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井决定回公司一趟,他按照仁部伦子的提示,打算调查那个送户籍誊本的人。
那你怎么办呢?他问仁部伦子。
仁部伦子考虑一下说: 我不想看见熟人,就在附近茶馆里等你吧。
那一带有茶馆吗?他们约定在鲁本茶馆见面,之后便分手了。
在公司收发室里,两个收发员谈兴正浓。
其中一人还边说边拍另个人的肩膀.中井心里说;真难看,过路人见了要皱眉头的,人家要说巴安化妆品公司的职工缺乏教养。
但他转而一想,这和自已有什么关系?虽然自已是巴安化妆品公司的职工,但是在事实搞清之前,并不打算上班。
她们看到中井进来,使停止谈话,好奇地打量着他。
在她们眼里,中井可能变成与仁部会长孙女结婚的幸运儿了。
是你们埃中井突然向她们两个打招呼,只见她们两个都警惕地拘束起来,中井并不了解其中的奥妙。
昨天有人值班吗?有人值班,因为我们每周轮一次班.一个脖子上贴着一小块橡皮膏的收发员回答。
我想了解一下,昨天值班人中途是否离开过这里? 当然没有离开过,你为什么问这个? 昨天,是的,也就是在下午两点半到三点半左右,有一个女青年来过这里吗? 女青年?女收发员的好奇心更加浓厚了。
也许来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个收发员用胳膊捅了一下另一个,作了个签字的姿势。
她们也许以为中井寻问的那个女人就是仁部伦子。
就是说,她把一个信封放在这里,说要交给工会,然后就走了。
如果你们还记着有这么一个人来过,请告诉我吧。
工会?中井先生不是已经辞去工会职务了吗?那个贴着橡皮膏的收发员挑衅地问,虽然她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感,却有点蔑视的味道。
啊,这件事与工会无关,应当说是我的私事。
虽然你这么说.....女收发员说着便拿起内线电话要工会书记局,是工会吗?中井正在我们这里问这问那,请哪位接一下? 你这是干什么?这样做有点太过份了,简直跟战时一样紧张.中井勃然大怒. 由于发生了大河事件,中井先生也是值得注意的人物。
她使劲盯着中井,看来,她的话并非玩笑。
原来如此。
中井这才理解了她们,在她们眼里,中井不单是会长孙女的物件,而且,为达到结婚目的,还不惜甩掉曾经爱过他的寡妇。
对他们来说,一个工会干部和一个资本家的继承人结婚倒不是大事,问题在于他甩掉了一个寡妇,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配偶。
二五分钟后,工会主席木场走下楼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木场若无其事地挥手向中井打了个招呼,中井觉得木场象在演戏,因为中井和仁部伦子结婚的谣言和大河静子的问题,木场应该是全部信以真的,而他此时竟然表现出一笔勾消的态度,实在让人难理解。
中井对木场谈了自已的来意,又接着说,不过,她们还没有回答我?. 怎么样?刚才中井先生提出的问题?木场接着中井的话问收发员。
这......我记不得有过这样一个女人。
木场厉声厉色地问:这是真的吗?他又问另一个:你怎么样?两个女收发员凑在一起翻动着登记薄,查完了,她们十分肯定地说:还是没有,我说不记得有给工会的档嘛.木场抱膀问:确实如此吗?这可是件大事。
是的,为了避免以后发生问题,送来的文件都在这里登记. 我给看看。
木场亲自查了一遍登记本,中井也在旁边看着。
果然,昨天下午两点到四点没有人送来档.木场哼了一声,不解地摇着头. 莫名其妙.中井说.看来,对于中井和仁部伦子结婚一事,木场虽然没有完全认为是谣言,至少可以说对这件事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
哼,莫名其妙.木场也附和着。
让我们一起考虑一下最近发生的事吧,到\'伦德\'去怎样?于是,两人一同去了\'伦德\'茶馆,而仁部伦子还在鲁本等候中井.中井想,让她再等一会吧,他为自己和木场那险些一刀俩断的友谊又将得以恢复而高兴.中井和木场相对而坐,这个位置正好是上次四名工会干部争论那份传单的地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认为她们两个在撒谎吗?在上咖啡之前,木场问中井. 撒谎的倒未必是她们俩,大河静子才是不可思议的。
大河静子会不会把真情告诉两个收发员,有人在另外一个地方打来假电话,大河却以为是收发室打来的? 不对,听大河静子当时的语气,那份装有誊本的信封是从收发室取来的.如果电话是假的,而她又信以为真去了收发室,那么,就能知道誊本并没送到收发室,但她明明说是从收发室取来的,从这一点看,只能认为大河静子撒了谎。
