮忙吧。

您心肠真好,先生。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

我正续好茶要喝呢! 你一定需要喝点热水暖暖身体。

你肯定不急于上路吧。

我们将很高兴安排你在这里留宿。

温姆西对他的好意千恩万谢,但是表示不想打扰他们。

能帮助你们将是我们最大的乐事。

牧师彬彬有礼地说,我们这里很少有人来。

如果你们留下来,那将是对我和我太太的极大的恩典。

如果是这样……温姆西犹豫着。

那太好了! 太好了! 我真的非常感谢您。

即使我们今晚把车拖出来,恐怕轮轴也会弯曲的,而只有铁匠才能把轮轴扳直。

我们是不是去找个小旅馆住下来,真的很不好意思……亲爱的先生,您千万不要再思量了。

不仅是我,特巴特夫人也会很高兴安排你们舒舒服服地住下来的。

不过她的丈夫因为感染上了可怕的流感,现在卧病在床。

现在这个地区是流感重灾区,很抱歉告诉你这些,我怕真的不是很方便,对吗,特巴特夫人? 哦,先生,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真的不知道怎样安排你们才好,那家红牛旅馆仅有一间房间――哦,不用了,牧师干脆打断她的话,不用去红牛旅馆,多宁顿夫人的客房客人都住满了。

的确,这我不否认。

那你们一定来我们教区的住所吧。

在我们教区有很多住所――太多了。

的确,很多。

哦,顺便告诉你,我是维纳布尔斯――本该早点告诉你的。

你肯定已经猜到了,我是本教区的教区长。

您真是太好了,维纳布尔斯先生,如果您觉得不是很麻烦,我们会非常愉快地接受您的好意的。

我叫温姆西,这是我的名片,这位是我的仆人,邦特。

教区长用手摸索着找眼镜,解开眼镜上的绳子,把它歪架在鼻梁上,以看清温姆西的名片。

彼得・温姆西勋爵。

哎呀!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耳熟,我听到过这个名字。

啊! 想起来了! 是在《古版书集注释》这本书上看到过。

当然了,应该是一部学术风格的专著。

啊! 与另一个书籍收集者交流一下的确很令人高兴,我自己的图书很有限,不过我有《尼古拉德马斯福音书》的版本,可能你会感兴趣。

哎呀! 很高兴认识你。

上帝保佑,五点钟的钟声敲响了! 我们必须出发了,不然我的妻子会责备我的。

再见,特巴特夫人,希望你丈夫明天见好。

他看上去已经好多了。

谢谢您,先生。

汤姆每次见到您总是非常高兴,您一来他就精神特别好。

转告他保持好心情! 瞧! 我又再讲晦气话了。

不过他现在已经渡过了危险期。

等他恢复得可以饮酒了,我会送给他一小瓶波尔图葡萄酒,是葡萄牙名酒,托克・霍尔德斯华斯08。

教区长补充了一句,又低声对温姆西说,你知道,连苍蝇都不会伤着的。

哎呀! 我看我们得走了。

很遗憾我的车很破旧,不过还能坐下几个人。

我们有很多次参加洗礼命名仪式,都挤得下。

哦,特巴特夫人? 坐在我旁边好吗?大男人们坐在……天啊! 你们有没有行李,是在蛙桥下的车里吧? 我会派我的花园工人帮你们去取。

行李会很安全的,这里的人都是诚实可信的人,是吧,特巴特夫人? 没错! 用毛毯盖上你们的腿,对,一定要盖上。

不,我不用。

我会马上把它启动起来的,我都习惯了。

瞧! 好了。

开两步就冲上路了。

坐好了吧,朋友们? 好!太棒了! 再见,特巴特夫人! 这辆老式车颤微微地启动后,蹒跚着沿着笔直狭窄的道路驶去。

他们过了一个小村庄没有多久,突然在他们的右方,在满天飞舞的雪花中,出现了一座高高的灰色建筑物。

2我的天! 温姆西大声叫道,那是你们的教堂吗? 是的,的确是。

教区长说,语气里满是自豪。

你觉得很壮观吧? 非常壮观。

温姆西说,啊! 像一个新兴的大教堂,真的无法形容。

那么,这个教堂有多大? 如果我告诉你,你肯定会大吃一惊的。

教区长轻声笑着说,可以容纳整整三百四十个人,很惊人是吗? 不过东部地区的教堂都一样,东英吉利地区以教堂的规模和壮观而闻名。

我们仍然自以为在本地区我们的教堂堪称独一无二。

它是用修道院的基金建造的,昔日的东圣保罗大教堂曾经一定是个很重要的地方,你看它有多高? 温姆西仰望着这座高塔。

在黑夜里很难看清,肯定不少于一百三十英尺。

猜得不错。

确切地说从底部到最高处有一百二十八英尺高,但是它看起来显得更高,这是由于这种嵌有纵式天窗的建筑的屋顶相对较低而造成的视觉上的错觉。

没有几座教堂比它高。

当然圣彼得曼克罗夫特教堂高些,毕竟是镇级的教堂。

而位于考文垂的圣迈克教堂不算塔尖就有一百三十英尺高,不过我敢说从比例美学方面作比较,它比东圣保罗大教堂及其他所有的教堂都更具有和谐的美。

等我们转弯时你们就会看得更清楚了。

到了! 一到这里我总是按喇叭,这里林立的高墙和浓密的树木看起来令人恐怖。

有时我想,为了公众利益,我们应该把院落再往后面一点建造。

啊! 是否感觉到它的壮观了? 很好! 看看密密麻麻的通道和层层的纵向天窗。

在白天你们会体会更深。

这就是教区――就在教堂对面。

到门口我总是按喇叭,因为担心附近冒出人来。

灌木丛使夜色更浓,更暗了。

啊! 安全通过了! 你们一定很高兴进去暖和暖和、喝点热茶,或者喝点烈性的酒吧! 每次到门口我总是按响喇叭,告诉我太太我回来了。

我每次吸烟后出去时间长一点,她就很紧张,因为水沟和防护栏就在附近,路的确很不好走。

我也不像以前年轻了,恐怕我回来已经迟了些。

啊! 这是我太太阿格尼丝。

亲爱的,真抱歉我回来晚了。

不过我带来了一位客人,他的车出了事故,要在我们这里留宿。

小心毛毯! 我来吧! 恐怕那个车座很狭小,当心你的头别碰着。

啊! 安然无恙! 亲爱的彼得・温姆西勋爵。

通过打开着的门,在台灯的照射下,维纳布尔斯夫人看上去身材丰满、神态安静,她得体而沉稳地迎接着不速之客。

我丈夫遇到你们真幸运。

出了事故? 真希望你们没有受伤! 我一直认为这些道路简直就是死亡陷阱。

谢谢! 温姆西说,没有受伤。

我们很愚蠢地驶出了车道,就在蛙桥那个地方! 那是一个晦气的地方,幸好你们没有驶进三十英尺深的水沟,快请进来,坐下暖和暖和。

你的仆人呢,哦! 当然了,埃米莉! 把这位先生的仆人带到厨房,让他吃点东西。

告诉欣金斯去取车,去蛙桥取行李。

教区长补充了一句,他会在那里找到彼得勋爵的车的,最好马上就去! 趁着天气还没有更恶化。

埃米莉,告诉他去找维尔德斯宾让他安排把车拖出水沟。

明天上午再干吧! 温姆西说。

没有问题,是明天的头等大事。

维尔德斯宾是个铁匠,一个很出色的铁匠,他会把这件事做得很漂亮的! 啊! 对! 进来,进来吧! 我们要喝茶,阿格尼丝,亲爱的,你对埃米莉讲清没有,彼得勋爵要在这里过夜。

都说好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安慰他,西奥多,我真希望你没有感冒。

没有,没有,亲爱的,我穿得很暖和。

哎呀! 哈哈! 我看见什么了? 甜糕? 我刚才正想着吃甜糕呢! 温姆西说。

坐下,快坐下,好好吃一顿! 你们一定饿极了! 我很少碰上这种恶劣天气。

你们喜欢威士忌和苏打水吗? 我喝茶就可以了。

温姆西回答,这里一切都是这么好! 维纳布尔斯夫人,非常感谢您好心招待我们。

能帮助你们我很高兴。

维纳布尔斯夫人开心地笑着。

的确,我觉得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没有比沼泽地的路更令人沮丧的了,你们的车出事地点距离村子较近,真是够幸运了。

的确如此。

温姆西感激地坐在暖洋洋的客厅里,室内的小桌子镶满了饰品,壁炉的火苗一蹿一蹿地映在绒织的天棚上。

银制的茶具在擦得明亮的托盘里闪耀着银光。

感觉很像《尤利西斯》里的情景,仿佛暴风雨过后来到了避风港。

他感激地咬了一块沾满黄油的小甜糕。

汤姆。

特巴特今天看上去好多了,教区长说,不幸的是他现在还卧病在床。

但我们还是庆幸他的病情没有恶化。

我只希望别再有人被传染上。

我想小普拉特一切会很好的,他今天上午鸣奏了两个长长的转调较少的钟乐,都准确无误。

他非常热心,顺便提一下,我们应该提醒我们的客人――当然应该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说道,我丈夫已邀请你们在这里过夜,彼得勋爵,但是我们应该提醒你们因为距离教堂这么近,你们可能会睡不太好,不过你们大概不会介意教堂的钟声吧! 一点都不会在意的。

