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25-03-25 10:31:30

书名:宠后作死曰常作者:女王不在家☆*——*——*——*——*——*——美味书单每日精心细选好看小说。

最新-最热-最好看的小说资源,请关注微信公众号(wmbook)免费获取。

美味书单小说分享群:278637435!声明:仅供交流学习使用,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文案湛王将阿胭抱紧,低哑地问:你为什么浑身都在颤抖?阿胭哆嗦哆嗦再哆嗦:我怕……湛王宠溺地笑:你怕什么?阿胭腿都在抖:……怕你湛王挑眉:怕我什么?阿胭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怕你……杀了我……湛王摸了摸阿胭的脸:乖,只要你爱我,我就不会杀你。

阿胭反手紧紧抱住湛王的胳膊:我爱你,爱你,爱死你了!只要我活着我就爱你!活一天爱一天!湛王俯首亲她的脸颊,低柔的声音在阿胭耳边回荡:是爱一天,活一天小天使不要被吓到哦,其实这是一篇美食皇后文~~~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重生 铁汉柔情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阿胭 ┃ 配角: ┃ 其它:==================☆、从一块糕开始(修)这一辈子,她叫阿砚,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

此时的她,正跟着家里隔壁的彭二娘,站在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等待着一个未知的机遇。

这几年她家里境况不好,前几天彭二娘介绍了这么一个当厨娘的活计,说是今天过来试试。

现在已经入了秋,她身上的夏衫就显得单薄了。

更何况这是去年做的,去年宽松,今年就局促,更让她止不住地发冷。

她用纤细的胳膊环住自己的肩膀,小心翼翼地问彭二娘:咱们什么时候能进去啊?这里好冷……彭二娘瞪了她一眼,斥道:这是大户人家,不是咱们村里,你可不许这么没规矩,不要抱着胳膊,看着寒酸小家子气。

阿砚听话地点了点头,乖巧地放开了胳膊。

彭二娘皱着眉头叹了口气,虽说这阿砚也算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吧,可这傻姑娘做起事来,总是让她意想不到的傻,比如现在。

寻常姑娘来到这么一个陌生又气派的地方,不是应该欢天喜地吗,她却依然一副呆呆笨笨的样子。

她本来想说她几句呢,不过想着她从中昧下的二十两银子,还是决定对这个傻姑娘好点吧,反正她也活不了几天了吧。

正在这时候,朱红大门旁边的小门开了,一个中年人翘头从门缝里钻出来。

他浑身都是白白胖胖的,脸更像是一个刚出锅的馒头,头上包着一个白头巾,身上穿着一身白袍子,通体只有一个字形容:白。

这中年人是彭二娘的表舅,看了看阿砚,倒是挺满意的,小姑娘水灵秀气干净,一看就不是那腌臜人。

他对阿砚说:来来来小姑娘,你叫个什么名字?几岁了?哪里学得做点心手艺?除了点心,可会做些其他?阿砚乖巧上前,犹如背书一般回答:我叫阿砚,是牛桩子村的,就住在二娘家隔壁,再过两个月三天就十五了。

我这手艺是镇子上的运来饭庄学的,会做点心,会做菜,会做些小吃,还会做汤。

这表舅听得非常满意,一拍大腿:是谁说你傻来着?这不挺机灵聪明的一闺女么,看这口齿伶俐,这一双眼儿也干净,手也白嫩,好,真好!这话听得阿砚脑袋发晕,歪头看表舅,心说这是招厨子吗?可是表舅却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阿砚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当我的徒弟,我本姓韩,人送外号韩大白,你以后就叫我大白叔吧。

阿砚清脆响亮地喊:大白叔!韩大白满意极了:走走走,跟大叔回府去。

彭二娘有点傻眼,她本来还怕表舅嫌弃阿砚呢,没想到竟然还夸她?夸她什么来着?机灵聪明伶俐又白净?彭二娘呆呆地看着阿砚随了自己那表舅往里走,忙追上去:表舅,阿砚,等我下啊!她好不容易能混进去这府邸见识见识,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呢。

表舅看了她一眼,不乐意了:你进来做什么?彭二娘被这么问得一愣,后来才想起来,忙说:阿砚她没什么见识,初来乍到,我怕她吓到,总是要跟着她照料下。

表舅看看眨着清亮大眼睛不说话的阿砚,勉强同意了:行,你也进来吧,不过不许乱说话!彭二娘赶紧点头。

一进去这府里,彭二娘便有些眼花缭乱了,这府里虫鸣鸟叫的,到处是花啊草的,溪水河流小桥,还有琉璃瓦房子,白玉栏杆。

彭二娘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脚也有点打颤。

贵人就是贵人,住得地儿,比他们镇子上卖的画还要好看呢!彭二娘看向阿砚,再次提醒说:阿砚哪,你可看到了,这府里,真是跟天上神仙住的地儿一样,你可不要再犯傻了。

阿砚点头:我知道的。

她心里门清儿,这可不是犯傻的地儿,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彭二娘见她理所当然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快,想了想又问说:你看这宅子这么大,你可害怕,若是怕的话,可要对我说。

阿砚想了想,摇头说:不怕。

彭二娘干笑:呵呵,不怕就好。

到了这个时候,她脸上已经很不好看了。

阿砚却浑然不觉。

那边韩大白更是没注意到,直接领着阿砚奔后厨而去。

彭二娘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周围挺拔立着的侍卫,顿时有点心慌,赶紧就要追上去,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站在她面前。

她打眼一看,对方戴着一个玄铁面具,面具上面开着两个眼,一对眼睛发着阴森的光盯着她瞧。

啊——有鬼啊!尖叫声惊恐万分。

**********************阿砚跟着韩大白来到厨房,刚走到门口,就有点纳闷了。

她从里到外打量了一番:这厨房可真干净!这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干净的厨房了吧,比他们家房子还要大上几倍,宽阔明亮,白玉石砌成的灶台,地上也都是白玉一般的石头。

最让人惊奇的是,那个白色真跟刚下过的雪一样白。

这怎么看不像一个厨房。

韩大白赶紧拦住她,不让她进去,却是招呼里面的一个少年说:何小起你过来,拿一套新的脚套给阿砚。

阿砚就看到,有一个穿着米黄色袍子的少年,眉眼清秀好看,应了声,打开旁边的一个暗红色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叠白色的缎面布料过来,然后走到了阿砚面前。

阿砚有点惊讶地看了看韩大白。

韩大白解释说:我们九爷不喜欢厨房里脏了,但凡咱们进去,都得戴上这个脚套。

阿砚顿时明白了,点点头,接过来那脚套。

那脚套的料子可真好,她这辈子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呢。

她顿时想起娘亲给自己做的小肚兜,那料子比这个能差出十头牛来,这可真是天上地下。

她有点可惜:这料子,套脚上吗?那个叫何小起的少年扫了眼阿砚,好看的眉眼中露出鄙薄:没见识。

说着,他不高兴地嘟哝了句:大白叔,这一看就是个乡下土丫头,回头九爷知道了,定会发火的,真得要让她……他话才说了半截,那边韩大白就不高兴了。

要怪只怪前几天,他家外甥女彭二娘给他送了一个糕点,谁曾想这糕点竟被小昭误当成做给他家九爷的糕点,直接端过去了。

九爷吃了,竟难得点头,说不错。

是以如今韩大白这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一定要将这乡下小丫头弄到厨房里来帮忙。

于是他瞪了一眼何小起:不让她试试,那怎么办?不然赶明儿九爷恼了,直接把我们拉出去砍死?本来呢,阿砚手里摩挲着那柔滑的白缎面,正满心喜悦地往脚上套呢,这个时候,那个砍死中的死字钻入了她的耳朵,她动作一下子僵在那里。

僵了一会儿后,她浑身开始颤抖起来,先是轻轻小幅度地颤,接着就是大幅度犹如筛糠一般地颤,最后只听得噗通一声,她直接跪倒在地上了。

韩大白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她:阿砚,我还没让你拜师,你怎么先跪了?阿砚清澈眼眸中已经落下了泪水,啪啦啪啦地往下掉。

看那白嫩嫩的小脸蛋,看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韩大白心都化了,赶紧将她拉起来:阿砚你这是怎么了?可别是生病了?阿砚心里明白怎么回事,努力挣扎着爬起来,抬手擦着眼泪道:大白叔,我听不得死字……一听到这个死字,她就浑身哆嗦,不能自制。

韩大白此时真是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安慰阿砚道:阿砚别怕,咱们九爷也是讲道理的,只要咱们做出他称心的膳食,咱们就不会死的。

可是阿砚听到他第二个死,这下子连嘴唇都无法控制地开始哆嗦了,她想对韩大白说你不要再提死字了,颤抖的唇却根本不听使唤。

何小起从旁都看呆了,瞪了阿砚一眼:这丫头脑袋就不正常!韩大白这个时候也感觉出不对劲来了,不过想到她做出的那个点心,只好忍着好奇哄她:别怕别怕,不说了,咱们赶紧做点心,九爷那边等着呢!阿砚听到做点心,这才深深地几个吐纳,让自己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唇不再抖了,腿脚也不再抖了。

半响后,她恢复了平静,艰难地蠕动了下唇:好的,我们做点心吧。

韩大白赶紧给何小起使眼色,让他准备食材。

阿砚换上了脚套,穿上了厨房里专用的白缎面厨袍,这个时候何小起端来了一个盆,那个盆明晃晃的,泛着银光。

阿砚打量了一番,竟发现这是一个银盆。

她有点惊讶,做一个银盆得用多少银子啊?怕是镇子上最有钱的富户也做不起吧?可是现在,竟让区区厨娘用个银盆洗手?何小起鄙视地望了她一眼:乡下丫头没见识,赶紧洗手,洗干净了才能做点心。

他语气并不好,不过阿砚并不在意,她看了看旁边的一个胰子,那胰子好看又精致,放在一个银盒里。

何小起撇了撇嘴:这是陈香胰子,给你净手的。

阿砚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她认真点头,用那个陈香胰子,在银盆里洗了手。

洗完手后,大白叔过来了,让阿砚做一个上次的那种点心:就是你上次给二娘做的那个糕点,你二娘送过来我这边了,你再做一份吧?阿砚冥思苦想了一番后,终于问大白叔:可是我给二娘做了什么点心啊?好像真有这回事,可是她记不起来了呢。

大白叔:……何小起:……☆、雏菊狮蛮糕(修)大白叔瞪着眼睛瞅着阿砚那清澈的大眼睛,还有那灵秀的小脸蛋。

分明是个机灵丫头,怎么脑袋真好像有点问题呢?大白叔想起了自家堂侄女的话。

不过想到了他家九爷的板子,他还是忍下心中的疑惑,尽量描述了那天的糕点:看着有些像狮蛮糕的,上面红的绿的,还散着小花,带着淡淡的菊香,想起来了吗?阿砚皱眉想了一番,最后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是我做的雏菊狮蛮糕啊!大白叔总算松了口气,试探着问:好,那你再做一份?阿砚点头:没问题啊!大白叔和旁边满脸鄙夷的何小起对视了一眼,暗自点头。

阿砚呢,看了看旁边的食材,这才发现那些食材都放在白瓷小碟子里,各种食材配料都是最齐整的,她望了眼大白叔:还缺点雏菊。

大白叔忙吩咐一旁的何小起:去!何小起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往外走。

谁知道阿砚却对他又补充说:太老的不要,太嫩的不要,要昨日个新开的那种,不大不小的。

何小起没想到这乡下丫头使唤自己这叫一个顺手,瞪了她一眼,不过到底还是去了。

他倒是速度快得很,不过片刻功夫,便提来一篓子雏菊来。

阿砚有些惊诧:这么快?何小起颇有些得意:咱厨房里要用的,哪个敢怠慢?这些事儿哪里劳驾他来亲自动手,自然有侍卫代劳,那些侍卫轻功好动作快,没几下就给弄了一篓子。

阿砚对于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再次检查了食材,开始做起了她的雏菊狮蛮糕。

其实这狮蛮糕,乃是本朝重阳节时常用的糕点,就是用粉面蒸成糕,上面放点石榴籽啊粟子皇,还有银杏松子等物,再嵌上点肉丝儿,使这糕点打扮成个狮子蛮王的样子,所以才叫个狮蛮糕。

不过阿砚做的这个狮蛮糕,却和别人做的不同,她在蒸治面糕的时候,是加入了雏菊的。

一旁的大白叔和何小起见阿砚慢腾腾地做起糕点来,都开始打起精神从旁盯着瞧。

只见阿砚白嫩嫩犹如菱角一般的白手指,从篓子里挑了十数朵雏菊,放在锅里,又取了旁边的山泉水加上开始烧火。

大白叔见此,忙喝止:你不用烧水,让何小起烧。

何小起倒是没说什么,乖乖地去烧火了。

阿砚趁机将旁边的一些食材全都挑选了,洗干净了备用。

少顷之后,锅里的水煮沸了,阿砚拿了一个纱布滤掉菊花,又在菊花水里加入了冰糖,粟子粉,一边搅拌着一边继续让何小起烧火。

待到这边菊花水煮好了,阿砚慢调思虑地和面做糕。

大白叔简直是要把眼睛瞪出来了,他想看看这小姑娘怎么做的,可是他看了半天,却觉得她的手法以及配料并没有什么特别。

大半个时辰后,阿砚的雏菊狮蛮糕出锅了,淡黄的糕饼,上面有各样干果点缀其间,更有片片菊花缓缓飘动。

大白叔凑过去,这才见那菊花欲迎还遮,半镶嵌在糕饼上,因那菊花花瓣轻盈,如今旁边稍微有人走动,那菊花便仿佛蝴蝶翩翩起舞。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不过是十几瓣菊花而已,这糕点便散发着淡淡的菊香,清冽悠然,让人恍惚置身菊园之中。

何小起脸色也有点变了,上次那个被自家九爷吃了后颇为满意的糕点,他并没见过,是以他心里想着,或许并没什么,只是凑巧九爷喜欢而已。

毕竟吃什么东西,还是要看心情的。

心情好了自然觉得入口的东西美味,心情不好了再是什么精心烹制的美食,都没了味道。

所以他对着小姑娘颇有些看不起的,总觉得她未免走了狗屎运。

可是现在呢,他看着她那小手灵巧地将原本市井间常见颇为俗气的狮蛮糕做出了个小花样,那个花样,他家九爷想来是会喜欢的吧?他颇有些不是滋味地看着阿砚,想着这小姑娘,哪里学来的手艺?就在这个时候,门口那里传来一个声音:大白。

一听到这个声音,大白叔马上浑身一震,连忙点头:好了好了马上好了!阿砚忙乎了这半天,总算做好了,她来到这王府,就看到个何小起和韩大白,正觉得纳闷厨房怎么才两个人,此时听到个不同的声音,下意识地看过去。

只见厨房门口的这人,戴着一个贴面具,穿着一身黑袍子,黑长的头发垂在后面。

本来厨房里温暖得紧,他那么一站,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和表情,就连刚才的声音都冷冰冰的,就好像铁和铁相摩擦后发出的声音。

这厨房里顿时提前入了冬。

韩大白心里估摸着阿砚胆小,见她看向门外那人,怕吓到她,忙转过头去,对她解释说:别怕,这是咱们九爷身边的侍卫,咱们都叫他宁大人,他是亲自来为九爷取糕点的。

阿砚是彻底迷惑了,这个萧府太奇怪了。

应该是丫鬟来取糕点才是,怎么来了这么一位?还是个大人。

不过她也没有问,只是默默地点头:嗯。

韩大白战战兢兢将那盘子刚出锅的色香味俱全的糕点放在食盒中,然后捧到了这位宁大人面前,接着点头哈腰地笑:大人,让您久等了,您请。

他是如此地巴结着这位宁大人,可惜宁大人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接过了他手中的食盒,转身移动走了。

阿砚忍不住看过去,这位宁大人,真得不是在迈着步子,他是平缓地往前移动。

他修长的黑色袍角飘扬,阿砚看不到他下面的脚,可是但凡他是用脚走路,都不该是这样往前移动的。

韩大白苦笑,同情地望着阿砚:别……别怕……他的话毫无说服力,因为他现在的声音都有点发虚的颤:咱们宁大人,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阿砚纳闷地问道:他是人还是鬼啊?韩大白摇头:我不知道……事实上,从很久前他成为九爷的厨子时,这个宁大人就在了,他到底是什么人,到底长什么样子,没有人知道。

他同情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那眼光,像是看着一个被自己拉入了火坑的人。

别担心,他不会吃人的。

想到刚才自己一个死字就把这姑娘吓个半死,他同情地望着她,这姑娘胆小得很吧,她一定怕得要命。

谁知道阿砚却摇头:我没有害怕啊!是人,是鬼,不都是一样的吗?这话一出,韩大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阿砚,半响后,忽然缓慢地来了一句:我忽然觉得,你……也挺奇怪的……果然,这九爷府,就没个正常人吗?阿砚却丝毫没有察觉韩大白的异样,她手指头捏着几瓣菊花在那里玩呢,纤细柔白的手指头,缠上嫩色薄软的菊花,看着那手指头水灵灵的好看。

韩大白又纳闷了:你不是一直在牛桩子村吗?这手倒是养得好。

一般乡下丫头,他是知道的,那手都粗糙得很,哪里能养成这个样子。

光看这手,他还以为这是哪家千金小姐的手呢。

阿砚听到这个,伸出十个手指,仔细打量了一番,又回忆了下隔壁家三姑娘的手,最后点点头:大白叔你说得对呢,好像我的手和别人的不太一样……想一想,她自己也纳闷了,为什么呢?韩大白一看这架势,顿时没了问的想法,摆手说:罢了,罢了,你这手好,正适合在咱们厨房里干。

实话给你说吧,天底下的厨房,咱们是独一份的讲究,你看看旁边何小起,你知道他是过了多少关才能进咱这厨房吗?就是皇帝老子的御厨,那都没有咱们这里讲究呢。

正说着呢,那边厨房门口又站了一个人。

阿砚好奇地打量过去,这一次不是黑衣服铁面具了。

眼前这位,腰佩宝剑,脚踏虎靴,身穿藏蓝缎面袍,脸型坚毅,目光冷沉,体型彪悍,他两脚结结实实地踩在厨房门前,那个气势,就像是要把厨房门给踏破一般。

阿砚正琢磨着,这又是谁?这么杀气凛凛的样子,难道竟是那位吃人的九爷?谁知道这位蓝袍男子却忽然开口了,声音硬朗:九爷吃了糕点。

他这么一句,顿时厨房里的两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何小起是绷紧了身体,巴巴地等着蓝袍男往下说。

韩大白是紧张地咽了下口水,瞪着眼睛望定了蓝袍男子。

阿砚自己在那里暗暗猜测,这人看上去并不是个泛泛之辈,不曾想,只是个九爷身边的?侍卫?正想着,韩大白一步向前,赔笑说:敢问孟大人,九爷,九爷怎么说?来人叫孟汉,是九爷身边最为倚重的侍卫之一。

他刚硬的脸缓慢地移动了下,扫视过厨房,最后目光落在阿砚身上。

糕点,是你做的?阿砚上前:是。

孟汉点了点头:九爷生气了,叫你过去。

这话一出,何小起脸上顿时露出了说不出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韩大白则是差点栽倒在那里。

阿砚随手拿过一块白色缎面抹布,擦了擦手上残留的菊花汁,点头说:好啊!来了这么久,她终于可以见到雇主了呢。

孟汉倒是有些意外,目光再次扫过阿砚,便转身往外走。

阿砚脚步轻快地要追上去。

韩大白一把揪住阿砚的胳膊,拽住他,小声说:阿砚,你,你……他想哭。

阿砚反过来安慰韩大白:大白叔你放心,我知道的,我会在九爷面前好好表现的。

韩大白看着她那懵懂又清澈的眼神,欲说还休,最后只是皱了皱眉:这都是命!等到阿砚跟着孟汉出了厨房,他才对着旁边的何小起说:造孽啊,这还年轻呢。

何小起耷拉着脑袋,淡淡地说:就是个傻丫头,她当这府里的厨房是轻易进来的吗?别人不知道,他何小起却是知道的,曾经九爷一怒,直接斩杀了厨房里十三口。

从此之后,能进府里厨房的,那都是把命悬到了裤腰带上。

**************************阿砚并不知道这韩大白和何小起在叨咕什么,她几乎是满怀期待地跟着孟汉往前走。

穿过了一道道回廊,又绕过了一座座庭院,走到了阿砚头有些晕的时候,终于孟汉停了下来。

孟汉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进去吧。

阿砚冲他笑了笑,点头,自己走进去了。

孟汉站在那里,目送她进去,看着她的目光已经像在看着一个死人了。

阿砚踏进这个花厅后,这才发现,这个花厅几乎是一尘不染的干净,地上的汉白玉石能反射出人影,前面摆放着的白色毯子比雪还要白。

顺着那白色毯子,她一直望进去,却见前面是一个铺着虎皮的矮榻,矮榻旁有一个紫檀木鹰架子,上面停驻着一只通体乌黑的鹰,那鹰此时翅膀合拢着,闭着双眸养身。

而就在这矮榻上,斜躺着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头戴紫金玉冠,身穿玄青色宽袍,用一只手半托着脑袋,斜躺在那里,黑色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往下逶迤,从矮榻上随同袍角犹如流水一般倾泻而下。

不用看到脸,阿砚就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慵懒高贵的气质,带着一点邪气,散漫地半躺在那里,俯首间睥睨着这个世间。

就在这个时候,那男人微侧过脸来,垂眸扫了刚刚踏进花厅的阿砚一眼。

阿砚看到了这男人的脸。

她看到这男人脸的时候,整个人就如同一滩泥般,瘫在了地上。

☆、别吃我(修)这一世阿砚活了十五年了,十五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乡下牛栓子村过着贫困却平静的生活。

别人都说阿砚傻,从小就傻,总觉得她做事颠三倒四。

事实上她有时候自己心里也觉得自己颠倒了,颠倒了前世今生。

她有时候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活了多少世。

不过她会数,会数她死去的次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她死过七次,那就是七世了。

七世记忆里,各种各样的人生,有血统高贵的公主,也有贫贱丑陋的农妇,更有任人使唤的小丫头,甚至还有提马上阵的大将军。

那些人生,时而深刻时而飘渺,在阿砚刚出生的时候,就不断地在阿砚的脑中徘徊冲撞。

十五年的乡下日子,那些记忆渐渐地开始模糊起来了,或许她曾经喝过的孟婆汤已经开始侵蚀掉那些记忆。

然而有一种记忆,却仿佛刻在她的灵魂里,哪怕再乏味平凡的光阴,也无法消磨去。

那就是关于死。

她死过七次,每一次都是不得善终的死。

各种各样的死法,每一个让她想起来都是浑身每一处都在抽筋的疼,疼得五脏六肺揪扯在一起,怕得魂飞魄散无处躲藏。

而每一个关于死亡的记忆,都伴随着一张脸。

那是一张尊贵俊美的脸,犹如白玉雕刻的脸庞上,斜飞的长眉风流蕴藉,细长的凤眸似睁非睁,微抿起的唇犹如一道浅薄的红线。

他总是身份高贵,踩踏在万人之上,薄唇轻轻吐出的字眼,须臾间夺她性命。

阿砚脸色苍白地瘫倒在那里,浑身抖得犹如筛糠一般,两唇更是颤啊颤的合不上。

就是他,每一次都是他。

她死了那么多那么多次,每一次的死,都总是和他有些瓜葛。

她两唇颤啊颤得根本合不上,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是乡下的一个宅院罢了,他怎么会住在这里?他不是每一次都是生在皇家,血统尊贵吗?而就在阿砚趴在那里迷茫惊恐的时候,九爷好看的眉总算是有了点异样。

他开口了,声音暗哑轻柔:怎么,我还没让人动手,你就要自己去摔死了?他不说话就罢了,他这一说话,阿砚抖得更厉害了。

死,死,死……还有那个声音,那种渗透着危险的低语,多么惊悚的熟悉,那就是她七世的夺命符咒……她想挣扎着站起来,可是却听到自己哆嗦的唇发出可怜兮兮的声响:别杀我别杀我,我害怕!求你了别杀我!只要让她活下去,让她干什么都行!她不要死不要死!她只想活着!好好活着,活到七十岁八十岁!她要嫁人生子她要吃吃喝喝!九爷伸出完美修长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好看的下巴,玩味地看着地上的小丫头。

本来,我是要杀了你的。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肮脏丫头,竟然有人将她做的点心给自己吃了?这是九爷最无法容忍的事情!所有给他做膳食的厨子,哪个不是在山泉水里泡个十天半个月,彻底干净了再进厨房!尽管那个点心确实比较合他胃口……九爷挑起斜飞的眉,鄙夷地望着地上这个要死要活的姑娘。

而地上这位姑娘呢,在听到本来,我是要杀了你的那句话后,顿时脑子里迸发出过去十五年从来没有过的智慧,以着超出她智商的天分,领悟到了这话中的意思。

她仰起脸来,泣声哀求道:九爷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几岁幼弟,更有父亲,身受病痛之苦。

求九爷饶我一命,我定衔草成环,做牛做马,报答九爷的大恩大德!说完这个之后,她才想起,这段话她在某一世的记忆里说过的啊。

当时她刚说完,直接被眼前那男人给一刀砍死了。

想到这里,她更加怕了,怕得眼圈都红了:我不想死……九爷唇边难得绽开一抹兴味的笑来:难得你这乡下丫头还会说这种话,来,你给我说说,你要怎么衔草成环,要怎么做牛做马?他打量着她那羸弱纤细的小身子:给我做牛做马?我怕压坏你呢。

