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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 章 仁部伦子

2025-03-30 06:16:13

一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中井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在这之前,他一直躺在床上,陷入望风扑影的想像之中.渐渐,想像淡薄了,而头脑依然隐隐作痛,这使他不能集中精力去思考问题。

还没等中井站起来,敲门人已破门而入,中井忙站起来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来访者是一个女青年,打扮得十分时髦,她的头发染得金黄,戴着宽边眼镜,口红涂得很浓,穿着一件黄色的上衣和一件鲜红的紧身裙,手里拎着一个藤制的手提包. ......中井呆住了,不知道对来访者讲什么好,因为他根本不认识她.站在中井眼前的这个女人,看不出多大年岁,也分辨不出她是什么人,虽然她着装华丽,浓妆艳抹,却没有丝毫轻佻。

您是中井纯夫先生吧?那个女人问道。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中井,目光里闪过一丝含情的秋波。

是的,我叫中井纯夫,您是......她没有回答,而是哈哈大笑起来,就跟演员登台演戏一样,笑得有点太过火了。

一会,她才收住笑说道:你呀,没有台词了吧,据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啊?那,您就是.....她把胸脯稍微挺了挺说: 是的,我就是仁部伦子,难道你连自己的朱婚妻都不认识?中井根本没有见过仁部伦子,他怀疑这个女人是在撒谎,尽管这样,他还是把她请了进来。

他发现被褥还堆在床上,想收拾一下,又不好意思,于是,他便把员警刚坐过的座垫翻过来.请女人坐下.她侧身坐下去,大腿从裙子里露了出来。

她的体型真美. 对不起,你真是仁部伦子吗? 是的,这种事要是撒谎,马上就会漏馅的,再说,也没有必要撒谎。

那倒是。

不过,您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呢?中井就象和一个普通的女人谈话一样,并没有把她当作会长的孙女。

我想看看我们订婚的事怎么样了,而且也要让您看看您的物件仁部伦子是个什么人。

管她是什么人,反正都是一派胡言滥语。

胡言滥语?仁部伦子虽然瞪大了眼睛,却流露出放心的神色。

是的,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谣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开了,我也被从工会干部中赶了出来,工会的同事们把是非闹得颠倒了。

中井把这两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了她。

中井心想,如果对方确实是仁部伦子,那么她肯定不会相信这门婚事,这样,至少能有一个人承认自已讲的是实情.这样一想,中井充满了信心。

原来如此,不过,这件事是谁搞的鬼呢?莫非有第三者插手伪造? 不仅是订婚,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让我们结婚了。

中井把手伸向枕头旁边的西装上衣,从口袋里取出那份户籍誊本,在她的面前打开。

啊?她神色有点变化,不知是吃惊,还是害羞。

不过,真是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区政府搞错了? 这可不是单纯搞错了的问题,而且也不可能搞错。

我想,结婚申请报表是别人替我们递上去的。

尽管详细情况还不清楚,但可以想像,只要形式上履行了手续,法律上就生效......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为什么会干出这种怪事呢?仁部伦子不时地皱起眉头,和她刚进屋时的谈笑风生相比 ,象换了个人,也许她开始的谈笑风生就是一种做作。

二我有个问题,可以问吗?问题?问我?什么问题?仁部伦子抬起头,当她的目光和中井的视线碰到一起的时候,又把头低下去. 你应该是下落不明.再说,我们订婚的谣言是昨天才传开的,你是从哪里听到的?我对你的消息如此灵通感到奇怪......在弄清这两天的情况之前,中井是不能完全相信面前的仁部伦子的,也许她的到来本身就是一种圈套。

啊,这件事嘛......仁部伦子若无其事地轻声回答:昨天,在电车上,我听两个人在谈话,他们好象是巴安化妆品公司的推销员。

虽说我从家里出走,可对巴安化妆品公司倒是意外地怀念,甚至看到有人戴巴安化妆品公司的厂徽,我就想上前搭话。

那两个推销员模样的人正谈着会长的孙女和工会干部订婚那件事.因为会长只有我一个孙女,听了他们的议论,我当然很不理解,自己还蒙在鼓里,这桩婚事就成了。

于是,今天早晨我就给工会打了电话,确认这件事是不是事实,您的名字和住处就是从电话里打听到的。

确实,不过,你为什么直接打电话问工会呢?我想,如果打电话问秘书科长不更自然些吗?中井虽然认为自己有些刨根问底,不过还是问了,他想把全部情况搞清楚。

当然,我也那样考虑过,不过,因为秘书科长认识我,我担心他听出我的声音,所以才没有问他。

再说,我多少还有点好奇心,给工会打电话,也许能听到本人的声音。

在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侯,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顽皮的微笑,和她那身打扮很不相称。

