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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戈热莱失去理智

2025-03-30 06:16:16

戈热莱夫妇的谈话是不和谐的。

佐佐特乐于找到一个机会,激起丈夫去嫉妒一个想象中的传奇般的人物,便相当残忍地编造出许多细节,把那人描绘得具有高尚绅士的种种优良品质,殷勤,举止高雅,谈吐风趣,风度翩翩。

什么,一个迷人的王子!探长咬牙切齿地说。

比王子还可爱。

戈热莱夫人狡黠地回他一句。

可是我要再次告诉你,你那可爱的王子不是别人,是拉乌尔,杀害大个子保尔的凶手,金发克拉拉的同伙。

是啊,你是和一个杀人凶手过的夜!杀人凶手?可你跟我说这些太有意思了!我很快活。

贱货!这能怪我吗?是他把我劫走的!你自己愿意被劫走,他才把你劫走的。

你为什么跟着他上汽车?为什么上他家里?为什么喝他的鸡尾酒?她承认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他有一种威势,迫使你服从他的意志,不可能抵拒。

喏!喏!你没有抵拒……你说实话了吧。

他没有向我提什么要求。

对呀,不是吗?他只用吻一吻你的手就行了。

喂,我向上帝发誓,克拉拉要为他付出代价的。

我要狠狠地骂那女人,毫不客气。

戈热莱怒气冲冲地走了,在大街上指手画脚,吆五喝六。

这恶魔一样的家伙让他失去了冷静。

他认为妻子的贞操受到了严重损害,而且,这罪恶的私情将会继续发展。

佐佐特声称没有认出那家伙住的街区,这难道不是最有说服力的证据?一条路线,一去一回跑了两次,难道没有记住一点特征?他的助手弗拉芒在司法警察局门口等他,告诉他检察院要等戈热莱提供了新材料才准备开审。

好极了!他大声说,这命令很明确,嗯?弗拉芒,我们再去逼一逼那小妞。

必须让她开口。

不然……可是,面对着一幕最出乎意料最不同凡响的场景,戈热莱的战斗热情立即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对手一改常态,变得笑容可掬,热情友善,活泼诙谐,温柔驯服。

他不由得寻思,从前天起,她是不是在演戏,假装出虚脱昏迷状态。

她坐在一把椅子上,袍服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十分亲热地迎接他:戈热莱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效劳吗?如果这位姑娘不回答,戈热莱会火冒三丈,忍不住破口大骂,并加以威胁,可是这位对手不仅作了回答,而且答的话让他大惑不解。

侦探先生,我完全听您吩咐。

既然我再过几个钟头就要出去,我也不想长久为难您。

首先……戈热莱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仔细打量了年轻姑娘,小声的郑重其事地问:您与拉乌尔通了消息!……您知道他没有被捕!……您知道大个子保尔没死!……拉乌尔答应救您!……他十分惊慌,可以说他是在乞求否定的答复。

可是年轻女子没有否认。

她快活地说:也许是的……这并不是不可能的……这人是那么神!戈热莱来火了,说:不管他有多么神,都没法阻止我逮住你克拉拉,也挽救不了你灭亡的命运。

年轻女子没有立即回答。

她相当尊严地望着他,缓缓地说:侦探先生,请不要用‘你’来称呼我,也不要趁我在你们掌握之中就对我进行威胁恐吓。

我们之间有场误会,不能再让它延续下去了。

我不是被您称作克拉拉的人。

我名叫昂托尼娜。

昂托尼娜和克拉拉是一回事。

对您来说是一回事,侦探先生,可实际上不是。

那么,难道克拉拉不存在?存在,但不是我。

戈热莱并不明白有这种分别,扑哧一笑,说:这又是您为自己辩护的新伎俩!可怜的小姐,这没有用。

因为,事情总要说得过去。

您是不是那个我从圣拉扎尔车站一直跟到伏尔太沿河街的人?是。

我在拉乌尔先生住的夹层见到的,是不是您?是。

我在沃尔尼城堡撞见的,是不是您?是。

那么,此刻在我面前的,是不是您?是我。

这又怎么说呢?这就是说,在您面前的不是克拉拉,因为我不是克拉拉。

戈热莱像滑稽剧演员似地做了个失望的动作,两手捧头,叫道: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昂托尼娜笑了。