阿砚听到这话,求生的渴望让她浑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匍匐着像一条鱼一般冲过去,冲到了九爷脚底下,跪在那里祈求道:九爷,我有力气,我能当马,也能当牛,不信你试试!九爷俯视着矮榻下这个满脸泪花的小姑娘,看着那清澈的大眼睛里毫不遮掩的恐惧和哀求,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有趣,他唇边越发勾起一抹笑来,凤眸微眯:小丫头,你这样的马,骑着也没什么意思啊。

语音低凉,调侃意味十足。

可是这话听在阿砚耳朵中,却竟犹如催命符一般,斩断了她心中最后一线希望。

做牛不行?做马不行?那她她她她,她该做什么?她幼滑稚嫩的脸颊上,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就这么趴伏在他脚底下,绝望而怔愣地望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跟被雨水洗过一样,清澈无辜又可怜兮兮。

九爷见此,心情大好:韩大白从哪里把你找来的?韩大白?阿砚吓得已经成了混沌浆糊的脑袋,此时此刻终于闪过一道光亮,她顿时找到了最后一根救命草,连忙道:九爷,我会做饭啊,我会做滴酥鲍螺高丽栗糕糖蜜酥皮烧饼,水晶皂儿紫苏膏荔枝膏雪花酥,还会做黄雀鲊蟹酿橙酒香螺南炒鳝两熟鱼芥辣虾水晶脍……阿砚小嘴巴啪啪啪个不停,抹着泪稀里哗啦报出一堆的点心菜名。

九爷挑眉笑:是吗?我怎么不信呢?阿砚睁着晶亮清澈的大眼睛指天发誓真诚无比:九爷,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做啊,保证做出来的天下独一无二!九爷哈哈大笑,笑声清越:好,你既这么说了,我就给你个机会,那就做吧。

话说到这里,他却又语调一变,微眯起眸子,略显阴冷的声音淡淡地道:不过,若是你做得哪个不合爷的心意,爷可是直接把你剁成肉泥,扔出去喂鹰。

他话音一落,旁边紫檀木架子上的黑鹰竟然陡然睁开了双眸,凌厉的视线就这么直直地射过来。

这简直是压死阿砚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整个人一激灵,哀哀地求着:别,别吃我……我没几两肉的……我一定会做出让九爷满意的饭菜!九爷满意点头,抬起玉白修长的手来,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响指脆亮。

随着那声响指落下,花厅外,腰佩长剑的孟汉金刀大马地走了进来。

他进来后,单膝跪地,沉声道:九爷。

九爷连眼皮都没掀起一下,低凉的声音淡淡地吩咐说:去,把韩大白和何小起带来。

孟汉应声出去了。

阿砚惊魂甫定,咬着唇儿,耸着柳叶小弯眉,清亮湿润的大眼睛在那里小心翼翼地偷瞅着九爷。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邪恶无比,自己每一次都因他而死,而他每一次都将登上帝位,南面而向北,俯瞰天下,操纵着芸芸众生的性命。

也是因为这个人的七世帝王命,阿砚过去的十五年过得还算轻松,她一直以为躲在乡下这个地方,自己这辈子是永远见不到这位帝王命格的催命煞星的。

这一世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跑到这个偏僻的西南之地来,还躲在这么一座宅院里?阿砚细细地品味着九爷这两个字,总觉得不对劲。

一时又想起那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一看就不是泛泛之辈,那样的人物,竟然给他来当侍卫?阿砚黑宝石般的一对眸子惶恐地转啊转的,再次小心地瞅了他一眼,他,真得是一个普通的九爷吗?这九爷本来是微微合起双眸养神的,他那墨黑的长发放荡不羁地垂下,有一缕甚至滑过他那俊美异常的脸庞,半遮住他的眉眼。

谁知道这样的他,陡然间却睁开了双眸。

精准的视线,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阿砚,将偷偷打量的阿砚捉了个正着。

阿砚吓得又是一激灵,娇嫩的唇儿都下意识哆嗦了下,慌忙低下头,惶恐小心地趴伏在那里,手指头扣着冰冷的白玉石地板。

呵呵……九爷勾起一抹笑,俯首望着这个匍匐在自己榻前的小姑娘:几岁了?他声音低沉暧昧,余音微微上扬,别有意味。

阿砚眼珠转了转,僵硬而不情愿地回:再过两个月零三天就十五岁了。

九爷听到这个,唇角动了动,淡声吩咐说:站起来,走几步,给爷看看。

阿砚并不懂他要看什么,不过想了想,自己不能得罪他,于是她鼓起勇气,撑起虚软无力的双腿,挣扎着站起来,又僵硬木讷地在花厅里来回走了两步。

九爷斜眸打量着她,却见她个子不高,不过到自己肩膀罢了,身子骨也纤细羸弱得很,不由微蹙眉,低凉嘲讽地道:就你这小身板,还想给我当马。

阿砚低下头,用嫩白的手指头绞着衣角,小声赔笑:我这不是改行当厨娘了嘛!九爷见她那低头咬唇的可怜样,凉凉笑了下,命道:抬起两手,高举过头。

阿砚并不懂他这是要做什么,不过她非常老实听话地照办了。

她这么做了后,顿时脸上红了。

她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她这么一抬起手来,略显单薄的粗布衫就这么被拽起,于是原本被肥大衣衫遮掩的身形就这么纤形毕露了。

她虽然年纪小,可也十五岁了呢,已经到了能嫁人的时候了。

她咬着唇,惊恐地望着九爷。

他,他要干什么?先奸后杀?九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纤细玲珑的身段,打量了老半响,却最终摇了摇头,叹息:你怕什么,怕爷吃了你?就你这身子骨,给爷当肉垫,爷都太咯。

望着阿砚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他嫌弃地蹙眉:啧啧啧,爷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你拧断,还有你那脸上脏兮兮的眼泪,简直是让人倒了胃口。

他说得这么难听,阿砚倒是松了口气。

她死在他手里已经七次了,可是还没有一次是被先奸后杀的,差点以为要再创新死法了。

九爷此时也懒得看她了,闭上眸子,继续养神。

少顷之后,孟汉回来了,带来的是韩大白和何小起。

韩大白脸白如纸,白胖的身体哆嗦得像个兜风的面布袋。

何小起倔强地咬着牙不说话。

☆、阿砚主厨(修)韩大白和何小起进来后,连抬头都没敢,直接匍匐在地上,痛哭流涕:九爷饶命,九爷饶命!恰好,他们匍匐的地方就是刚才阿砚趴过的那个地方,地上还有几滴可疑的泪痕。

九爷依然没睁眼,只是轻轻地嗯了一下。

那声嗯轻飘飘的,在九爷而言是随意得很,可是听在韩大白和何小起耳中,却是阴森冷沉,犹如钢刀在侧,利箭袭来。

韩大白将脑袋磕在地上:九爷饶命,我等实在不是有意的,我见这小丫头膳食料理确实有一手,才敢大着胆子让她过来,并不是有意欺瞒九爷!何小起咬着牙,从旁跪着不说话。

韩大白越发哭起来:九爷,这小丫头做的饭菜,确实非同寻常,九爷何不尝一尝,若是不喜,到时候要杀要剐,大白绝无半点怨言!九爷慢腾腾地睁开眼儿,斜瞅了眼旁边依然高高举着胳膊的阿砚:好吧……阿砚被他一看,顿时又一个激灵。

九爷仿若纳闷地问阿砚:你为什么还在举着手?阿砚乖巧地答:九爷没让放下,阿砚不敢。

这句话真是彻底取悦了九爷,他笑望着阿砚那恭谨的小模样,眸中泛起行味,当下忍不住低笑出声,满意地道:放下吧。

阿砚这才赶紧松了手,两个胳膊举了这么久,真是酸疼难忍。

不过比起活着,这都不算什么。

吃得苦中苦,方能活下去,阿砚轻轻揉着自己的肩膀,这么告诫自己。

九爷目光扫向地上匍匐着的两个人,马上那眸光变得冷凝无比。

你们两个,今天各打三十大板吧。

韩大白和何小起一听,顿时精神为之一振,眼前发亮,他们对视一眼后,感激涕零地跪着磕头谢恩,真好像是得了天大的便宜:谢九爷仁慈!才三十大板,无非是屁股打烂,小命想来是能保下的。

九爷今天心情不错!一旁的阿砚见此情景,小心地抿了下唇,不着痕迹地瞅向九爷。

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挨板子?然后被活生生打死?阿砚艰难地握了握拳头,低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

在她的记忆里,有那么一次,她就是被板子打死的。

*********************************那个记忆,其实是她最初的那一世,也是她最早的记忆了。

那一世,她也是一个农家小丫头,很小的时候就入了宫,因她长得还算清秀,为人也机灵,便伺候在皇帝最受宠的玉贵妃身边,备受玉贵妃宠信的。

眼前这位九爷,当时是一个皇子,是个排行第九的皇子。

母妃早逝,从小备受欺凌,在皇宫里犹如一根野草般长大,听说小时候是连饭都吃不饱的。

这位不受宠的皇子长大后,被封到了边远之地为王,从此远离帝都繁华,后来八个皇子争夺帝位,谁也没想起来过远在边疆的这位小弟弟。

谁知道后来,先皇驾崩,这位在边远之地多年的皇子,竟然带领人马,犹如恶魔一般杀回了帝都城,先皇膝下诸位皇子连同太子都杀了个一干二净。

玉贵妃是太子的生母,自然也不会被他放过。

当时玉贵妃得到消息的时候,心知大势已去,叹了一句我命休矣,直接吞金自杀了。

阿砚跟随宫里的其他嬷嬷,仓皇逃命,谁知道却被这位皇子的手下大将逮了个正着。

阿砚和众多嬷嬷丫鬟们都跪在那里,惊恐地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她们只是一些奴仆罢了,是杀还是罚,不过是凭着上位者一句话罢了。

阿砚关于这一段的记忆非常清楚,当时她跪在那里,支着耳朵,倾听着那位被众多大将拥护在中心的皇子的话。

可是后来,一句阴冷低凉的话语,穿过重重人群,进入了她的耳中。

用板子慢慢地打,一直打到死。

只因为这一句话,她们所有的人,便被冰冷刚硬的板子一下又一下子地打,不紧不慢就那么一直打,打得皮开肉绽,打得血肉模糊,打得撕心裂肺,打到了最后,终于昏死过去。

昏死过去也不行的,泼一盆冷水下去,逼着醒过来,继续打,一直到咽了气。

阿砚清晰地记得,当时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在鲜血模糊了视线前,努力地向那位遥远高贵的九皇子看过去,可是她却只看到了一双细长的眸子。

阴森冷光,诡残冷凝,犹如鬼魅。

只晓看一眼,就如坠阿鼻地狱。

想起曾经的过往,阿砚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握着铲子的手也跟着一颤。

孟汉皱了下眉,狐疑地盯着她。

她忙小声道:我,我会小心的。

从那恐怖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的她看了看,这个时候她已经回到了那个天底下最干净的厨房里,给九爷整治一桌要让九爷胃口大开的饭食。

在她的身旁,是那位松柏一般挺拔而立的孟汉孟大人。

他的手放在了剑鞘上,轻轻握着,眼睛则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阿砚的手。

看起来,阿砚稍微一个让他不满意,他都可能直接拔剑捅死阿砚。

而就在厨房外面,是杀猪一般凄惨的嚎叫。

韩大白和何小起正在被打板子,就在厨房外头,只要阿砚稍微一回头,就能看到。

这辈子,她七岁就去了镇子上运来饭庄当学徒,如今已经八年了。

八年的时间里,她不知道做过多少次饭菜,可是从来没有一次,是在这种嚎啕惨叫的血腥中做菜的。

她听着那板子拍打在血肉模糊屁股上所传来的带着湿润感的闷响,心头不免惶恐不安,这声音依稀仿佛如上一世,当下不由得小心翼翼地向旁边的孟汉提议:孟大人,能不能……孟汉直接一皱浓眉:嗯?伴随着一声嗯的,是双眸中的严肃。

他这个样子很是可怕,不过好在他不是那位九爷。

但凡他不是九爷,阿砚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

当下阿砚低着头,一脸乖巧地小声提议道:孟大人,您看看,我这边在做饭菜,听着这声响,心境自然好不了,这心境不好了,也做不出好吃的饭菜,您说是吗?孟大人听她这么说,越发皱眉,就那么打量着她,仿佛在思考这件事该怎么办。

阿砚见此便趁热打铁,小声劝道:再说了,我这里做饭,总需要个帮手,大白叔和这何小起都是高手,总是能帮我一些,这样也能快些做好饭,免得让九爷久等,孟大人您觉得呢?孟大人默了一会儿,最后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也好。

这边孟大人抬了下手示意,打板子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接着便是孟大人和韩大白的说话声,仿佛孟大人在问韩大白,不过韩大白声音很是虚弱,听不真切。

不过无论如何,这板子到底是停了下来。

阿砚松了口气,继续开始做今日的饭菜。

这是头一次做,她实在是拿不准那位九爷的口味,如今是只能把自己拿手的菜,各种口味的都多做一些。

只要有一样合他胃口的,自己或许就能逃过一劫。

***********************************就在阿砚为了九爷的胃而忙碌的时候,那位俊美尊贵的九爷,此时依旧斜躺在榻上,眯着眸子,慵懒地吃着栗子。

时下流行糖炒栗子,然而他不喜欢吃用糖炒的,就喜欢吃原味的。

在他的下首,有一个女人一直跪在那里。

那女人姿容举世罕见,美得惊心动魄,穿着杨桃色的绞珠纱纹大袖衣,黑发犹如瀑布一般从肩头一直流淌到地上。

她伏跪在九爷的榻下,用纤纤玉指拿起一个栗子来,抬手一捏,就剥开了一个完整无缺的栗子,然后恭敬地送到了九爷的口中。

九爷在吃下一个栗子后,忽然开口,慵懒地问起。

说。

这个绝色女子名皎月。

皎月低下头,用毫无起伏的声调讲述道:她叫阿砚,本姓顾,为牛栓子村人,生于庚辰年,父名顾三碗,母命陈翠花,还有一个弟弟,命顾墨,今年十二岁,在私塾读书,颇为用功。

她三岁时,有游方尼姑想收为徒弟带走,被其父怒拒。

四岁时被村人认为痴傻,八岁时去柳叶镇运来饭庄做工,却被掌勺陈大宝意外相中,收为弟子。

她厨艺精湛,再是平凡食材,也能做出美味佳肴。

只可惜后来运来饭庄掌柜因病骤逝,她才没了饭碗。

现如今已经许了人家,夫婿为霍大年家三子名霍启根吗,今年春朝廷征兵,霍启根入伍,婚事耽搁下来。

说完这些后,低着头的皎月一直没有等到什么回音。

她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轻轻抬起头看向他。

却见他已经半睁开眸子,看向旁边鹰架子上的非天。

那只鹰是九爷亲手养下的,几乎寸步不离,名非天。

夏侯皎月重新低下头。

重新低下头的夏侯皎月,听到九爷淡淡地说:看来真就是个乡下丫头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发了红包再更文的,谁知道晋江抽了,老说我支付密码不正确,心塞。

先更文,再发红包!!!☆、砂锅煨鹿筋(修)当阿砚走出厨房的时候,日头正盛,在厨房里忙了这么半天,刚这么一走出来,被日头猛地一烤下来,她有些头晕。

头晕的她一低头,就看到了旁边的两摊子鲜血。

猩红的鲜血,一如某一生某一世自己临死前的情境。

顿时一个激灵,头也不晕了,腿也不疼了,浑身都有劲了。

为了活下去,做什么不行呢。

她低头弯腰,恭敬地向旁边前来取餐的宁大人禀报:午膳已经做好,大人可以取餐了。

宁大人的眼睛在那个铁面具后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后来想着他是不是在问自己什么?于是想了想后,开始报菜名。

今天我准备的午膳色香味俱全,各色点心珍馐应有尽有,点心呢准备的是翠玉豆糕,金丝烧麦,杏仁豆腐,樱桃饆饠,主菜有砂锅煨鹿筋,鸡丝银耳,桂花鱼条,八宝兔丁,玉笋蕨菜,白扒鱼唇 ,汤类我准备了三个,分别是生豆腐百宜羹,江瑶清羹,鱼羹。

这些菜色都是平时我拿手的,想来总有九爷喜欢的吧?宁大人依然不置可否,却是缓缓移动着走向了厨房。

厨房里,有十三个厨女,依然一字排开,每个人都捧着一个食盒,待命出发。

宁大人逐个掀起食盒,每一个都看过后,才看向阿砚。

走吧。

他下了一个令,自己率先出去了。

阿砚连忙带领着十三个厨女,浩浩荡荡地赶赴沙场。

******************************九爷吃饭的地方自然不在花厅,而是在鸟语花香的院子里,这个院子里种满了各样花。

阿砚一眼看过去,有的是当季的,譬如一串红、半支莲、翠菊、桂花和蝴蝶兰等,也有的,根本不该是这个季节的,诸如紫薇花六月雪三色堇等,可是也都开得绚烂吐芬。

阿砚再次疑惑起了这个九爷的身份。

她心里隐隐地感觉到了,他一定不是个普通人,或许,和之前的七世一样吧。

更何况他叫九爷,又是占了一个九字。

这种细节之处隐隐和前面几世相印证的发现,更让阿砚感觉到不妙。

看起来又是命中注定的重复前面七世的命运,她又要死了吗?几乎每一次都是,本来活得好好的人生,只要这位九爷出现,她就会出现各种意外和倒霉,紧接着便是死亡的来临。

就在阿砚走神的时候,十三个厨女已经将饭菜全都摆好了,此时那些菜还是冒着热气的,饭菜香气随着那热气开始在花园里弥漫开来,和花香萦绕在一起,让人为之食指大开。

而那位九爷呢,则依然是半躺在那个矮榻上的。

至于那个矮榻是如何从花厅来到这个花园的,以及这个矮榻是不是之前那个,阿砚是不会知道了。

九爷闻到这股菜香后,原本不动如山的神色终于微微有了点动静,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狭长略显邪魅的细眸,扫向了桌子上的菜。

从他的角度,所能看到的是那个砂锅煨鹿筋。

看着倒是不错的, 汤汁浓白,鹿筋柔软滑润,色泽透亮,闭眸闻之,又有一股子鲜嫩醇香之味。

不过这是一道非常耗时的荤菜,一般需要提前三日捶煮,一遍遍绞出臊水,再用肉汁汤和鸡汁汤来煨,一个时辰的功夫想要做好是断断不能的。

九爷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挑衅的味道。

他将手肘支在矮塌上,修长有力的双腿一动,就这么下了矮榻,站了起来。

这是阿砚这一世见到他后,第一次看到他站起来。

他身材挺拔修长,乍一站起,犹如玉树一般,越发有了居高临下睥睨万物的气势。

他走起路来优雅从容,就好像一个悠闲慵懒的黑豹在巡视着自己的属地。

当他走到桌边,一双犹如寒星般的细眸便扫向了缩着脑袋可怜兮兮的阿砚。

乌黑不羁的长发半遮了他的视线,唇边泛起玩味的笑。

这道菜,我很喜欢吃。

阿砚听到这个,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他喜欢吃啊,那再好不过了,只要他喜欢,自己的命是不是就暂且保住了?可是谁知道,九爷下一句话竟然是:可是试图给我做这道菜的厨子,都不知道挨了多少板子了。

这话什么意思?阿砚陡然抬首,忐忑地看向九爷。

难道,命丧今日?一想到这里,她的两腿便开始抽疼起来,如同抽筋那么痛,痛得她几乎站都站不稳,几乎一下子摔倒在这里。

黑亮的眸子里不由自主地闪现出惶恐之色,她才活了不到十五岁啊!之前七辈子,都没这么早就死!九爷黑眸扫向阿砚,却见阿砚清澈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惊惶,就仿佛一只待宰的小羊羔般,无辜无措地等待着自己伸手一刀。

他打量着她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免觉得好笑,当下勾唇轻笑一声:我尝一尝吧,如果不喜欢的话,我……温柔却清冷的危险低语,在阿砚耳边响起,让阿砚浑身的每一根筋脉都被揪扯着,从头发丝到脚趾头,身体处于无法控制的紧绷中。

接下来的话,九爷并没有说,可是阿砚却明白他的意思。

一切全看这个砂锅煨鹿筋的了。

如果他满意了,自己就活。

如果他不满意了,自己就死。

阿砚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心里盘算着自己的胜算。

一般的鹿筋确实不可能这么快就做好的,没个三天火候是不成的,可是她却有自己的独到秘方,在里面加了一样东西,这才让鹿筋那么快地熟烂了。

这鹿筋被她快速闷熟后,又加了秋油,酒和微芡收汤,这才变得如此浓白香郁,但凡是吃过这个鹿筋的,再没有不满意的了,想来这个九爷也不例外吧?想到这里,她深吸口气,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努力地绽开一个僵硬的笑容,轻声道:这道菜,但凡吃过的,没有不夸好的,九爷一定会喜欢这道菜的,请尝尝吧。

九爷唇边带着一抹笑,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花园里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连花园里的虫鸟仿佛都知趣了停止了鸣叫。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仰仗着这个男人的鼻息。

所有的人都明白,但凡九爷不高兴了,那么大家都要遭殃,那些低贱若厨女奴仆,任意砍杀是有的,就连孟汉宁非夏侯皎月这等深受九爷倚重的人物,到时候也免不了受罚。

可是怎么让九爷高兴呢?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现在他们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九爷的胃口好起来。

九爷吃饭吃得高兴了,他们自然也能过得舒坦。

于是在场的眼睛全都偷偷地注视着九爷,看他修长完美的手捏起了象牙筷,看他从那黑色的砂锅中挑出了一块鹿筋。

那鹿筋已经被炖得软嫩,浸在乳白汁液中,此时被那象牙筷夹起来后,颤巍巍的爽滑,泛着金黄的光泽。

九爷将那鹿筋放到唇边,眯眸笑看了下一旁缩着脖子的阿砚。

他的双眸狭长而略带着戏弄的意味,此时那么侧目一笑间,眼中波光潋滟,透着丝丝的邪魅。

被他这么看一眼,阿砚整个人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一动也不敢动地僵在那里。

其实他实在是长得好看。

假如这是一个女人,她一定会羡慕对方的美貌,赞叹对方那让人倾倒的魅力。

可是这是一个男人,一个根本看起来没有丝毫女气的男人。

还是一个只要一出现就意味着自己生命要完结的可怕男人。

她握紧小拳头,咬着唇,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盯着他唇边的鹿筋。

九爷别有意味的目光缓缓地从阿砚身上收回,微微启唇,优雅地开始吃那一块鹿筋。

阿砚不由自主地挣大水润的双眼,盯着他咽下,观察着他那完美无缺的脸上可能露出的每一丝每一毫的神情,盼着能从中得到一点点关于自己接下来命运的征兆。

然而这位九爷在咽下那口鹿筋后,却并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侧首,挑着斜飞入鬓的眉,看着阿砚。

阿砚两腿顿时发软,差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此时的她,忽然想起了久远的记忆中,曾经见过的一只可怜的小兔子。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女呢,她曾看到几个小堂哥小堂弟在那里逗弄那只兔子。

故意放兔子跑,等它跑了再命人捉回来。

捉回来后,在它绝望之际又放跑。

如此三番五次,那只可怜的兔子已经傻了,放它跑它都不知道迈腿。

人生已经绝望,无力地没有任何奋斗的力气。

她现在明白了,自己就是九爷的小兔子。

他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

就在她绝望地想着兔子的时候,九爷忽然绽唇笑了下。

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这个花园里仿佛就是萧瑟灰败的秋天,毫无生机和希望,可是现在他笑了,而且并不是那种戏弄嘲讽的笑。

他笑的时候,细长的眼眸中好像有潺潺溪水流动,折射出细碎的阳光。

阿砚在这一瞬间,浑身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希望,满怀期望地问:九爷?九爷轻轻点头:勉强能吃吧。

只这一句,便让阿砚提了这半日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看来她小命可以保下了。

周围所有人紧绷着的情绪都放松下来,大家一起松了口气,松了一口气之余,不免神色各异。

孟汉和宁非等自然是没什么表情,夏侯皎月则是不由多看了阿砚一眼。

至于旁边战战兢兢的韩大白和何小起,韩大白是用异样的目光看了眼阿砚,而何小起呢,则是审视地盯着阿砚。

此时九爷呵呵笑了下,放下筷子,抬了抬手。

于是阿砚便看到,周围的一众人等,全都有序地往下退,甚至包括那位飘荡着离开的宁大人,也都跟在孟汉身边离开了。

花园里只剩下九爷,她,还有个貌若天仙的姑娘。

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问:九爷,我可以退下了吗?九爷挑眉:我看你手脚还算干净,就和皎月一起伺候我吃饭吧。

伺候他吃饭?这和伺候一只老虎吃人有什么区别?不过阿砚不敢说,她乖巧地走上前,低头说:阿砚遵命。

说完这个,她战战兢兢上前,开始伺候老虎用膳。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21点之前的留言都发了红包了,由于晋江太抽,不知道是否部分小盆友没有收到……没有收到的告诉我声啊,O(∩_∩)O☆、七宝滚鱼羹(修)阿砚并不懂该怎么伺候这位老虎,不过她站在旁边一会儿后,很快就看懂了。

