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是在找我麻烦嘛。
舞子对狐泽说。
谁找你麻烦了。
狐泽负气的说。
舞子也不甘示弱。
第一,我和铁马的死毫无关系。
第二,刚才你们不是不欢迎我来吗?最后一点,我可是忙得很呢。
可是,铁马是他杀哟,而且又是在你来的时候发生的。
你的意思是我是死神吗?世上哪有这么肥的死神?你该不会事先就知道铁马会被杀吧。
既然你这么说,显然还没找出凶手罗?狐泽一脸不愉快的保持沉默。
发生这种事,奈良木组长大人一定也很伤脑筋吧。
就是啊。
算我拜托你,你去见见他,他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回答他。
我什么也不知道呀。
如果铁马真的死了,那我也很伤脑筋呢。
你吗?这又是为什么?奈良木组长没有告诉你吗?铁马是我最后一个证人。
证人?你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辞去警职吧。
我好不容易才查出,那辆塞钱给我匆匆逃逸的车子是向日葵工艺的,铁马当时就坐在车子后座。
这么说,塞钞票给你的人是……就是在陨石车祸中丧生的朋浩。
等一下。
这么说,你的证人一个接一个被杀死了?所以我才伤脑筋啊。
这么说来,也可以这么推论罗。
如果你回到分局,谁最伤脑筋?应该是京堂先生吧,罗嗦的女人又回来了。
其他人呢?就是这小子吧。
他又会失业了。
舞子看着敏夫说。
狐泽也一脸诡异的看着敏夫。
这个动机太薄弱了。
比方说,宇内老弟如何?你说我老公?要是分局有你喜欢的男人,他大概不会希望你回局里上班吧。
舞子笑了出来。
这倒是有意思。
不过,如果要这样说的话,那宗儿的死该怎么解释?这个我倒没想到。
狐泽初次露出笑容。
总之,你还是去见一下奈良木组长吧。
那我有个交换条件。
让我见见真棹好吗?那可不行。
不行?为什么?狐泽放低声音说:……真棹现在已经变成重要嫌疑犯。
不会吧?她现在人在哪里?直到刚才还在香尾里的房间接受侦讯。
她到底做了什么,要被当成重要嫌疑犯?狐泽瞥了敏夫一眼。
这个人你可以放心,他嘴巴很紧。
京堂先生也夸奖过他。
你如果不说,我可不去见奈良木组长噢。
我要直接打道回府了。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是搞不过你。
铁马是死在自己的房间,死因是氰酸性化合物导致中毒身亡。
鉴定报告还没出来,不过根据现场看来 应该不会错。
铁马倒卧的桌上放着药瓶,那是真棹替他准备的药。
如果因此就说是真棹下的毒,那想法也未免太单纯了吧。
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嘛。
能在那个药瓶中放入胶囊的,只有真棹一个人。
这么说,那个药瓶中混着有毒的胶囊吗?你说‘那个’药瓶?这么说,你也知道那个药瓶吗?朋浩告别式的那个晚上,铁马曾经抱怨身体不舒服,真棹就问他有没有继续服药,铁马说他每天早上都有吃,还拿出药瓶给我们看。
瓶 子上红色的标签一端是卷起来的。
这可是重要的证词。
还有其他的人看见吗?当时在那屋里的,还有宗儿、香尾里……他们全都死了。
那个药瓶我也看见了。
敏夫插嘴说。
噢?标签的一端卷着,没有错吧。
那个药瓶就在铁马死亡的现场吧。
舞子说。
可是,为什么只有真棹能在那个药瓶放进有毒的胶囊呢?这就是最重要的地方。
你听好,药瓶里的胶囊全部都掺了毒药。
全部?舞子和敏夫面面相觑。
这倒是出人意料。
一粒也没例外?对,每一粒都有毒。
那当然不是自杀。
如果要自杀,没有人会把所有的胶囊都装进毒药,然后只取一粒吃下吧。
铁马真的是吃了装毒药的胶囊吗?毒药不会是混在别的食物里吧。
不可能。
只要解剖尸体,应该会发现溶解的胶囊。
既然你曾看过那个药瓶,那就表示凶手不是把药瓶掉包,而是只将胶囊掉包。