侦探先生,您所以不明白,是因为您不愿实事求是地看待问题。

自我被关进这里以来,我想了很多,终于想明白了。

这就是我要自杀的原因。

出于什么意图?有个人三次把我从您的无端迫害下救了出来。

第一天两次,在沃尔尼城堡是第三次。

我不愿阻碍他的行动。

还救了第四次,在蓝色娱乐场,对不对,小姑娘?哦!这件事,她笑着说,与克拉拉有关。

同样,拿刀子刺伤大个子的,也是她。

戈热莱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但立即消失了。

他还没有完全明白事实真相。

再说,年轻女子也很狡黠,没有十分明白地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她更严肃一些地说:侦探先生,我们来作结论。

我来到巴黎后,一直住在克利希林荫大道尽头的双鸽旅社,在大个子保尔被刺的时刻,也就是说傍晚六点钟,我还在与老板娘聊天,然后才去坐地铁的。

我特意要求这位者板娘为我作证。

我也要请德·埃勒蒙侯爵出面作证。

侯爵不在巴黎。

他今天回来。

那天案子发生后半个钟头你们把我抓住了。

其实我正是去把这消息告诉仆人。

戈热莱感到有些尴尬,一声不响地进了司法警察局长的办公室,把情况报告了。

戈热莱,打电话给双鸽旅社老板。

他执行了命令。

局长和他各拿一个耳机。

戈热莱问:双鸽旅社吗?这里是警察总署。

太太,请问住店的客人中,有没有一个昂托尼娜·戈蒂耶小姐。

有啊,先生。

她是什么时候住进来的?等一等。

我查查登记簿……六月四日星期五。

戈热莱对局长说:正是那天。

他又问:她离开过吗?离开了五天。

六月十日回来的。

戈热莱嗫嚅道:蓝色娱乐场开业那天……她回来那天晚上,太太,又出去过吗?没有,先生。

昂托尼娜小姐住进来后,晚上从没出去过。

除了几次晚饭前……其余时间都在我的事务室做针线活。

现在她在旅社里吗?不在,先生。

前天六点一刻,她离开我去搭地铁,晚上没回来,也没告诉我一声。

我觉得很奇怪。

戈热莱挂上电话,样子相当狼狈。

沉默一会儿,局长问他:戈热莱,恐怕您走得太快了点儿。

赶快跑去那家旅馆,把她住的房间搜一遍。

我呢,把德·埃勒蒙侯爵召来问一问。

戈热莱没有搜出任何东西。

年轻姑娘简单的行李上缝着她姓名打头的两个字:昂·戈。

出生证明书上写着昂托尼娜·戈蒂耶,父亲不详,出生于利齐约。

妈的……妈的……侦探小声骂道。

戈热莱有三个钟头心情烦乱得很。

他和弗拉芒一起吃饭,却咽不下去。

他没法表达一个理性的看法。

弗拉芒同情地给他打气:瞧,老朋友,您话都说不清了。

要是克拉拉没干这事,您也不会坚持查下去了!这么说,傻瓜,你认为不是她干的?不,是她。

在蓝色娱乐场跳舞的是她?是她。

那么,这两点你怎么解释呢:第一,蓝色娱乐场开业那晚,她没在外面过夜;第二,人家刺伤大个子保尔时,她还在双鸽旅社?我解释不了。

我只作调查。

调查什么?调查人们解释不了的事情。

戈热莱和弗拉芒两人都没想到要把昂托尼娜和克拉拉区分开来。

两点半钟,德·埃勒蒙侯爵来到司法警察局,被带进了局长办公室。

当时局长正在与戈热莱交谈。

昨晚从瑞士蒂罗尔回来后,让·德·埃勒蒙读了法国报纸,才获悉在他的楼房里发生的惨剧,并得知警方逮捕了一位叫克拉拉的小姐,还指控他的房客拉乌尔是同谋。

他补充说:我本以为一个叫昂托尼娜·戈蒂耶的姑娘会去火车站接我。

她是我近几个星期来新聘的秘书。

我早把火车到站的时刻通知她了。

据仆人告诉我的情况,我想是有人把她卷进了那起案件。

局长答道:的确,这位小姐是在司法当局的看管之下。

这么说,她是被捕了?不是。

只是由司法机关看管而已。

可究竟为了什么?据负责追捕大个子保尔的戈热莱探长说,昂托尼娜·戈蒂耶就是金发克拉拉。

侯爵大吃一惊。

咹!他气愤地叫起来,昂托尼娜会是金发克拉拉?真是疯了!开这种恶毒的玩笑是什么意图?你们抓错人了。