那位叫夏侯皎月的姑娘,将每个菜都用干净的象牙筷取出一些,并自己尝过了,这才让九爷开始吃。

试毒……阿砚一看就明白了,这个九爷身份果然不可能只是一个九爷。

能用夏侯皎月这么貌若天仙的女子当试毒的侍女,这得多大的派头和身份啊。

他那样的身份,要杀死自己,果然是犹如碾死一只蚂蚁般。

甚至还不用他自己动手的。

阿砚到了这个时候,更加明白自己此时的处境了。

她努力地让自己笑出来,乖巧地上前:九爷,尝一尝这个七宝滚鱼羹吧。

说着时,她捧过来一个食盒,那个食盒里却和别个不同,里面是一个黑色的砂锅,砂锅里是尚且冒着热气的鱼羹。

九爷低首看看过去,只见那砂锅是纯黑色细质砂锅,里面的汤汁乳白浓郁,热气腾腾,就在这汤汁中,又有黑亮的软绵,白色的鲜嫩,以及几点葱绿点缀。

白色汤汁上还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油量,看着层次分明。

九爷淡道:这是什么?阿砚忙捧过旁边的一个紫泥小炉来,看着里面尚且有着炭火,便用铁钳夹起砂锅来放到了紫泥小炉上,然后才笑着道:这个叫七宝滚鱼羹,是说将这鱼羹炖得软糯醇香后,却不吃这鱼,而是用七种时蔬在这滚烫鱼羹中烫上一烫,使得这时蔬上沾了鱼羹的香气,却又不失菜蔬的鲜香。

她拿起一个象牙筷来,绽唇对着他继续笑,尽管笑中带着不自然:九爷要不要尝一尝?九爷挑眉,看她拿着象牙筷时娴熟的样子,倒是和刚才那个满脸惊惧的小丫头不同,当下不免觉得有趣,便道:好。

阿砚得了此令,心知自己施展身手的机会来了,便用象牙筷夹了鲜绿的芦芽来,然后手腕一抖,却见那芦芽犹如天女洒花一般拂过滚热鱼羹。

她手指并不同寻常农女,而是生得纤细好看,此时这个动作做来,竟有着乡下姑娘不该有的优雅。

九爷望着她那难得沉定下来的侧颜,幽深的黑眸中越发有了兴味,唇边也泛起一点戏谑的笑,就那么看着她接下来的动作。

阿砚在热鱼羹里滚了两筷子芦芽后,自己又轻轻地吹,试图吹去那烫嘴的热气。

一旁的皎月见此,微微蹙眉,正打算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低下头,并不敢去看了。

这其实是九爷的忌讳之一,他并不会喜欢有人给他吹去热气,那样子他会觉得脏。

即使夏侯皎月,也一样的,从来不敢这样做。

阿砚就这么吹去了热气,将那一筷子芦芽放到了九爷面前的盘子里,对他笑道:九爷,人说芦芽美味,所谓的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其中这蒹葭便是芦芽呢……说到这里,她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子,心想这季节,哪来的新鲜芦芽?夏侯皎月看着阿砚将那筷子芦芽放到了九爷盘子里,她同情地看向阿砚,已经仿佛看着一个死人了。

果然,九爷收敛了笑,皱起了眉,不悦的目光冷冷地盯着阿砚。

目光如寒芒一般射来,仿佛旧梦重来,阿砚顿时如坠冰窖,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而双唇也不听使唤地哆嗦起来。

不过她明白,这个时候可不是害怕的时候,只好努力地抿紧唇控制住那颤抖:九爷,九爷……这芦芽好吃啊……真得好吃……难不成这老虎不爱吃芦芽……阿砚心里几乎想哭。

夏侯皎月低下了头,她已经不想去看接下来的场面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九爷却忽然笑了下,那笑有点冷,不过还真是笑。

是么,很好吃吗?他挑起修长的眉,微微弯腰凑近了她,就这么低声问她。

暗哑而危险的声音在耳边就这么响起,仿佛死亡来临前的最后一道光芒。

阿砚明白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她忙点头:真的,经鱼羹滚过的芦芽,细腻柔嫩又多了鱼肉的鲜美……九爷一定喜欢的!您要不要尝一下?尝一下后,或许就喜欢了呢?曾经的某一世,她用这道菜让玉贵妃赢取了皇上的欢心呢,也因为这个,她从此成为玉贵妃的倚重大宫女。

不过这都说远了,所谓最倚重的大宫女,到时候可不就是陪着玉贵妃去死呗。

九爷慢腾腾地拿着象牙筷,夹了一筷子那嫩芦尖,尝了一口后,果然是鲜香嫩滑,芦尖的香气带着飘渺鱼香,口齿留香,既不会有鱼汤的腥,又不会有芦尖的淡,反而是鱼肉香气和芦尖的清口完美结合在一起。

他点头:不错。

阿砚紧绷的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

赞赏地望着她:凭着今天这几道菜,你就给爷当厨娘吧。

阿砚浑身抽疼的筋脉终于停止了揪扯。

她松了口气,低下头,尽量轻柔而乖巧地道:九爷,是。

可是心里却在泛苦,想着当他的厨娘,这得熬到哪年哪月?若是一日他吃得不喜欢,岂不是直接把拉出去砍了?便是不砍,哪日一个不小心,说不得又把性命葬送在这里。

在这重重心事之下,阿砚战战兢兢地服侍着九爷用膳,待到一顿饭吃下来,冷汗已经打湿了她的背部,衣服也都黏在了背上。

她现在穿着的是一个厨房专用的宽松白袍,比较凉薄,此时秋风吹过,后背那里就一阵阵发凉。

吃饱喝足的九爷像一头慵懒的豹子,伸展开修长有力的双腿,微眯起眸子,含笑打量着给自己做了这顿美味的阿砚。

阿砚有一张清纯秀雅的小脸儿,许是年纪小的缘故,只有巴掌大,上面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

其实若不是她那脱不去的乡下小丫头怯生生样儿,长得倒还是不错的。

当然了,比起夏侯皎月这种万里挑一的美人儿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就如同百花之王的牡丹和路边的小雏菊。

阿砚敏感地意识到了九爷在打量自己。

她赶紧低下头,一动不动地任凭他看。

总觉得他看着自己,就好像一头豹子打量着小白兔。

小白兔的肉到底哪里鲜嫩,该从哪里下嘴?他看了很久,看得她脖子都有点酸了的时候,总算移开了视线。

他那视线一移开,阿砚偷偷地舒了一口气。

这瘟神,总算是不看自己了。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九爷却悠闲散漫地开口了:把她带下去,好好洗一洗。

夏侯皎月低头遵命,起身,示意阿砚跟着她走。

阿砚不明白这洗一洗的含义,总觉得自己像是一把蕨菜,要被带下去洗洗放锅里炒?不过她也不敢多问什么,多说多错,还是乖乖地跟着皎月走出去了。

在这个充满九爷气息的花园中,她在花香扑鼻之中走起路来僵硬木讷,两条腿就像两根高跷棍子一般往前挪移。

一直到踏出了那个月形门,逃离了满满存在着九爷气息的花园,她终于松了口气,浑身都放松下来了。

脚步轻快地跑到夏侯皎月身边,她悄悄地问道:这位姐姐,为什么要给我洗一洗呢?夏侯皎月连看都没看她:你不觉得自己身上很臭吗?臭?阿砚虽然生在乡下,不过骨子里也是个爱干净的啊,她赶紧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馨香自然,没有任何臭味啊,还带着一点点花香呢!没有啊,一点不臭啊!夏侯皎月皱了下眉头,提醒说:汗味。

阿砚再次低头,平心静气地闻了闻,最后她确实闻到自己后背上有一点汗味,似有若无的,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到的。

这你都能闻到?阿砚好奇地打量着夏侯皎月。

这可是瘟神身边的人,总是要多了解些。

九爷的鼻子一向比我灵敏。

夏侯皎月瞥了阿砚一眼,淡淡地这么说,神情中有一丝倨傲。

阿砚微怔,很快明白了,这意思是说,九爷早就嫌弃她太臭,所以要把她带下去好好洗一洗?夏侯皎月见她不过是个乡下小姑娘罢了,心里不免有些看不起,绝美的眉动了动,淡淡地提醒说:九爷不喜欢闻到任何不该闻到的味道,你……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阿砚忙低头,这么应道。

夏侯皎月再次瞥了阿砚一眼,看着她那单纯的眸子,不免心中了然。

这姑娘亏得做菜手艺不错,入了九爷的眼,要不然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不过是个可怜的东西罢了。

******************************阿砚真没想到,所谓的好好洗一洗,竟然是这么个洗法。

她被带到了一处温泉里,旁边青松翠柏,花香阵阵,其间更有虫鸣之声,清脆悦耳。

就在这盎然意趣之中,一排雅致竹屋,一处露天温泉,依山傍水,错落有致。

脱去那一身白袍,踏入冒着白烟的温泉之中,舒服地眯着眸子,享受着清爽的山风,闻着空气中传来的草木清香,一时不免心旷神怡。

而就在温泉旁,又有姿容秀美的侍女,从旁服侍着,递上白色的汉阳巾以及上等的团云茶。

微微合上眸子,这温热的泉水在她身旁动荡,仿佛抚摸着她的身体。

就在这舒畅的温暖中,她恍惚仿佛回到了某一世。

那一世,她是权倾天下的冯家嫡长女,尊贵无比,受尽宠爱。

她的祖父是四朝老臣靖国公,祖母是大长公主,父亲是当朝太傅,而母亲也是世家贵女,外家执掌兵权。

她一生下来就意味着享不尽的锦绣荣华,这一辈子注定了顺风顺水无忧无虑。

如今细想,那应该是她的第二世吧。

那一世,她在经历了前世小宫女的惨死经历后,开始意识到了世事无常,明白了人应该瞻前亦应该顾后,再是备受宠信,哪怕你是后宫宠妃,或是朝中重臣,都不过是帝王权位更迭中的一个棋子罢了。

她不着痕迹地规劝自己的母亲,让自己母亲向父亲进言,提醒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以当时冯家的权势,必然招来横祸。

时候一长,父亲倒是听进去了,开始收敛锋芒,约束族中子弟,而阿砚作为冯家嫡长女,也在悠闲中度过了十几年的锦绣日子。

可惜的是,她终究逃不过注定横死的命运。

在她二十岁那年,身怀六甲的她跟随着婆母一起等来了抄家的圣旨。

她的夫家,为了从龙之功,试图辅佐四皇子抢夺帝位,却功亏一篑,四皇子惨死后,九皇子荣登大宝。

秋后算账,她的夫家满门抄斩,而她这个大着肚子的少奶奶,也没入奴籍,之后受尽磋磨。

她那个时候几度求死,却因为怀中的胎儿而决定活下去,活下去,生下她的孩子。

活了两世的她也希望有一个自己的骨肉。

可是世事总是不能如愿,那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她每天都蹲在那里浆洗衣服。

她大着肚子,弯腰困难,只能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坐在那里浆洗。

偏偏那一日,那位已经登基为帝的九皇子,临驾她所在的瑞王府,并且要在后院里赏冬景。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的主旨就是,一个宠后不断地花样作死的故事,当然她天天作死是有原因的,让我们慢慢慢慢来吧……☆、今日我为鱼(x修)睿王府的大管家为了取悦新登基的天子,便命她们这些仆妇奴婢前去清理落满了杂叶的湖面。

当时她跪在那里哀求,湖面已经结冰了,旁边枯草烂泥,湿滑易摔,她平时都是绕路而行,并不敢经过那里的。

如今只求去干其他活计,不要让她去清理湖面。

她第一世只是一个小宫女,并不怕脏活累活的,可是却不想滑一脚从而折损了腹中的胎儿。

可是那个大管家并不允许,她死乞白赖,跪在那里痛哭流涕,却无济于事,反而换来了冷嘲热讽。

谁曾想到,曾经的顶级豪门嫡女,千娇万贵的霍家少奶奶,竟会在寒冬腊月里这么苦苦哀求一个曾经在她看来低下的管家呢。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路面上传来了脚步声。

大家看过去,却竟然是那位天子在众臣的拥簇下,众星捧月一般地过来了。

人们哗啦啦地闪躲开来,恭敬地跪在一旁,就连刚才耀武扬威的大管家,也战战兢兢往前跪倒了。

阿砚其实是没见过那位九皇子的,更没见过登上帝位的他。

毕竟那一世她还天真得很,完全没想到自己注定重复第一世的命运,更没想过这种命运会一连重复七次!当时的她低头间眼角余光扫到,却赫然见到了一双细长眸子,阴森冷光,诡残冷凝,犹如鬼魅。

只晓看一眼,就如坠阿鼻地狱。

她怎么可能忘记这双眼睛呢。

曾经惨死的记忆中,在那血腥之中,伴随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

而此时那双眼睛显然也捕捉到了她的眼神,微微挑眉,仿佛有些震惊:这是谁?阿砚紧紧咬住上下打着寒战的牙,捂住肚子,一动都不敢动。

一时旁边自有管家前去向他禀报,周围的人也都跪在那里了。

阿砚也想过去拜见,也想跪下,可是两腿却像僵死在那里一般,怎么也无法动弹。

一时之间,偌大的肚子不知为何开始剧痛,冷汗直流,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侍卫推了她一把,要她前去拜见那位新登基的帝王。

她本就腹疼难忍,顶着偌大的肚子,而人当时又是站在岸边的,被这么一推后,脚底下踩到了一处上冻的烂草,紧接着一个刺溜,大肚子收势不住,人就直接滑向了一旁。

这一滑之下,她肚子圆滚滚的,犹如一个球般就直直地跌入了湖水中了。

就在她跌入湖中的那一刻,绝望的她意识到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她拼命地仰脸去瞪那个害自己落入湖中的男人。

斜飞入鬓的细眸,带着冷意,紧紧地皱着眉,看向她这个方向。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位,注定俯视一切,视她性命如草履。

她笨重的身体终究是跌入了湖中,湖中的薄冰被她笨重的身体砸开,她掉入了冰窟,只挣扎了几下子,就没动静了。

后来她应该是被人捞上来了,然而为时晚矣,香消云陨,一尸两命。

阿砚想到这一切,不免有些激动。

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比第一世那个挨板子惨死还要大,以至于到了第三世,她一直郁郁寡欢,心中总是充满了悲切之感。

这么多世过去了,她总以为自己忘记了,如今泡在这让人舒服的温泉中,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埋在心底,从未忘记。

她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为她那个七世才有几个月缘分的胎儿,也为自己这么多世一次又一次徒劳无功的挣扎。

再睁开眼睛,看着这青松翠柏,她是再也没有享受的兴致了,无精打采地从温泉中爬出来,准备擦擦身体并穿上崭新的软缎子白袍。

谁知道夏侯皎月却阻止了她。

她不解地望着夏侯皎月:夏侯姐姐,我已经洗好了。

夏侯皎月微抬起下巴,淡淡地道:你才洗了一次,怎么够呢?这还要洗很多次吗?阿砚不解地拧眉。

夏侯皎月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点头道:你要想当我们九爷的厨娘,总是要把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洗个干净。

说着这话,她一挥手,于是阿砚便见到旁边的几个侍女走过来,以着不让她拒绝的架势,将只裹着汗巾的她扛起来,然后抬到了竹屋里去了。

竹屋里竟然别有洞天,另有一汪温泉,里面应该是从墙根处引来的活水,水流潺潺,旁边更是摆放了竹篓竹桌等物,清幽雅致。

阿砚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她就被那几个侍女直接扔进了温泉之中。

她掉进温泉中的姿势和速度让她想起了那次坠水,不由得头皮发麻,可是她很快发现其实自己安然无恙,泉水温润舒适,这才镇定下来,开始仔细地看看这附近。

这汪温泉和外面的并无多少不同,只是温泉中弥漫着一股子药味。

她在有一世是当过女大夫的,所以约莫可以闻出来,里面有零陵香,玫瑰花、辛夷各,细辛,公丁香等,用这些药浴,可以美容养颜。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这又是为了什么?夏侯皎月伸手捻起温泉中飘着的一片玫瑰花,淡淡地说:既然九爷要用你,当然要把你洗干净了。

用她?用她?用她!这是什么意思?阿砚微微拧眉,歪头打量着夏侯皎月,等她继续说下去。

夏侯皎月却没再解释,只是吩咐一旁的侍女说:让她泡到日落西山吧。

日落西山?这当然不行!阿砚忙道:这些配方做药浴虽然好,可是泡得时间长了,身上怕是会脱皮的,到时候九爷就不能用我……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夏侯皎月便轻轻瞥了她一眼,径自转身走人了。

她的背影曼妙动人,姿态优雅。

却冷傲无比。

阿砚无奈叹了口气,只好认命。

于是那一天,阿砚泡了一次又一次,先泡了零陵香浴当归浴,又泡了红花浴,红花浴完后还有小鱼浴,小鱼浴完了又清水浴。

没有人知道她泡了多少遍。

她这辈子再也不想洗澡了,宁愿臭死。

当她艰难地从浴池里爬出来的时候,四肢已经没有了力气,手上也都泡脱皮了。

她趴在那里,虚弱地转首看向一旁神色冰冷的侍女:我干净了吗?是不是可以过九爷那一关了?侍女点头:阿砚姑娘,请随奴婢过来。

阿砚艰难地撑着发软的膝盖,跟着侍女往前走,走过一段落叶缤纷的林子,最后来了另外一处小竹屋。

进去小竹屋,侍女们开始脱下她身上的披巾,给她梳了头,清理了身体上下的每一处,甚至连隐秘之处以及脚趾甲都不放过,全都清理齐整了。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觉得自己如同一只可怜的肥鱼,先是好生清洗一番,如今又要剥去鳞片除去鱼鳃去掉内脏。

那些侍女们接着拿着一种晶莹剔透的脂膏给她涂抹,待到涂抹了全身后,又开始给她喷洒了些无色无味的露水。

如今又被浇上了盐巴和酱油醋,不知道要腌几天?最后,她才被允许穿上了一件窄衣领花绵长袍,并披上了米黄色的如意云纹衫,最后那些人仿佛怕她冷,还给她罩上了翠纹织锦羽缎斗篷。

果然,还是要撒上生粉勾芡,再搭配上葱丝姜块和蒜片的,这样才能早点入味。

她的头发已经被挽起,并戴上了一只碧玉玲珑簪。

竟然还要搭上一根绿油油的香菜!也对,这样卖相才好。

阿砚被好生收拾了这么一番后,外面已经是月牙徐升了,竹林里幽静森冷,只偶尔间有蛐蛐叫声,清脆婉转却又给人平添一份凉意。

她拢紧了身上的羽缎斗篷,软声问那侍女:敢问这位姐姐,如此打扮我一番,是要做什么?蒸着吃,还是煎着来?那侍女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却没说话。

阿砚心里七上八下的,自己胡乱想了一番,最后满脑子里都是一条鱼在锅里蹦啊蹦的,旁边是一只狰狞残忍的豹子,虎视眈眈地舔着白牙。

她小手轻轻摸索了下自己的腰肢,腰肢固然是不盈一握,可是上面该凸起的地方,不过是微微隆起而已,她到底年纪小,又在乡下村子里受着贫寒日子,饭食不好,身子也长得慢。

可恨那个男人,竟是个穷凶极恶之徒,竟然连自己这样的都不放过?这分明是要自己的命啊!阿砚此时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只恨不得扑过去掐死他才好呢。

可是她心里自然明白,对方权势熏天,她在对方面前不过如同蝼蚁一般,少不得收起心中恨意,做出一副乖顺模样,曲意讨他欢心,只盼着他能饶过自己一命。

阿砚随着那侍女一路往竹林外走,她因心中有事,并不知所走道路,待到反应过来后,抬头一看,却已经是进入了一个竹林之中,竹林清幽雅致,翠绿满院,此时月如银钩,洒下一片银辉,又有秋风吹过,竹林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阿砚看了看四周,这才迈步,穿过那竹林,便来到了一处富丽堂皇的屋子。

再一回头时,身边的侍女已经转身退下去了,她明白自己没有后路。

那个丧心病狂的男人,难道这一次竟然相中了自己,要让自己床榻伺候。

她回想了下那个人的身形,虽没敢细看,可是挺拔修长的,看年纪约莫二十六七岁吧?分明已经老得能当自己爹了!!而自己才十五岁,不过堪堪到他肩膀罢了。

再想起他曾经杀人时那诡残冷凝的目光,顿时一股子凉风在她骨子里到处乱窜。

她这样的小身板,这还没长成呢,怎么禁得起这么残暴无情又高大的男人。

想到这里,她悲伤地低着头,难道这一次,竟比之前那么多次还要更凄惨,还没到及笄之年,就被人活活在床榻上折腾死?阿砚心里这么想着,脚底下步子就仿佛挪蹭一般,可是到底还是挪到了门前。

她低着头,心里挣扎得厉害。

如果这个时候,她转头跑人,会不会能逃脱?到底是逃跑还是乖乖地躺到他床榻上赴死?正纠结着呢,就听到房间里面响起了轻淡的话语:进来。

阿砚浑身绷紧,紧张地咬紧了牙,知道自己根本是逃不得的,当下一鼓作气,深吸口气,赴死如归地走进去。

这个房间和寻常富贵人家所住的房间并无不同,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紫檀雕云纹多宝阁,上面一只通体纯黑的鹰正睁着双眼,用那双尖锐的眼睛盯着自己。

阿砚心里不免发苦,想着什么人养什么宠物,这男人阴婺得很,养出一个鹰来那目光也看着要吃人的样子。

而紧挨着那个多宝阁的,是一个紫玉珊瑚屏,那珊瑚屏半遮住了后面的床,看不真切,不过想着那男人应该是躺床上歇息呢。

珊瑚屏后,男人略显暗哑的声音传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地雷亲们,求花花啊求花花,新文需要小花花。

苏懿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4:03:29柠檬水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4:29:51shmily小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5:31:57shmily小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5:32:35shmily小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5:33:31阿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7:14:23阿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7:15:05阿朵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7:15:42小小眼manman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3 17:44:18半夏的星空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4 14:51:24shmily小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5 08:50:34通情达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5 14:39:39通情达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5 14:49:50通情达理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5 23:56:56小纯洁?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6 12:21:1220251067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7-17 10:54:11☆、这就是一个傻的(修)阿砚的心一点点地往下沉陷,一直陷入了深渊之中。

他果然是要自己在床榻上伺候他了。

自己能逃得过吗?她那拥有七世的大脑,很快想象出一个画面。

男人靥足地躺在榻上,狭长邪魅的细眸中泛着煞人的红,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床榻上的那摊子鲜血。

而她,她阿砚,浑身是血,凄惨地躺倒在榻上,没了鼻息。

说不得她还会浑身青紫,两眼圆瞪,死不瞑目。

阿砚想到这悲惨情景,心知自己必须想办法。

当下她略一沉吟,便握了握拳头,咬紧细牙,冲上前去,噗通一声跪在了屏风后。

她磕头,痛哭流涕:九爷,九爷,您就放过阿砚吧,阿砚在村里已经订了亲,虽没过门,可也是有了未婚夫婿的人,若是在这里伺候了九爷,那阿砚便将死无葬身之地!她哭了半响,床榻上的人也没说话。

她睁着一双泪眼,疑惑地仰起脸。

只见床榻上,男人穿着一件玄色宽袍,不过宽袍上面是敞开着的,于是便露出结实却匀称的胸膛来,那麦色的胸膛上甚至还有着晶莹的水滴。

他用胳膊支着头,微侧着脑袋,黑发四散开来,犹如金色的锦缎一般。

此时他的双眉微微上挑,像是在纳闷,就连那狭长的眼眸中,也有着好笑的不解。

阿砚顿时不明白了,他,他什么意思?九爷伸出手来,修长优雅的指正好碰上了阿砚细嫩的脸颊。

尚且不足十五岁的小姑娘,虽是来自乡下村落里,不过胜在年轻,娇嫩的肌肤也是吹弹可破,跟个嫩豆腐似的滑软,轻轻这么一掐,真是能出水儿呢。

就在那么细嫩清透的脸颊上,一滴泪珠挂着,要落不落,盈盈欲滴,就跟早上牡丹花上的露珠般。

她还用可怜兮兮的清澈眸子哀求地望着自己,无辜又无奈。

九爷挑眉轻笑,薄唇轻动,淡淡地问道:小丫头,你说你长得这么丑……阿砚听到这话,心想怎么会说她丑,她长得不丑啊,村子里不说数一数二,也是前十,人人夸她娇嫩可爱水灵一根葱——虽然是一个傻葱。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脑中灵光一闪,连忙点头,一叠声地说:是是,我长得丑,丑死了,我这样的小丫头,怎么可能被哪个贵人看上,也就是劈柴做饭洗衣服的料子啊!九爷唇边越发勾起笑,清清淡淡地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原本想说,你长得这么丑,又跟个小孩子似的没长好呢,到底是哪个男人这么没眼光,竟然要娶你!他说完后,仿佛这件事是多么可笑,还着实呵呵笑了声。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听得这些话,怕是羞愤得想直接死在那里了,可是阿砚却丝毫没有任何难过,她甚至赞同九爷的话,跟着大肆地贬低未婚夫的眼光:他就是没见识没眼光这才定下我的,不过也可能他根本对我没意思也就是他家里定下的,如果人家见了我,说不定直接气得退婚了,要不然哪个男人眼瞎了才能看中我这么丑的呢!村头的麻子脸都比我有姿色!九爷黑眸歇望着她,脸上没有一丝的情绪,就仿佛暴雨来临之前闷热而平静的天空。