温姆西说。

我丈夫非常热衷于组钟鸣奏。

维纳布尔斯夫人接着说,况且,今晚又是新年除夕。

教区长很少能等别人说完话,他急切地插话道:我们希望今晚将是一个真正的盛会。

他说,或者说,明天上午也行。

我们要在这里用本地区最好的组钟鸣奏钟乐来迎接新年,可能你们没有意识到吧? 真的吗? 温姆西问,哦! 我相信我听到过东部教堂的钟声。

‘‘有比我们大的钟,教区长说,但是我不知道有哪口钟的钟声有我们的圆润、清脆动听。

特别是七号钟,它是最古老的,最低音钟也如此,约翰钟和杰里科钟也很古老。

事实上,整套钟正如座右铭上说的那样‘音质悦耳动听’。

它是由八口钟组成组钟? 是的。

如果你有兴趣,我给你看一本由我的前任写的介绍最低音钟全史的小而精美的书。

最低音钟保罗是于一六一四年在教堂院落旁边的一片田地里铸造而成的。

现在你仍然可以看到地里的制造钟的模具用的大坑,而这片地仍被称为‘铸钟地’。

这么说你们同样有一个很好的鸣钟团体了。

温姆西礼貌地试探地问。

确实很好! 他们都非常优秀、热情高涨。

哦! 我想起来了,刚才我正要说今晚我们已经安排好了由不少于八个人的钟乐手敲响迎新年的钟声呢! 教区长加重了语气说,不少于一万五千八百四十下肯特高音变奏大调。

你觉得怎么样,不错吧? 上帝保佑! 温姆西说,一万五千――温姆西快速地做了一个计算,说:要鸣奏好几个小时啊。

九小时。

教区长饶有兴味地说。

真有得干! 先生。

温姆西说,啊! 和一八几几年的那次学校青年表演的参加人数和规模一样! 那是一八八六年。

教区长说,他们的规模就是我们的目标,而且,倘若没有我的微薄之力,我们教堂也有义务做得像他们一样好,只能由八个钟乐手鸣奏整套组钟。

我们原本希望有十二个人鸣奏十二口钟,可不巧的是,他们中的四个最优秀钟乐手都染上这场倒霉的流感,卧病不起了,而东圣斯蒂芬教堂对我们也爱莫能助( 虽然他们也有组钟,但是不能与我们的媲美) ,因为他们没有高音,并且仅仅局限于三种形式的变调鸣奏。

温姆西摇摇头,开始吃第四块甜糕。

以三种形式变调鸣奏,这真的很令人尊敬,他严肃地说,但是每次听到的钟声总是不同的。

3我也这样认为! 教区长自鸣得意地说,当最低音钟被列在后面鸣奏时,我们听到的钟乐总是不同的。

虽然我们非常喜欢斯特德曼的钟乐,也鸣奏它,我敢说,钟声非常好听! 但是如果把斯特德曼钟列在后面鸣奏,要想听到变换多样的圆润的钟乐,我还是乐意每次听肯特高音变奏的钟乐。

对! 先生。

温姆西说。

永远不会有与它媲美的钟乐。

维纳布尔斯先生说,他兴高采烈地高昂着头,挥着手里的甜糕,结果黄油流到了他的手腕上。

以变调鸣奏为例,我不由地感到它有一个不足:变调鸣奏和独奏后面的钟乐单调而乏味,特别是独奏后面的钟乐,高音和二声鸣奏受限于不规则震荡的乐段的事实……教区长正讲在兴头上,门口出现了埃米莉,结果令他很不快的是,他的关于变调奏鸣的其他高见和发现一下子忘在了脑后。

埃米莉的讲话语气里透着一丝不祥。

先生,詹姆斯・索迪要和您谈点事可以吗? 詹姆斯・索迪? 教区长问,哦,当然,当然可以,让他在书房等我,埃米莉,我马上来。

走了没多久教区长就回来了。

他耷拉着脑袋沉沉地坐在椅子上。

这……他突然冲动地大叫,真是无法挽回的灾难! 我的天,西奥多!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威廉・索迪! 在新年除夕! 可怜的人,我本不该这样只顾想自己,但的确太令人扫兴,扫兴! 啊! 索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病倒了! 教区长说,他被传染上了流感这个可怕的祸水。

我们无能为力,他的精神都崩溃了。

已经派人去请贝恩斯医生了。

真是! 真是! 维纳布尔斯夫人说。

他看上去,教区长接着说,今天早上感觉就不好,但是他仍然坚持着,真不明智,可怜的家伙,仍然坚持驱车去沃尔比奇办事。

可怜的家伙! 昨天晚上他来看我时,就显得精神不佳。

幸运的是,乔治・阿什顿在镇子里遇见他,看他身体状况很不好,坚持把他带了回来。

可怜的索迪定是在寒风中受了凉。

他们把他送到家后,他就一直焦虑不安,因为他今晚来不了教堂了。

我告诉他兄弟尽力让他安心,不过我担心这很成问题。

他那么热情的一个人,一想到这场风寒使他不能尽职,他内心就备受熬煎。

哎呀! 上帝! 维纳布尔斯夫人说,不过我希望贝恩斯医生给他开些药,让他安定下来。

我也真心希望如此。

这当然是场灾难,但是他为此而想不开,实在让人不放心。

好了! 好了! 治愈不了就不要坚持。

我们的最后一线希望也没有了,这一来,我们的钟乐小调钟乐手要减员了。

这个人是你们的钟乐手吗,教区长? 很不幸,他是! 现在没人能代替他。

我们的宏伟计划不得不放弃了。

即使由我去代替他的位置,我可能坚持不了九个小时。

我不年轻了,况且在今晚午夜过后做完迎新年的礼拜,还要继续做明天早上八点钟的礼拜。

啊,好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除非――教区长猛然转身看着来客温姆西说,刚才你畅谈了不少关于高音变调鸣奏法的印象和看法,你不会碰巧就是个钟乐手吧? 哦,温姆西说,我曾经鸣奏过一次,可是这个时候……高音变调鸣奏? 教区长热切地询问。

高音变调鸣奏,当然了,但那是以前……你依然会鸣奏得很好的! 教区长兴奋地大声说道,你依然会鸣奏得很好的! 只要练习半小时的手摇铃。

我的天! 维纳布尔斯夫人说。

这不是很棒吗? 教区长大声说,这不正是雪中送炭吗? 就在我焦急万分的时刻,恰巧有你这样一个既会鸣钟又精于高音变调鸣奏的钟乐的人出现。

他打电话叫来女仆人。

欣金斯必须马上过来,召集所有的钟乐手来练手摇铃。

我的天! 告诉他,我这里有一位先生今晚加入我们的钟乐组中,恐怕我们得独占饭厅了。

埃米莉,叫欣金斯来,如果你们不介意,叫他立即来这里。

等一下,埃米莉! 西奥多,征求一下彼得・温姆西勋爵的意见不更妥当吗?他的车在傍晚刚刚发生事故,这一晚上从半夜一直到早上九点钟,一直鸣钟不睡觉,这合适吗? 如果他不介意的话,暂时应付一下,可即便如此,我们不太占他便宜了吗? 教区长嘴角向下抽动着,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温姆西赶忙帮他搭话。

一点也不,维纳布尔斯夫人。

没有比整天整夜鸣钟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我一点也不累,我真的不需要休息。

我更愿意鸣钟,唯一让我担心的是我会不会不出差错地完成鸣奏。

当然你会成功的,当然会! 教区长急忙说,但是正如我妻子说的,的确,我想我考虑太欠周到了。

九个小时太长了。

我们应该减少到五千个左右变调鸣奏。

不用了,温姆西说,要么九个小时,要么就不鸣奏了,我坚持这一点。

可能一旦你听到我的鸣奏,你就会觉得真不怎么样! 算了,别乱说了! 教区长大叫,埃米莉,叫欣金斯召集所有钟乐手过来,六点半钟怎么样? 我想他们都能准时到! 可能只有普拉特不行,他住在塔珀斯恩,不过我可以鸣奏第七口钟。

多令人高兴的事啊! 我真的难以置信有这样的巧和。

这表明上帝在冥冥中为我们的乐事做好了安排,当然了,只要这种乐事是无害的。

彼得勋爵,我希望,您不介意我在今晚的布道中提及您。

这几乎算不上布道,只是讲几句迎接新年和新机遇的套话而已。

我可以问您常在哪个教堂鸣钟吗? 目前不做了。

不过我年轻时曾经在丹佛公爵的教堂做过,后来在圣诞节回家时做过,我现在偶尔也敲两下。

丹佛公爵的教堂? 当然圣约翰公元波特尔姆.拉蒂纳姆――一个很漂亮的小教堂。

我对它很熟悉,不过我想你不得不承认我们的钟更精致。

哦! 请恕我离开一会儿,我得赶快去餐厅做些准备。

说完他就忙碌去了。

您这样顺从着我丈夫的嗜好,心地真好! 维纳布尔斯夫人说,这种场合对他而言太重要了,而他心里又有很多不顺心的事情,但是,我们对您先是款待,后是让您做一整夜的苦差事,这对您太不近人情了。