那么,来我这里也是出于好奇心吗? 是的,有一半好奇心,当然也想了解事情真相,我也考虑过伪造我们结婚这件事...... 你好容易才藏了起来,在我面前出现不感到危险吗?你想没想过我有可能报告会长? 啊?!仁部伦子的腿哆嗦了一下。

难道你真想那样干吗?她的语气是认真的,看来,她似乎从内心担心有人报信。

不,至少现在还不想报这个信,既然有人背着我们提出了结婚申请,那就应该首先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调查清楚,这可能吗? 这我不知道,但我想尽力查查看,再说,户籍又不能老是这样放下去。

倒也是,那我也一起参加调查吧。

仁部伦子兴致勃勃地说。

是吗?首先应该去区政府调查,也许两个人去更方便,请稍等,我准备准备。

中井简单地刮了刮脸,便和仁部伦子一块走出去。

路上,中井问仁部伦子为什么出走。

仁部伦子说:我渴望自由。

而祖父是个靠自已奋斗发家致富的人,换句话说,也是个暴发户。

尽管这样,他仍不满足现状,还常想入非非,望子成龙,要把我培养成深宅大院的千金闺秀。

高中毕业后,就让我去学花道、茶道等出嫁前的学问.祖母也叫人讨厌,这样的家庭生活令人窒息,和那些当新娘的学问比较起来,我倒是想学美术.....哦,你想当个艺术家,不过,真了不起,一个独身女人能这样很好地生活。

中井又看了一眼与他并肩走着的仁部伦子,心想:仁部伦子那身接近原色的着装,也许就是她那艺术观的具体体现吧。

她脚穿高跟皮鞋,和中井身高不相上下,其风采格外引人注目。

啊,这是真的,从家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点钱,当然,这么点钱马上就花光了,现在由于搞点副业,生活总算能过得去。

仁部伦子望着远处说,她的语气是淡漠的,而且也没有讲她做的是什么副业。

三区政府办户籍的视窗在右边,说是视窗,可不象邮局那样栏着金属网,和外面只有一台之隔。

负责办理户籍的是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办事员。

这是我的户籍誊本,里面有问题。

中井取出带来的那份户籍誊本说。

哪个?女办事员冷淡地问。

她根本不去听中井的说明,接过眷本就走进去了。

不一会,她从里面取来了户籍底簿,翻到中井户籍的那一页。

振振有词地说,哪里有问题?这不和底簿一样吗?女办事员说着把户籍誊本交给中井,目光里还带着几分蔑视。

是吗?那是户籍底簿搞错了。

中井对她本来就有些反感,听了她的话,故意顶了一句。

啊?你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户籍誊本上填着我已经结婚了,其实我没结婚。

你和我说也没用......办事员神经质地呶起了嘴。

她是近视眼,看样子似乎要把眼镜摘下来。

这是真的,按照这个誊本,我妻子是仁部伦子,而她就是仁部伦子,连她本人都不知道和我结了婚,所以我才说户籍誊底簿搞错了。

其实,中井是故意为难她,对此,中井感到满足,这种心情就跟和公司谈判一样,一但抓住对方的漏洞,就乘虚而入。

难道你是来无理取闹吗?女办事员说。

岂有此理!我是郑重其事的,本来没结婚,却写成了已婚,这事多让人棘手。

我是男的,受害可能轻一些,对于女人来讲可是件大事,这等于让一个女人失去贞操.失去贞操这句话似乎使女办事员联想到什么,她的眉毛猛地抽动了一下。

请稍等一等。

她又回到里面取来了另一份文件。

请看吧,没错,结婚申报表还在这里呢。

说着,她脸上流露出一种胜利者的自豪。

什么申报表?给我看看。

中井和仁部伦子接过那份文件。

这确实是他们的结婚申报表,申报人是中井,提交年月日是五月九日,结婚典礼栏也是五月九日。

最下栏担保人一项,填着两个人:东京都新宿区矢来町xx番地太田荣一东京都文京区小日向町x x番地泉十郎这两个人名,中井连听都没听说过。

你认识他们吗?中井问仁部伦子。

我根本不认识。

仁部伦子摇着头说。

还记得这份报表是什么人送来的吗?中井心想,也许她记不得了,尽管如此,他还是问了一句。

啊?都两周了,记不清。

倒也是,不过,这份报表并不是我们提交的,是有人背着我们干的,这件事究竟怎么处理才好呢? 这是真的吗?女办事员仍然不相信中井的话,她打量着中井和仁部伦子.也难怪她不相信,因为象这种由第三者背着男女双方递交结婚申报表的事,还从未遇到过。