阿砚心里一抽,想着他这是什么意思?无可奈何,她只好硬着头皮,夸大其词,争取把自己贬低得人见人躲世间第一丑:平时我住在村东头,我们村东头的后生就赶紧往村西头跑,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怕万一和我走得近了被人看到,万一被我赖上怎么办?我怎么丑的人,万一他们娶回家多难过啊!至于我那个未婚夫,他本来可以不去投军的,他硬是要投军,还说死也要投军,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留在家里!为什么呢?因为他不想娶我,不想娶我啊,他说宁愿死在沙场也不想娶这么丑的我啊!九爷眸中开始现出浓浓的不悦来。

可惜低着头的阿砚却并无察觉,她还打算继续把自己大肆贬低一番,争取做到九爷再也没有勇气向她下口。

谁知道九爷却忽然起身,抬起手来直接攥住了阿砚的后脖领子。

这……几辈子的瘟神捉住了她的脖子!阿砚望着上方那个阴冷到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脑袋里轰隆一声,脸上血色尽失。

她想说点什么来挽救下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她连呼吸都十分艰难,更不要说发出声音了。

九爷呢,却是抬起他那修长笔直的腿,直接拎着阿砚,犹如拎着一只垂死的小兔子般来到了门前。

接着他打开门,把阿砚随手往外一扔。

他扔得速度不快不慢,阿砚狼狈着地。

阿砚在某一世是当过将军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不受到伤害地保护自己,可是在那电闪火石之际,她放弃了一切下意识的动作,让自己的身体做成了一个乡下小姑娘应该有的反应。

在地上狼狈地滚了两圈后,她才气喘吁吁地趴在那里,满脸狼狈地仰脸看向那个将自己仍在地上的男人。

九爷居高临下,微拧着眉,淡声道:你太吵了,滚。

说完这个,他转身进了房间并关上门。

无聊地仰躺在榻上,他将两手放在后脑,蹙着眉老半响,才有些惆怅地说:皎月,为什么我想找个丫头捶捶腿,都这么难?皎月跪在那里,垂下眼睛,淡声道:奴婢也不知道。

*******************************阿砚忍着摔疼的屁股回到了厨房,这个时候厨房已经没人了。

阿砚也不知道自己该住往何处,眼看着都到了子时,她却是无家可归,总不能住在厨房里。

就在这个时候,有厨女来传唤,说是柴大管家让她过去。

当下她跟随厨女去拜见了,这位柴大管家看着倒是慈眉善目的,仔细地看了她一会儿,又仔细地问了她的出身来历,最后才语重心长地叮嘱说:小丫头,你做菜是不错,我们九爷也能吃进去,不过你脑子是不是想太多了?嗯?阿砚心中不解。

柴大管家看她那稚嫩的小脸,顿时觉得这还是个孩子呢,有点不忍心,于是直言相告。

我们九爷,身边不缺女人,他也对女人没兴趣。

柴大管家同情又无奈地望着阿砚那小脸:更何况,你这样的……黄毛小丫头一个,比起夏侯姑娘,不知道差了十万还是八千里,这样的,九爷能看上?也忒拿自己当回事了……可是阿砚丝毫没有理会柴大管家的同情和淡淡的嘲讽,她脑中回旋着一个念头:对女人没兴趣?柴大管家见她望着自己的目光中有探究,当下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话会引起疑义,有辱自家九爷的男性威风,于是便轻轻解释说:我们九爷要什么女人没有,你这么一个乡下小丫头,难道还能入了九爷的眼?你做菜是不错,九爷喜欢吃,可是今天你所说的话,定然是触犯了九爷的。

以后他怕是也不用你做饭了,你呢,就先在这里住下来,做些缝补的活吧。

阿砚听了自己要去当缝补丫头,知道这是惹怒了九爷被贬了,不过此时她心里倒是没什么难过的。

当个缝补丫头也是好事儿,至少不用总是被那男人想起,也不用在那男人面前出现。

也许时候一长,他就忘记了自己,自己也就可以趁机想办法离开这里了呢。

至于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身体上有毛病,只要自己逃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想明白了这个,她心中总算燃起了希望,连忙上前道:柴大管家放心,我缝缝补补最在行了,保证以后勤快干活,本分老实。

柴大管家不置可否,见她仿佛并没有任何失落的样子,不免疑惑,不过此时他也没再多问,当下勉强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了。

阿砚再三谢过了柴大管家,这才跟着旁边的小厮下去了。

柴大管家盯着她那激动离去的背影,无语地摇了摇头:可能这就是一个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一个评论吧,来一个评论吧,来一个评论吧……☆、铁海棠(修)自那一日后,她就被安置在府中下人所住的院子里,跟着一群侍女姐姐做些缝补浆洗的活。

她初来乍到的,年纪又小,便有人欺负她,甚至有人冷嘲热讽。

譬如这一日,她正在那里费劲地浆洗着一个棉被套,就听到旁边一起浆洗衣服的几个姑娘在那里说说笑笑,还时不时有人探头探脑地冲她看过来。

这就是九爷灶房里新来的厨娘了。

听说直接被九爷扔出来了呢。

听说她做的菜合了九爷口味,九爷赏识她抬举她,让她在身边伺候,谁知道她竟是个不识抬举的,说了一些傻话惹怒了九爷,如今被扔出来了。

听说现在九爷下了令,说这疯疯癫癫的丫头,灶房也不让她进了。

还有啊,灶房的韩大白何小起都被她连累了,因为她,挨了三十大板子呢。

一时之间,仿佛她的事情已经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周围的侍女们对她排挤嘲讽。

她要洗衣服的时候,大家全都躲开了,她要取点皂角,也被人为难挖苦。

甚至就连吃饭的时候,同样去取饭,灶房前来送饭的完全不认识的大叔,都冷哼了一声。

她不解,纳闷地问:我得罪了你吗?大叔瞪了他一眼:大白哥哥是俺恩人!你可是害苦了他!阿砚没领到稀粥,捧着一个冷硬的面疙瘩在那里啃,一边啃一边想着,该寻个时候去看看韩大白和何小起。

不管怎么说,韩大白这个人对她还不错,也确实是自己的到来连累了他打板子。

谁知道正想着,旁边一个小姑娘忽然跑过来了。

那个小姑娘穿着白底绡花衫子,头上梳着一对小抓髻,看着模样倒是俊俏得很。

小姑娘盯着她,掐着腰气势嚣张地问:你,你是叫顾阿砚吗?阿砚慢腾腾地摇头。

小姑娘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啊,你不是?阿砚咽下嘴里的面疙瘩,含糊其辞地说:我叫顾砚,亲近的人就叫我阿砚,可是你不能直接叫我顾阿砚啊,没这叫法。

小姑娘听了顿时眼睛都竖起来了,鼻子气得一翘一翘的:你你你,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还敢和我耍这种花腔!说完,她抬起脚来,就直接踢向了阿砚。

她穿得是香云红鹿皮靴,如果这样被踢上,那还了得,阿砚连滚带爬地躲,最后总算狼狈地躲开了。

小姑娘不死心,直接跑过来,像踩蚂蚁一般地踩阿砚,阿砚躲闪不及,被她一脚踩到了手指头上,顿时杀猪一般的嚎叫响起,阿砚眼泪哗哗。

我得罪你了吗你这么对我!阿砚义愤填膺!死在那个可怕男人手里,她认了,怎么一个小姑娘也要来欺负她,她才几岁?还没自己大吧!阿砚爬起来就要和这个小姑娘大干一场!小姑娘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哼声:知道我是谁吗,我踢你,那是给你面子!阿砚睁着泪眼纳闷,一时看看周围,周围好多丫鬟都围过来了,不过没有一个人帮腔,大家眼里都是幸灾乐祸。

她抬头问:你是谁啊?小姑娘骄傲地仰起脸,大声宣告:你记住了,我姓柴!你们这些人,统统归我爹管。

至于我呢,他们都叫我一声柴大姑娘!阿砚明白了:原来你是柴大管家的女儿啊!小姑娘居高临下地看着阿砚;是啊,怎么,怕了吧?阿砚低头默念了一会儿,最后终于诚恳地道:柴大姑娘,我真得怕了,不过你为什么要踩我的手指头啊,咱们没见过,我没得罪过柴大姑娘您,也没得罪过柴大管家啊!小姑娘从鼻子里发出哼声:你害的我小起哥哥被打了板子,你难道不该打!阿砚恍悟,她到底骨子里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心里是明白事儿的:原来这样啊。

小姑娘低头看着阿砚那了然的目光,一时竟觉得阿砚好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她又羞又气,狠狠地一跺脚:以后不许你再欺负小起哥哥!说完一转身直接走了。

周围的丫鬟们都好笑地看着地上的阿砚。

现在的阿砚头发零散狼狈,脸上带着泪痕和泥巴,裙子上被踩了好几个脚印,手指头也被踩肿了一个,眼看着都要流血了。

阿砚趴在那里仰起脸,看到大家的眼中流露出两个字:活该。

这天晚上,她爬回自己的小屋后,向同屋的丫鬟打听了韩大白的住处。

那个同屋丫鬟叫小惠,为人单纯,低头看着她流血的手指头,同情地说:你这手没事吧?阿砚摇头:没事,不疼。

说着,直接拿一块布条若无其事地擦了擦手指头。

小惠顿时眼睛都瞪大了,那手指头分明肿得像一个小馒头了。

她五个指头长得好看,纤细修长白净,就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的手唯独其中的小手指头,如今肿了,红得难看,看了后感觉自己手指头都在抽疼,可是她倒是仿佛没感觉一样。

小惠匪夷所思地望着阿砚,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砚却是问起:你知道大白叔和何小起住哪儿吗?小惠眨眨眼睛:不是灶房里吗?他们是灶房的大厨啊!阿砚捧着脑袋头疼:可是他们白天在灶房干活,晚上也在灶房睡吗?小惠茫然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呢。

阿砚没办法,看起来小惠是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的,问她是问不出来了,至于问别人,别人一定不会告诉她的。

她早就知道的,人倒众人踢,她在九爷面前风光了一把,害了韩大白和何小起,如今又遭九爷冷落不喜,现在所有的人都幸灾乐祸的,哪里会好心告诉她什么。

没办法,她只好鼓起勇气,重新去那个她完全不想再看一眼的灶房了。

第二天她忙完了手头的活,擦擦手上的水,再用布粗糙地包扎了下红肿的手指头,这才前去灶房。

谁知道路上恰好遇到了孟汉,孟汉一见她便皱眉,很是不悦地问:你怎么还在府里?啊?我可以离开了吗?没有人让我离开啊?她眼中迸射出希翼的光,原来她其实是可以离开了?她摩拳擦掌,恨不得包袱都不要了直接就撒腿跑人。

孟汉看着她雀跃的小模样,却更加皱眉了:既然没走,那就不要走了。

只一句话,把阿砚从幸福的顶端抛到了痛苦的深渊。

她瘪着小嘴,皱着小眉头,委屈失望地望着孟汉:真的不能离开?孟汉眉皱得越发深了,上下打量了下阿砚:你这是要去哪里?阿砚小心翼翼地望着他:我可以去看看韩大叔吗?孟汉绷着脸:跟我来吧。

阿砚原本以为就凭他这张棺材脸,是断断不会答应自己的,谁曾想竟然这么轻易答应了?正想着,孟汉已经大踏步往前走了,她赶紧溜溜地跟上去。

孟汉步速极快,她走在后面,连跑带走的才勉强跟上。

孟汉见此,干脆脚步慢了下。

阿砚很快感觉到了,抬头看向孟汉那张铁铸的侧脸,虽依然觉得这脸杀气腾腾的可怕,可是心里却泛起一丝感动:孟大人,你是个好人呢。

孟汉正走着呢,忽地听到她软绵绵的声音那么说,顿时一惊,皱眉转首看过去,却见这小丫头绽开嘴来,对他一笑,笑得甜美单纯。

好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

孟汉的那张脸越发泛黑了。

请不要对他这样笑!************************到了灶房外,孟汉扫了眼灶房门口:韩大白和何小起就在里面,你进去吧。

阿砚看了看他,总觉得这里面仿佛有什么猫腻,并不敢进去。

孟汉眉眼动了动,淡道:随你。

说着,他转身就走了。

阿砚见他走了,心里松了口气,便悄悄地来到灶房外,却见韩大白和何小起正在里面忙乎呢。

韩大白弓着腰,艰难地拿着一个铲子在炒菜,两腿还颤巍巍的样子。

而何小起呢,则是跪爬在一个杌子上正在那里和面做着什么。

他们的姿势太过诡异,以至于阿砚第一反应就是,他们被打残了,屁股到现在还没有好。

就在这个时候,何小起先看到了阿砚,他一见阿砚,便眼冒怒火。

他盯着阿砚,咬牙切齿地问:你,你又来做什么?韩大白脸色也不太好,看了眼阿砚,叹气道:原本指望着你能在九爷面前讨个好,谁曾想,你却这么不争气,直接得罪了九爷,倒是也连累了我们。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何小起就来气了:大白叔,如果不是她,咱们至于弄成现在这样子吗?我看这个臭丫头就是一个丧门星,倒霉蛋,谁沾上她谁倒霉,赶紧让她滚吧,免得弄脏了咱们灶房,万一九爷看到了又不高兴,到时候你我又要挨板子!说着,何小起简直是拿起菜刀来就要冲着阿砚:你快点走!阿砚无奈:大白叔,得罪九爷这事儿是我不对,连累了你们打板子也是我不对,可是我也没办法……韩大白拦住何小起,拉着阿砚的手:阿砚啊,我瞧着其实咱们九爷其实挺喜欢吃你的菜,你手艺不错,等九爷消了气,我们再说说,让你回来。

韩大白这么说,那边何小起却更来气了,眼中射出冰冷的怒意:小丫头,不要以为我们离开你灶房就做不下去了,你没来之前,九爷一直吃我们做的菜,虽然有时候不喜欢,可至少我们活得好好的!阿砚一听韩大白这么说,顿时吓了一跳,她忙往回缩。

心里觉得对不起韩大白是一回事,可是要来灶房帮忙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打死她也不要来,她要离得那个坏男人远远的!她宁愿去给老嬷嬷洗尿湿的裤子,也不要给那坏男人做饭吃!她这双手,宁愿被柴大姑娘踩到泥里去碾坏,也不要被泡在他们的温泉里洗干净!阿砚挣脱了韩大白的手,拔腿就要跑!背后,韩大白遗憾叹息,何小起冷笑连连。

谁知道她刚跑出十几步,迎头就撞上了一堵黑色的墙上。

她正纳闷怎么这里来了一堵墙,揉着几乎撞塌的鼻子,她红着眼睛抬头看,结果看到了一张玄铁做成的面具。

面具背后,一双没有神情的眸子安静地望着她。

那双眸子,深如海,让人感觉不出任何情绪。

她一惊,忙低下头:宁大人好。

作者有话要说:  阿砚:我要翻身我要翻身我要翻身!九爷:我要骑马我要骑马我要骑马!☆、牛肚粳米养胃粥(修)戴着玄铁面具的宁非,将目光缓缓从阿砚脸上挪离后,目视前方,用没有起伏的音调问:你要去哪里?阿砚忙回道:我去后院,我现在负责浆洗衣服。

宁非听了,点头:去吧。

阿砚如蒙大赦,按着发疼的鼻头,低头就要往外窜。

谁知道刚窜出三步,就听到宁非忽然又开口说:顾姑娘。

阿砚一愣,僵在那里,缓慢地回头看宁非。

她自从来到这个府里后,大家要么叫她小丫头,要么叫她臭丫头,要么叫她阿砚,还没人叫她顾姑娘。

她捂着鼻子努力地回忆了一番,其实自从她出生以来,还没人叫她顾姑娘呢。

她回眸打量着宁非的铁面具:嗯,宁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宁非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韩大白和何小起,身体可好?啊?阿砚眨眨眼睛,有点不解:他们,他们还好吧……除了屁股有点疼。

宁非点头,毫无起伏的音调平静地说:那就好。

说完他就要启步往前飘。

阿砚却依然纳闷:宁大人专门来灶房找他们,是有什么事儿吗?宁非目视前方,没有回头看身后的阿砚:最近几天,九爷胃口不好。

他扔下这一句,直接就飘向了灶房的方向。

阿砚站在那里捂着鼻子,仔细地琢磨了下他这句话半响。

什么意思呢?九爷胃口不好,宁大人来灶房找韩大白和何小起,于是呢?于是接下来韩大白和何小起该不会要挨揍了吧?阿砚握了握拳头,想起了刚才何小起对自己的不满,以及韩大白最初将自己带来灶房的事情。

别人都说她傻,其实只是她懒得去计较这些而已!毕竟相对于周围的人来说,她可是一个活了七辈子的老人家,对于她这样的老人家来说,有什么是值得非要斤斤计较的呢。

天下本无事,唯有一死耳。

除了不让她活下去这件事会要她命,其他的,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现在的她站在这里,仔细地计较下这件事,她也明白了。

其实当初她无意间给邻居二婶做了一个狮蛮糕,这个狮蛮糕被二婶送给了她表舅韩大白,结果韩大白吃了不错,于是就串通了二婶,要把自己骗过来。

韩大白明知道这是一个火坑,却还是让二婶把自己接过来,让自己帮他干活,一起面对可怕的九爷!二婶明知道来到这府里怕是小命都难保,却依然哄着自己母亲把自己送过来!回想二婶送自己来的那同情眼神,分明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想明白这些,阿砚再次握了握拳头!他们挨了打,自己来看,这已经仁至义尽。

至于九爷不高兴了,他们应付不来,这个和自己——没关系!她迈开脚步,义愤填膺地往前走,头也不回!谁知道走回到了她所住的杂院里,就听到一群丫鬟们一边干活,一边在议论着什么。

要说起来也是没规矩,整天跟个长舌妇似的东家长西家短。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这个府邸里,要说没规矩吧,灶房里的规矩大如天,要说有规矩吧,除了灶房,其他地方谁也没人管,那个柴大管家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看心情管。

阿砚耳朵倒是好使,就听着那群丫鬟们正在议论九爷。

她虽然下意识地反感九爷,不过此时听到这个,也忍不住支起耳朵听。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听说最近九爷胃口不好呢,都没怎么用膳。

是啊,据说何小起和大白叔都要愁死了。

听说前两天九爷喝了一口酒,直接吐了出来,脸煞白煞白的……嘘,小声点,这话不该咱们说……恰在此时,那群人显然是发现了阿砚,顿时大家都噤声了,用带着仇恨的目光扫向阿砚,也有点带着几分不屑,鼻子里还发出和那位柴大姑娘一样的哼声呢。

阿砚也懒得搭理她们,大摇大摆地过去王嬷嬷那边,问起她今天要干的活儿。

谁知道王嬷嬷尖细的目光刻薄地扫了她一眼,直接一指旁边:那里一堆抹布的,你都洗一洗吧?阿砚扭头看过去,顿时有点呆了:这么多?王嬷嬷哼笑了声:干不完,晚饭就别吃了!阿砚被这么一激,气性上来了,过去抱住那堆抹布:干就干!好多破抹布啊,又脏又臭,阿砚一边泄愤地浆洗着,一边开始怀疑,这么破的抹布,有必要去洗它们吗?真得会有人再用这些吗?阿砚深刻地怀疑王嬷嬷是故意给自己使坏的。

不过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除了按照王嬷嬷的指示洗抹布,她还能有别的选择吗?阿砚就这么一直洗到了月上柳梢头,洗到了周围的杂使丫鬟们全都回屋歇息去了,她却依然在埋头苦干。

她的小手指头早上被柴大姑娘踩了那么下后,本来就肿了,她也没当回事的,如今却被冷水这么泡着,泡得伤口抽疼,此时肿得更厉害了,那肿胀里甚至开始泛白了。

到了最后,阿砚用颤抖的手摸了摸咕噜噜叫唤的肚子,终于叹了口气。

仰头望天上星子,秋天的夜幕是如此的暗蓝高远,那么多明亮的星子挂在巨大的夜幕中就那么高冷遥远地俯视着这个人间。

世间的人生五花八门,阿砚也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人生,高贵的贫贱的,男的女的,懒散的勤快的,悲伤的痛苦的。

可是无论哪种人生,她都是那么卖力地表演着那个角色,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无论她怎么投入其中,到了死去的时候她都会发现,七世的命运,背后从来都有一根线牵着。

她就是一个牵线木偶,每一次即使看起来是多么的不同,每一次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是徒劳,最后都会发现殊途同归,她依然会凄惨地死去,会因为那个生在皇家排行第九尊贵无比的男人死去。

现在已经是第八次了,她第八次遇到了这个男人。

阿砚深吸了口气,她心里明白,这一次,或许还是同样的命运。

不过她其实没有退路,从踏入这个府邸的时候她就没有退路了。

她来到这里的使命就是当一个厨娘,所以现在沦落到这个杂使院里,她会遭受各种非人待遇,这可能这是一个开始。

阿砚仰脸叹了口气,站起来,将那泡得发白的手用衣服小心地擦拭干了,前往灶房。

她其实一直不太明白,这一世为什么自己有一门做饭的专长,敢情是为了做给这个可恶的男人吃?她垂头丧气地溜出大杂院,溜出去的时候,旁边下人房里一个小丫鬟出来倒洗脚水,看到她竟然再往外走,马上质问起来:你不干活,跑外面干什么去?阿砚漠然地扫了她一眼,根本没搭理,径自往前走。

小丫鬟被阿砚看了一眼,顿时呆在那里。

阿砚刚才的那一眼,完全和之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傻乎乎丫头不同,简直是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高高在上,和她们完全不同的人!甚至她们觉得,这一眼,让她们想起了九爷那样的人物!阿砚并不知道这小丫鬟心里所想,她在夜色中穿过亭台回廊,最后终于来到了九爷专属的那个灶房。

灶房里很安静,只有几个侍卫看守在那里。

他们见到阿砚过来,很快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阿砚面前,用眼神示意阿砚回去。

阿砚对着他们笑了笑:我是给九爷做饭的厨娘。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一番,似乎在考量这件事。

看起来在他们的印象中,阿砚已经属于被除名的人物。

不过他们并没有犹豫多久,便放行了。

阿砚走近厨房,看着干净得没有一丝尘埃的厨房并没有什么人,总算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出现,大白叔和何小起未必喜欢。

她其实已经想好了要给那个男人做一个什么,她要偷偷摸摸地做,等做好了,让大白叔拿给那个男人。

她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个男人一定会喜欢的。

她从小在做饭上颇有天分,同样的食材和方法,自己做出来的就是和别人的味道不同。

今晚的她恍然大悟,难道冥冥之中,一切竟然是为了讨好这个男人?她先套上了一个白色锦缎的灶房专用袍子,又拿过那银盘来,从旁边的白瓷缸来取了一些水。

只看了一眼她便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水,怕是从哪里山中弄来的山泉水,泉水清冽,不是普通的井水可以比的。

再去过香胰子来,她仔细地净手,净手过后,开始准备做她今晚要做的膳食了。

其实她要做的很简单,不过是一碗养胃粥罢了。

看起来那位九爷的脾胃并不好,大鱼大肉他怕是也吃不消,如今来个青菜小粥最恰当不过了。

她先检查了灶房里的食材,却见粳米糯米并红枣和牛肚等都是有的,便松了口气。

她先将粳米糯米和红枣都分别用山泉水淘洗干净了,又将糯米泡起来。

这糯米是要先泡约莫半个时辰的,趁着这个功夫,她取了卤熟牛肚来,去净了油脂后切成了细丝放在一旁。

待到糯米泡得差不多了,她将洗干净的砂锅放到了小灶上,舀上了两瓢的水,将那些粳米糯米并红枣都放进去,并加了些许麻油,开始用旺火烧起来。

一直到这边火都沸腾开来了,她便将放进炉灶里面的柴减少了,炉灶里的火变成了中火,开始慢慢地焖烧着。

锅里的稀粥渐渐地有了成色,糯米的香味夹着红枣的甜香扑鼻而来,眼瞅过去是入口即化的软糯,她才将之前切好的牛肚丝放进去。

牛肚丝原本就是熟的,并不需要熬制太长时间,稍微一热即可的。

她停了火,自己先取出一小碟尝了尝,却见那粥果然是甜香软糯的好滋味,那牛肚筋道,搭配着这绵软的稀粥,咸香适口,颇有口感的。

除了这粥,她又另外炒了一份白菜帮,白菜帮可以清热解火,亦可以通肠胃,搭配牛肚养胃粥来用,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做完这些,她小心地将这一菜一粥盛进了九爷专用的银碗银盘中。

望着自己做好的这膳食,擦了擦额角的汗,开始想着该如何去通知下大白叔,谁知道正想着,一个透着不悦的声音忽然道:你来这里做什么?阿砚回头一看,一个高挑细长的身影站在灶房前,背对着月光,正阴着脸盯着自己看。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有随机红包哦,你收到了吗~~~~☆、第三世的回忆(修)站在灶房门口的人是何小起。

阿砚回头,冲他笑了笑。

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少年罢了,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还不懂事呢,阿砚对于他的不友好丝毫不放在心上。

何小起盯着她的目光渐渐下移,来到了她手旁那银盘银碗上。

到底是当厨子的,他下意识地鼻子耸动了下,闻到了那股软糯清香的味道,不甜不腻,不骄不躁,一切仿佛恰到好处的那种香,就好像幼时在外面野地里跑累了,饥肠辘辘地回到家里,母亲端出的一碗粳米粥。