温姆西向她保证,他能帮忙心里由衷地高兴。

我应该坚持让您至少休息几个小时。

维纳布尔斯夫人只能这样说,请您现在过来一下,看看您的房间好吗? 您可以洗漱了。

如果我丈夫能尽早让您结束练习,我们七点三十分就可以进晚餐。

然后,您一定要躺下小睡一会儿。

这里我已经给您安排好了,我看您的侍从已经准备好侍候您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离开后,温姆西的身影在一盏小油灯和一枝蜡烛昏暗的灯光下轮廓格外地分明。

他对仆人说:哦,邦特,床看起来不错,可是我没有享受它的命啊! 我从那位夫人的话里也听明白了,勋爵。

很可惜你不能帮我鸣钟,邦特。

我向您保证,我有生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后悔没有学习过敲钟术。

我很高兴地发现你还有不会做的事,你以前试过吗? 只有一次,大人,在那个场合下,侥幸避免了一场事故的发生,由于我笨手笨脚,我差点让钟绳勒死,老爷。

被勒死的故事就到此为止吧! 温姆西动怒了,我们现在不是在探究什么,我也不想谈论自己的老本行。

当然不是,勋爵。

您想刮脸吗? 是的,让我们来以新的面貌迎接新年吧! 好的,勋爵。

温姆西容光焕发地走向餐厅,他发现饭桌被挪向了一边,八把椅子围成一圈。

其中的七把椅子上坐着七个人,年龄层次不齐,老的饱经风霜,胡子长长的,活像尊石像;年轻的头发零乱,脏兮兮的,局促不安。

在圆圈的中心,教区长站在那里,活像一个兴奋而又和蔼的魔术师。

啊! 大家都到了! 太棒了! 太棒了! 这位是彼得・温姆西勋爵大人。

是上帝及时地把他送到我们这里来,帮我们渡过难关的。

他告诉我他缺乏鸣钟练习,所以我想你们不会介意花费一点时间帮他再熟悉熟悉钟乐吧。

现在我来介绍一下。

彼得勋爵,这位是赫齐卡亚・拉文德,负责最低音鸣奏已六十年了,中音也有二十年了。

小个子老头咧开没牙的嘴笑着,伸出骨节突出的手来。

见到您很荣幸,勋爵。

是的,我与我的老低音钟保罗做搭档有不少年头了,我们彼此很熟悉,我会这样一直干下去,直到我的老保罗钟和其他钟一起为我鸣丧钟为止。

祝愿您健康长寿! 拉文德先生。

这是埃兹拉・维尔德斯宾。

教区长继续介绍,他是这里个子最高的,但是他负责最小的钟。

人生总是这样,是吧! 他是我们的铁匠,另外,他已答应早上把你的车修好。

铁匠腼腆地笑着,巨大的手掌握了握温姆西的手,然后又神情窘迫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杰克.戈弗雷。

教区长继续介绍,七号钟。

钟现在怎么样了,杰克? 很好,谢谢先生,自从我们安了一个旋转架后她就好多了。

杰克荣幸地负责我们这里最古老的钟。

教区长补充说,巴蒂・托马斯是于一三三八年由林恩的托马斯’贝尔耶特尔铸造的,但是钟的名字是由一三八O 年重新铸造它的阿波特・托马斯而来的,对吗,杰克? 她是的,先生,戈弗雷先生赞同地说,钟就像轮船、小猫、小狗,不论给它们起什么样的名字,都有雌雄之分。

多宁顿先生是红牛旅馆的主人,也是我们的教堂管理人员。

教区长介绍了一个又高又瘦的斜眼男人,就他的工作而言,我应该首先介绍他。

你看到了,他本人与众不同,但是他的钟不像最低音钟保罗,也不像巴蒂‘托马斯,他负责六号钟。

钟的名字叫迪米蒂,虽然它历史也很悠久,但是从外观上看倒像个新的。

她的钟声最甜美了。

多宁顿先生语气坚决地断言,很高兴认识您,勋爵大人。

乔.欣金斯,我们的园艺工人,我想你们已见过面了。

他负责五号钟。

哈里。

戈特贝德,负责四号钟,是我们的教堂司事,教堂司事该有一个什么更好的名字呢? 沃尔特.普拉特,是我们最年轻的新人,负责三号钟,做得确实非常好! 很高兴你能及时赶到,沃尔特。

都介绍完了,勋爵。

4你带上可怜的威廉・索迪的钟,二号钟,这口钟和五号钟都被重新铸造过,那一年是女王的五十周年大庆。

它的名字是萨巴思。

好了,我们开始练习吧! 这是你的手摇铃,来坐在沃尔特・普拉特旁边,我们的老朋友赫齐卡亚做指挥,你马上会听到他的指挥声,虽然他鸣钟已经有七十五年了,他的声音将比钟声更响亮、更清脆,是不是,老爷爷? 啊,我会的! 老头开心地大声说。

哦,孩子们,如果准备好了,我们就来做九十六次手摇运动,让这位先生感觉一下。

您要记住,勋爵大人,您先以高音钟带头摇铃,啪哒、啪哒,然后慢慢进入节奏缓慢的不规则振荡,过后您再重复高音,然后再重来。

,\' 我明白了,温姆西说,然后我第三次、第四次地循环鸣奏。

是这样的,勋爵大人。

然后您先快三个音,直到错后摇铃后再慢一个音。

继续,军士长! 老鸣钟手点点头,又说道:还有你,沃尔特.普拉特,专心在自己的钟上,不要抢三号钟的拍子,我对你讲了一遍又一遍了,好了,准备好了吗! 孩子们,开始! 对英国人而言,变调奏鸣钟乐这门艺术是很特别的,就像在英国的大多数具体事情一样,这对英国以外的人来说,是无法了解的。

比如,在爱好音乐的比利时人看来,钟乐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奏出一个音调来,而对英国的鸣钟术而言,奏出一个音调是孩子气的游戏,只适合外国人。

鸣钟的正确做法是,设计出按不同顺序排列组合的音调。

当谈及钟乐时,并不是指音乐家的音乐,它比普通人眼中的音乐在含义上要狭隘些。

对普通人而言,事实上,钟乐是一套单调的金属撞击的刺耳的声音,听起来令人讨厌。

只有当教堂距离较远时,当钟乐能牵动人们的情感神经而黯然伤心时,钟乐才为人们所容忍。

钟乐手的确要在不同的排列组合的音调中辨别音位差异。

比如他断言,每当奏响钟乐的后半部音钟即七号钟,五号钟,六号钟,或五、六、七或五、七、六时,钟乐听起来总是更美妙,既可以挑剔又可以满意――每当这三个音位奏响时,连续的蒂特姆斯乐章第五和如瀑布般急湍而下的女王乐章第三就会产生音调的变化。

但钟乐手真正的意义是,通过用钟绳和滑轮这种英国方法来鸣钟,每组不同的音位排列都产生饱满和高贵的旋律。

钟乐手的激情,确实是激情,在这种排列组合的完整和机械的完美中得到实现,而当钟有节奏地由主旋律引出后面的精彩的钟乐时,钟乐手就沉醉于完美地完成宗教仪式的兴奋中了。

对所有对钟乐不感兴趣的人而言,看钟乐彩排,肯定觉得那八张专注的脸看起来很荒唐,八个人坐在八张餐厅的椅子角上,摆好姿势,围起一个像钟口一样的圆形来。

八个高举起的右手很得体地上下摇着手摇铃,而对于表演者而言,一切既严肃又重要,就如同上议院的议员在进行例行的工作一样。

赫齐卡亚。

拉文德先生命令钟乐手奏出三个连续的音调组合,这三个鸣钟人准确地围成一圈。

很好! 教区长说,你没有出一个错。

到目前为止还好。

温姆西说。

这位先生会做得很好的。

拉文德先生赞同地说,好了,伙计们,再来一遍。

教区长先生,这次我们奏多少次? 做七百。

四次。

教区长说,看了一下自己的表。

好的,先生。

说你呢,沃利・普拉特,竖起耳朵听着高音,眼睛盯着你的钟,别张着嘴傻看,不然的话,我们都会让你――可怜的沃利・普拉特擦了擦额头,紧紧地将自己脚上的靴子扣在椅子的大腿上,紧攥着手摇铃。

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在第七主旋律的开始阶段就觉出自己有问题了,把自己和旁边的人都搞得大汗淋漓。

站起来! 拉文德先生咆哮着,语气中透着厌恶,如果这就是你的鸣奏法,沃利・普拉特,我们大概只能停止演奏了。

这个当口你当然知道怎么做好变调奏鸣,对吗? 好了,教区长说,决不能灰心,沃利! 再试一次,在第七八段钟乐你要鸣奏两次,好吗? 好的,先生! 忘了,忘了! 拉文德先生咆哮着,胡子摇摆着,你看人家勋爵大人,他可没有忘记,很久没练过都没有忘记! 算了算了,赫齐卡亚,教区长又大声说道,你对沃利不能这样苛刻,毕竟我们都没有六十年的经验。