那昨天呢?铁马一直有吃那个药吗?舞子的声音有点急躁。
铁马每天早上都会吃药。
尤其昨天早上,马割家的女佣亲眼目睹铁马吃下那个药。
既然他昨天没有死……没错,这表示胶囊被掉包的时间,是在昨天铁马吃完药以后,到今天早上铁马吃药这二十四小时之间。
这段期间药瓶放在哪里?在铁马的衣服口袋里。
晚上呢?在铁马房间。
怪屋现在是门户森严。
门户森严啊。
铁马死了两个孩子,变得非常神经质。
晚上不用说,就连白天,非不得已,门窗都锁得紧紧的。
昨天待在怪屋的,只有铁马、真棹和女 佣三人,没有其他人出入过。
会不会有人趁着白天潜入,在哪里躲起来了呢?怪屋虽然地方大,不过还是不可能吧。
而且铁马睡觉时还把房间锁了起来。
上锁啊。
你应该也知道吧,铁马的房间一进去是西式的起居室,后面是和室客厅。
要出入房间,只能走西式房间那扇门,而那扇门一直是紧紧锁 着的。
钥匙呢?找到没有?在铁马的口袋里。
这样即使是真棹,也没办法把铁马药瓶里的胶囊掉包呀。
奈良木组长好像认为,说不定真棹还是有办法。
这是为什么?因为铁马很信任真棹。
如果是真棹,应该可以接近铁马。
所以真棹就能从铁马口袋里将胶囊拿出来掉包吗?难道她会什么闪电神功吗?我又没这么说。
我们只不过觉得真棹应该有可能。
比方说用谎话骗他啦。
什么谎话?这我怎么知道。
铁马那种人会被谎话蒙骗吗?舞子两臂交抱看着迷宫那边。
敏夫追随着她的视线,赫然领悟。
舞子一定是在想,只要走洞窟就能潜入铁马的房间。
的确有人将铁马药瓶里的胶囊掉包。
这是千真万确 的。
昨晚最后看到铁马的人是谁?是这里的女佣。
她把床铺好,让铁马进屋后,还听到铁马把房门锁上的声音。
早上呢?跟平常一样。
和真棹一起吃早餐,然后自己回房。
那就是他最后出现在人前。
今天向日葵工艺的干部好像都到这里来集合了。
对,干部们集合的时间是九点半到十点之间,那时铁马已经死掉了。
向日葵工艺的干部们,结果没有见到铁马吧。
是的。
开会时间已经到了,铁马却一直未从房间出来,敲门也无人应答。
正好我们也在,所以就当场把锁撬开进房间。
结果铁马已经死了是吧?那应该是在舞子和敏夫从铁马房间回到洞窟后,紧接着发生的事吧。
铁马今天召集向日葵工艺的干部,不知道要跟他们说什么。
这个谁也不知道……喂,舞子,可以了吧,我们一起走吧。
狐泽催促着舞子,但舞子却站在原处。
你在想什么?我在想药瓶里的胶囊。
舞子终于迈步走出,一边说道。
那个掺了毒的胶囊,该不会是很久以前就放进铁马的药瓶中了吧。
我能理解你想替真棹脱罪的心情,不过那绝对不可能。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真不像你的作风。
你听好,铁马药瓶中的胶囊,‘全部’都掺了毒耶。
而且铁马直到昨天还活得好好的。
如果照你说的, 以前就下了毒,那就应该是:凶手在药瓶里混入数粒掺毒的胶囊,之后铁马侥幸选中普通的胶囊吃,直到普通的胶囊吃光了,今天早上才第一 次拿到有毒的胶囊。
这样说不通吗?当然不通。
铁马从来没有仔细挑选过胶囊。
他吃药的方式和一般人一样,倾倒药瓶,随便抓起滚出来的一粒放进嘴巴。
女佣也证明了此 点。
到昨天为止,凑巧都是普通的胶囊滚到铁马的掌上,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没错,这并非绝无可能,可是这种机率比中第一特奖还低,谁会相信这种事呢?狐泽加快脚步。
探员们个个神色紧张。
尤其是奈良木组长,更是脸色大变。
正在查案当中,竟然有三个人在他面前被杀,他一定作梦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 事。
奈良木执拗的反复询问,敏夫却没有什么可以回答的。
他并没有刻意隐瞒迷宫中央有洞窟的事,因为奈良木根本不知道洞窟的存在,完全 没有问类似的问题。
奈良木想知道舞子三天两头来怪屋的理由。
