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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吃米的老鼠

2025-03-30 06:16:11

谁都看得出来奈良木组长的焦躁。

调查案子的过程中,竟然发生了另一起杀人命案,想必令奈良木的神经更加紧张吧。

宗儿取出倒立人偶的前后过程中,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敏夫把发生在宗儿房间的事说完后,奈良木如此问道。

他眉间的皱纹不自主的跳动着。

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宗儿个性开朗,看来似乎很乐于展示他的收藏品给我们看。

很开朗?自己的妹妹刚被杀,还开朗得起来,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那是因为有真棹在。

宗儿不希望她太难过,所以努力做出开朗的样子。

奈良木沉默不语,似乎是被敏夫的话说服了。

坐在奈良木隔壁,看起来人品不错的男人插话道:你还记得宗儿最后说了什么话吗?那是宗儿替人偶上完发条的时候,他说好痛。

后来呢?我们被人偶不可思议的动作吸引住,等到察觉时,宗儿已经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

他没有说什么吗?对,宗儿到最后一直都看着人偶。

人偶正要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曾经低声说:停不下来,奇怪了。

‘停不下来,奇怪了?’这表示按照常理,人偶这时应该会停下来罗?……应该是吧。

这么说,人偶内藏的机关可能出了问题,或者是有人故意动了手脚。

奈良木露出伤脑筋的神情。

他隔壁的男人问敏夫:这就是宗儿最后说的话吗?……宗儿伸出手想去拿人偶,就这么倒了下来。

宇内小姐抱起他时……对了,宗儿说:‘不过,很精采,对吧。

’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 话。

‘不过,很精采,对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奈良木一言不发。

敏夫可以理解宗儿的意思。

宗儿直到临死前,都未失去绅士风度。

然而,要向警方说明这一点,恐怕只是徒劳。

宗儿给你们看那具倒立人偶,是之前就约好的吗?奈良木说。

听来他似乎是要夺回发问的主导权。

没有事先约定。

只不过,之前他曾说过要给宇内小姐看居默娃娃。

居默?就在宗儿的房间里,是那个会吹肥皂泡的自动娃娃。

吹肥皂泡啊。

就是因为起了这个头,宗儿才一边说明自动人偶,一边把倒立人偶也拿了出来。

这么说,宗儿会取出自动人偶,只是一时兴起罗。

应该是。

要是没谈起这个话题,或许他就不会展示倒立人偶了。

奈良木大概是在推测,凶手本来不是预定在今天行凶吧。

可是,我认为宗儿不给我们看倒立人偶的可能性很低。

怎么说?据说倒立人偶是最近才被宗儿修理好的。

连文献上也没记载,这是他最自豪的一点。

人偶就放在桌上,以便随时取出。

只要谈到自动人 偶,他一定会把倒立人偶拿出来展示。

要是没有谈到自动人偶呢?宗儿的房间里堆满了自动玩具,应该不可能不谈到自动人偶这个话题吧。

奈良木的问题又开始钻进死胡同。

他的话锋逐渐变得险恶,固执的追问敏夫二人来马割家的理由,敏夫尽量简短的实话实说。

……这实在是可恶到极点的犯行。

奈良木音调高亢的再三重复道。

敏夫和舞子、真棹被集中在香尾里的房内。

连续发生凶杀案后,已经不容许他们挑剔房间的好坏。

敏夫走进房间时,舞子和真棹正谈得起劲。

怎么样?看到敏夫后,舞子说。

满紧张的。

我想也是。

接着她告诉真棹:不想说的事,不说也没关系。

结果警方来带走的却是舞子。

舞子抓起皮包站起身。

真棹安稳的坐在椅子上。

舞子走出去后,二人同时开了口,显然都承受不住沉默。

对不起。

真棹说。

眼看敏夫沉默不语,真棹便开始说话,不过听起来和刚刚的话题似乎不一样。

……你一定觉得今天来作客很倒霉吧。

敏夫没有回答。

因为他觉得,不管怎么回答,都无法表达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你的脚好了没有?我本来一开始就问你的。

已经好多了。

真棹彷佛想起久远往事似的回答。

看到你这么镇定,我就放心了。

敏夫想起透一死掉的那一晚。

多亏有宇内小姐鼓励我。

要是没有她在,我大概没办法这样吧。

我和你见面都是不快乐的时候。

说的也是。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我常常在想,快乐时的你会是怎么样……还是一样的。