拉文德先生嘟囔着,又从头开始了,这次彼得头脑镇静地鸣奏,一直到钟乐结束也没有出错。

都奏得很好! 教区长大声说,我们的新钟乐手会为我们增光的,我说得对吗,赫齐卡亚? 在第二段我差点出错。

温姆西笑着说,我几乎忘了在变调鸣奏的第四段鸣奏四次。

不过,总算顺利完成了。

你会演奏好自己那段的,大人。

拉文德先生说,至于你,沃利・普拉特――我认为,教区长赶忙说,我们最好现在就跑到教堂,让彼得勋爵感觉一下他那口钟,你们也过来开始吧。

杰克,你来检查彼得勋爵的钟绳是否用起来顺手,由杰克.戈弗雷负责钟绳。

他补充了一句,把它摆放整齐。

戈弗雷先生微笑着。

我们需要为彼得勋爵把钟绳再拉长一点。

他打量着温姆西说,他没有威廉・索迪个头高,绝对没有他高。

别在意我的个头,温姆西说,有一句老话说得好,‘要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昭示给他人,虽然我个头小,但我能力不小’。

当然,教区长说,杰克没有别的意思,不过威廉.索迪个头确实很高。

哦,我的帽子在哪儿? 阿格尼丝,我的天! 阿格尼丝! 我找不到帽子了,哦,在这里,还有我的围巾。

非常感谢。

好吧,我来取钟塔的钥匙,然后我们――哦,天啊! 我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用过钥匙的? ’,没问题,先生,戈弗雷说,所有的钥匙都在我这里,先生。

教堂的钥匙也在你那里吗? 是的,先生,也有钟室的钥匙呢! 哦! 好! 好! 太好了! 彼得勋爵要去钟室,依我看,彼得勋爵,一看见那精美绝伦的组钟――你说什么,亲爱的? 我说你一定要记住用餐时间,别占彼得勋爵太长时间。

不会的,不会的,亲爱的:当然不会,不过他很想去看看钟,教堂也值得一看,彼得勋爵,我们教堂有一个十二世纪时期制造的圣水盂,非常有趣,它的顶部据认为是历史遗留下来的最好的版本――是的,亲爱的,我们这就去。

厅门打开后,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皑皑白雪的世界。

大雪还在下着,一个小时前钟乐手走路留下的脚印几乎已被厚雪覆盖了。

他们三三两两地沿着车道走下来,穿过马路。

在他们的前方就是赫然耸立的漆黑的雄伟的教堂。

戈弗雷先生手提一盏老式的油灯带他们穿过停柩门,走在一条通向教堂的南门、邻接着墓碑的小径上。

戈弗雷利用钥匙打开南门笨重的大锁,一股强烈的教堂特有的气味迎面扑来,古木、油漆、朽木、膝垫、圣歌书、石蜡油灯、鲜花和蜡烛都在壁炉上微微炭火的烘烤下,使人感到温暖。

油灯微弱的光忽而照出条凳式座位的罂粟头,忽而照到一条石柱的角,忽而照到墙壁上铜牌闪烁的光。

他们的脚步声在高高的天窗下回荡着一种古怪的声音。

都要经过这里,教区长低声说,除了那扇北面通道的尽头的哥特式风格的窗户不能开,当然你们现在看不见它。

本土的诺尔曼建筑物没有保存下来什么,在圣坛的拱门的地下室还保存下来几个鼓。

不过如果你要一门心思寻找的话,你会在早期英吉利避难所的下面发现诺尔曼时期风格的半圆室。

如果有更多的光线,你就会注意到――哦,是的,杰克,是的,当然可以。

杰克・戈弗雷说得很多,彼得勋爵――我们决不能浪费时间,我做事容易受热情驱使。

他领着客人在钟塔下面向西走,然后,在戈弗雷的油灯指引下,爬上一个陡峭的旋转式楼梯,楼梯的石阶由于无数钟乐手不断地蹬踏而变得很薄。

转过一个弯后,队伍停了下来,然后传来一阵叮当的钥匙声。

油灯穿过了右侧的一个窄门,温姆西跟着走过去,发现自己来到了钟塔的钟室。

钟室看上去没什么起眼的地方,如果考虑钟塔的与众不同的高度,钟室就比一般的要高一些。

白天的时候,室内光线很好。

在钟室的三个外墙上各有一个有三个格子的窗户,在东墙下部,有两三个没有装玻璃的洞,在洞外安装了稍高于天窗的铁栅栏。

在杰克・戈弗雷把灯放在地板上,走上前去点燃悬挂在墙上的一盏石蜡灯时,温姆西看见了八条鸣钟的绳索的椽头整齐地缠在了墙壁上,绳索的上部分在神秘的钟室屋顶的阴影里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光线一束束射进来,在墙壁上映射出各种图案和不同的色彩。

墙壁简单地用灰泥抹平,窗户下面刷上了哥特式字母的座右铭。

它们既没有言语也没有语言,但是它们的声音在众声音中为我们所听到,它们的声音传遍了大地。

除此之外,各种木质的、铜制的,甚至是石制的匾碑见证了昔日辉煌的钟乐历史。

我们希望过了今晚换一个新牌子。

教区长对温姆西耳语道。

我只希望不会因为我而换不成新的。

温姆西说。

我明白你们有管理鸣钟手明文规定,比如,‘要准时,不能外出,否则要受到处罚。

每处罚一次要罚一大杯啤酒。

’规定上没有具体说明多大的酒杯,但是,‘大杯,的‘大’字已经暗示了杯子的大小和容量。

‘如果推翻了一口钟, 在离开鸣钟组前要被处罚六便士。

’考虑由此造成的损失,这处罚就很低了。

另一方面,每骂一次脏话要被处罚六便士,我认为这个处罚就过高了。

您以为呢,教区长? 我的钟在哪里? 勋爵大人,在这里。

杰克.戈弗雷解开了第二口钟的绳索,把它放在了椽的下面。

5你起钟时,我们就帮助你把它调节好,不然,你让不用了。

温姆西说,起不了自己的钟,就称不上是个好的钟乐手。

他抓住钟绳,轻轻地向下拉,然后左手松开,在高高的钟塔上方的萨巴思钟轻微地振动着,放开了喉咙。

其他的钟在钟乐手的摇动下,也发出了叮当叮当的钟声。

高音钟高德发出银铃般的高音叮、叮、叮,萨巴思钟也当、当、当地回应着,约翰和杰里科也‘叮叮当当,地回应着,中音钟朱比利和迪米蒂‘当、当、当’地附和着。

当钟绳被拉向滑轮时,低音钟巴蒂和保罗也张开巨大的铜嘴庄严地吼出了低音。

钟的位置调节好了后,温姆西利索地收起了钟,让钟返回到原位。

后来,在教区长的建议下,钟乐手们又练习了几遍,让彼得再熟悉一下钟乐。

可以收工了,孩子们。

当最后一次练习结束后,赫齐卡亚.拉文德和蔼地说,不过,沃利’普拉特,不要犯以前那样的错误。

大家听着,不要出错,差一刻十一点钟准时回到这里,就像往常那样为礼拜鸣钟。

教区长做完布道后,你们轻声地、体面地来到这里各就各位。

然后,唱圣歌的时候,我敲响九号钟送走旧年。

明白了吧? 然后,你们把各自的钟绳握在手里等待新年钟声。

新年钟声结束后,我一喊‘开始’,记住你们一定要准备鸣钟。

教区长答应做完布道后到这里来,让大家休息一下,当然,他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大好人。

那我先走了。

阿尔夫・多宁顿,你不会像往常那样健忘吧。

不会。

多宁顿先生说,好了,再见了,小伙子们。

有石蜡灯在前面引路,钟乐手们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陆陆续续地走出钟室。

好了,那么,教区长说,好了,彼得勋爵,你会愿意来看看的――天啊! 当他们在黑暗中沿着旋转式楼梯摸索前行时,他突然叫道,杰克・戈弗雷在哪里?!啊! 可怜的家伙! 毫无疑问他想回家吃晚饭。

我们不能太私心了,可惜钟室的钥匙由他掌管着! 没有钥匙我们就进不去。

不过明天你看得会更清楚的。

是的,杰克,是的,我们就来了。

小心楼梯――楼梯年久失修,特别是楼梯的内部结构更糟糕。

我们到了,安然无恙。

太好了! 我们向前吧,彼得勋爵大人,我真的很想带你看――钟塔的钟敲响了三刻钟的钟声。

上帝保佑! 教区长很有意识地大声说道,晚餐在半点吃! 我妻子和我必须一直等到深夜。

如果你参加礼拜活动,你就会领略到教堂的美丽与庄严,尽管教堂有很多美丽的方面,如果没有人指点出来,来访者还是会错过的。

比如,圣水盂――杰克! 把石蜡灯提过来用一会儿――关于圣水最不寻常的一点,我给你看看。

杰克! 可是杰克莫名其妙地像聋子一样,在门廊里,手里的钥匙叮当叮当响着,教区长轻声叹了口气,只得认倒霉。

恐怕的确是这样,他沿着小路走时说道,我现在容易搞不清时间。

可能是由于总在教堂里与天堂距离太近的缘故吧。

温姆西礼貌地说。

所言极是! 教区长说,的确如此。

虽然有足够多的纪念品标志时光的流逝。

明天提醒我带你看一下纳撒尼尔.珀金斯的墓。

他是我们当地的一名重要人物,是一名伟大的运动员。

他曾经被当地的人们与英格兰最伟大的运动员汤姆.塞耶斯相提并论,被当地所有的人称赞。

他去世时――哦! 我们到家了。

关于他的故事,以后我再讲给你听吧。

哦,亲爱的,我们终于回来了! 还不算太晚。

进来! 进来!你一定要吃顿好饭,这样鸣钟时才有力气。

有什么吃的? 炖牛鞭? 太棒了! 这可是大补! 彼得勋爵,我相信你能吃下牛鞭的,我们这就享用吧……教区长说。

第二次排练钟鸣时分当欢声笑语回荡大地我们奏响欢乐的钟声当一个灵魂离去,我们呜奏丧钟以志哀、铭记晚餐后,维纳布尔斯夫人表现出了她的权威地位。

她没有考虑教区长的感受,就让彼得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了。

教区长正在一个杂乱的书架上翻找由尊敬的克里斯托弗.伍尔科特’’所著的’《英格兰东部圣保罗教堂钟史》。

真无法想像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教区长说,恐怕我真的很没条理,不过你会很愿意看看这个――这是我个人对鸣钟术的微薄贡献。