敏夫拿自己刚进公司当借口,只说舞子什么也没告诉他。
接着舞子也被叫去侦讯,她似乎也没和奈良木说什么,因为舞子进入充作调查本部的香尾里画室的时间并不长。
舞子回来后悄悄的说:他们对真棹的怀疑,似乎比想象中还严重。
真棹现在在哪里?敏夫问。
好像在铁马的起居室,有人监视着。
我叫他们让我见她,他们根本不理我。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必须把报告书交给横沼先生,我答应他今天一定会送去。
我们去大东征信社吧。
真棹的事令他很不放心。
两人近在咫尺,却连面也见不着,想到这里他甚至感到痛苦。
真棹会不会怎么样?看这样子,说不定会被拘留吧。
宇内小姐,你认为真的是真棹干的吗?如果按照铁马的死亡状态判断的话……敏夫感到心急如焚。
想要帮助真棹的意念,甚至溢到他的指尖。
走出室外,云层已经变低,两片乌云横在灰色的天际,气温似乎也升高了。
——真棹说不定真的在铁马的胶囊里下了毒。
不过那不重要了 。
他不能让真棹涉险,他应该留在怪屋。
喂,你还在做什么?舞子转过身。
敏夫默然俯视地面。
舞子看着敏夫的脚下,大概以为敏夫发现了什么吧。
舞子移动着视线。
咦?舞子凝视着某一点,动也不动。
那是层层覆盖着怪屋的鸢萝,粗大的根部附近。
小胜,你看到了吗?由于敏夫正在想别的事,一时无法理解舞子问他看到什么。
杂草中有一个小小的物体在发光。
舞子蹲下身子,把眼睛凑近地面。
敏夫兴趣缺缺的看着那个发光物体。
这不是针筒吗?还是新的呢。
舞子说。
那的确是针尖闪着光芒的小针筒,玻璃管中装有三分之一的液体。
但是,这种地方怎么会有针筒呢?这意味着什么呢?这种事似乎不重要 。
这可就麻烦了。
舞子站起身。
如果说是我发现这玩意,那我又脱不了身了。
就当作是我发现的,让我去跟刑警说明吧。
这时的敏夫,一心只想留在怪屋。
这样也好。
不,还是我留下来吧,你把报告书送给横沼先生,只要送去就行了。
这样也好。
只要能离开舞子单独行动,他就什么事都能做了。
舞子打开车门把报告书交给敏夫。
送去之后,你就回事务所一趟。
舞子看着天空,从车中取出黑色的防尘风衣,顺便将皮包中的蜡烛和手电筒放在车上。
巡警把挂在门口的布条解下,敏夫将车开出怪屋。
舞子正在和巡警攀谈。
敏夫一开到路上,就放慢速度,寻找开往怪屋后面的路。
那是一条杂树林中的羊肠小道,车子压倒杂草前进。
敏夫把车停在迷宫的正后方,从车中取出手电筒走到车外。
拨开杂草往前走,就看到了迷宫。
没有半个人影。
警察大概还没发觉迷宫后面 和怪屋相通吧。
敏夫滑进迷宫入口,半跑半走的抵达迷宫中央,他早就把迷宫的路径记熟了。
敏夫学舞子把手伸到树篱下。
他立刻摸到把手。
用力一拉,立时有了反应,位于中心的石桌开始移动,敏夫跃身进入洞窟中。
和他初次进入洞窟时不同的是,这次他已没有恶心和恐惧的感觉。
他依赖手电筒和记忆,从陡峭的石阶走到狭窄的通道,穿过有瀑布的石 室。
走到洞窟中最宽敞的E地点时,敏夫的心跳也不禁变得剧烈起来。
正当他略事休息,打算登上最后一段石阶时,他看到石阶上有光。
敏夫本能的关掉手电筒,躲在岩石背后。
光圈缓缓移动着,沿着石阶逐步降下。
手持手电筒的人,原来是真棹。
然而,即使他知道那是真棹,也不觉得可疑或意外,反而充满了强烈的思念。
该怎样才能不吓到真棹,让她知道自己在这里呢?看来还是只有出声叫住她。
等真棹走完石阶时,敏夫低声喊她。
……马割太太。
手电筒的光停住了。
敏夫继续说:是我,我是胜敏夫,我是来救你的。
敏夫打开灯,照着自己的脸。
真棹抱着长方形皮包,一只手拿着手电筒,面对敏夫呆然伫立。
看不清真棹脸上的表情,不过可以感觉到她全身僵硬。
我是来救你的。
敏夫继续说着靠近她。
真棹向后退,看来她似乎没听清楚敏夫的话。
敏夫静静的用手电筒向她照去,真棹立刻抗拒似的把脸别开。
敏夫走到她身旁,抓住真棹握着手电筒的手腕,把她拉近身边。