他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做的什么?阿砚从锅里舀起一点粥来,笑着说:养胃粥,里面放了点牛肚,要不要尝尝?何小起越发皱眉看着阿砚,此时的阿砚仿佛全然不知自己对她的不友好,就那么心无城府地笑着。

他厌恶地转过头去,冷哼 一声:九爷现在什么都不想吃,你以为你做了这个,他就会喜欢吗?另外就是不要忘记,你已经被赶出灶房,去当一个杂使丫鬟了!阿砚听他依然这么不友好,便笑道:是么,既然你这么认为,那我把这碗粥送给大白叔去。

正说着话的功夫,韩大白也过来了,疑惑地看向阿砚。

阿砚笑着道:大白叔,我是听说九爷这几日胃口不好,特意做了这个,大白叔你可以让九爷试试这个。

韩大白狐疑地走过去,自己舀了一点那粥,细细地品尝,他开始是皱着眉头的,后来随着那粥香沁入他的鼻端,那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了,不过舒展开后,又骤然皱了起来,对着那细软喷香的牛肚粥盯着看,仿佛看到了什么稀罕东西。

过了老半响,他才用打量的目光望着阿砚:阿砚,你告诉大白叔,这粥里你都加了什么?阿砚歪头想了想,这才掰着手指头数:糯米,粳米,红枣,麻油,还有咱灶房里现成的卤熟牛肚。

韩大白有些不信:没其他了,就这些?阿砚重重点头,认真地道:是啊!韩大白和一旁皱着眉头的何小起对视了一眼,最后终究还是道:阿砚啊,你做的这个,确实不错,或许可以试一试,要不这样吧,你亲自端过去,请九爷尝一尝?阿砚听到这个,先是征了下,后来就明白过来了。

他们两个其实还是担心,担心有什么问题,所以让自己去试吗?其实自己是把一个讨好九爷的机会让给他们,但是显然他们并不信任自己,就连看上去对自己不错的大白叔也是不相信自己的。

她有点心酸,不过心酸之后,又觉得没什么。

她活了七辈子了,见识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人来人往的,她也明白人心难测,凭什么大白叔就可以相信自己,认为自己是好心呢?于是当下她什么都没说,提起那食盒来,准备前去九爷那边。

而这边灶房里,待到阿砚出去了,何小起这才悄悄地问韩大白:大白叔,她做得这粥味道如何?韩大白摇头叹息:她没说实话,这里面一定加了什么特别的料,或者用了什么特别的法子,你别看只是一碗小小的粥,可是这味道,便是我家祖师爷当年也做不出来啊!何小起闻言冷笑一声:她可不是藏着私心么,之前被赶出灶房当杂使丫头,面上没什么,其实心里盼着回来的。

如今听说咱们这边伺候不好九爷了,她赶紧蹦跶出来。

韩大白面色沉重地望着阿砚消失的方向:我看她不是这样的人,可惜人心难测。

不过呢,别管如何,她如果能应付得来九爷,那就让她去伺候好了。

咱们不和她争功,只盼着能少保下这条命。

何小起却再次冷笑一声:这小姑娘可不是个简单人物!哪天咱们被她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阿砚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何小起定位成了一个耍心机往上爬的厉害角色,她正战战兢兢地来到了九爷的院子前。

院子门口,站着的是那位幽灵一样的人物宁非大人。

黑暗之中,那个阴森森的铁面具散发着些许黑光,而在铁面具的背后,一双幽深的眼睛正盯着阿砚瞧。

阿砚后脊梁骨都泛冷,不过她到底是鼓起勇气:我,我是给九爷送饭的。

宁非铁面具后的那双眼睛瞟了她一眼,这才用沙哑犹如破布一般的声音问道:什么饭?阿砚小心翼翼地说:是一份牛肚养胃粥,一份炒白菜帮。

她一边说,一边瞅着宁非那边眸光中露出狐疑,她才赶紧解释道:我听说九爷最近胃口不好,想来是最近秋燥吧,难免肠胃失调,所以我特意熬了一份养胃粥,里面的牛肚可以补益脾胃,补气养血,补虚益精,素来有‘以胃养胃’的说法,如今又和红枣一起熬粥,可以说养胃健脾补中益气,最适合这个季节进补用了。

她说这么老大一通后,这位宁非大人却只是安静地望着她。

那目光实在是说不出来的让人不舒服,就好像一个刽子手拿着大刀从旁边瞅着你,正准备什么时候过去砍上一刀似的。

于是阿砚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

宁非在她说完这些后,目视前方,两眸盯着远处随风拂动的竹林,竹影婆娑,在这暗夜中发出沙沙的声音,森冷幽暗。

九爷不会喜欢的,你走吧。

他低哑的声音这么说道。

阿砚的小手捏着那食盒的把柄,食盒应该是上等红木制成的,真是奢侈极了。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可是为什么不可以让我试一试呢?宁非面无表情地继续看远方:你为什么要试一试?阿砚抬起头,左手攥成拳,大声地道:我不想当杂使丫鬟了!宁非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到了阿砚身上。

为什么?他的声音不轻不重,缓缓而来,犹如这秋季的风,吹拂在阿砚面上,几乎让阿砚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明知道接近那个男人,便是必死的结局,她为什么还要巴巴地主动伺候他呢?她真得是善良地为了韩大白和何小起吗?还是说她连干点杂使丫鬟的脏活累活都无法忍受?阿砚心里清楚地明白,不是的。

她盯着眼前宁非那张森冷的铁面具,品味着那个为什么,却是想起了她的第三世。

在经历了那场寒冬腊月带着九个月的大肚子跌入了冰窟之中一尸两命后,她再次投胎,成为了一个地位尊贵的公主。

尽管是边疆小国的公主,可那也是公主。

她锦衣玉食,周围奴仆成群,又有父王的疼爱。

可以说,第三世的她过着锦衣玉食受尽疼宠的好日子。

可惜经历了第二世那种让人永远无法忘记的冰冷的死亡,她根本没办法去心平气和地享受她那个公主的身份所带来的锦绣荣华,她反而郁郁寡欢,心如死灰,不断地回想着她那个根本没有机会来到人世的孩儿,想着自己那猝不及防狼狈不堪的死亡。

她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对周围世事一无所知,就这么得过且过。

因为这个,甚至有人传出她这位公主其实是个傻子的说法。

当然了,对于这种说法,她也丝毫不在意。

一直到那么一天,她的丫鬟急匆匆地赶过来,告诉她一个消息:公主,您要去和亲了!和亲?她无动于衷,和就和吧。

这个时候她唯一的纳闷就是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长大了,吾家有女初长成,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功夫。

谁知道紧接着她的妹妹弟弟们也都来了,大家开始热火朝天地八卦起来这件事。

她这才断断续续地知道,她要和亲的地方叫大昭,大昭的国度叫燕京城,燕京城里有一个九皇子……停停停……她一下子懵了,睁大了眼睛,盯着她的公主妹妹,捉住她的领子,逼问道:我、要、嫁、给、谁?!公主妹妹以及皇子弟弟们一下子都吓坏了。

他们震惊地看着这个浑浑噩噩了十六年,却忽然间眼睛中迸射出前所未有光彩的长姐,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阿砚却咬牙切齿地继续逼问:说!她的声音几乎是尖叫。

公主妹妹哆嗦着说:就是大昭的九皇子……阿砚气喘吁吁,恨得眼睛都红了:他叫什么名字?有没有画像?公主妹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了,艰难地道:皇子叫萧铎……没有……没有画像……在这公主妹妹说出那个犹如魔咒一般的名字时,阿砚掐住她的力气顿时消失了。

她无力的手指慢慢地收回,呆滞了十六年的眸子开始透出刻骨的恨意。

为什么每一世自己投胎,总是能遇到这个人!偏偏他每一次都要是个九皇子,每一次都要叫萧铎……马甲都不带换一下的!阿砚在无法控制的恨意中,木然地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筹划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后来她远嫁大昭国,从她的夏国到大昭,漫漫路途中,她一直握着腰际那把软剑。

那是一把看似腰带,却可以抽下来当剑用的宝剑,吹毛断发,削铁如泥,但凡萧铎近她三寸之内,她必要对方血溅当场!这是她为自己,为她那未出世的孩儿报仇雪恨的时候,是解除她三世遭遇这个可怕男人的诅咒的时候。

她要杀人,要杀人!她就是要萧铎死。

于是那一夜,洞房夜里,烛光闪烁,红帐如血,对方迈开步子,掀起了她的红盖头,她却一把软剑刺过去。

对方捂着胸口不敢置信地倒下去了,她忍不住仰起颈子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她才发现不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各位,晚上好。

今天竟然忘记更新了,所以,该怎么才能提醒我更新呢?☆、一朝翻身(修)周围的人喊着那个倒下的人孙大人。

她看那个了那张布满血迹的脸,却发现那张脸上并没有那双让她一看就如坠冰窟的锐利双眸。

在周围人群噪杂的声音中,她渐渐地明白了。

那个九皇子是要娶她,可是人家根本不在意,黄河一带发生水灾,人家出门视察去了,却把一个手下过来,帮着代行了跪拜之礼,又过来帮他去揭开皇妃的红盖头……她杀错了人……那一世,她根本没有机会见到那个可恶的男人一眼,就这么被囚禁在天牢中,而她的国家也因畏惧大昭的权势,对她自然是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她在天牢里过了一段时间暗无天日的光阴后,那个人终于出现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多少世多少年,尽管后来多少痛苦欢乐的事情冲刷着前面的记忆,使得第三世许多记忆开始模糊起来,可是她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个可怕的男人出现的那一刻。

她蜷缩在地牢中,两眼茫然地望着前方一个点。

那是地牢中铁栅栏的根部,那里潮湿阴暗充满了污垢,甚至还有臭虫蚊蝇在盘旋。

而就在此时,两只脚,一个袍底出现在她面前。

绣有云龙纹的袍底下,是一双宝字头雁羽帮牛皮靴。

只凭这两样,阿砚便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大昭国,能够穿云龙纹袍子以及这种牛皮靴的,只有皇室子弟了。

而在这个时候会去看望她的,唯有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夫君,那个两世害她性命的可怕男人了。

她在那个时候,木然地抬起头来,望向那个人。

可是天牢里太过黑暗,而她匍匐在地上,他又太过挺拔,于是匍匐在地上的她借着远处的壁灯只隐约能看清楚他的身形,却根本无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她无力地趴在了那里,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是一种小兽濒临绝望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为什么要刺杀我?那个男人幽冷的声音居高临下地响起。

当时的她到底年轻气盛,到底才活了三辈子而已,到底也才死了两次而已,她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自己永生永世无法挣脱的噩梦,于是那个时候的她冷笑一声。

等你死在我手里,自然明白了。

等你死在我手里,自然明白了……很多年后,几次转世后,阿砚才明白,这根本是一个比忘川上的烟雾还要渺茫的笑话。

阿砚苦涩地笑了下,她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刻意凑到这个男人面前,是为了什么?因为知道挣不脱,还是到底心有不甘,或者说只是认命了?她深吸口气,仰起脸,对眼前铁面具的宁非道:宁先生,我只是想着九爷最近胃口不好,想让他尝一尝我亲手做的粥。

宁非定定地望着阿砚,摇头道:你回去吧。

阿砚却不愿意轻易放弃,她扑上前,拽住宁非的袖子:宁大人!宁非袖子被拽住,不悦地扫了她一眼:顾姑娘,放开!阿砚努力地叫道:不放不放就不放!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只求个痛快!宁非无言以对地望着阿砚,皱眉正待要说什么,谁知道这个时候,却听到一个幽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

外面是谁?阿砚听到这话,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不过还是赶紧道:是我,阿砚。

说着这话时,她放开了宁非的袖子。

里面发出声响的人自然就是萧九爷了。

这位萧九爷,慵懒的声音继续响起:你来做什么?阿砚忙跪下,乖乖地回答说:九爷,这几日我听说你一直胃口不佳,如今特特地做了点青菜小粥,最是开胃,特意给您送来。

她这话说完后,里面并没有动静,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一声冷笑。

你还有这好心?嘲讽意味十足。

九爷,我既来到这府里,自然是一心为着九爷着想,便是将我扔到杂使丫鬟那里,干着脏活累活,我心里也牵挂着九爷!听说九爷有一份的不好,我心里就有十分的痛。

阿砚狗腿地把她能想到的话全都说出来。

这话一出后,里面的人果然发出笑声来,笑得阴冷嘲讽。

既如此,进来吧。

得了这位九爷的吩咐,阿砚抱着那食盒,屁颠屁颠地进去了。

也不知道这位九爷是不是身体不好,他好像是能躺着的时候就不坐着,能坐着的时候就不站着。

譬如现在,他就是半躺在一张紫檀木五屏风围子罗汉床上。

床上铺着一个白色织锦毯,而他一身寻常百姓根本没资格穿的紫色长袍,高贵冷艳,慵懒散漫。

他此时半合着眸子,懒散地望着怯生生走进厅中的小姑娘,唇边便绽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几天不见,你真是越来越丑了。

阿砚忙一步上前,笑着道:是的,爷,您果然不愧为九爷,一眼就能看出我又变丑了。

呵呵,丑姑娘,过来。

九爷冲着阿砚招手。

阿砚赶紧跪在了那罗汉床下面,仰起脸来。

九爷伸出如玉一般的双手,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抚过阿砚的脸颊。

阿砚脸颊细白幼滑,真跟豆腐一般,甚至隐约透着一股馨香,手指触碰上去,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人几乎舍不得离开。

九爷轻轻捏了下那脸颊,眯起眸子审视了半响,最后终于道:比起问天的毛来,手感上还是要差一些。

问天?阿砚一愣。

愣过之后,顿时咬牙切齿。

问天,问天!那是一只鹰好不好!她是窈窕少女十四五,娉娉袅袅正是好时候,又天生好颜色,人人都夸她这肌肤水嫩光滑完全不像乡下村子里的好不好!拿她和一只鹰比?九爷低首望着阿砚,看她腮帮子气鼓鼓的,面上也带着红,眼里都仿佛要喷火,顿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她其实颇见过这男人几次的,可是还没见过这男人这么畅快的笑。

当他笑着的时候,他的黑发垂下来,扫在她的脸颊上。

他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眼睑上,带给她一种灼热的伤痛感。

她仰脸看着这男人,看他那斜飞的眉眼,听他那爽朗的笑声,却不由地开始想着,会不会下一刻他就忽然变脸,用那双阴婺摄人的眸子盯着自己,然后把自己大卸八块?怎么,生气了?九爷好笑地望着眼里越发要喷出火来的阿砚,心情真是大好。

此时此刻,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奶娘养的那只猫。

其实那只猫他并不喜欢,不过偶尔会去逗一逗,故意扯扯它的尾巴,惹得它把全身的毛都给竖起来。

阿砚在听到九爷的话后,顿时惊醒过来。

生气?不可能的!她怎么敢生他的气呢!他都害死她七次了,她现在没有气,没有气,真得一点不生气!她只是潜伏在他身边,最后尝试一次,看看能不能弄死他而已!于是阿砚咧开嘴,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笑容来。

九爷,阿砚没有生气。

阿砚只是有些惭愧,竟然不如问天摸起来顺滑,阿砚以后一定好好洗脸,争取做到比问天更让爷喜欢!这话越发惹得九爷笑起来。

清朗的笑声传出了这暖厅,传到了一旁的回廊上,传入了旁边的竹林中。

飘忽不定地立在那里的宁非大人,暗暗地皱了下眉。

捧着一盏茶正穿过回廊的夏侯皎月,疑惑地顿住了脚步。

持刀伺立在竹林中站得笔挺的孟汉,不由得转首看向这个方向。

于是接下来,当夏侯皎月踏入到这暖厅的时候,却见九爷正在阿砚的伺候下喝粥。

粥是家常小粥,却自有一股别样的清香,菜是炝炒白菜帮,寻常百姓家用的食材,不过看着色泽倒也颇能勾起人的食欲。

而他们那位清高冷傲的爷,此时正斜靠在罗汉床上,在那位小姑娘的伺候下,品着这粥,神情悠闲。

小姑娘笑得殷勤又甜美,唇边一点酒涡似有若无的,用清澈纯洁的眸子饱含崇敬地望着九爷,就好像九爷是她的天,是她的地。

夏侯皎月见此情景,正待赶紧退下,谁知道九爷还没说什么,小姑娘阿砚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阿砚扭头一看是她,顿时眼前一亮,热情地招呼着她:夏侯姐姐过来,我们一起伺候九爷吧!夏侯皎月嘴角一抽,偷眼看了下一旁的九爷。

谁知道九爷半眯着眸子,舒服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她只好低下头,蹑手蹑脚地进去,陪着阿砚蹲在那里,和阿砚一起服侍他。

谁知道她刚跪蹲下,就见阿砚舀起一勺粥来,自己先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了九爷口中。

她微惊了下,不过想起之前的情景,到底没说话。

果然,九爷并没有因此大发雷霆,而是安然地享受了那口粥。

到了这个时候,她不免再次多看了阿砚一眼。

其实这个乡下小姑娘委实长得不错,眉眼清秀好看,肌肤如雪,只可惜太小了,听说她很快就满十五岁了,可是看那身段,不过是十三岁的样子罢了。

她不免心里纳闷,想着九爷身边除了自己,向来不肯轻易让女人靠近的,这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入了九爷的眼?若是色相,实在是差强人意,若是机灵,看她一股子傻味。

唯一可以称道的也就是厨艺了……提起厨艺,夏侯皎月忍不住看向那碗粥,柔声问九爷道:九爷这几日食欲一直不好,不曾想阿砚姑娘做出的这粥,九爷倒是能吃得下,倒不如以后阿砚姑娘每日都熬一份送过来?夏侯皎月不声不响为自己谋福利。

阿砚正中下怀,拼命点头道:好啊,但凡九爷喜欢吃,我可以天天做日日做顿顿做!谁知道这话一出,九爷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还顿顿做,你当爷是猪吗?☆、卤炖牛蹄膀九爷清冷的眸子中浮现出薄怒,薄怒如冰,让人只看一眼,便冰寒彻骨。

这目光,但凡寻常人看了,都会害怕的,更何况阿砚。

这种目光,实在是像极了最初的那一生那一世,那个居高临下残忍血腥的九皇子。

阿砚仿佛再次看到了当日那诡残冷凝的目光。

这比听到死字还要让她无法承受。

噩梦犹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她再次陷入了那种仿佛梦靥般的泥潭中。

浑身顿时失去了知觉,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手脚,恍惚中,她只感到自己的两腿都在发抖。

她知道自己不能这样的,这样子太奇怪了,他一定会更加好奇自己为什么怕他,从而更加戏弄自己。

阿砚用尽全身的力气握紧了拳头,颤抖的双唇认罪道:没有,阿砚不敢当爷是猪,阿砚不会说话,阿砚才是猪!九爷呵呵冷笑了声,却是不再提起这茬,反而淡淡地吩咐道:有点热,给爷扇一扇。

夏侯皎月一听,就去取来了一把集锦扇。

那种带了薄怒的冷凝目光离去,阿砚身上压力顿减,她抬起手,不着痕迹地抚着颈子,大口喘着气,让自己从那种让人窒息的恐惧中缓解过来。

等到终于能够让自己的身体冷静下来,她顾不得擦去额头的细汗,忙看去九爷和夏侯皎月那里,却见那集锦扇上题了字的,字体古穆朴实,清雅遒劲,心里明白这显然不是凡品。

他果然不是寻常的九爷,阿砚再次肯定了这一点。

这边夏侯皎月刚取来扇子,正要为九爷扇风,就听到九爷忽然出声道:阿砚,过来,你扇。

夏侯皎月听此,看了眼地上尚且瘫跪在那里的阿砚,走过去,弯腰将扇子交给了她。

阿砚心里明白此时的处境,便是对九爷有再多的不喜,也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扇子来,去给九爷扇风。

她是有些心不在焉的,脑子里想着事情,手底下的力气就不免小了。

于是九爷挑眉,扫了阿砚一眼:这是没吃饱饭吗,怎么有气无力的?阿砚知道他是要找茬,只好笑道:是,阿砚错了,这就用些力气。

说着这话,她便赶紧多用了几分力气。

谁知道刚扇了一下,九爷便越发不悦了:这是要冻死我吗?这么大力气,知道的当你在扇风,不知道的当你在赶蚊子呢。

阿砚这下子两手握着那扇子,真是快不的慢不的,她盯着那个躺在罗汉床上的男人,却见一头犹如缎子般的乌丝就那么逶迤在床边,他细长的凤眸微微合着,薄若一线的唇不悦地抿着。

此时夏侯皎月低着头已经出去了,屋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这一刻,阿砚捏着那扇子,真是恨不得一扇子拍死这个男人。

拍死最好了!不过可惜,她当然不敢拍死他。

她也拍不死他。

更有可能的是,她一扇子下去,他没死,自己先被他拍死了。

于是阿砚在挣扎了一弹指间的功夫后,最后到底还是笑了:九爷,您不要生阿砚的气,阿砚这就慢慢扇,保证不会慢得让您热死,也不会快得让您冻死。

九爷不置可否。

阿砚开始慢腾腾地扇起了扇子,一下又一下,不敢快也不敢慢。

九爷微眯起眸子,一只手拄着脑袋,在那里潇洒闲在地躺着,看起来实在舒坦得很。

可是九爷舒坦了,阿砚却没法舒坦。

她扇啊扇啊,两只胳膊抡起来扇啊扇啊,最后扇得手腕酸疼,两个胳膊也僵硬得几乎抬不起来了。

她终于有点吃不消了。

她忐忑了下,还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请求道:九爷,您还热吗?还需要扇吗?此时九爷俊美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仿佛睡着了一般。

她无可奈何,只好继续扇下去。

又扇了约莫几十下,她的胳膊实在是抬不起来了。

她现在还小,不过十四岁多,往年在家里又未必能吃好,不挨饿都是万福了,自然生得瘦弱,力气实在是没有的。

这么细瘦的胳膊,扇久了自然是累的。

见这位爷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好再次硬着头皮向他请示:可以了吗,爷?奈何这位爷依然不声不响,闭目养神。

难道睡着了?可是睡着了后,不是应该有呼呼声吗?再说了,睡着了后,两唇会这样轻轻抿起来,好像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吗?此时的阿砚一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僵硬而缓慢地为九爷扇着扇子,一边煞费苦心地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停止,停止了他会发现吗?他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了?她纠结了好半天后,最后她的目光再次落到他的唇上。

那薄薄的两片唇儿,就跟两丝花片一般抿在那里,本来是极好看的,寻常姑娘家也没他这唇好看。

可惜他这个人眉眼太过凌厉摄人,总透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是以那两瓣唇,没了花瓣的娇美,反而更像刀片一样,让人望之生畏。

她这么看了半响后,忽而有了个主意。

这天杀的恶人啊,他可能是个馋嘴的。

于是她灵机一动,开始小声地念念有词。

将去皮后的黄牛蹄膀洗净之后,放在泉水中浸泡三刻,其后捞出再用清水洗干净。

取锅上火,倒入卤水,放入牛蹄膀,大火烧沸后撇去浮沫,改用小火卤约一个时辰,端锅离火,待凉后去骨切片,装盘可食。

此菜宜选用去皮后的黄牛蹄膀,卤制以八成烂为度,蹄膀柔韧,味美甘香……她见躺着闭目养神的这男人并没有什么动静,于是原本的小声嘀咕便越来越大了,到了最后讲到味美甘香,几乎是大声朗读了出来。

可惜,男人依然无动于衷,神态自若地躺在那里。

阿砚心里一动,难不成这是真睡着了,不是装的?如果真睡着了,却被她吵醒,不知道会受到什么处罚?直接拉出去打板子?可是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却见那抿成一线的薄唇轻轻动了下。

哦?哦……哈!阿砚恍然大悟,敢情这个人其实根本没睡着,就是在装!现在,是不是装不下去了?她一时起了坏心,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想我当年在饭庄帮厨,最最拿手的几道菜,有红丝水晶脍,有旋炙猪皮肉,也有软羊。

其他暂且不提,单说这旋炙猪皮肉吧,便是将肉块切成小块,放到小炭火上反复翻滚烧烤而成,待到烤得肥油从皮里冒出来,皮黄肉嫩,香脆异常,上桌前再用刀旋开,蘸些蒜末白醋,或用上等梅子酱,那才是人间至品美味!一边说着这个,一边往下看,果然见那男人喉结那里动了动。

呵呵呵呵呵……阿砚心里冷笑,继续开始说道:蓑衣饼,将做成圆形饼坯入油锅炸至金黄色,捞出撒上绵白糖即成,蓑衣饼色泽金黄,形似雪峰,层酥叠起,油润香甜……正说着间,便见那男人的凤眸陡然睁开。

吵什么吵?九爷眯着眸子,眸光冷凝。

九爷,阿砚心里想着明日个该给九爷做些什么好吃的,这一边想着,就忍不住背了出来呢!不曾想搅扰了九爷歇息,实在是罪过罪过!阿砚也知道自己干了得罪他的事,忙笑着上前解释。

喔……九爷长长地一个尾音,挑眉淡淡地道:我饿了,给我做饭去吧。

他的声音凉凉淡淡的,不过阿砚听在耳中,却是如获至宝欣喜若狂,她忙点头道:阿砚这就去给九爷做饭吃!保证九爷吃得喜欢!九爷面无表情,不置可否。

阿砚低着头,两只手恭顺地垂着,下面两条腿儿慢腾腾地不着痕迹往外挪移,挪啊挪,最后终于挪得距离九爷约莫三丈远了,这才猛地一个转身,仿佛脱离了老虎控制的小白兔一般,疾步跑了。