我知道,亲爱的,我知道――我不能再留彼得勋爵,我想的太不周到了。

你必须休息了,西奥多。

是的,亲爱的,过一会儿吧,我只是……温姆西现在明白了,能够使教区长安静下来的一个办法就是干脆置之不理,而不用良心上自责。

他退了出来,在楼梯口被邦特看见后,邦特就把他严严实实地塞进绒被,放下了一瓶热水,关上门退了出去。

炉架上的火苗蹿得很高,温姆西把灯拉近自己,打开教区长送给他的小册子,读着上面有标题的那一页:关于运用认可的方法、新的科学操作原理鸣奏组钟大全指南的教学理论探索作者西奥多・维纳布尔斯文学硕士东圣保罗大教堂的鸣钟剑桥大学圣卡尤斯学院学者《变调鸣奏三组合的五十段转调较少的钟乐》和《欢声中上帝更高尚》的作者书上的文字实在令人感觉困意,而炖牛鞭更像安眠药具有催眠作用;屋子里很温暖,一天的忙碌终于结束了。

彼得勋爵的眼皮开始打架了,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瞌睡.炉架里的煤燃烧着,火星一闪一闪的,他抽搐了一下,打起精神继续读下去:如果在小钟二、三、四号钟也如指示的那样鸣奏,五号钟紧跟在七号钟之后鸣奏,七号钟在六号钟后,即二三四六七五,那就是正确的。

五号钟在不规则地鸣奏……彼得勋爵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他被一阵钟声惊醒了,有一段时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然后他把绒被掀到一边,坐了起来,目光转向神色安静、一直看着他的邦特。

哎呀,我的上帝! 我竟然一直在睡觉! 你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们没有我在就开始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吩咐了,勋爵,说十一点半之前不能打扰您,而且尊敬的先生还告诉我说,勋爵,他们有六口钟做迎接新年的前奏已经感到很知足了。

现在几点了? 他讲话时,钟乐结束了。

朱比利开始鸣奏五分钟的钟乐。

快出发。

温姆西说,不能这样! 一定要去听老伙计的布道。

给我发刷。

还在下雪吗? 下得更大了,勋爵。

温姆西匆匆忙忙地去了洗手间后就跑下楼,邦特忠实地紧跟在后面。

他们从前门出发,打着邦特的手电筒,经过灌木丛,横穿过通往教堂的路,走进了教堂。

这时钟乐已接近尾声了。

合唱队和神父都各就各位。

温姆西在一闪一闪的昏黄的灯光下最后发现了他的那七位钟乐手,坐在钟塔下面的一排椅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站直身,打起精神,走在可可果做的垫子上,向他们走去。

邦特,显然事先已经了解了必要的情况,悄悄地向北面通道的凳子走去,坐在来自教区的埃米莉的旁边。

老赫齐卡亚・拉文德朝温姆西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在温姆西跪下做祷告时,把一本圣书直接扔给了他。

亲爱的弟兄们――温姆西从地上爬起来后环视四周。

第一眼看见这么庄严、肃穆的教堂,他骤然生出敬畏之情。

在冬日的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这么小的一个教区,却有这么一个好教堂,但是这个壮观雄伟的教堂此刻却是显得那么空旷,仿佛全教区的教徒都失踪了似的。

宽广的教堂中殿和影影绰绰的通道相互交叉,虽然有扇形花格和带有钝锯齿线条状的祭坛围屏,高坛使人倍感亲切,但又使人恍如隔世。

尖尖的拱廊,呈罗纹状的拱顶以及五个窄窄的高贵的桃尖拱,这一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首先被圣堂吸引住了。

而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中殿,细长而结实的长杆从地上呈放射状像喷泉一样延伸到带有叶子装饰的柱子头上,一直向上触及到支撑着天窗的又轻又宽的拱。

不可思议的是,各种天使好像从天而降,头发上仿佛金光闪闪,镀金的翅膀张开着。

上帝啊! 温姆西虔诚地毕恭毕敬地低语着,又轻声地自言自语,他骑在天使身上,的确飞翔了起来,乘着风的翅膀飞来了! 赫齐卡亚・拉文德用手使劲戳了一下他的肋骨处,温姆西这才清醒地意识到,教区的教徒已经准备好做总忏悔了,留下他一个人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赶忙翻开圣书,准备好忏悔。

赫齐卡亚・拉文德认定他既不愚蠢,又不是异教徒,帮助他找到圣歌,并且在他的耳边大声地叫出每章的内容。

在劲舞欢歌中赞美他,在美妙的乐声中赞美他。

身穿白法衣的合唱团齐声高唱着圣歌,歌声直冲房顶,回荡在教堂里,仿佛与众天使张着的金口一唱一和。

在美妙的乐声中赞美他,在欢歌中赞美他。

让世间所有生灵赞美上帝。

时间已经到了午夜。

教区长迈向高坛的台阶,以他那文雅、谦和的声音作了一个简单而打动人心的发言。

他在讲话中说赞美上帝,说不仅以美妙的音乐,而且以本教堂美妙的钟声来赞美上帝。

他温和而充满敬意地介绍一个过路的客人就在这里。

请不要转头盯着他看,那样既不合乎礼节,又不尊重他人。

他说是命运安排这个人来帮助这里进行宗教仪式。

彼得的脸红了,教区长宣布开始祈求上帝赐福。

风琴手弹奏了圣歌开始的几小节乐曲,然后,赫齐卡亚・拉文德声音洪亮地喊道:小伙子们! 准备! 钟乐手们从座位上站起来,尽量不拖拉着脚走路,向钟楼的楼梯走去。

他们脱掉了大衣后,把大衣挂在钟室墙上的挂衣钩上。

温姆西坐在靠近门口的长凳上,他注意到了一个巨大的棕色缸子和九个青灰色的酒杯。

他随即欣喜地明白了:红牛旅馆的主人的确为钟乐手们提供了往常的提神饮品。

6八个钟乐手向自己的位置走去,赫齐卡亚・拉文德看了一下自己的表,说:时间到! 他轻拍双手,抓住低音钟保罗的钟绳上的椽头,轻轻地摇动了这口大钟。

当、当、当,停了一下,当、当、当,又停了一下,当、当、当,九名钟乐手,或者叫报时信使宣告一个人的过世,宣告旧的一年的过去,敲响十二下代表送走过去的一年,一声代表一个月,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头顶上的钟发出微弱、甜润的钟声,首先是代表每一刻钟的钟声,共四声,然后是代表午夜的十二声钟。

钟乐手们抓紧钟绳。

开始! 众钟奏出了各自的钟乐,高德、萨巴思、约翰、杰里科、朱比利、迪米蒂、巴蒂・托马斯以及低音钟保罗,在漆黑的深夜里,在高高的钟塔上纵情高唱着欢歌,歌声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巨大的钟随着拉动的钟绳不停地舞动着。

众钟奏出和谐的音符,由高音向低音振荡,再由低音向高音振荡,按变换序列鸣钟,错位鸣钟,鸣奏三度和音以及四度和音,然后回到主旋律,滑轮欢快地舞动着。

在沼泽地平坦的白色的垃圾上,在笔直的漆黑的水沟上,发出呜呜的呻吟声的杨树上,飞进雪花的钟塔的天窗上传出钟乐,在欢腾声中飞向西飞向南,唤醒了沉睡的乡村――这是高德,银铃般的萨巴思,雄劲的约翰和杰里科,欢快的朱比利,甜润的迪米蒂以及老巴蒂・托马斯、低音钟保罗的像巨人般发出的声音。

钟乐手的身影在墙上上下晃动着,钟绳上的猩红的椽头忽而冲向屋顶,忽而冲向地板,上下翻飞,东圣保罗教堂的编钟在不规则地震荡下上下飞舞。

温姆西的双眼紧盯着钟绳,双耳聆听着在主旋律中领乐的高音,专心致志于自己的任务。

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老赫齐卡亚・拉文德与他那口老钟一起摆动着身体,他每次拉动一次钟绳,他的弓着的背就随着在钟的重量的作用下向前弯曲着。