真棹虽想甩开他的手,力量却太过微弱。
你放心,跟我来。
敏夫凑近真棹的耳边说。
我知道不该对你动粗,可是我们得快一点。
你想把我怎么样?真棹用畏怯的眼光看着敏夫。
他从来没见过真棹这种眼神。
敏夫把手放在真棹肩上,盯着她的眼睛深处。
马割太太,你愿意相信我吗?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站在我这边?这是什么意思?真棹的眼神似乎略微恢复了镇定。
对面可以穿过迷宫。
敏夫用手电筒照着漆黑的洞穴彼端。
我知道。
这句话令敏夫有点意外。
你知道?我曾经听朋浩说过。
朋浩也知道?不过现在这种事已经不重要了。
你曾经走过吗?不,因为太恐怖了,我没有走到很深的地方。
可是胜先生你怎么会知道?现在没有时间说这个了。
马割太太,你讨厌我吗?就算她回答讨厌也没关系,敏夫只是想知道。
说什么讨厌……真棹似乎被敏夫质问的语气给慑住了。
那就请你跟我走,我知道正确路线。
要去哪里?穿过洞窟,走出迷宫。
我的车就放在迷宫后面。
你跟我一起逃吧。
逃?再过一会儿,警方就会对你提出拘捕令,把你当作杀害铁马的犯人。
我杀了铁马……真棹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
你应该也有心理准备了吧,所以才会一个人逃出怪屋来到这里。
不是的。
如果那是一种否定,真棹的言词也未免太缺乏感情了。
敏夫握着真棹的手腕开始迈步。
真棹已经不再反抗。
敏夫这才发现,真棹脚上只穿着丝袜。
她果然是想脱逃,敏夫想。
一走进狭窄的洞窟,就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感受到握着的手和对方的呼吸声。
即便如此,敏夫依然感到一种强烈的亲密感。
是瀑布。
好奇怪。
走进有瀑布的石室时,真棹小声的叫道,听起来就像个孩子似的天真无邪。
你的脚还好吧?敏夫踩着凹凸不平的路径说。
没关系,变成怎样都无所谓。
真棹好几次差点绊倒,撞到敏夫的怀里。
快到出口时,两人几乎是抱在一起前进。
走出迷宫的中央时,雾般的细雨飘到脸上。
下雨了。
真棹看着天空说。
敏夫从刚才就对真棹恍惚的样子耿耿于怀。
真棹的表情除去恐惧后,只剩下一种纯朴的天真。
关上洞窟的出入口后,敏夫正要拉起真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一片通红。
看来是敏夫情急之下握得太紧了。
很痛吧?敏夫看着真棹的脸。
不会。
真棹摇摇头,把牢牢握着的手电筒交给敏夫。
他们在迷宫出口窥视着怪屋。
确定没有人影后,两人缩着身子绕到迷宫后面。
你又是开着这辆车来救我。
真棹看着停在路边的Egg说。
后座扔着舞子的拖鞋,敏夫把拖鞋放在真棹脚边。
车子开回车道上以后,雨开始下大了。
把你的头发解开。
敏夫说。
真棹乖乖的把绑在后面的头发解开。
还有,口红涂浓一点。
真棹打开皮包,重新涂上浓浓的口红。
后座有一件宇内小姐的大衣,你把它穿上。
真棹听话的移动身体,穿上舞子橙色的大衣。
光是这样,她给人的感觉就变了很多。
出了国道没多久,路上突然开始塞车。
有路检,敏夫直觉的想。
敏夫把车子开到旁边停下,走出车子,在沾满泥土的衣服上加上自己的外 套。
他们再次走出国道,拦了一辆计程车。
他的预感是对的。
警方在临检,巡警们只对小型车特别注意。
我们要去哪里?真棹问。
先去修善寺再说吧。
敏夫已经下定决心。
修善寺?好像去旅行噢。
真棹说。
修善寺有我在拳击场认识的朋友,我想他一定会帮我们。
走到街上,真棹穿着舞子的拖鞋显得分外惹眼。
敏夫走进车站的百货公司。
要钱的话我有。
真棹把手伸进皮包,语气异样的开朗。
买了鞋子后,真棹看着抢眼的红丝巾说:我想要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