待她跑了后,夏侯皎月低头继续伺候在九爷身旁。

九爷懒散地睁开眸子,淡声问夏侯皎月:有狼在她后面追她吗?夏侯皎月唇角可疑地抽动了下,不过到底是忍下,摇了摇头,低头柔声道:没有。

九爷眼眸微动,却是想起刚才阿砚所背的菜谱来。

好吃吗?他忽然抛出这么一个问题。

啊——这下子连夏侯皎月都有些征了。

半响后,她才低下头:皎月也不知道。

***********************阿砚以狼在屁股后面追的速度跑到了厨房里,却见厨房里已经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大晚上的,这里张灯结彩,竟然照得犹如白昼一般。

而就在厨房门口,有两排身材纤细外相柔美的白衣厨女,正恭敬地立在那里,见她来了,一个个低头尊称道:见过阿砚姑娘。

阿砚打量了她们一番:这是怎么了?这个时候,一个嘲讽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恭喜你,得了九爷青眼。

说出这话的自然是何小起,何小起满脸不悦地站在那里,削瘦的身形笔挺地立着,显见得对阿砚很是不满。

韩大白很快也来了,对着阿砚干笑了几下:阿砚,我听说了,九爷很喜欢你呢,以后你和我一样了,是咱厨房里正式的大厨了,咱们以后一起给九爷做膳食。

阿砚这下子明白了,自己差不多等于升官了,和韩大白是一个级别的。

不过这对于韩大白来说,显然有点尴尬。

他之前是以对待晚辈后生小姑娘的心态对待自己,和蔼可亲,如今平级了,他反而不自在了。

不过阿砚也没多说。

有许多人,许多事,她当然得学会不在意了。

她如果这点事儿都在意,估计就不是被那个可怕的男人害死的,而是自己抑郁而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椒盐铃薯饼(修)当阿砚在厨房里琢磨着她该给那男人做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这事儿可笑极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生活习惯,月上柳梢头了,他不睡觉,他要你给他扇扇子,现在一个不顺心,他还要你给他做好吃的!那么现在她该做点什么呢?来点让他暴饮暴食的膳食,就这么撑死他?阿砚摸着下巴琢磨了老半响,最后还是决定先讨好他,等取得了他的信任,再想办法用好吃的撑死他。

她其实也不傻啊,自己初来乍到的,可能还处于被观察期,若是有什么异常举动,难免一下子被识破了。

这个阶段还是乖乖地当一个好厨娘是正经。

这么想明白后,她开始为那个可怕的男人准备宵夜了。

她准备的宵夜其实很简单,打算做一个椒盐铃薯,再来一个莲子清心安神茶。

她现在地位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所以她心安理得地使唤厨女,让她们将一堆圆滚滚胖乎乎的铃薯给洗干净了,指挥她们在锅里煮熟后,这才捞出来冲凉,又把铃薯皮剥去。

当她坐在那里悠闲地看着厨女忙乎的时候,韩大白对何小起小声嘀咕说:原本看着是个老实勤快的,不曾想这才得了九爷青眼,便开始颐指气使起来,连煮个铃薯都要厨女来做。

何小起深以为然,冷笑一声,点头。

阿砚连看都不想看他们两个,反正别人说什么她是不会在意的。

别人恨死她也无所谓,她活了七辈子,哪辈子不是因为那个可怕的男人而死呢?说白了,她还恨不得惹出一个厉害的仇家人,改变她这因那个可恶男人而死的凄惨命运!正想着的时候,马铃薯也都剥好了,她过去拿着银筷捅了一捅,却见那铃薯倒是煮得软糯金黄。

看吧,九爷到底是九爷,就连他厨房里的铃薯都长得比外面更金灿灿呢。

阿砚拿起刀来,将那些铃薯用刀背轻轻压扁了,每一个自然是要压得恰到好处,要既把铃薯压得松软扁圆,又不能压过头变成散开的铃薯泥。

这时候看厨女已经烧好了锅,她便在锅里放了花生油,将那些压扁的铃薯饼放进去煎至两面金黄,顺手还撒了一点黑胡椒碎末以及椒盐葱花等。

她做这些都是极为娴熟的,片刻功夫便这么煎了一篦子的铃薯饼,每一个铃薯饼都是可爱的扁圆形,一个个饱满金黄,上面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看着实在是松软可口,让人垂涎欲滴,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

她做完这个铃薯饼便开始再做莲子清心安神茶,其实这个简单得很,不过是让厨女取来煮沸的开会,在里面放了莲子百合,柏子仁酸枣仁并麦门冬等,又用纱布滤去了渣子。

一切准备妥当,她就吩咐厨女将铃薯饼和茶饮放在食盒中,准备给九爷送去。

谁知道韩大白皱着眉头过来,疑惑地道:原本以为你做出什么精妙的膳食,却竟只做了这个?裤子都脱了,只给看个铃薯饼?何小起从旁皱着眉头说:别说九爷并不喜欢铃薯,我们也不会给九爷做这么低俗的玩意儿,便是要做,我们也要加上鸡蛋粳米粉葱蒜红糖来调味,哪里像你这般简陋粗糙!他可是瞪着眼睛瞅呢,完全没看到她加什么特别佐料,这么个玩意儿,九爷会吃吗?阿砚心里自然明白他们的担忧和怀疑,不过她自有打算的,当下也不说破,直接笑着了下道:喜欢不喜欢,总是要试一试,或许九爷就吃了呢。

这话说得韩大白和何小起都脸色不好起来:你要试就去试,到时候连累了我们厨房,我们也要跟着挨打的!阿砚老神在在:放心放心,若是打你们,我每人送你万两黄金!何小起哼了声:这可是你说的,若是要打我们,你送我们每人万两黄金!韩大白摇头叹:这真敢吹,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来的万两黄金!阿砚却浑然不在意,因为她想的是,九爷那就是个老虎啊,老虎哪里是那么轻易好伺候的,一个行差踏错,自然是连累得这两个一起倒霉。

可是如果自己连累得这两个也跟着倒霉了,那自己小命怕是早没了。

小命没了,哪里还在意这里张嘴胡吹欠下的债呢!所以她毫不在意地带领着厨女前去见九爷了。

这一次九爷没有躺在矮榻上,他正坐在窗前,手里随意地拿着一本书。

阿砚小心翼翼地瞅过去,这一看之下,不得不承认,这位九爷实在是好看。

八辈子了,虽然她每次都以这个可恶可怕的男人而死,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是真好看。

此时此刻,糊有白纱的檀木窗子半开着,外面月上柳梢头,月光如水一般洒在屋内,而就在屋内,一盏八宝琉璃灯下,男人身穿银白薄绢中衣,俊美的脸庞上犹自带着一点水滴,显得的是又沐浴过的。

他那微湿的黑发垂在肩头,更显得两肩清宽身形挺拔,再往下看时,却见他那双修长有力的双腿悠闲地半搭在那里,真是洒脱写意,悠闲从容,尊贵俊美,世间无匹。

假如这不是那个害了她七辈子的坏男人,阿砚一定更有心情去欣赏下他这迷人的身材。

但是现在呢,她忐忑地一笑,巴巴地上前讨好道:九爷,宵夜已经做好了,您请尝尝。

九爷原本微垂下的修长睫毛轻轻抬起,一双漆黑如墨的凤眸望向阿砚。

阿砚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就好像被闪电击中一般。

这是生和死的较量!阿砚整个人腿都软了,几乎一头栽倒在九爷面前。

她勉强站住,结巴着说:九,九爷……请,请品尝……九爷放下了手中的书,招了招手,示意阿砚走近前。

阿砚连忙走近了,从食盒里取出了椒盐铃薯饼,又捧出了热腾腾的莲子清心安神茶,讨好地一笑,甜甜地道:九爷,这是我精心为做出的宵夜。

九爷看了眼阿砚那纯净却又讨好的笑容,再看了眼她手中的椒盐铃薯饼,却见白玉瓷盘上,六片煎得金灿灿的松软小饼摆放在那里,又随意点缀了些油绿的菜叶,看着很是可人。

他挑眉道:这是什么?阿砚连忙解释道:这是椒盐小铃薯饼,铃薯素有‘地下人参’一说,有有和胃、调中、健脾、益气之功效,阿砚想着九爷前几日肠胃不和,正好用此物补之,如今穷十年心血研制此饼,看似普通,其实乃我独家秘笈,此物观之颜色金黄引人垂涎,食之,内里软糯,外面香脆,味道上佳,想来九爷一定会喜欢的!说完这些,她又忙介绍她的茶:这是莲子清心安神茶,我想着这么晚了,九爷还不曾入睡,若是喝一般的茶水,难免越发难以安眠,因此特意做了这莲子清心安神茶,有安眠助睡之功效。

九爷听了她这一番话,看着她小小的人儿却说出这么一番老道的话来,不免好笑地望着阿砚,问道:你多大了?阿砚心里腹诽这是一个记性差的,不过面上还是忙答道:阿砚今年十四岁了。

九爷眸中越发有了戏谑之意:你才十四岁,就跑来这里说穷十年心血?阿砚被拆穿,忙脸不红心不跳地笑:九爷,这个铃薯饼的做法我是从我师父那里学来的,他研究了七年,我研究了三年,所以说是穷十年心血!九爷面上有嘲讽的笑意:算你有理,不过——他拧眉望着这一盘子小铃薯饼,扫了眼阿砚那诚惶诚恐的小模样,慢悠悠地笑问道:怎么才这么点?阿砚嘿嘿一笑,又道:多着呢多着呢,都在厨房里,九爷想吃多少有多少。

九爷这才满意地点头,吩咐道:把这铃薯饼都给爷端来吧。

阿砚听着这话,面上依然笑,连忙吩咐厨女去取那铃薯饼,不过心里却是腹诽道:这不是有毛病么,半夜三更的,活该吃死你,吃成一个大胖子!九爷斜眼瞅了她下,凑过来,压低声音,哑声问道:阿砚,你刚才在偷偷嘀咕什么呢?温热的气息一下子喷薄到阿砚敏感的头皮上,仿佛有人对着她哈气一般,她顿时面红耳赤,真是被人抓了个现行啊!她红着个脸,嗫喏着小声道:我在想,那铃薯饼这么好吃,想来九爷一定喜欢!九爷闻言,含笑挑了挑眉,也不置可否,只用修长的指尖轻轻敲打着桌子,而那一双狭长深邃让人无法探究的黑眸,就那么笑望着阿砚。

这一下又一下的,真仿佛是敲在阿砚心上。

怎么看怎么心里发慌。

这个可怕的男人,脑袋里又在想什么?该不会真是吃着不顺嘴就要杀人吧?!作者有话要说:  帮基友推荐一个文手机请戳链接:电脑直接戳图:定云侯文武双全,隽秀温雅,睿智过人,是京师大安城内万人景仰的国之栋梁。

上一世,宁珞害得他身首异处;这一世,宁珞可劲儿地把自己推销到他身旁时,忽然傻了眼了——他心里的白月光不是她……这可怎么办捏?宁珞:我年纪还小,侯夫人听上去好老不想做了。

景昀:不愿意做侯夫人,那就换个更高大的名号。

宁珞:我胆子更小,不敢换。

景昀:那不如就做我一辈子的小嫡妻吧。

☆、不作就不会死妈(修)九爷令下,一时引动不知道多少厨女来回奔走,片刻之后,一篦子的铃薯饼就这么呈了上来。

九爷拿起银箸来,轻轻地夹起一个铃薯饼,咬了一口。

阿砚察言观色,提心吊胆地问道:九爷,如何?九爷优雅地咽下去后,这才慢腾腾地说:确实不错,外面酥脆,里面软糯,铃薯中自带一股清香,不错不错!阿砚顿时松了口气:九爷喜欢就好。

谁知道她刚把提着的心放下,九爷却挑眉,不悦地望着她:可是半夜三更的,你做这么多铃薯饼是干什么,要撑死爷吗?微微一惊,阿砚一时有些没办法理解这位爷的脑回路。

九爷冷笑一声:你是不是认为我有毛病,认为我半夜三更吃这么多,认为我干脆撑死得了?这……可是正好说中心事啊!阿砚低头,脸上血色尽失,忙解释道:九爷,实在是冤枉,阿砚怎么敢这么想呢,打死也不敢的!而且这是铃薯饼,越吃越好吃,撑不死人的!九爷低哼一声,狭长的眸子带着戏谑,不过语气却是颇为嘲讽:既如此,那你来吃吧。

今晚你就把这些铃薯饼全都吃了,吃完了回去歇息,吃不完,你就继续吃,一直吃。

当这么说着的时候,九爷那修长好看的眉还得意地动了下,幸灾乐祸地望着阿砚。

阿砚低头看了看那满满一篦子的铃薯饼,那都是自己亲手一个个做出的铃薯饼,脸色微变,不过到底还是硬着头皮道:好,好,我吃……不就是吃铃薯饼么,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自己做出的铃薯饼,自己吃……阿砚拿起一个铃薯饼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小心看了眼九爷:九爷,这味道还是不错的!嗯哼,好吃那就多吃点。

九爷不笑不怒地望着阿砚。

阿砚没办法,只好又拿起两个铃薯饼,一手一个地吃下去。

九爷点头:来来来,继续。

阿砚这个时候肚子里已经有点饱了,不过她看着九爷那细长眸子里要笑不笑的目光,心里明白自己是逃不过的,她无奈地又拿起两个铃薯饼,艰难地吃起来。

九爷含笑望着阿砚,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不错,看着你吃,爷心情也变得好起来,继续吃……阿砚这个时候小肚子已经很饱了,不过无可奈何,肚子算什么,活着最重要,在那双细长眸子含笑的注视下,她硬生生又吃了一个。

咽下去后,她连喉咙都撑得难受了,只好祈求地望着九爷:九爷,我饱了……哦,这铃薯饼很难吃吗,才吃了几个就饱了?迫人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瞟来。

……我还没饱,我继续……继续吃……阿砚认栽。

又吃了三个铃薯饼后,阿砚小肚子鼓胀胀的,她难受地抚摸着小肚子:九爷,真得好撑,我可以不吃了吗?你半夜三更给爷做铃薯饼,有没有想过爷的感受?你自己如果吃不下去,那爷怎么吃不下去呢?爷……铃薯饼最适合半夜三更吃了,能够消食健胃,阿砚想了想,还是继续吃两个吧!她一狠心,只能这么说。

最后两个吃起来真艰难,喉咙里都是浓浓的铃薯饼味,她几乎要吐出来了。

不过肚子固然重要,生命价值更高!她用□□的心情咽下了两个铃薯饼后,哀求地望着九爷:爷……我便是给爷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可是这铃薯饼……我实在吃不下了……再吃她这十四岁小姑娘的小肚子就要爆破了。

九爷垂眸扫了眼桌上的铃薯饼:这才吃了几个?再来三个吧。

什么,还要三个?!阿砚两行眼泪几乎就要落下来了。

再吃三个,今日我就饶了你。

九爷挑眉扔下这句话。

好……说话算话!阿砚握了握拳头,用视死如归的心情盯着桌上那三个铃薯饼。

吃不了这三个铃薯饼,今天她阿砚就得做鬼!……一个时辰后,九爷自有夏侯皎月伺候着去睡了。

阿砚却躺在了九爷房间外的矮塌上,抱着小肚子,痛苦不堪。

挨饿的滋味她是尝过的,可是挨撑的滋味还是头一遭啊。

太难受了,难受得几乎小肚子要裂开了。

本来她视死如归地吃下去,也没什么,更要命的是后来她口渴了,就喝了一口她自己做的莲子清心安神茶……才喝了几口而已,这肚子顿时吹气一样大起来……阿砚抱着肚子,伤心欲绝:我要死了,我又要死了,我竟然是撑死的,被铃薯饼撑死的……她经历过那么多种死法,这活生生撑死还是第一次!她费力地翻了一个身,忽然感到好生沮丧,一时想起曾经自己怀胎的那一世:我简直是怀胎十个月……我可能要生了……一会儿,她又觉得小腹下坠,某处有一种继续宣泄的感觉,可是却又出不来,她痛苦地低声喃道:我好想去茅房……当阿砚抱着肚子痛苦不堪的时候,在隔壁房间的纱帐内,一个暗哑的声音响起:她在说什么?床边伺候的夏侯皎月忙恭敬地道:阿砚姑娘先是觉得自己要死了,后来又觉得自己要生了,再后来觉得自己要拉了。

可是现在看来她没死,没生,也没拉。

里面的人沉默了片刻,最后终于皱眉问道:会撑坏吗?夏侯皎月想了想,回道:吃多了铃薯,又配了茶水,若是一个不好,还真可能会撑死的。

纱帐里的人又默了会儿,才抛出凉淡的一句:把她扔出去,不要扰我清眠。

夏侯皎月应道:是。

随后她便来到阿砚的矮榻旁,柔声道:阿砚姑娘,九爷请你出去下。

阿砚被折磨得脸色煞白,泪流满面,在那泪眼朦胧中,她忍不住小声问夏侯皎月:夏侯姐姐,九爷要杀了我吗?夏侯皎月摇头:没有,他只是请你出去。

阿砚听了这个,心尖儿一颤:他,他是要让我暴死街头?夏侯皎月垂眸望着她那修长的睫毛上一滴晶莹的泪珠盈盈欲滴,她安慰道:我想——她怜悯地道:九爷嘴上没说,但是我想,他只是想让你出去走动下消消食吧。

阿砚低头,咬着唇,绝望地道:夏侯姐姐,爷一定是想让我在暴饮暴食后出去跑几圈,最后暴死街头吧!总觉得这样才能符合剧情的发展。

不过她是不能就这么倒下的,她总是要强迫自己起来去走动消食,坚持挺过这一关。

就算要死,也要像某一世般赶赴沙场,光荣壮烈地死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撑死!阿砚此时此刻,搂着撑死人的肚子,艰难地往外挪动着脚步,却想起了那一世。

那一世,她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没错,是个男子汉,出生在武将世家,自小习武,十八般武艺无一不精通,又从小修习兵书,精通各路兵法,是汗国不世出的将才。

后来烽烟起,号角吹,两军对垒一触即发,她少年入军营,英姿焕发,壮志凌云,准备大战抱负,可是却在此时,知道了敌军派来的是那位当朝九皇子。

当朝九皇子啊,又是当朝九皇子啊……活到了第四世的她(还是他?),已经到了听九字而颤抖的地步。

于是将士们发现,他们那位武艺高强用兵如神的少年将军,忽而间在战马上哆嗦了一下子,露出怯生生的可怜表情……大家瞬间惊呆,惊呆过后,他们眨眨眼睛。

不不不这一定是看错了。

他们英明神武武功盖世的少年将军,怎么可能露出那种受气包小媳妇的表情呢?一定是眼花了!而可怜的男版阿砚,在愣了好半响后,终于握了握拳,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开始咬牙切齿:三辈子的宿敌啊,我要杀了你!这一次,我,要和你在沙场上——决一死战。

我要让你血溅五步,我要让你魂飞魄散,我要让你跪在我的脚下痛哭流涕!我要让你知道,总有那么一次,我可以投胎成一个手握长剑的厉害角色,让你颤抖,让你惧怕,让你去死死死死死死!男版阿砚一番给自己鼓气后,终于重新斗志昂扬起来,英姿焕发地重整人马,迅速调整作战布局,准备迎战那可怕的害他三世的仇人九皇子!可是,他只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出战的前夕,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九皇子殿下病了。

病了?病了!他激动极了,难道可怕的男人这次要不战而败?难道这一次老天助我?难道他终于要报仇雪恨成功?他太高兴了,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结果由于想得太专心了,揪住马鬃的他用了太大的力气,他那战马受惊,一下子狂奔不已。

他呢,则是一个不小心,激动地从马上摔了下来。

摔了下来,就这么死了。

后来,别人在为他做传的时候,是这么写的:出征未捷身先死,少年英雄马下死。

而阿砚在回忆这一世的时候,只能这么形容:生得英烈,死得憋屈。

这一次阿砚是自己摔死的,可是她心里明白,如果不是遇到了九皇子,她是不可能摔死的。

但凡这个人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就预示着她的生命要完结了。

这个人就是她的瘟神。

无论如何,她和这个男人是势不两立的!此时此刻的阿砚,痛苦地捂着快撑破的肚皮,歪歪扭扭地扶着墙遛弯儿消食,却一边艰难迈步一边想起那让人不甘心的第四世来。

如今一想,何必报什么仇啊,当年她当男人那会儿,可也是俊帅无匹的少年英雄,不知道多少闺阁少女对他芳心暗许,如果他老老实实当个少年将军,不想着和那个可怕的男人对上,那他岂不是可能早就过上了左拥右抱子女成群的日子?哪里至于投胎转世轮回继续受苦,最后还当这么一个小傻丫头在这里差点撑死?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北京动物园老虎吃人的视频,无语啊,不作就不会死妈!☆、洗澡play那一天,阿砚在外面晃悠了约莫一个时辰,又去了趟净房,肚子里总算腾出点空间,不再那么撑了。

不再那么撑了的她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做铃薯饼铃薯块铃薯粉,当然了也再也不要吃铃薯了!看到铃薯就犯恶心!她结合那个可怜的男版阿砚悲惨的遭遇,再想想自己险些被撑破的肚子,得出一个临时性的结论,那就是:此人如有神助,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在无法完全保证能够报仇雪恨前,万万不可轻举妄动,还要虚以委蛇!阿砚刚做好了这盘算,她就开始面临一项巨大的考验。

这事儿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其实很简单,这位活该挨千刀的可恶男人,他要洗澡了。

洗澡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是他竟然还要人伺候他洗澡!虽然说阿砚活了八辈子了,可是这一世,她才不到十五岁啊,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还是个乡野小白花。

这个可恶的男人当她阿砚是什么了,竟然还要伺候他洗澡?阿砚悲愤交加地咬着舌头,望着那一汪清澈的山泉水,小声地问夏侯皎月:夏侯姐姐,我可以走吗?夏侯皎月连搭理都没搭理她,手里捧着银白色的薄绢中衣,径自来到了一旁的矮塌上。

这山泉位于宅院的后山处,此处山林层峦叠嶂,百年古木参天,老态龙钟地笼罩在这一片山泉之上,而就在这泉水汩汩中,又有黄叶漫天,轻缓寂静地飘落在地上。

九爷那个万年不变的矮榻,就安置在这色彩斑斓的落叶黄花中。

夏侯皎月轻移莲步,走到了九爷身旁,半跪在那一片落叶之中,上等的软烟罗长裙就那么沾上了枯草落叶。

她却仿佛毫不在意,只是伸手温柔地帮九爷脱去了外袍,并卸下了那紫金玉冠,让那一头黑亮不羁的长发没有拘束地披在肩头。

她柔顺地垂下眸子,温声请示道:九爷?九爷睁开慵懒眯起的眸子,有一瞬间,那双眸子有着刚睡醒的茫然和懵懂,不过很快,刚睡醒的朦胧感褪去,那狭长幽黑的眸子变得深邃难懂。

他轻缓从容地扫过周围的落叶缤纷,最后目光落在了阿砚身上。

阿砚穿着一身毫不出奇的白色软缎袍,这应该是九爷府中的寻常衣物,别的丫鬟厨娘穿在身上或许恰到好处,可是套在阿砚身上却犹如布袋一般,还是白色的大布袋,将那小巧玲珑略显瘦弱的身段包裹其中,就连脖子都几乎淹没在那白色袍子中,只剩下一张白净的小脸露在外面,上面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灵动大眼睛滴溜溜地转啊转的。

九爷侧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笑了。

从刚睡醒的带有孩子气的懵懂,到后来逐渐恢复神智的冷冽的,到如今略勾起唇来那种邪魅,其实不过是须臾功夫罢了。

阿砚害怕这个男人,也害怕他那幽暗难懂的眼神,此时此刻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睡醒了后对着她勾了勾唇。

她总觉得,他仿佛勾一下唇,接下来就会说:天凉了,小丫头也该去死一死了。

秋风起,沁凉的山风带着山泉水的清冽飘过,阿砚瑟瑟地缩了下脖子,一双水亮堪比山泉的晶亮大眼睛含着雾气,惊惶地望着那个刚睡醒的男人。

九爷原本勾起的唇缓慢地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原本舒展开的平整眉心渐渐地起了几不可见的波澜。

他微微拧眉,用刚刚睡醒略带低哑的声音淡声问道:皎月,小丫头的脖子哪里去了?这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夏侯皎月也微愣了下,不过她能留在九爷身边,显然是个聪明人儿,她很快明白过来,忙转首小声吩咐一旁的阿砚:挺胸昂首,过来,和我一起伺候九爷沐浴。

阿砚听得这话,只好勉强挺直了身体,把那几乎缩在衣袍里的细白脖子战战兢兢地伸出来,伸展了几乎打颤的双腿,一步一步磨蹭到了九爷身边。

九爷此时已经褪下了外袍,并脱去了里衣。

阿砚头晕沉沉的,只看到眼前那挺拔的身体已经露出了线条匀称的胸膛,那胸膛微微贲起,肤色虽透着白亮却丝毫不会有任何女气,反而在这秋日的阳光下熠熠发亮,使人感到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充沛的力道和从容。