他也隐隐约约地感到沃利・普拉特的脸因为不安而扭曲着,嘴翕动着,默念着钟乐的节拍。

沃利的钟开始连续不规则振荡,他的钟声跳过温姆西的钟声,滑过六号钟的钟声,五号钟,七号钟,跳过低音钟,又跳过五号钟,连续振荡两声领先,又开始新的一轮,由高音钟代替他的钟开始连续振荡,最后让位给萨巴思钟。

一声钟响持续几秒钟,一声领先,结束了萨巴思钟从单调的慢速不规则振荡,开始鸣奏通常的快乐的快节奏钟乐。

在他们的上空,风向标上的风标好像睁大眼睛看着雪,看着教堂的尖顶慢悠悠、大幅度地荡来荡去……在它金色的脚底下,高高的石柱子在聚积力量,像一个被风刮着的大树一样摇摆着。

全体教徒从门廊鱼贯而出,他们手中的灯和火把像篝火中的火星一样在风雪中摇曳着。

教区长脱下白法衣、摘下圣带,穿着长袍爬上钟室,坐在板凳上,准备好提供帮助和忠告。

钟的报时声随着钟声传了出来。

在新年中的第一个小时里,教区长从忧心忡忡的沃利手中接过钟绳,让他休息一会儿,喝点饮品。

从他那汩汩地喝饮品的声音中可以看出,多宁顿先生长期以来提供的饮品的确很受人欢迎。

温姆西在三点钟时才得以休息。

他发现维纳布尔斯夫人坐在青灰色的啤酒杯中间,邦特充满敬意地坐在她旁边。

真希望,维纳布尔斯夫人说,希望你不是很疲倦。

还不至于此。

只是很枯燥乏味。

温姆西没有再表示歉意,打圆场地问她钟乐听起来如何。

很美! 维纳布尔斯夫人诚恳地说。

她并不在意钟乐,感到有些困意,但是如果她不在场教区长会感到很不高兴和失望的。

很奇怪,是吧? 她又说,在这里听钟声那么天润、饱满。

当然了,在钟室和这一层之间还有一层。

她无奈地打着哈欠。

钟乐还在鸣响。

知道教区长在第三刻钟钟鸣时分会做安排,温姆西着魔似的要从外面听钟乐。

他一溜小跑走下旋转楼梯,穿过南门廊摸索着前行,当他进入夜色中的时候,耳朵像是被强烈的钟乐重击着。

此刻,雪下得小些了,他向右转,知道逆时针绕着教堂走晦气,但还是顺着靠墙近的小路走下去,直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西门口。

有高大雄伟的砖石建筑遮挡,他不顾亵渎圣灵的危险,点燃了一根烟,然后,继续向右走,小路一直延伸到教堂的脚下。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通道上,通道一直延伸到教会的最东边。

在北边的最后两个扶壁的中间,他看到一条通向小门的小路。

他试着去开那扇门,但发现它上了锁。

他继续向前走,在将要到最东边时遇到了最猛烈的强风。

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他向远处的沼泽地望去,到处是漆黑一片,只有从村庄的某个窗户里透出一束昏暗的灯光。

温姆西猜想这个窗户一定是在他们去教堂时走过的那条僻静的小路边,心里很奇怪为什么有人在新年第一天的凌晨三点钟醒来。

不过这个夜晚冷得刺骨,而他还需要回教堂,继续做他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绕了一周,重新走进南门的门廊,回到钟塔。

教区长把钟绳交给他,提醒他错后鸣响两声钟响,叮嘱他在不规则振荡前不要忘记按变换序列错后八个音位。

在六点钟时,所有钟乐手状态俱佳。

沃利・普拉特的不贴服的头发已经挡住他的眼睛了,他浑身是汗,不过干得不错。

铁匠精力充沛,劲头十足,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直可以敲到下一个圣诞节。

红牛旅馆的酒吧老板多宁顿先生表情严肃,一副很有决心的样子。

最专心、镇静的是最年长的赫齐卡亚・拉文德先生,他十分卖力地工作着,好像他和钟绳已经是一体了,以雄厚、洪亮的声音利索地喊出变调鸣奏法的口令。

七点三刻钟时,教区长离开他们为晨礼拜仪式作准备。

大酒杯里的啤酒已经喝得快见底了。

沃利・普拉特的工作还有一个半小时就结束的时候,开始显得力不从心了。

虽然一缕晨光已经穿透了南边的窗户,照射了进来,微微地泛着蓝光。

九点十分,教区长回到了钟塔,站在那里手拿一块表,满脸是灿烂的笑容。

九点十三分时,高音钟以高亢的钟声带着胜利的乐调奏响了最后一次主旋律。

叮叮当当,他们漫长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八条钟绳被松开,又恢复成以往围成一圈的样子,钟乐手们也站在那里围成一圈。

太棒了! 小伙子们! 太精彩了! 维纳布尔斯先生叫道,你们干得好! 简直没有比这更精彩的了! 是的! 拉文德先生赞同地应道,干得不坏! 他那张没牙的嘴在他的脸上咧开着,异常显眼。

是的。

我们完成了任务! 在下面听的感觉怎么样? 很好! 教区长说,就像我听过的所有钟乐一样雄厚而质朴。

想必你们都想吃早餐了吧! 在教区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好了,沃利,你现在可以叫你自己是个真正的钟乐手了! 是不是? 你干得很出色――对不对? 赫齐卡亚? 还过得去。

赫齐卡亚・拉文德先生勉强地回答,但是你自己太紧张了,沃利。

你瞧你把自己搞得那一身臭汗! 你没有出差错,还算过得去。

我听你嘴里一直不停地咕咕哝哝。

我不是说过几百遍了吗? 你要眼睛紧盯着钟绳,用不着……好了,好了! 教区长说,别介意,沃利,你的确干得很好! 彼得老爷在哪里? 哦,你在这里! 我们欠你太多了。

希望你不太疲倦吧? 不! 没有! 温姆西说,他赶紧从向他道贺的钟乐手伸出的手中挣脱出来,事实上,他已经疲乏到了极点。

他很多年不鸣钟了,而这一干就这么长时间令他简直都难以忍受了,只想躺倒在房间里的什么地方沉睡下去。

我――哦――哦――我很好。

他摇摇晃晃地向下走去,楼梯的坡度很陡,如果不是铁匠扶着他的胳膊,他跌跌撞撞地肯定得倒下去。

吃早餐。

教区长非常关切地说,我们都想吃早餐了,还有热咖啡,喝起来多舒服啊! 是的,真想喝一杯啊。

哈! 雪停了! 这雪的世界真美啊! 如果它不融化该多好! 雪融化后就意味着地下积水会达到三十英尺。

你肯定没有问题吗? 那就来吧,来吧! 哦,我太太在这里――我想她是来责怪我来迟了。

我们就来了,亲爱的――哦,约翰逊,有什么事情吗? 他对一个站在维纳布尔斯太太身边的、身穿司机制服的年轻人说。

维纳布尔斯夫人没等他答话就插话:亲爱的西奥多――我一直在说,你还不能走,你必须得吃占――阿格尼丝,亲爱的,让我去吧。

需要我去吗,约翰逊? 亨利先生派我来的,先生。

亨利夫人今天早上情况很糟糕,他们恐怕她不行了。

如果您可能的话,她急着要做最后一次忏悔呢。

我的天啊! 教区长叫道,这么严重了? 她不行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非常难过。

当然了,我立即就赶到。

我刚才一无所知――我们也没有想到啊,先生。

就是这倒霉的流感害的,昨天没有一个人会料到――噢! 天哪! 噢! 天哪! 希望不像你们担心的那样! 但是我决不能耽搁了! 在路上你要把具体情况都告诉我,我随后就跟你走。

阿格尼丝,亲爱的,你来关照他们吃早餐,向他们解释一下我不能和他们一起进餐了。

彼得老爷,非常抱歉,我处理完就来。

上帝保佑! 保佑索普夫人! ――这场流感真是一场灾难! 他一溜小跑回到教堂,维纳布尔斯夫人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满脸的忧心忡忡和焦虑不安。