服务员来上咖啡,中井把话停住,把手伸进口袋取烟.不料口袋里没有烟,木场见状,把自己的烟递给了他。
就在吸这支香烟的时侯;中井几天来的不安心情开始云消雾散。
咖赚味道虽苦,喝在嘴里却津津有味。
大河静子女士为什么要撒谎呢?现在看来,她的自杀是令人遗憾的...木场说到这里,表情变得有些木纳,声音也越来越小,使人觉得他的话还没讲完。
那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不可思议!木场刚要把烟头掐掉,却又放在嘴里吸了一口. 证明你和仁部伦子结婚的唯一证据就是那个户籍誊本,如果没有那个户籍誊本,连我也不会信以为真,但是,通过方才凋查发现一个疑点,那就是大河静子怎么把户籍誊本搞到的,很可能是受人唆使。
事情也大不凑巧,能解开这个谜的唯一证人大河静子女士又自杀了。
事情也有点偶然,不过,你和大河真有关系吗? 那纯属谣言,今天早晨,当员警谈起遗书的时候,我还吃了一惊呢,其实我和大河静子根本没有任何交往.木场能相信自己的话吗?由于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中井感到一阵阵不安。
他想:人们是不会再相信自已了。
然而,对于他的话,木场却意外地点了点头,这种态度完全出乎中井所料。
木场接着说:执行委员们所以产生怀疑,那是因为这件事来得太突然.由于我们每天都在工会书记局办公室工作,你和她之间如果发生了特殊关系,肯定能表现出来,周围的人对此也肯定有所察觉,但是,目前却没有人能够证明这件事,这也是构成人们怀疑的主要原因。
是的,因为我和她之间根本没有那么回事,所以也不可能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中井会心地笑了,这种笑完全发自内心.他觉得,在木场面前,似乎很长时间也没有这样悠然地笑过了,其实,从他谢绝木场请他喝酒到现在才不过四十个小时。
如果这样,那就成问题了,她的遗书究竟意味着什么呢?遗书的内容你了解过吗?向员警了解过。
听说大河本人手里还留有一份传单,这正是让我感到纳闷的地方,难到她陷入歇斯底里的幻想? 那封遗书只能是---木场说到这,一下子停住了,似乎犹豫着该不该往下讲. 那封遗书是假的.中井讲出了木场想说而没有说的话。
嗯,不过,遗书要是假的,她就不会是自杀了。
木场压低声音说。
两人的目光交叉在一起,又同时移到咖啡杯上。
三啊,还有一件事,我想让你见一个人,用不了多长时间.中井喝了一口咖啡说.他认为在考虑大河静子的问题之前,应首先让木场和仁部伦子见一面,如果请仁部伦子出面否定结婚的谣言,那将会完全恢复木场对中井的信任。
木场看看表说,好吧,不过,说不定谈不完就中途回来,可以吗? 可以,拜托了。
中井付过咖啡费,和木场并肩出了\'伦德\'. 真热。
木场望了望天空,取出手帕擦了擦脖子说.他体重八十公斤,虽然刚到五月下旬,而这样的天气对于他来讲也许是热的了.中井想着,觉得木场越发亲切。
中井和仁部伦子约会的鲁本茶馆,也是从前一直和高子约会的地方.也许由于这个缘故,中井推门时竟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在里面等他的不是仁部伦子,而是川添高子。
约会地点在茶馆二楼,中井直接上了楼梯。
楼上有八张席,一上楼就能看见有没有人。
然而,中井仔细找了一遍,仁部伦子却不在楼上,怪呀,会不会在一楼?中井自言自语,这时一个高个子服务员走了过来, 对不起,您是中井先生吗? 是.... 有一位顾客给您留下一张纸条.服务员从蓝制服口袋里取出一张叠好的纸条,中井打开一看:我有急事.失陪了,以后再联系。
仁部伦子她走了。
中井说完把纸条递给木常什么?你和仁部伦子还真有那么回事? 不,我现在就向你解释,怎么样?方才光喝咖啡了,饿了吧? 啊,还可以,只是太热,要点冰激淩吧。
两个人又面对面坐了下来。
因为不买饮料很难找到安静谈话的地方,这样做也是出自无奈.中井方才和仁部伦子吃过荞麦面条,又喝过咖啡,他的肚子还饱,所以什么也不想吃。
服务员走过来问他们要什么,中井问道:方才给我留纸条的那个顾客,是被人打电话叫走的吗? 不是,她要了一杯冰激淩,还没吃上一半象有急事似的,留下这张纸条就匆匆走了. 是吗?多谢了,那么,我也要两杯冰激淩,再来两盒香烟.中井感到事情有些蹊跷,他对仁部伦子的行动很不理解。
当然,有急事也不足为怪,问题在于急事是怎么发生的,既然没有人打来电话,只吃了两三口冰激淩的功夫就出了事,这事叫人费解。
中井心想:这个女人究竟要干什么呢?留言中写上联系地址总还可以吧,然而连个地址也没留下。