望着眼前这结实地散发着男性气息的胸膛,阿砚越发头晕眼花起来,她甚至恍惚着开始回忆,很久很久前的那一世,她好歹也是当过男人的。

那个时候她胸膛如何,肌肉如何,身材如何,可否与眼前这位相媲美?她想着心事,就这么不自觉地看着,忽然间,那扎得牢牢得白色缎带消失了,紧接着,那同色的软缎裤子就那么顺溜到毫无阻碍地滑下去了。

啊!阿砚一下子惊呆了,水润的眸子里满是惊吓!这,这,这……当她意识到挂在那里的那个东东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她脸上胀得比山上最成熟的红丹丹还要红!啊——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低叫,同时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发烫的脸颊和眼睛。

她——要——长——针——眼——了了了!!层峦叠嶂的古山,秋日里山花漫烂,各色蝴蝶和落叶共飞舞,就在这美不胜收的山林风光里,俊美无暇的男子抬脚步入了汩汩流淌的泉水中。

碧波粼粼中,他微低下头,看到了在那即将荡漾起层层水波的湖面上泛起的影子。

随风飘荡的不羁长发,细长斜飞的双眉下,一双黑冷晦暗的眸子,还有那没有任何瑕疵的挺拔身体。

他将自己的身体没入了泉水中,微微眯起眸子来,享受着山泉水带给自己的沁凉清冽。

夏侯皎月安静地拿起澡豆香胰子等伺候在旁,秀美的衣衫随风飘扬。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只除了那个捂着脸惊惶不定的阿砚。

九爷听着那鼓噪的声音,蹙了下眉,淡声问夏侯皎月:她又怎么了?夏侯皎月柔声回道:奴婢也不知道了。

九爷撩起一汪泉水,洒在自己黑亮的头发上,随口吩咐夏侯皎月:让她停止。

夏侯皎月低头应道:是。

说着,她走到了依然满脸通红羞耻的阿砚身旁,平静而温婉地道:九爷说,如果你继续叫下去,他直接把你五花大绑扔到山底下悬崖喂老虎和狮子。

一个喂老虎和狮子,阿砚的叫声戛然而止。

她略显胖乎乎的白嫩小手犹自遮盖住半张脸,可是她脸上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种羞燥。

只要活着,就是让她看一百个垂挂的那个玩意儿,又算得了什么!不就是一个长茄子吗,当她没有过吗!夏侯皎月满意地看着她瞬间平静下来的样子,又越发温柔地道:九爷在沐浴,九爷喜欢你,你陪着我一起伺候九爷吧。

阿砚一听这话,简直是羞愤难当,她瞪大了明亮的杏仁眼,无辜无奈地问夏侯皎月:夏侯姐姐,你是哪只眼看到他喜欢我?我看他是喜欢看我死,喜欢看我倒霉,喜欢看我害怕吧?喔对了,他是喜欢吃我做的菜……可是那又如何,他还想看我活活撑死呢!说白了,她阿砚就是九爷脚底下养的一只小狗,没事就拿着烧火棍捅一捅。

夏侯皎月依然一脸的温柔,说出的话语却非常坚持:和我一起伺候九爷沐浴。

阿砚几乎想挽起袖子和夏侯皎月干一架,可是她瞪着夏侯皎月那张脸,却见她那风华绝代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恼怒,就那么温柔如水地望着自己。

她忽然一下子泄气了,垂头丧气地道:好吧,伺候九爷沐浴……伺候沐浴,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夏侯皎月见她终于答应了,便不再看她,而是来到了九爷身旁,拿起猪苓来,开始为九爷洗发。

阿砚见此,有样学样,也陪在身边,帮着夏侯皎月打下手,给她递锦帕胰子等。

忙里偷闲,阿砚悄悄打量夏侯皎月,却见她动作细致,神情依然是那么温柔。

她不免心里嘀咕,想着这夏侯皎月如此美貌,实在是不像个普通丫鬟,那她是谁呢,莫非是九爷的女人?她脑中瞬间泛出诸如通房丫鬟,小夫人,红颜知己等词。

八.九不离十,想来就是这样了吧。

要说起来,九爷俊美非常,世间罕见,这夏侯皎月也是有个绝世之姿,两个人站在一起,实在是珠联璧合让人赏心悦目。

这么想着的时候,阿砚脑子里胡乱又记起了一些事,比如那一世她为少年将军,世交之好里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长得也好看,对她可是温柔和顺,如果她后来不是莫名坠马,怕是以后……罢了,罢了,不想了,这都是没影的事儿了,再说从那之后她一直投胎为女儿身,是再也没机会了的。

她正走神着呢,夏侯皎月却起身,去了矮榻旁边的一个竹篓里开始取浴巾等无,她忙跟过去,帮着打开篓子,忙前忙后的。

偷眼看了看泉水里,那男人半靠在石头上,半个身子泡在泉水里,眼眸眯着不知道想什么呢。

趁他不注意,她偷偷地小声问夏侯皎月:夏侯姐姐,你是九爷的什么人啊?通房丫鬟吗?给这种可怕的男人当通房丫鬟,真是可怜呢,实在是替这绝世美人儿惋惜。

夏侯皎月听到这话,有些许诧异,不由停下手中动作看了阿砚一眼。

阿砚觉得自己猜对了:还真是啊?那也怪不得呢!若不是通房丫鬟之类的,哪个姑娘家能淡定平静地伺候一个大男人沐浴看着他的身体却能做到面不红心不跳啊。

她望着夏侯皎月的目光越发同情。

夏侯皎月却丝毫没理会她眼中毫不遮掩的惋惜,径自拿起浴巾过去伺候九爷。

她半跪在石头上,湿了的罗裙铺陈在生了苔藓的石头上,她却毫不在意,只是认真地为九爷擦拭那一头长发。

待到头发擦了个半干,九爷终于出声吩咐说:你先回去。

夏侯皎月动作微停,仿佛有些惊讶,不过她家这为爷的心思想来是一般人猜不透的,是以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微弓了下身体,向九爷拜别了,起身走出那温泉水。

阿砚耳朵支愣着听九爷的动静呢,此时听得九爷说可以回去了,顿时一喜。

不用去看这可怕男人不知羞的身体,这简直是轻松逃过一劫啊!感谢这秋日里的山风,感谢夏侯皎月,感谢过路神明!谁知道她正窃喜着,就听到一个晴天霹雳响亮地落下。

小丫头留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天凉了,也是时候让他们培养培养感情了☆、落水play(修)那是一个低哑到略显柔和的声音。

阿砚的一些窃喜兴奋全都因为这个声音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转过身,小心地瞪了下波光粼粼的山泉水中那个一头湿发披在遒劲肩头的男子。

我已经定了人家了。

她一脚踩扁了一棵长得正好的四叶草,低着头小声嘟哝着来到九爷身旁。

歪头打量着那个面无表情的男子,她怕他听不懂,还补充说:我不是你的通房丫鬟,我只是来当厨娘的,你给我银子,我帮你做饭,咱们要是一言不合,那就可以一拍两散的,就是这么个关系。

你也知道,我在村子里已经定了人家,最重要的是我还小呢,这才不到十五岁,没及笄,我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伺候男人洗澡呢?她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其实有些后怕的,可是后来一想,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她可不能像夏侯皎月一样当他的通房丫鬟啊,所以这话一定要说明白!她低着头,紧张地揪着石头旁的一根狗尾巴草,心里纠结地想着,他是会生气,会大怒,还是直接杀了自己呢?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袭面而来,山风清新怡然,带来一股甜甜的果子香,她并不明白这是什么山野果子,可是却觉得这味道香极了。

她不着痕迹地咽了下口水,脑子里开始胡乱想着,若是这辈子能活得好好的,若是这一次不会惹怒了这可恶男人就此丢了小命,她一定要去山里寻这种果子。

这一定是那种饱满鲜亮红彤彤的果子,咬一口,甜美的汁液就出来,满口满心的滋润甜美……她胡乱想了这么多,可是泉水中的这男人依然不见回音。

她有些纳闷了,这是怎么了?于是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脸去看。

却见倒映的霞光中,清傲尊贵的男子脸庞上犹自带着晶莹剔透的山泉水珠,微湿的黑发垂在肩上,两肩清宽,背脊挺拔,他就这么坐在那里,犹如不染尘埃的谪仙一般,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安静地望着阿砚。

在这么一刻,阿砚自惭形秽。

她甚至觉得也许是自己龌龊了,误会了什么。

喔……她呐呐了两下,想解释下。

可是男子却挑了下犹如墨汁染就的长眉,淡淡地吩咐道:给我搓背。

啊?阿砚诧异地瞪大眼睛,指指自己:我,擦背?九爷理所当然地点头:这里除了你,还有谁可以给我擦背吗?阿砚环顾四周,还真没人呢,夏侯皎月已经离开了。

九爷倚靠在那块石头上,修长有力的双腿悠闲自在地踢了踢水:还是说你不想给我擦背,而是想被非天啄了眼睛,然后扔到悬崖底下喂狮子和老虎?非天?阿砚左右看。

却在此时,不知道隐藏在哪棵古树上的非天发出一声尖厉的叫声,像是附和它的主人。

阿砚惊了一下,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

这死鹰,臭鹰,纯属狐假虎威助纣为虐。

若有一日她阿砚能杀这可恶男人,定也要将那只作恶多端的鹰一并下了油锅来煎炸!不过此时此刻,她自然是只能把这许多恶念小心收藏起来,小心翼翼地冲着九爷笑一声:好,我这就搓背。

搓背,搓背,不就是个搓背吗?她就当自己在搓衣服不就行了!于是阿砚视死如归地拿起一个澡巾来,开始为九爷搓背。

她心里有气儿,不加掩饰之下,结果力气自然是不小,原本以为又要被教训了,可是谁知道九爷却是连吭都不吭一声,眯着眸子舒服地享受着。

哼……一定是他皮厚肉糙。

阿砚一边搓背,一边小心观察他的背。

他的背长得真好看啊,挺拔修长,宽度最是合适,肌肤也是很好的,实在是让人嫉妒呢。

还有手底下那肌肤,摸起来也是上等丝缎一般光滑,甚至在太阳底下发着光亮,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活力。

你说一个男人,没事生得这么好看干什么?更何况是一个杀人如麻的可怕男人!可真真是阎王爷瞎了眼呢。

阿砚越摸那背脊,越觉得心里不舒服。

怎么好事都让他占了,倒霉事全归自己,就这,每一世或者害死自己,或者当个瘟神。

自己不遇到他,绝对活得好好的,一遇到他,准没好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阿砚心里想着这个,手底下就一动,不由自主地挠了这光滑的背脊一下子。

她也是有一点点指甲的,小小的指甲,跟个小贝壳一般。

这么挠下去,顿时一个血痕就出来了。

其实她这么做的时候,也是没意识,等到发现自己的手闯了什么祸,她也吓尿了。

我,我,对不起……她沮丧地低着头,咬唇道歉。

九爷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幽暗的眸子神色难明。

九爷,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掏心挖肺,哭天抹泪,实在是诚恳得不能再诚恳了。

而九爷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凝视了她一会儿后,终于一伸手,竟是将她这么一拽。

水花四溅,泉水汩汩,一道水波凌空而起。

阿砚在这一刻,眼睛成了紫菜蛋花汤,脑子成了一锅皮蛋瘦肉粥。

她那紫菜蛋花汤的双眼看到一头湿润的黑发黏在遒劲宽阔的胸膛上,而那个有力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拽下了水,和他一起沉入了水中。

湖水沁凉,淹没了她的身体和四肢,她还呛了几口水,只能拼命地抱住了他的大腿。

不过好在自从第二世怀胎八个月惨死在冰冷的湖水中后,后来她一直注意学习游泳,可以说她已经是一个从娘胎里出来就会游泳的健将!她迅速地掌握了身体的平衡,并放开了原本被自己死死巴住的胳膊,让自己洑游在湖水中。

她在一片水花中仰脸望向那个可怕的男人。

男人显然有些诧异,就那么洑游在水中挑眉望着她:小丫头,还会游水?她狼狈地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吐出嘴里带有硫磺味的泉水: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挠你的,你却想淹死我。

如果不是自己早早地学会游水,该不会就死在这里了吧?如果不是自己刚刚放开了他的大腿,说不得他会一脚把自己踢开!男人最后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管她,径自走上了岸,站在矮榻旁边,拿起一个白色薄缎的宽袍披在身上。

或许是由于那件白色缎袍布料太过薄软,竟然很快就被一道红痕给湿透了。

这是她挠的。

对不起。

她再次诚恳地道歉,其实她真没干这种不理智的事情,只是刚才精神恍惚无法控制住内心那难以遏制的恨意而已!男人一回首,微湿的唇紧紧抿着,神色晦暗地扫了眼湖中那个狼狈的小丫头。

居高临下,睥睨万物,简直是视湖中之人如无物。

你身上太臭了,好好洗一洗。

说完,人家一撩袍角,形容潇洒地离去。

可真是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那一天,这可恶的男人就这么走了。

阿砚当然不想泡在山泉水里好好洗,她也想出来啊,谁知道她只要一往外爬,就有一只阴婺的黑鹰冲着她发出桀桀的叫声,那个样子倒像是威胁她,吓得她连滚带爬地回去泉水里不敢出来了。

就这么僵持了老半天,月上柳梢头,山里开始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虎狼之声,那只鹰才拍拍翅膀走了。

阿砚冻得瑟瑟发抖地起来,提着湿漉漉的衣衫屁滚尿流地回去自己房间了。

当天晚上,她狠狠地打了几个喷嚏。

她现在依然住在以前的下人房,只不过变成单间了。

她这么一打喷嚏,住在隔壁的小惠听到了,探头探脑地看过来:阿砚你没事吧?她摇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没事没事,就是着凉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两个响亮的喷嚏。

小惠盯着她那发红的鼻子,犹豫了下,终于还是说:阿砚,你如果着凉,得了风寒,那就不能给九爷当厨娘了。

不当就不当吧。

阿砚心不在焉地这么说。

小惠看她傻乎乎的样子,有点想提醒,不过到底咽下了,最后只是来了一句:你要保重身体。

小惠走了后,很快有婆子过来探头探脑,阿砚半边脑袋沉甸甸的,也没那精力去理会。

她勉强爬到床上,闷头栽在那里就睡。

睡过去后,她仿佛做了许多梦。

在梦里,她梦到了她的第五世。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阿砚不会游泳,九爷会怎么做?从前,我写文,你们说,女主好矫情女主好作,好吧,现在我写了一个文,题目就叫作死日常,所以这篇文可以吐槽其他,千万别吐槽女主作,千万别,因为题目就是——作死日常 ╭(╯^╰)╮☆、土匪头子阿砚(修)第五世的她,不再是少年得志的将军了。

她生在土匪窝里,从小穿着她亲娘抢来的衣服,喝着她亲爹打劫得来的烈酒。

三岁光脚丫子漫山遍野乱跑,到处望风看看是否有肥羊路过,五岁知道抢者为王,七岁开始拿着大刀四处巡逻。

土匪窝里也有和她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有比她大的也有比她小的,他们小小年纪,一起玩的时候就开始攀比。

我爹今天打劫了一坛子酒,可好喝了,你们要不要尝尝?什么酒啊,我不爱喝,我奶奶今天逮住一个过路人,抢了一篮子香,咱们回头点了玩?我,我娘昨日个说蹲点去抢点花布来给我做衣裳呢!我哥哥说要带着我去山下镇子里抢呢!那里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论小土匪是怎么养成的#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作为土匪窝里长大的孩子,作为几代土匪世家里的小小姑娘,阿砚从小就有当土匪的觉悟,并且很快树立了以当一个好土匪为荣的伟大目标。

作为一个有四世记忆的人,她是想明白了,这是世上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有好的有坏的,她当了四辈子传统意义上的好人,结果就那么凄惨地死去了。

这辈子,为什么不顺势而为当一个坏人呢?人生难得糊涂!能活一天算一天,怎么开心怎么活,于是土匪姑娘阿砚放荡不羁任性妄为,想喝酒就喝酒想吃肉就吃肉,哪天兴趣来了抢个小白脸还会去睡一睡。

高兴了的时候扶着老奶奶过山头,不高兴的时候直接把过路人踢到河里去看他们挣扎。

她在这种恣意妄为中度过了七八年快活的时光,她越来越威风八面,甚至成为了这个山头上的土匪头子,一个当之无愧的女霸王。

这段日子实在是太无拘无束了,以至于现在的阿砚想一想都还挺怀念的。

可是就在那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快意人生中,她心头的一根弦却越来越紧了。

她曾派小喽啰去打听遥远的燕京城的情景。

尽管那一世的很多事情和之前四辈子并不相同,可是她却发现,在北方遥远的地方,有一个繁华之都,也叫燕京城——真他妈的熟悉到让人心惊肉跳的名字!小喽啰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手里的大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燕京城里,歌舞升平,当今天子,有皇子十三位,其中排行第九的那位,自小生得俊美无匹玉树临风,却又性情孤僻怪异……而最关键的是,这位九皇子姓萧名铎!我勒个去!!她大口地灌着酒,让土匪窝里的烈酒火辣辣地从喉咙里流淌进她的身体。

这个时候的她,感受到眼角的一点湿润。

她当然不认为那是眼泪!那是喝酒太多流出的水!这是命运的魔咒,这是她五世都逃不脱的噩梦!她喝醉了的时候,也会躺在绿草如茵的山坡上,迷茫地望着辽阔地天空,想起那个战战兢兢在皇宫内院求得一线生机却惨遭杖毙的自己,想起那个大家闺秀抱着偌大肚子的自己,想起那个身为小国公主矢志报仇雪恨的自己,当然还有那个好不容易身为男儿身却一命呜呼摔下马背惨死从而成为一个笑话的自己。

她想着这些,会越发地心头沉重,心里明白,天涯海角,生死轮回,她可能还真躲不过!自此之后,她是越发性情乖张无恶不作了。

她贪婪地纵情人生,朝三暮四,放荡不羁,坏事干尽。

一直到有那么一天,她要去干一票大的,打劫一个来往的大客商。

那一天,天高云淡,风和日丽,她狞笑着命令手底下人将那一队客商团团包围,然后开始挥舞着大刀朗声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谁知道刚说完这话,就听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轿子里,一个清冷低哑的声音响起。

就不能换一句台词吗?话音一落,原本神采飞扬狰狞满脸的土匪姑娘阿砚顿时僵在那里。

她呆呆地望着那个不起眼的两人抬轿子,土灰色的,真是看不出来啊……黑色轿帘子掀开了,她先看到的是一双手,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

别人或许不知道,阿砚却明白,那是一双意味着权利和财富的手,那双手的主人注定呼风唤雨,俯瞰天下。

紧接着,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从轿子里走了出来,淡定从容地撩起袍子,顶天立地,睥睨地望着这群形状各异的土匪们,最后目光落在了阿砚身上。

竟是个小丫头?他纵然淡定,可是也有些许的诧异,这张牙舞爪的土匪头子,竟然是个小丫头?谁知道回应他的,直接是噗通的一声。

刚才还嚣张狰狞的土匪姑娘,直接膝盖一软匍匐在那里。

当下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土匪窝里的小伙伴们一个个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嬉笑怒骂号令群雄的姑娘,跪倒在那个玉树临风尊贵俊美的男人面前,痛哭流涕哀声连连: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几岁幼弟,更有父亲,身受病痛之苦。

求大爷饶我一命,我定衔草成环,做牛做马,报答大爷的大恩大德!死了四次,她已经认命了。

在他面前,她被消磨了志气砍去了棱角,那个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在皇宫里求生存的小丫鬟又回到了她的骨血和灵魂中,她跪在那里哀求他饶他一命。

她当然也明白,一切都是徒然。

后来她到底是死了。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刀毙命的,甚至连那把刀怎么砍上她脖子的都不知道。

……或许是第五世的她太过放浪形骸,以至于后来的那两辈子,她并不太愿意去回忆这一切。

她是一个乖巧上进的姑娘(小伙子),清清白白做人,那个什么土匪头子,她真得不懂呢!可是一场风寒,她在这昏沉沉的梦中,到底是回忆起了这第五世,沉沦于酒肉之中坏事做尽的第五世,明明手握大刀张牙舞爪可是却在那个尊贵冷漠的男人面前弃械投降彻底丧失了斗志的第五世!阿砚头疼欲裂口干舌燥,挣扎着想要睁开双眸,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像是被什么糊住了一般。

而就在这种极度不适的病痛中,她听到了一个嚣张的声音。

哼,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早看不惯你那个张狂的样子,看吧,如今果然现世报了。

病成这个样子,你是别想继续当九爷的厨娘了!活该,这下子又得罪了九爷,看你怎么扳回一城!没了你,可又轮到我小起哥哥了,我小起哥哥一定施展浑身手艺,伺候好九爷,让九爷再也不要想起你这个病怏怏的臭丫头!这个声音实在是太过鼓噪了,阿砚原本就头疼,如今听到这声音,简直是像有六百只鸭子在她耳边呱呱呱,她挣扎着动了下唇,想告诉她说安静下,可是任凭她使劲浑身解数,喉咙里却根本发不出什么声音。

看来她病得很厉害。

其实她心里是清楚自己的身体的。

所谓怒伤肝,喜伤心,悲伤肺,忧思伤脾,惊恐伤肾,百病皆生于气,她自从来到这九爷府中,想起七世惨死便悲伤不能自已,看到那可恶的男人便怒气横生,再想起自己今生终究逃不过那既定的宿命,便惊恐莫名忧愁郁结,偶尔间能逃得一命却又窃喜不已,如此下来,大喜大悲,自然伤肝伤肺,伤肾伤脾,如今呢,又被九爷拽到水里,这秋日的湖水固然不是太凉寒,可是她惊恐莫名,更兼这些时日体质薄弱,这才导致凉寒趁虚而入,侵入五脏六腑,惹了这场风寒。

不过她倒是也不着急的,她精通医术,如今只要能保下命来,不惹的那可怕男人杀了自己,她自然会小心调理,度过这一病劫。

当然前提是把耳边这鼓噪的六百只鸭子赶走!于是她挣扎着抬起手来,摆手,做出赶鸭子的动作。

可是鸭子却仿佛越发得意了:咦,你这手竟然还能动?还没死呢啊?说明你病得还不是太厉害!看我送你一程!说着,只听得一声闷响,有一个沉重的东西砸向了阿砚。

那是一个枕头,一个里面包着粟米壳的枕头,沉重的枕头,带着一股子发霉的粟米壳味。

它是那么恰到好处地砸在了阿砚的胸口。

阿砚顿时犹如被巨石击中一般,胸口闷痛,浑身剧痛,呼吸在这一刻骤然挺直,心脏也好像陡然停顿下来。

太疼了,好疼,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依稀仿佛,她感到了死亡的恐惧!想到这里,她竟然一下子睁开了被疲惫无力的眼皮,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屋顶上方。

她要死了吗?难道说,她这一辈子竟然不是死在那可怕的萧铎手下,而是死在一个柴大小姐这么个黄毛小丫头手底下?凶器竟然是一个发霉的粟米壳枕头?!阿砚悲愤莫名,可是悲愤过后,又觉得惊喜万分。

不一样的死法,是不是意味着改变命运的契机?而当阿砚就这么瞪大了眼睛盯着屋顶在那极度的痛苦中遐思的时候,何小起走进了这个房间。

他先看了看榻上躺着的阿砚,一看之下顿时吓了一跳。

此时的阿砚脸色如纸毫无半分血色,简直和他以前见过的死人毫无两样,更可怕的是她两眼茫然无神,就那么直直地望向上方。

而最诡异的是,那双透着迷惘的眼睛中,竟然仿佛有一丝奇怪的喜悦。

还是什么鬼?!何小起大惊,大惊之下忙命旁边的丫鬟小惠去喊大夫:快去,就说这里要死人了!☆、你们要害我阿砚不知道自己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她竟然没死。

看来一个粟米壳的枕头是没办法把她送到阎罗殿的。

她这一口气总算是过来了,嘶哑地咳嗽了几声,她虚弱地叹了口气,忧伤地闭上了眼睛。

何小起见此情景,抿起唇,冷着脸,皱眉瞪了眼旁边的柴大姑娘,径自走出了阿砚的房间。

走出去后,看到了一旁的丫鬟小惠:这是我们厨房里的人,是九爷看重的厨娘,好好照料她,不要再有什么闪失。

小惠惊惶地看了下旁边撇嘴翻白眼的柴大姑娘,小心谨慎地点了点头。

何小起吩咐完后,拉着柴大姑娘,没好气地往前走。

柴大姑娘看他那个样子,也生气了:喂,就是这个臭丫头抢了你的位置,她现在病了,如果能趁机死了,岂不是很好?从此后你又能当你的主厨了!而且还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何小起胸膛剧烈起伏,阴着脸看她,也不说话。

柴大姑娘开始的时候还觉得颇委屈,何小起生气,她也生气啊,她是为了何小起好啊。

可是当何小起用那双泛着冷意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渐渐地被看得不自在起来了。

何小起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用略带疲惫的声音叹了口气:明儿,你知道的,我的父亲就是宫中的御厨,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当年白兰会上输得一败涂地,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发下誓愿,要在白兰会上出尽风头,拿到白玉兰花,弥补他老人家当年的遗憾。