可怜的西奥多! 一整夜没有睡觉――当然他得去,我们不能心里只想着自己。

可怜的亨利先生! 他本人就是个病人。

在这么一个寒冷的早晨,早餐又没有吃! 约翰逊,请转告希拉里听到这个消息我多么难过,问她我能为盖茨太太做点什么。

她是管家,彼得老爷。

多么好的一个女人啊! 厨师去度假了,看起来肯定很不容易,真是祸不单行。

哎呀! 你们肯定饿极了。

快来吧,这里有人照应。

约翰逊,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要派人过来通知我。

不知道亨利的护士能不能应付的了? 这个地方太偏僻,找个人帮助很不容易。

西奥多! 你穿得够多吗? 教区长已经来到众人当中,手里提着装在木制的箱子里的圣餐,向太太示意他穿得很暖和。

他被约翰逊推进等他的小汽车里,车像一阵旋风一样朝着西边的村庄疾驰而去。

这一不幸的事件像乌云一样笼罩着餐桌,尽管如此,温姆西的胃已经饿得咕咕响,他内心充满了感激之情,忍不住把鸡蛋、熏猪肉和咖啡一扫而光。

八个人慢条斯理地吃着,维纳布尔斯夫人分散地分发餐饮给大家,一边热情周到地照应着每个人进餐,一边会忍不住说出她对索普一家人的同情,对丈夫的身体状况的焦虑不安。

索普家经历了这么多的麻烦事! 她说,关于老查理先生的倒霉的事情,项链的丢失,那个可怜的女孩,等等等等。

尽管如此,那个男人在杀死了警卫后死了,多悲惨啊! 这曾经让全家人多么伤心! 再多来点熏猪肉吧,多宁顿先生? 欣金斯,给戈弗雷先生递过去这块火腿。

当然了,亨利先生自从战争爆发后,身体就没有好过,可怜的人! 你够吃的吗,沃利? 我真希望教区长不会在那里待太久,他还没有吃早餐呢。

彼得勋爵,再来点咖啡吗? 温姆西谢了她,问关于查理先生和项链到底是怎么回事。

7哦! 当然,你不会知道这件事! 瞧我这脑子! 住在这样的偏僻地区,总以为在身边发生的事情是天底下顶顶重要的事情呢! 话说就长了! 我真不该提起――说到这里,她压低了说话声,假如威廉・索迪在这里的话。

早餐后我再讲给你听,你也可以问欣金斯,他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威廉・索迪今天早上怎么样了? 有谁听说过没有? 恐怕他的状况糟糕透了,夫人。

多宁顿先生回答道,接着又继续讲下去,礼拜仪式过后,我看见太太了。

她说她接到了乔・马林斯的口信,说威廉一整晚都在说胡话,他们没法让他在床上安静下来,因为他就想起床到教堂来敲钟。

天啊! 天啊! 好在有詹姆斯在那里,这对玛丽来说还算幸事。

确实如此。

多宁顿先生赞同地答道,有一名水手在家里倒也是个好帮手,但是他的假期一两天后就度完了,希望到那时他们会渡过难关。

维纳布尔斯夫人嘴里轻轻地发出咯咯声,很关注的样子。

啊! 赫齐卡亚说,流感真是个恶魔,它把年轻人和身强体壮的人折磨得够呛,让老家伙们反而不容易受感染。

像我这样的老头子就是这样。

希望如此,赫齐卡亚,肯定是这样。

维纳布尔斯夫人说,好了! 十点钟的钟声敲响了,而教区长还没有回来。

那我们还等不等……哦! 有一辆车沿着车道驶过来了。

沃利,你可不可以负责敲那口钟? 埃米莉,为教区长去取些鸡蛋和熏肉来,最好把咖啡端出去加热一下。

埃米莉把咖啡壶端走了,很快就又回来了。

哦! 请您原谅,夫人,教区长说请大家见谅,他要在书房吃早餐。

哦! 夫人。

可怜的索普夫人去世了。

如果赫齐卡亚‘拉文德先生已经敲完钟了,请他马上去一趟教堂鸣奏丧钟。

去世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大叫道,哦! 真是令人痛心! 是啊! 夫人。

约翰逊先生说,太突然了。

教区长还没有离开他的屋子,她就不行了,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亨利先生。

赫齐卡亚・拉文德先生把椅子往后推开,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生命的过程,他严肃地说,也是死亡的过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如果是这样的话,夫人,请您原谅,我现在得离开一会儿了,谢谢您的好心。

再见了,各位。

我们这次都鸣奏得很不错,最好的一次。

我这就回去敲我的老搭档保罗了。

他拖着脚向前蹭着,走出去。

没过五分钟,人们就听见深沉而忧郁的钟声。

首先听到的是六声钟响,代表死者是女性;随后听到的是快速的钟声,宣告了死者的年龄。

温姆西数了一下,总共有三十七下。

然后,钟声就停了下来,接着又响起了每隔半分钟的单声钟声。

餐厅里很安静,偶尔可以听到这些大肚汉们津津有味地吃饭时发出的声音。

吃饭后,大家悄悄地散去。

维尔德斯宾先生把温姆西拉到一边,解释说他已经派人去阿什顿先生那里找几匹马和一条粗绳子,希望能尽快把车拉出来,到时候再看修理时需要什么东西。

如果勋爵大人乐意一个小时左右后去铁匠铺,他们可以就修车事宜进行磋商。

维尔德斯宾的儿子乔治修理农用发动机经验丰富,非常在行修理发动机,更不用说他修理自己的摩托车了。

维纳布尔斯夫人退进书房,看丈夫确实不再需要什么了,才就教区发生的灾难表达了自己的慰藉。

温姆西,明白有自己在蛙桥没有用处,可能只会妨碍他们拖车,于是就请求女主人不要再麻烦了,自己漫步走了出去,进了花园。

在房子的后边,他发上有一个用石板作的塔尖,但是没有钟。

圣斯蒂芬教堂旁边有一条铁路,位于利明赫特和圣彼得教堂之间的一条很笔直的铁路。

那里还有一个火车站。

有一个令人尊敬的教堂上面建有十四世纪的一个塔,里面有一个很有特色的刻有装饰的木制墙,教堂东头的半圆形拱顶附带建筑以及八口大钟。

圣保罗教堂所处的村庄是最小的,既没有河流也没有铁路,但它是最古老的村庄。

圣保罗教堂迄今为止是最大和最古老的,毫无疑问也是最好的,这是因为它最初是用修道院的基金建造的,是第一个诺尔曼教堂的遗迹,在现在的圣坛的东部和南部可以看见有几块石头标志着那里曾是回廊旧地。

周围有教会所属的土地,教堂矗立在高出村庄十至十二英尺的土丘上,这个高度在当地人看来是够高的,在过去冬天河水泛滥的时候,也足够保护教堂不被淹没。

至于威尔河,圣彼得教堂就没有什么可夸口的了,直到詹姆斯一世时期通过波特斯洛德水道把沼泽拦腰截住,从而提供了一条更短、更直的渠道抽干了水,威尔这才成为距离圣保罗教堂很近的河流。

站在圣保罗大教堂的钟塔顶上,还可以看到古河的河床,河床迂回曲折地穿过草地和耕地,也可以看到笔直绿色的波特斯洛德水道跨越在上面,就像弓箭上的弓弦一样。

在东部教堂的外面,交叉着把水抽到威尔河后,地面比周围略高出一些。

看到温姆西的戴姆勒车的前轴被卸下来后,彼得・温姆西勋爵认定布朗罗和维尔德斯宾显然能够把它修好,他从邮局打电话告诉在沃尔比奇等待他的朋友他遇到了麻烦,不能去了,然后就到处找事情做。

村庄里显然没有什么可做的事情,他便决定去教堂试试看。

教堂的钟声已经停了,赫齐卡亚・拉文德已经回家了,不过南门还开着,他走进去,发现维纳布尔斯夫人正在把纯净水倒进圣坛的花瓶里。

维纳布尔斯夫人看到他站在那里盯着看橡木制的精制的屏风花饰窗格,便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很雄伟吧! 西奥多特别为这个教堂感到骄傲,自从我们来到这里以来,他做了很多工作使它变得更壮观。