真棹打断敏夫的话,几乎像是突然发作。

我一直是这样。

看起来很老对不对?不过,不是因为意外的关系。

你一点也不显老,而且你的年纪跟我差不多。

胜先生你还很年轻。

宇内小姐说,你是个非常单纯的青年。

这不叫单纯,其实我是什么都不懂。

世事无常。

胜先生,将来你还会认识更多的人,更多有魅力的女性……我根本不需要其他的女人,我只……宇内小姐以前是警官吧。

真棹不让敏夫把话说下去。

宇内小姐已经把她辞去警职的原因,以及她跟踪朋浩的理由都告诉我了。

她不管遇上任何厄运,都有力量把局势扳回来。

跟她谈一谈, 让我好像也产生了勇气。

胜先生,你跟着宇内小姐工作已经很久了吗?今天是第六天。

第六天……我以为应该更久呢。

我就是在初次见到你的那天当上调查员的。

那你和我也才认识第六天罗,你还不大了解我的事。

我知道。

敏夫赌气的说。

对,你知道。

你知道我有丈夫,还和宗儿牵扯不清。

你知道我是个龌龊的女人。

你完全是被宗儿逼的。

我是个罪该万死的坏女人。

即使你有罪,你是坏女人,你很龌龊也无所谓。

才两天没看到你,我就……你不可以说这种话,这种话应该等过了更久以后再说。

过了更久?要多久呢?至少过个两三年吧。

到时候你就会愿意听我说吗?我会的,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

比方说……即使我邀你去香波馆,你也肯?任何地方我都愿意去。

真棹带着悲伤的神情答道。

即使明知这只是随便说说,敏夫听了依旧非常高兴。

同时他也觉得,和真棹有关系的宗儿才刚死,就叫真棹回 答这种问题,自己实在很愚蠢。

对不起,我今天本来不想说这些话的。

可是一看到你,我就控制不住自己。

没关系。

真棹低声说。

那种语调敏夫以前也曾听过。

我从奈良公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

舞子在车中得意的笑道。

秋阳已完全西沉,冷空气笼罩着整个车内。

透一确定是服用安眠药中毒而死。

没有外伤。

除了蛀牙外,也没有任何疾病。

体质也很正常,血型是B型。

不过,我也掀了一张底牌给他 。

奈良公那家伙,完全没注意到透一服用的药瓶盖子有多紧。

那他怎么解释呢?他说打开瓶盖的,好像是朋浩。

朋浩吗?这么说,朋浩在离开家门前还吃了安眠药。

朋浩没有吃药。

不过,据真棹说,她把买来的安眠药交给朋浩后,朋浩立刻就把包装拆掉了。

奈良公说,大概是那时他把盖子也打开了 。

真棹应该没有亲眼看见朋浩打开瓶盖吧。

说不定看到了。

可是她说当时忙着做别的事情,所以没有印象。

这么说,透一的死还是意外罗。

可是,朋浩为什么不吃药却把药瓶盖子先打开呢?舞子对透一的死耿耿于怀,并不是没有道理。

朋浩出事后接着就是透一的死,然后,到了宗儿的案子,百分之百是杀人命案。

宗儿是被什么东西杀死的?敏夫问。

他到现在还是不清楚宗儿为什么会死。

宗儿是被越后狮子的倒立人偶杀死的。

人偶怎么可能杀人?当时宗儿的确在替人偶上发条。

发条上完时,也看到人偶似乎出现异状,可是人偶怎么可能杀人呢?倒立人偶上装着毒针。

卷发条的螺丝中心开着一个小洞,插了一根装有毒液的细针筒。

当发条被上紧到某个程度时,针筒就会弹出,一 下子射出毒液,再立刻缩回去。

如果是熟悉机械的人,应该不用费什么功夫就办得到。

不过,被算计的人一定会中毒,因为上发条时,手指一 定会伸到针筒的正上方。

是哪一种毒?目前只能从尸体的状态,推论应该是一种植物硷基(Alkaloid)。

植物硷基是什么?比方说吗啡、番木鳖硷、古柯硷、烟硷之类的。

宗儿替自动人偶上发条时,还曾问真棹要不要试看看呢。

敏夫对自己的话感到害怕。

万一当时是真棹上发条,被杀的不就是真棹了吗?没错,当时也可能是真棹被杀死。

凶手要杀的,只要是操作倒立人偶的人,不管是谁都无所谓吗?可以这么说。

被杀的可能性最大的,还是习于操作人偶的宗儿,可是事实证明,宗儿也邀过真棹操作人偶。