如今在九爷的厨房里做事,我自然是凭着自己的厨艺让九爷喜欢,而不是一些歪门邪道。

这阿砚小姑娘能得九爷喜欢,确实是她厨艺了得,我心里也明白,如今并不能比过她,可是我纵然不甘,却也不能就这么让她死去。

我要她活着,总有一天,我能够超过她。

柴大姑娘听得这番话,咬了咬唇,不高兴地嘟哝:可是假如她也去参加白兰会呢?白兰会是由燕京城里的豪门贵族举办的膳食比赛,开始的时候只是汇集京中各家权贵们家中的主厨,来一场盛宴,届时也会评比出哪家主厨的厨艺最好,哪道菜最让人喜欢,大家公认最为喜欢的那位厨子会拿到白兰会上的白玉兰花。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这白兰会举办了一届又一届,参与的不但是各家主厨,也有来自各处的名厨,甚至连宫中的御厨都参与其中了,而拿到白兰会上的那朵白玉兰花也成为天下名厨们的心愿。

何小起的父亲何三宝当年可是宫中第一掌勺,却因为一个意外错失了白玉兰会,其后他精神一蹶不振,郁结于心,竟然得了一个痨病,就此去了。

何小起子承父志,是一定要拿到那朵白玉兰花放在父亲墓前的。

此时此刻,何小起听到柴明儿说起这白玉兰花,不免脸上黯淡,他苦笑了下:我也不喜欢这顾阿砚,可是她这小丫头若是真能拿到白玉兰花,那我也认赌服输。

如今你若就此害了她,便是我能拿到白玉兰花,我又怎么能问心无愧地去父亲墓前?这话说得柴明儿低下了头,想了一会儿后,她终究是过去,拉起何小起的胳膊:小起哥哥,你说得是,那以后这阿砚咱也不管她了,她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们也不必记恨她!何小起点头:是。

让大夫去给她看病吧,若是她能活下去,也是她自己的造化。

*****************阿砚并不知道什么白玉兰会,更不知道何小起和柴明儿在嘀咕这些事情。

事实上她之前活了七辈子,里面都有一个燕京城都有一个九皇子萧铎,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白兰会。

她此时心灰意冷地躺在榻上,小惠送过来药,暗黑色的汁液,一股子药味冲鼻而来。

她只闻了闻,便摆手:我不喝这个。

小惠同情地看她,劝说道:这是大夫开的药,我熬了好久呢,你喝了这药,就能好起来了。

阿砚冷笑一声:拿走,我不喝。

些许伎俩,也想害她?她刚才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死在柴大姑娘手底下摆脱被那个坏男人害死的厄运也不错,可是现在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她就改变主意了,不想死了!就是这么任性!她不想死,这些闲杂人等想害她死,没门!正主都没说让她死的,怎么可以死在区区杂碎手里?她七辈子的阅历啊,斗不过那个可怕的男人,还斗不过几个小杂碎?于是阿砚挑眉越发冷笑:小惠,以前咱们同住一屋,我看你老实,人也好,心里是把你当朋友的,怎奈我真心待你,你却暗藏祸心。

小惠听得一惊:阿砚,你误会了吧,我怎么暗藏祸心了?阿砚虚弱地撑着床坐起来,让自己靠着身后的墙壁,又微微眯起虚弱的眸子,做出像那个坏男人般莫测高深的神情(尽管此时她上下眼皮子沉重得几乎要黏在一起),然后呢,她勾唇继续冷笑。

你在这药里放了什么?你——她声音微微压低,用一种诡异的声音逼问道:你是要害死我吗?小惠原本就是个单纯的姑娘家,也没经历过什么风浪的,此时见阿砚忽然用那种我已经知晓了所有的事情的神情,以那种冰冷到仿佛其实我已经死了的语调来逼问自己,她顿时吓了一跳。

惊惶地后退一步,她望着阿砚那惨败的脸色,披散的头发,干裂的双唇,还有那眯起的眸子,她忽然觉得阿砚很可怕。

这根本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她一下子两腿哆嗦起来,眼泪啪啦啪啦往下落。

阿砚,阿砚,你别生我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砚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遥想那一世她是个宫里的小丫鬟,后来往上爬往上爬终于爬到了贵妃身边的当红宫女,那个时候她也是见识了许多隐私手段的。

不曾想,几世沧桑,她竟然要用小手段去逼问个单纯小丫头。

看这小丫头那泪汪汪的眼睛,多可怜啊,啧啧。

可是她真是毫不同情。

她扯唇继续笑了下,嘶哑的声音淡淡地道:你说,一五一十的说,说明白了,你滚出去,以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小惠彻底崩溃了,她噗通一声跪在那里,声泪齐下:阿砚,其实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家里弟弟生了病,需要银子,可是我没银子,这个时候别人给了我银子,五两银子呢,说是让我在你药里放一包药!她抬起泪眼,真诚而无奈地辩解道:阿砚,她说了,这个药对你身体好,你吃了就好了,我也是想既然对你好,那就放进去吧,我还能得五两银子呢,我要是知道这药对你不好,肯定不会放的!阿砚疲惫地闭上眼睛:是谁让你放的?小惠抹着眼泪哭:是洗衣的王嫂……王嫂?那是谁?阿砚晃了晃脑袋,终于想起一个胖乎乎的妇人,粗布衣衫,浆洗了衣服后喜欢将手往裙子上一抹。

这样的人,是断断不会有五两银子给小惠的。

她肯定是受人指使,给了小惠银子和药。

这府里有人想让阿砚死。

敌在明我在暗,而且她刚刚才得罪了这个府里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九爷。

l阿砚摸了摸几乎要炸开来的脑袋,挥挥手:你走吧。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事儿,若有人给她撑腰,弹指间真相水落石出,可是若没人给她撑腰,她怎么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的。

而小惠显然是只知道一个王嫂,再多的事儿,对方也不会让她知道。

小惠没想到阿砚真得就这么轻易让自己离开,她一双泪眼不敢置信地望着阿砚:阿砚,你,你真不怪我?阿砚摇头:不。

不过是叹息下自己的命不如五两银子而已。

至于什么友情,那就是滴在狗尾巴草上的朝露,给点阳光就消失殆尽。

小惠听了,眸中流露出喜悦,不过很快又望着阿砚,真诚地辩解道:阿砚,你一定要相信我,如果我知道那个药对你不好,我一定不会放的。

阿砚听了这话,笑了下,不过却是略带嘲讽的笑。

其实小惠虽然只是个小丫鬟,可到底是个十六七岁了,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

但凡是个傻子,就会明白不会有人花五两银子在一个小丫鬟的药汤上随便放点什么的,除非那个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惠只是自己骗自己,让自己不要有心理负担而已。

这样子五两银子才能拿到更心安理得。

不过此时此刻,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摆手:我信,你出去吧。

小惠听到这个,松了口气,再次用歉疚的泪眼看了下阿砚,终究是出去了。

阿砚望着小惠的背影,心里明白,这小惠可能根本活不过明天。

☆、好大一坨阿砚果然猜得没错的,第二天,她就听说了消息,小惠走在湖边的时候,不小心跌进去了,就这么没了。

对于这个小姑娘的死,她是抱有一些遗憾的,甚至还会出来点兔死狐悲的凄凉。

其实如果不是她助纣为虐要帮着别人害自己,她或许考虑想办法救她一救。

想起之前两个人同住一屋的交情,她是有点难过,不过只难过了一小会儿便释怀了。

缘起缘灭人来人往,人总是会死的,小惠早早地死了,也会早早地去投胎转世吧,她还会有下一辈子的,至少她的下辈子不会像自己一样,就那么命中注定因为一个人而死。

她到底和自己不一样。

所以她死了,倒是也没什么。

想开了这个后,她继续低下头为自己针灸。

不错,她在针灸为自己治疗风寒。

她的第六世,出生于一个几代从医的世家,两岁会背黄帝内经,三岁就跟着父亲上山采摘药草,到了七岁的时候,天纵神才,险些成为一代名医。

幸好她迷途知返悬崖勒马,想明白自己还是要保持低调,当一个默默不闻的游方大夫才好。

于是自从七岁后,她就成了那个小小了了大未必好的典范,在家人们痛心疾首无可奈何失望至极的目光中,成为了一个平庸的不能再平庸的大夫。

十三岁时,她背着医箱,云游天下,悬壶济世,不知道救治了多少病患。

所以昨日那个药汤里放了一味要她性命的药草,她是一闻便知的。

有人要她性命,而且她不知对方是谁。

如今事情暴露,对方开始掩饰痕迹。

她现在没精力也没兴趣去查到底是谁,不过是想着让自己赶紧恢复起来才好。

恢复起来,她才能继续挣扎,才有可能逃离这个地方,重新回到她的牛栓子村,见到她的父母和弟弟。

这个时候的她当然不敢再喝汤药了,她开始找了绣花针,要给自己针灸。

她这次的伤风是风寒伤体,头疼欲裂,四肢酸楚,鼻塞流涕,而且脉搏浮紧,舌苔薄白,这种症状她上上辈子不知道见了多少,其实治起来很简单。

她用绣花针给自己扎太阴,阳明和足太阳经穴,她体质虚弱,给自己用的是平补平泻法。

如此针灸几次后,过了两三天,她身子果然好多了。

不过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最近体质虚弱,要想恢复成以前,总是要好生将养的。

这几天她自己挣扎着爬起来去取膳食,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又得罪了九爷了。

所有的人都纳闷,这个小丫头片子,怎么就能做出九爷喜欢的膳食,可是却怎么又能一次又一次触了九爷逆鳞呢?而更纳闷的是,她惹怒了九爷好几次,竟然还活着?尽管是病怏怏地活着。

阿砚倒是没在意这些好奇的目光,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啊。

她现在病了,暂时休养生息,等过几天,她生龙活虎了,又是一条好汉!到时候看她怎么想个办法,报这一踢之仇吧!这如意算盘打得本来噼里啪啦响,可是谁知道,她注定没法消停。

九爷在吃了何小起和韩大白做的饭菜后,就这么过了几日,某一天早上醒来,忽然问夏侯皎月。

小丫头去哪里了?夏侯皎月忙道:她病了。

九爷挑了下眉:病了?夏侯皎月温声解释说:上次落了水,她就病了。

哦……九爷的神情,仿佛他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当下他微微拧了下眉,却不再提起这件事,起身穿衣,在夏侯皎月的伺候下用早膳。

他的早膳向来是极为丰盛的,如今更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有鸭子馅提褶包子,单笼金乳酥,芝麻凤凰卷,七彩冻香糕,还有蜜汁豆黄,脆皮菠萝球,金丝酥雀等,真个是琳琅满目。

夏侯皎月察言观色,便先取了一块芝麻凤凰卷伺候他吃。

这芝麻凤凰卷外面那层薄薄的蛋卷皮上上去金黄酥脆,里面更是夹裹了特别腌制的上等肉松,咬上一口,外面酥脆里面香美,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往日里九爷也是喜欢这道点心的,可是如今,夏侯皎月送过去,九爷却蹙了下眉。

这是不喜欢?夏侯皎月心里有些诧异,环顾桌上的点心,想着哪个他还喜欢?九爷拧眉,先是嫌弃地看了眼那凤凰卷,接着又扫过桌子上的诸般点心,不悦地道:太腻了。

这是彻底嫌弃了?夏侯皎月一愣,心想厨房里的那两位可是施展平生所学,把最拿手的都放上来了。

她这边正想着呢,九爷起身,沉着脸,不悦地道:不吃了!说着这个,九爷来到了博古架上,随手拿出一本古卷来翻阅。

夏侯皎月不敢说什么,赶紧命人撤下那桌子膳食。

厨女们无声地将那各色点心撤下去了,这边九爷闷头看了一会儿书,夏侯皎月也不敢出声,就在旁小心伺候着。

谁知道正安静立着时,低头看书的九爷却忽然凉凉地道:请大夫了吗?夏侯皎月微怔,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小姑娘阿砚?她想明白了这个,如实答道:原本请了一个的,谁知道她竟不用,就这么硬撑着,昨日个我还去看过,倒是好了许多,只是到底身子虚,怕是要养几日才能好。

她这话刚说完呢,九爷那边就起身了,挺拔的身形径自往外走。

她越发纳罕,忙跟过去,谁知道没走出几步,九爷却冷声问道:这臭丫头住哪里啊?她更加诧异了,诧异过后,她连忙道:就在枫蓝院的下人房里。

九爷好看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下后,便迈步而去。

******************这几天虽然入秋天气越发凉了,可是今日却是赶上一个大好天,秋高气爽,阳光也格外温煦,阿砚便干脆将自己的被褥等物都拿出来晒了晒。

她身子虚,晒一晒被子,再晒晒这小身板,有助于身体的恢复。

谁知道她吭哧吭哧地将那陈旧的被褥挂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上后,只是虚弱地扶着墙进屋黑了口水的功夫,再出来,便见那被褥已经掉到了地上。

而在那个原本被她占据的老枣树上,已经放了一个蓝色印花被子和老蓝花条褥。

这……谁啊这是,太缺德了。

她过去将自己的被褥拾起来,却见上面不仅沾了灰尘,还甚至沾了一泡屎,估计是狗屎。

她脸色难看地望着那泡狗屎,开始想着该怎么办,如果拆洗了的话,晚上她应该盖什么?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灿烂的阳光被挡住了,她和那泡狗屎都淹没在一片阴影之中。

一个凉薄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你盯着那泡狗屎做什么?想吃?阿砚听得这声音,顿时身子一僵。

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催命符咒,那个害了她七辈子的仇敌。

她努力地对着他笑:九爷,好久没看到您了,最近阿砚身子病了,不能给您烹制膳食,也不知道您如今胃口如何?她过去,还要再对着他拜一拜。

谁知道拜得用力过猛,她又大病初愈身体薄弱,险些栽倒在地上。

九爷非常好心地扶了下她的胳膊。

入手的时候,却发现那胳膊实在细弱得厉害,竟是比以前更瘦了。

九爷纳闷地挑眉:这是怎么了?阿砚听得他这问话,顺着之前的拜姿就这么直接跪在了那里:九爷,阿砚还想跟在你身边伺候,还请九爷成全。

她认栽,认输。

情势比人强。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九爷闻言,唇边勾起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来,却是仰脸望天掩饰下那点笑,淡声问道:谁该伺候我一日三餐呢?阿砚连忙点头:当然是阿砚!九爷满意地眯起眸子:以后谁半夜三更给我端茶递水?阿砚连想都不想,忙应道:当然还是阿砚!九爷打量着地上的阿砚,微微挑眉,继续问道:明天谁伺候我洗澡搓背?这话一出,阿砚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狠狠心,硬着头皮道:当然还是阿砚!九爷这下子唇边都泛起了愉悦的笑容,他满意地点头,示意阿砚起来。

点过头后,他便抬首看向院子里。

在院子里,原本的几个丫鬟,有在那里拆洗缝补的,也有嗑瓜子看猫狗打架的,当然更有掐着腰准备和阿砚大干一场的,此时都已经跪了下来。

她们诚惶诚恐地跪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们是怎么也没想到,九爷会来这种下人住的地方。

府里的规矩向来松散,她们也就没把规矩放在眼里。

不过所有的人却明白,在九爷面前,九爷一根头发丝都可以是规矩。

九爷望向地上那些跪着的丫鬟仆妇们时,眉目间已经没有了适才面对阿砚时的笑意。

当他那么勾唇一笑的时候,别人会觉得他即使是笑,依然会给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可是当他不再笑的时候,周围顿时仿佛被万年寒霜所笼罩,那种沉重冷残的摄人气息弥漫开来,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会呼吸了。

九爷其实面色非常平静——至少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是平静啊。

他平静地问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丫鬟们:是谁在阿砚的被褥上放了狗屎?丫鬟们都要吓得流泪了,大家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敢承认。

九爷冷哼一声,那声冷哼,几乎像刀子一样,吓得大家越发魂不附体。

这小丫头还要给爷做早膳的,如果她的被褥臭了,她也就臭了。

如果她臭了,她做出的早膳也臭了。

你们——他压低了声音,清冷的声音透着危险的气息:你们想让爷吃沾了狗屎味的早膳吗?这这这……丫鬟们颤抖不已……这算是哪门子理啊!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和九爷讲理。

柴大管家已经听说了消息,急忙忙地赶过来,噗通跪在那里:爷,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不好。

九爷挑眉,望定柴大管家:你是不好。

他给柴大管家下了结论:阿砚是我的厨娘,她是要给我做饭吃的,她脏了,就是我的膳食脏了。

听到这番大道理,柴大管家吓得一个哆嗦。

九爷的膳食脏了,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他现在看出来了,阿砚这个厨娘已经掌控了九爷的舌头。

柴大管家在惶恐不安之中哀求地看向阿砚。

可惜阿砚满心想着自己以后伺候一日三餐端茶递水擦背洗澡的凄惨命运,根本没注意到可怜的柴大管家那祈求的眼神。

九爷呢,在给柴大管家下完这个结论后,他又看向那群丫鬟:既然你们没有人承认,那就一起处罚吧。

他这话刚落,那群丫鬟们就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其中率先有一个丫鬟忽然道:我知道,是采红把阿砚的被子推到地上的!不是我,是墨绿!不不,狗屎分明是赤紫放的!…………一群丫鬟们开始互相指认,场面好不热闹。

九爷蹙眉望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眉目冷凝,阴声吩咐柴大管家道:她们太吵,需要堵住嘴。

他再次扫了眼那坨狗屎:让她们分着吃了吧。

这话一出,丫鬟们一个个地不说话了。

望着那坨狗屎,好大好多一坨……她们所有的人脸都绿了。

偏偏此时九爷斜眼扫了下柴大管家,淡淡地道:还有你,教下不严,也跟着一起受罚。

柴大管家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噗通一声,直接晕厥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定于1日入V,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正版。

入V后应该三更。

明天走红地毯,略紧张,哈哈,大家万一看到我土肥圆俗黑的样子不要笑话我。

毕竟人家在作者里算是年纪比较大的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嘛。

☆、九爷的小甜宠大踏步离开了那个散发着狗屎味道的院子,九爷一手拎着阿砚的后脖子领,就这么犹如拎着一只病怏怏的小鸡般往前走。

阿砚体虚,本就头晕眼花,此时更是眼冒金星,几乎直接耷拉脑袋。

不过她到底没耷拉下去,而是昂着脖子望上方的九爷:阿砚谢谢九爷为阿砚撑腰。

九爷听到这话,细长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手里拎着的小东西。

一,再给我做一份椒盐铃薯饼。

他想起那份椒盐铃薯饼了,确实挺好吃的,只可惜后来都被这馋丫头吃了,竟然不知道给他留一份!二,先去洗个澡,好好洗。

一股子狗屎味,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提着一坨子狗屎。

阿砚连忙点头又点头:是!阿砚马上就去!九爷低头凝视了下阿砚诚惶诚恐的小脸,上面细滑犹如刚做出的水豆腐般,或许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那水豆腐越发白了,白得仿佛透明了。

他眸中转深,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是忽然道:那群女人像鸭子一样,很烦,还是你比较安静。

阿砚听了,歪头想了一会儿,顿时恍然:我明白了,以后少说话,多做事!于是这一天,阿砚在忐忑小心地拜别了这可怕男人后,在夏侯皎月的监督下,好生把全身上上下下都洗了一遍。

走出浴池的时候,她头重脚轻,险些一脚摔倒在那里。

夏侯皎月体贴地扶住了她。

她在那大病初愈的头晕眼花中看夏侯皎月:夏侯姐姐,你不怕他吗?夏侯皎月一脸平静:怕谁?阿砚虚弱得有气无力:九爷啊,他欺负过你吗?欺负?夏侯皎月淡淡地望着阿砚,摇头道:没有啊,九爷很好,对我有大恩。

阿砚听了这话,恍悟。

怪不得呢,怎么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地在那凶神恶煞身边伺候,原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无以为报干脆以身相许。

洗完澡后她开始做铃薯饼,做的时候恶心了三次才勉强做完,做完后献给了九爷去吃,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却越发难受了。

此时此刻的他,就这么坐在庭院里的竹椅上,秋风袭来,外面的竹林发出簌簌的声音,带来远处山上沁凉清新的气息,而这个身穿白绢长袍的男子用碧玉环挽起如墨的黑发,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优雅地捏起一块铃薯饼,吃得悠闲自在。

阿砚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的这番悠闲自在,却是踩踏在自己的泪水之上啊!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报复……尽管这么多次了,她总是得到沉重的教训,恨是没用的,报复是不可能的,挣扎是无效的,可是要报复他的这个念头,依然无法遏制地从心里生根发芽,并一下子犹如野草般在心里疯长。

她紧紧攥住拳头,把拳头攥得颤抖:我——要——报复!却就在这个时候,九爷忽然抬起眸子,神情愉悦地看着她,略带凉薄的语气淡声问道:你为什么把脸憋得这么红,尿急?出门左转有竹林,去吧。

阿砚心里一惊,刚才报复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一定要忍……还是继续忍吧……于是她忙对他笑着道:九爷,今晚您要吃什么,您说,回头阿砚去给您做来。

九爷细长的眸子闪现出行味,看着她那一会儿满脸通红,一会儿又笑容璀璨,不免好笑,好笑之余,他挑眉淡淡地道:吃你。

阿砚闻言大惊,忙道:九爷,我还小,没有几两肉啊!高贵俊美的男子笑望她,细眸中笑意流淌,犹如上等宝石折射出阳光时的光彩,可是却微抿着唇,并不言语。

这个样子显然是不信。

阿砚忽然有些怕了。

尽管他在笑,可是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呢?于是阿砚鼓起勇气上前,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又伸出胳膊让九爷捏。

九爷你看,我身上没几两肉的,你吃我,不够你塞牙缝的,真的!喔——他挑眉,明显是不信。

阿砚一听急了,几乎是扑上去,捉住九爷的手就让他捏自己胳膊。

你摸摸,你捏捏,看看,多瘦啊!九爷笑意收敛,就这么望着近在眼前的阿砚。

她平时是很怕自己的,一看到自己就仿佛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仿佛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去,真是能躲就躲,可是此时此刻,竟是凑上来让自己摸……九爷其实对于摸阿砚的胳膊一点兴趣都没有,原本那里就细小,真就是个乡下没长成的小姑娘而已,如今大病了一场个,更是瘦得厉害了。

他唇边噙着一抹笑,望着近在眼前的阿砚,没有去摸阿砚的胳膊,那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去摸了他前几天就想摸的地方。

这张小脸,真得是巴掌大,他一只手就能覆盖的大小。

也并不是特别好看,至少比起夏侯皎月来,实在是没有那种倾国倾城的姿容,可是若是仔细一看,其实还是挺耐看的。

水润的大眼睛,跟明前茶一般清澈,里面的些许小心思全都漾在那双如水的眸子里眨呀眨,让人一看就想笑。

那双小鼻子翘翘的,看着分外可爱,而那小鼻子下面的小嘴儿,很小的一点点,当她暗地里嘀咕什么的时候就那么嘟着,像个小樱桃,红润润的惹人喜欢。

九爷的大手,就这么毫不客气地覆盖上了那张小脸,先捏了捏那水豆腐一般的娇嫩小脸蛋,接着又捏了捏挺翘的小鼻子。

阿砚顿时震惊得嘴巴张开,真得成了一个圆圆的樱桃。

他……这是要干什么?她浑身僵硬,毛骨悚然地感受着那双微凉的大手在自己脸上动手动脚。

她吓得睫毛都不敢眨一下,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他的捏揉。

这个时候的她忽然想起以前买牲口的,都要看看对方牙口,莫非这九爷真有那吃人的嗜好,而他吃人前,先要看看对方的皮肉是否干净?她拼命地忍下心中涌现的惊惧,颤抖着唇问九爷:九爷,我刚病过,肉不好吃……当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男子温热的鼻子从她脸颊上吹拂,引起她浑身情不自禁的战栗。

他这个人,整个冰凉得像山间的溪水,只有呼出的气有那么一点温度。

九爷依然没有停下手,他的大手来到她那细白的脖子上,轻轻环住,还用修长优雅的手指托住她的小下巴。

你真得十四岁了吗,怎么这么小呢?真得跟个小猫似的一点,让人都不忍心欺负了。

实在是个小可怜。

阿砚纤细脆弱的小脖子在某个可怕男人手里颤抖,白得仿佛透明的肌肤下,血管仿佛清晰可见。

此时的她就像脆弱的花枝,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

阿砚吓得闭上眼睛:我真得十四了……我还小……爷你等我长两年再吃我吧……可是就在她说完这话后,九爷那温热的气息仿佛靠得自己更近了。

她一惊,骤然睁开眼睛,却见那刀斧凿刻的俊美脸庞就在眼前,黑幽幽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自己。

他甚至轻轻张开了薄唇,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牙齿……他就这么凑过来……啊——阿砚没来得及多想,就这么脚底下一软,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她软绵绵地倒在了九爷的怀里。

九爷微愣,两手下意识地抱着怀里的小东西。

他,他只是想看看这水豆腐真得能吃吗,她怎么直接晕倒过去了,这让他怎么下口啊?他皱眉犯愁地望着阿砚。

这个时候,夏侯皎月蹑手蹑脚地过来了。

她早就发现了阿砚要晕死过去了,只是没敢吭声而已,如今总算鼓起勇气过来。

爷,阿砚姑娘睡着了,我命人带她下去休息?说着这话的时候,夏侯皎月身后出现了两个身形粗壮的丫鬟。

九爷只扫了眼那两个丫鬟,便不悦地道:阿砚是要给爷做饭的人,怎么可以沾染如此污浊之气。

不行,当然是不行的。

所以他想了想,干脆抱着阿砚站起来:我要亲自送她回房。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抱着最干净!作者有话要说:  好多大神,你们喜欢哪个,我给你们要签名。

我和多木木多大大一个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