幸运的是我们之前的那个男人还是有良知的,他定期对教堂进行修缮,但是他这个人俗不可耐,他的那些鄙俗的言行和举止非常令人震惊。

以这个漂亮的教堂为例,你想像得出他竟然准许烧煤炭吗? 当然了,我们早把那些东西清除干净了。

西奥多更高兴在这里看到一个女神坛,但是我们担心信仰疗法术士认为那象征天主教的教皇制度。

是啊,这是一个很好的窗口,不对吗? 当然了,比其他的晚一些,但是很运气的是,古老的玻璃被保留了下来。

当泽佩林来的时候,我们真的感到非常害怕。

你知道吧,他们向韦尔比奇投下了一枚炸弹,只差二十英里没有射中。

可以说,要射中是很容易的。

看这个围栏是不是很可爱? 我总觉得它像花边一样。

坟墓是高德家的。

他们一直生活在这里,一直到伊丽莎白女王时代。

你会在高音钟上找到一些这样的名字:高德、高迪、劳德的多米尼。

在北边曾经有一个小教堂,相对应地,叫阿波特・托马斯小教堂,曾经这样叫它,那是他的墓地。

巴蒂・托马斯钟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当然了,是‘阿波特’音的转用。

在十九世纪,一些破坏分子把唱诗班的牧师坐席后面的屏风推倒了,把风琴放了进去。

真是卑鄙无耻! 是不是? 几年前,我们把几个新的管风琴放了进去,如今音响需要放大。

在斯努特使用管风琴时,可怜的波特就减少自己的工作量以填满管风琴的风箱。

他们都叫他波特・皮克,但是他并不是真的那么微小,只是思考能力很差。

当然,屋顶上的天使是我们可以炫耀的,我个人认为他们比马奇或尼达姆市场上的还漂亮,因为他们的颜色更原始、质朴。

至少我们在过去的十二年里对这些天使进行过修修补补,但是我们并没有增加什么别的图案。

我们用了十年的时间说服教堂的看门人我们应该在天使身上添加金色的叶子而不是直接地呈现一些罗马风格,不过他们现在也很以它们为自豪。

等哪一天我们也很想把教堂的屋顶装修一下,屋梁都需要重新粉刷了。

还可以看出本来的颜色,屋顶内的浮凸饰该镀金了。

东面的窗户是西奥多的‘眼中钉’。

瞧那块粗糙的玻璃,我想大概是一八四O 年的,西奥多说那是很悲惨的一段历史。

中殿的玻璃都没有了,当然,那是克伦威尔的军队干的。

上帝保佑他们留下了一部分天窗,恐怕爬到那个地方都很难。

条凳很现代,西奥多十年前找人做的。

他是很喜欢椅子的,可是教区的人并不喜欢,他们习惯了条凳,西奥多请人仿照一种很古色古香的样式做的,看起来很容易让人接受。

原来的条凳看上去很不好看――就像浴室。

在两边各有一侧画廊,完全挡住了窗户,破坏了柱子的景观。

我们同时也把画廊撤掉了,并没有必要,孩子们常常把圣赞书等等乱扔到人们的头上。

现在唱诗班的牧师坐席很不同了,他们最初是修道士的坐席,用来祈祷的。

那些雕刻很不错吧? 在避难所有一个养鱼池,不怎么样。

温姆西承认说自己对养鱼池也提不起什么兴趣。

圣坛的横杆很破旧了,当然了,那是维多利亚时代遗留下来的,等我们筹集到资金我们非常希望换个新的。

很抱歉我没有钟塔的钥匙。

你会很愿意爬上去看看的。

虽然钟室上面满是楼梯,但是风景很美,特别是在我看那些钟的时候,更令我头晕目眩。

我觉得钟不管怎样很吓人! 哦! 那些字体,你必须得看看那些字体,雕刻实在是精美,我都忘记了它的特别之处了,真蠢! 西奥多会告诉你的,不过现在有人叫他赶去送一个生病的女人到医院,就在‘三十英尺路’的另一面,他没吃完早饭就去了。

( 他们说,温姆西想,那个英格兰教堂做事情不是为了钱。

) 你愿意不愿意留下来看一看? 你介意锁一下门把钥匙带回来吗? 是戈德弗利德钥匙――我不知道西奥多把那一串钥匙放在了哪里,好像给教堂的门上锁不太合适,可是这又是一个偏僻的地方,我们不能总是在教区眼盯着,因为那里的灌木丛周围时常有流浪者出现,就在前几天我曾经见过一个很可怕的人路过这里,不久前有人打开了慈善捐赠盒子,那倒不要紧,里面没有多少钱,但是,令人失望的是,他们对避难所肆意破坏,我们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是不是? 温姆西说,不能,谁都不能允许。

接着说,他愿意在教堂多待一段时间,到处看看,记着去取钥匙。

维纳布尔斯夫人与他告别后,他首先捐了些钱放进了慈善捐赠盒子里,之后他就仔细看钟体上的字体。

雕刻当然很令人好奇,在他看来,这象征着既不全是基督教的风格,也不全是清白无罪的风格。

他注意到在钟塔下有一个沉重的装法衣的旧柜子,打开着,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只有一大团的旧绳子。

走到北面的走廊,他注意到支撑着天使屋顶的正梁的梁托与长有双翼的天使的头协调地雕刻在一起。

他在阿波特。

托马斯墓地旁沉思了一小会儿,上面的肖像戴着尖顶高帽和穿着袍子。

一个严厉的大男孩的样子,他想,这位十四世纪的神职人员,有着一副结实而粗糙的脸,与其说是个传道士还不如说更像个统治者。

雕刻的面板装饰着坟墓的四周,都表现了修道院的不同方面的生活情景,其中一个表现的是铸钟的场面,无疑是铸造巴蒂.托马斯时的场面。

显然,阿波特很以这口钟自豪,因为它又出现在其他地方,钟矗立在那里,而不是通常的垫子在那里。

装饰和座右铭逼真地呈递在眼前。

在钟的肩上:不要怀疑,要忠诚;在钟肚上阿波特・托马斯在这里聆听,不论是糟糕的咆哮,还是可爱的悦耳之音。

一三八o ;在腰上:圣托马斯。

题字上修饰有阿波特的尖顶高帽,使观众沉醉于欣喜迷离的心境中,不能确定这种圣洁和庄严是否归因于使徒或教会。

阿波特・托马斯在他的教堂被亨利国王强占之前就去世了。

如果托马斯当时在世,他肯定会反抗,那么教堂也必然会遭到很大的破坏。

他的继承者是一个沉着的男人,温顺地默认了这种强占,任凭修道院日渐塌毁,使教堂在改革家的手中和平地得到洗礼。

教区长在午餐吃马铃薯肉饼时又对温姆西讲述了这些。

维纳布尔斯夫人很不情愿地同意客人离开。

布朗洛先生和维尔德斯宾一直在修车,进展得很快,在两点钟之前就可以准备好使用了。

温姆西急着在薄暮降临之前赶到沃尔比奇。

他出发了,临行前,许多人和他紧紧握手,认真地恳求他将来再来帮忙鸣钟。

分别时,在维纳布尔斯夫人坚持让他喝下浓烈的威士忌加水以抵御外面的寒冷的时候,教区长就把他的一本书名为《维纳布尔斯关于辞旧迎新的钟乐鸣奏》塞进他的手中。

车右转弯沿着三十英尺河岸行走的时候,温姆西注意到风向已经发生了改变。

___ 狂风呼呼地向南刮着。

即使沼泽地上仍旧白雪皑皑,空气中却渗透着温和的气息。

’天气要转暖了,邦特。

是的,勋爵。

洪水退出时,你看见过这片地吗? 没有,勋爵。

当旧贝德福德河和新贝德福德河的水,以及奥弗和耶里思桥之间的沼泽的水经过维尔尼和梅鲍尔浅水滩排出时,周围更显得荒凉。

数以亩计的水穿过水岸,或者流过一排三三两两的柳树。

我想这里的水得到了更有效的排干。

啊! 看! 看右面! 一定是在三十英尺水沟的地方改变了浪潮――又是范莱登水闸改变了三十英尺水沟浪潮的地方。

在丹弗水闸那个地方又是一个小规模的浪潮――是的,是这样。

看,这里就是水沟与威尔河交汇的地方,不过交汇的地势比较高,如果不是水闸,所有的水沟水将会流回威尔河和洪水的整片地方。

是一项低劣的工程――但是十七世纪的工程师在工作时必须一件一件地干,发现什么就取走。

是威尔河的水从东彼得教堂流下来穿过波特斯洛德水道。

我不会喜欢水闸监护人这份工作――我觉得那太孤独了。

他们凝视着那幢位于右侧的古雅别致的小砖房,它在水闸两边的中间就像一只被穿了孔的耳朵一样。

在它的一边,有一个很小的闸,水跨越三十英尺路,流进高出河流六英尺的威尔河。

在另一边,威尔河的上游的水流被有五个门的水闸阻断,这五个门阻断上游的河水流进来。

8一眼望去,没有一间房子――哦! 是的,――在两英里之外的上游的河岸,倒是有一个村庄。

如果一个人淹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嗨! 这里的道路怎么样?哦! 我明白了,在桥边的水沟上,再向右,然后一直顺着河流的方向下去。

我真希望在这个地方不是什么都是长方形的。

摘一朵雏菊吧,摘到啦! 那里的水闸看护人跑了出来看我们呢! 希望我们的出现是他一天的最大发现。

我们向他挥挥帽子打个招呼吧――喂――! 你――好――! 在我们走过的路上撒下阳光吧! 正如史蒂文森所说,这条路我们应该仅走一次就够了。

我虔诚地希望他是对的。

那么,这个家伙要什么呢? 沿着阴冷的银白的道路,一个孤独的身影朝他们的方向缓慢而沉重地走过来,他停下来,恳求帮忙地伸出双臂。

温姆西放慢戴姆勒车停了下来。

对不起把你们叫住,先生。

这个男人很谦恭地说,劳驾您帮忙告诉我这是去东圣保罗教堂的路吗? 完全正确。

走到桥继续向前走,沿着你现在走的方向沿着水沟走,一直到看见一个路标。

不会错过的。

谢谢,先生。

大约有多远? 距离路标大约有五英里半,再走一英里半就是村庄了。

非常感谢,先生。

恐怕这一路走着很冷。

是的,先生――这里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过,在天黑前我就要赶到那里了,还算是个慰藉。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略微带些伦敦口音。

他身穿土褐色的外套大衣,虽然很破旧,但是看上去做工不错。

他蓄着短黑色的尖胡须,好像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但是他总是把脸压得很低,好像在有意避开对方的视线。

很累吧? 非常感谢,先生。

温姆西从自己的香烟盒里摇出几根烟,递给那个人。

那只张开来接烟的手掌起着茧子,好像是做体力活磨出来的。

但是从这个陌生人的外貌和举止上看却不像个乡村人。

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先生。

在找工作? 是的,先生。

是苦力活吗? 不是,先生,是汽车修理。

哦! 明白了。

祝你好运! 谢谢,先生。

再见,先生。

温姆西继续静静地开了半英里,然后说:干过汽车修理,不过,我看他可没有在最近干。

采石场那是多大的地方啊! 从眼神就能断定他蹲过大牢,邦特。

希望我们这位朋友不去哄骗我们的大好人教区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