想到这,她那时髦的着装顿时浮现在眼前. 喂,快告诉我,你和仁部伦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这个人到昨天为止还不认识... 是的,确实昨天还不认识。
中井把仁部伦子到他住处后发生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木常大意是,仁部伦子在电车听到了巴安化妆品公司推销员的谈话,并对此发生了兴趣,于是她又给工会打电话,了解到中井的住处,她来后,两个人又去区政府了解户籍情况。
四木场的嘴很大,跟他的身体一样,一份冰激淩几口就吞下去了。
中井说:给你一半吧。
木场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把中井给他的那一半也狼吞虎咽地吃光了。
中井说完了,木场突然站起来。
这一举动使人感到,有什么事情影响着他的情绪. 这是怎么了?中井问道。
自从发生传单事件以来,他常失去自信,此时,他是在担心木场不相信他的话。
没有什么,你的话让我想起一件事,我去一下就回来.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茶馆里只剩他一个人,中井又蓦然想起了仁部伦子。
本来,她那金黄的上衣和鲜红的裙子就不那么高雅,甚至使人感到低贱,然而这身打扮对于她来讲却意外地合体,这是由于她体形修长匀称的缘故?还是由于她正在学习美术,懂得如何选择与自已的肤色和体形最相称的颜色?中井使劲摇了摇头,他想;自己这是怎么了,让一个仁部伦子占去自已的思维,真太无聊了,况且自己还拼命强调、直到昨天还不认识她,自已和她都不过是伪造户口的受害者而已。
片刻,木场返回了茶馆,他好象在想什么.善于思考问题是他的一个长处,正由于他平时不拘小节,才能集中精力思考问题。
你的话有没有讲错或记错的地方?没有讲错,也没记错,这些事都是最近发生的,除非傻瓜才会记错。
那倒是,这样一来,仁部伦子这个人就有问题了。
木场的话使中井大吃一惊。
他想;木场根据什么这样讲话呢?这与其说木场的话不可思议,倒不如说他讲话根据不足,因为木场平素决非信口开河的人。
为什么呢?你说过,仁部伦子给工会打过电话,工会告诉她位址后,她才找到了你的住处. 是的,这又怎么了? 可是,我不记得今天早晨有人给工会打来电话,方才我又给工会挂了个电话问过其他人,别人也没接到过这种电话。
木场说完,目不转睛地看着中井,尽管他没有责备的意思,中井却感到一阵不安。
那.....她是怎么打听到我住处的呢?中井脱口而出。
这是一个疑点,在全部情况搞清之前,哪怕只有一个疑点,也值得全面怀疑。
我在想,此人究竟是不是仁部伦子?中井没有应声,他只是默默点头,他也只能这样,因为他认为木场的理论是千真确的。
而且,在鲁本茶馆失约,不翼而飞,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疑点...中井考虑片刻,然后开了口,他是想把心里的怀疑原原本本地谈出来. 不过...她为什么撒谎说给工会挂过电话呢?这种谎言一查就能识破,既然撒谎,何不撒一个难以识破的谎呢?木场说,啊,这恐怕...也许她知道你辞去副书记职务这件事,因此她根本没打算给工会挂电话。
是的,确实如此,今天要不是看到你,我还真没留心挂电话的事.中井立即又想起了他和仁部伦子在荞麦面馆谈话时所意识到的那种圈套,在自己周围已设下了多重这样的圈套。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只盯住我一个人呢?木场表情严峻地说:真相尚未搞清,怪事接踵而来,你打算怎么办吧? 反正得把户口更正过来,必须查清这事是谁干的?目的何在?日前没有一点线索...... 我尽力协助你.大河静子女士是紧急执行委员会议中途离场的,而且她出去是电话叫出去的,据她说电话是从收发室打来的。
事实,电话是不是从收发室打来的,只要问一问交换台就能查清,这个问题由我调查。
再有,需要设法搞一张仁部伦子的照片,从她高中同学手里就能找到,我认为有必要用照片对照本人。
木场把想到的几件事都一一告诉了中井.中井听完木场话说,大河女士的公寓也应该调查,因为假遗书也是个问题,根据情况有必要向员警报案。
是啊,考虑起来,大河之死说不定是个意外的案件。
木场叼着香烟说.中井感到木场从未象现在这样靠得祝本来,中井一直以为自己大脑反应迅速,这一点,他对木场从未甘拜下风.但是,当问题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大脑却不能有分之百地发挥作用,也许这是先验论和偏见在作怪的缘故。
直到现在,在他的头脑里,那金黄和鲜红的颜色还在跳动。
译者:刘多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