我讲的部是实情,如果我们是夫妻,就不会特意到这儿来消磨时间了。

倒也是,不过......怪呀。

女办事员不解地摇着头,又把结婚申报表和户簿底簿拿给上司看去了。

不一会,一个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情况已经知道了。

如果你们两人确定已经上了户口,而且又没有结婚,那么应该申请订正。

是这样,那么现在就订正吧。

中井说。

那不行,目前订正户口还为时尚早,因为我还不知道您是不是中井纯夫,订正户口需要由法院批准才成。

真麻烦,你们受理这份申报表时这样慎重就好了。

只要是手续健全的报表,我们不能不受理。

提交申报表时,由你们填写两份,其申一份送交仁部伦子所在的市区町公所,凭那份申报表把她的户口转过来.因此如果原籍的地址写错了,当时就能发现,也应该有所记载。

那个上司边说边自信地点头,他似乎对自己的处理感到非常满意。

没办法,回去吧。

仁部伦子拉住了中井的胳膊。

四中井肚子饿了,方才所以不感到饿,那是由于酒劲没有消失的缘故,而在他们走了一段路后,昨晚的酒劲似乎消失了。

中井把仁部伦子领进一家餐馆,这家餐馆离区政府还不到十米远。

白跑了一趟。

中井要了两碗荞麦面条,对仁部伦子说,他的语气挺自然,象对朋友讲话。

是的。

看过方才的申报表,中井先生有什么感觉?仁部伦子若有所思地笑着问。

啊,是指担保人的事吧?我想查查,可能是伪造的名字,所以说那一栏纯属瞎填..... 我不是指这个,中井先生的原籍和现住址、我的原籍和现住址都写得千真万确,我问的是这个。

服务员端来了汤和作料,又送来茶,伦子满不在乎地端起了茶碗,文雅地呷了一口。

是这件事.....是的,虽说目前还没弄清是谁干的,不过,一般人不会知道别人的原籍和现住址的。

尤其是我,连居民登记都给取来了,尽管人没变化,但法律上已经是现在的住址了。

居然有人对我们了解得这样详细,这不叫人奇怪吗? 确实奇怪。

中井啪地捻了一下手指头,他想:确实如仁部伦子所说,假如有人向中井打听别人的原籍,他连最熟悉的木场的原籍都一无所知。

所以,递交申报表的人肯定在哪作过凋查。

啊,我的情况只能从公司人事科查到,而你的情况又是怎么查出来的呢? 这件事可能与公司有关,否则再也没有办法,查到埃伦子说着打开了手提兜,从里面取出一盒香烟,她递给中井一支,又以优美的姿势打着了火。

这是中井今天第一次抽烟,在这之前,他一点吸烟的欲望都没有,这也真有点怪。

请问,中井先生是怎么把那份户籍誊本搞到的呢?伦子似乎在考虑着别的事。

他嘴角喷出一股青烟,又转了话题。

是这么回事......中井向她说明:户籍誊本是在工会紧急执委会上,大河静子从收发室里取来的.他接着又说:提起这件事,那个大河静子已经自杀了,就在你来前小一时左右,员警来过我这儿。

员警?员警为什么来你这里? 这是叫人奇怪,反正最近莫名其妙的事一个接一个劈头盖脑......他本来不打算对仁部伦子讲大河静子遗书的事,因为他担心,即便自己讲了,她也不会相信自己与大河静子毫无关系。

可是,当他对仁部伦子讲了这件事以后,仁部伦子似乎轻信了他,并没有刨根问底。

怪呀。

她用一种男人的语气说,接着又咬紧了下嘴唇。

怪什么?我想,大河静子和我们的事不能毫无关系。

我也有这种感觉,可是具体的又说不出来。

其实,在仁部伦子来他住处之前,他要琢磨的就是这件事,只是因为头疼才没进一步考虑。

不管怎样说,大河静子那份遗书的来龙去脉是有必要查清的。

中井先生,到收发室查过送户籍誊本的人了吗? 啊?为什么要查这件事?中井反问,其实他知道她问题的含意。

有人把户籍誊本送到收发室,这件事是从大河静子口里知道的。

那么可以考虑,大河静子是想通过这种架空的结婚达到一定目的。

不过,大河静子是在收发室来电话之后才出的屋。

但是,没有人证明电话是不是从收发室打来的呀。

中井默默地点了点头,那电话说不定从公司哪个地方打来的。

他不由得一阵颤栗,按这种考虑.大河静子的自杀也有很多疑点,他觉得似乎在自已的周围已经设置好了圈套,而且这个圈套正在逐渐收口。

他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

译者:刘多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