宗儿当时的行为非常自然。

能想出在自动人偶上插毒针这种可怕计画的凶手,居然没有计算到这一点,实在是不可思议。

我真搞不懂凶手的想法。

如果宗儿是在我们不在房间时操作自动人偶,那会怎么样呢?在没有目击者的情况下,调查应该会变得相当困难吧。

第一,光是判定死因就得花上更多时间。

即使查出死因,警方也不可能立刻想到 倒立人偶中藏着毒针。

因为倒立人偶是混在其他的玩具中,如果房间从里面上了锁,调查范围反而缩小了。

警方只要彻底调查室内的人偶就行 了。

但是如果没有上锁,首先就常理来说,调查应该会限定于拿着针筒出入宗儿房间的人。

这样调查就会遇到瓶颈,因为宗儿好像从来不锁房 门的。

凶手为什么不选择可以扰乱搜查的方法呢?凶手应该可以想出各种方法才对,比方说把人偶暂时藏起来之类的。

香尾里被杀了,当然会 有许多警员出动,这点谁都猜得到。

然而凶手却没有这么做。

有什么理由让他无法这么做吗?你认为杀死香尾里和宗儿的,是同一个人吗?这点很难说。

透一的死因不是也很奇怪吗?我跟奈良公说过了。

我说如果这是同一个凶手干的,那凶手搞不好也能让陨石从天而降,把朋浩杀死吧。

谁能在倒立人偶上装毒针呢?就像我刚才说的,宗儿从未把房间上锁。

白天他在公司上班,不在家。

只要有这个念头,谁都可以在人偶上动手脚,即使是柔弱的女性 。

舞子的话让敏夫很在意。

你是指真棹吗?死了四个人,结果当然就出现了一个事实。

也就是说,接下来只要铁马也死掉,就常理来说,马割家的全部遗产就变成真棹的了。

那怎么可能!敏夫不禁大声说。

马割家根本就没有什么遗产了。

由于太空赛车的失败,听说就连怪屋也要被卖掉了。

即使怪屋可以 保住,向日葵工艺也不可能卷土重来。

宗儿的收藏品虽然很可观,可是如果要卖,能卖多少还很难说吧。

就是啊。

实在无法想象有人会为了这个连杀四个人。

宇内小姐,你认为铁马也会被杀吗?开玩笑,他怎么可以被杀。

这样不就没有人能替我洗清收贿罪名了吗?怪屋的警备非常森严吧。

没错。

一下子死了两个人,不管凶手用的是什么手法,都没机会对铁马下手吧。

真棹怎么办呢?她暂时会待在怪屋吧。

明天就是朋浩的头七了。

已经快满七天了吗?………你和真棹谈了什么?没什么。

是吗?别看真棹那样,其实是个满坚强的女人。

我也这么想。

舞子沉默了一下。

她察觉到我说话用力得有点不自然吧,敏夫想。

对了,宗儿在死前不是谈到创作倒立人偶的大野弁吉吗?他好像是金泽人吧。

我记得。

我总觉得金泽似乎和马割家有什么关联,比方说向日葵工艺的喀搭喀搭鸟。

就是福长先生说,根据吃米的老鼠改良的那种玩具吧。

你知道吃米的老鼠是哪里做出的玩具吗?不知道。

上次我忽然想起来,结果一调查,是金泽的玩具。

天保年间,前田藩的步兵把这种玩具当作副业开始制造,虽然很小,但也属于一种自 动机械。

金泽还有另一种出名的玩具,就是八幡不倒翁这种美丽的不倒翁娃娃。

向日葵工艺的前身——鹤寿堂——的马割作藏制造的玩具中, 就有这种不倒翁。

还有,你知道马割家的家纹吗?是交抱茗荷。

不过,听说本来是折梅。

噢,了不起。

香尾里曾经告诉过我。

折梅是梅钵的变形。

说到梅钵家纹,就会想起着名的加贺藩的前田加贺梅钵——加贺百万石的定纹(注:即各家固定的纹饰)。

金泽是城 下町,家臣只要有功绩就可以使用梅钵的替纹(注:更动或变更定纹做出的纹饰)。

这么说,马割作藏是金泽人罗。

我是这样猜想。

……明天是星期天吧。

是的。

我想去金泽一趟。

我也去。

你不用去了。

这不算工作,我不能多花经费。

只要开Egg去不就行了?当然,必须当天来回。

从这里开到金泽要花不少时间耶。

你有把握连开二十四小时的车吗?没问题。

我想全心投入什么事,这样总比一直发呆好。

这样我当然欢迎。

舞子像要安慰敏夫似的看着他说。

上次我说假装爱上她也不错,那只是说说而已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