我要求你们立即将她释放,并且赔礼道歉。

她的本性那样单纯,这种伤害,可叫她吃大苦头了。

局长望望戈热莱。

这家伙毫不在乎。

只有在上司不满意的示意下,他才站起来,走近侯爵,漫不经意似地问道:这么说,先生,您对惨案本身并不了解,是吗?是的。

您不认识大个子保尔?让·德·埃勒蒙认为戈热莱还没有查明大个子保尔的身份,就肯定地说:不认识。

您不认识金发克拉拉?我认识昂托尼娜,不认识金发克拉拉。

昂托尼娜不是克拉拉?侯爵耸耸肩膀,未作回答。

侯爵先生,再问一句。

您带昂托尼娜·戈蒂耶去沃尔尼城堡旅行时,没有离开过她吧?没有。

因此,我在沃尔尼城堡碰见昂托尼娜·戈蒂耶那天,您也在那里?德·埃勒蒙中了圈套。

他不能否认。

我在那里。

你们那天干的事可以告诉我吗?侯爵有片刻显得为难。

末了,他说:我是作为业主待在那里的。

什么!戈热莱叫了起来,作为业主?当然。

我买下城堡有十五年了。

戈热莱没有转过弯来。

您买下了城堡?……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买它?为什么秘不外宣?戈热莱请局长到一边去说话。

他推着局长走到窗边,轻轻说:这些家伙都是同谋,我们得去查一查。

那天不仅那个金发漂亮女子在沃尔尼城堡,拉乌尔也在那里。

拉乌尔!对,我不意撞见他们在一起。

因此,局长,您看……?德·埃勒蒙侯爵……金发姑娘……还有拉乌尔!……都是同谋。

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情况。

什么?侯爵是从前沃尔尼城堡发生的一起惨案的目击者。

女歌唱家伊丽莎白·奥尔南被杀死,项链被抢走。

啊!事情变复杂了。

戈热莱更加倾过身去。

局长,还有更重要的情况。

昨天,我找到了大个子保尔最后住的那家旅馆。

他的箱子还留在客房里。

我在他的文件中发现了极为重要的东西。

我等到查出了结果才向您汇报。

首先,侯爵是伊丽莎白·奥尔南的情夫。

可是在问他时他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其次,大个子保尔真名叫瓦尔泰克斯。

而瓦尔泰克斯是伊丽莎白·奥尔南的侄儿。

据我了解,瓦尔泰克斯经常上德·埃勒蒙侯爵家。

对这些情况,您怎么看?局长似乎对这些情况很感兴趣。

他对戈热莱说:案情有了变化。

我想我们应该改变战术。

我们也许不应该和侯爵正面交锋。

眼下先把昂托尼娜放了。

对整个案情,尤其是侯爵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作一番深入调查。

您的意见呢,戈热莱?完全同意您的意见,局长。

我们只有先让出阵地,才可能抓到拉乌尔。

再说……再说……?我也许有别的事情要向您报告。

昂托尼娜立即被释放了。

戈热莱告诉德·埃勒蒙,他过五六天将登门拜访,了解一些情况,然后他把侯爵领到昂托尼娜的房问。

那姑娘一见教父,便扑到他怀里,又哭又笑。

蹩脚的演员!戈热莱切齿骂道。

这样,在这天下午,戈热莱完全恢复了冷静。

随着他发现一些事实并向局长作出报告,他的头脑也清醒了,能够用通常的办法来思考推理了。

紧接着,已经搭好的房子几乎立即被一件新的事件摧毁了。

戈热莱风风火火地闯进局长办公室,连门也没敲,似乎发狂了。

他挥着一个绿色小本子,手指颤抖着,努力指着其中几页,含糊不清地叫着:查到了!真是戏剧性的情节!谁又能料到呢!……这一下真相大白了……他的上级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他勉强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说:我跟您说过,我可能有别的情况要向您报告……喏……我在大个子保尔……确切地说是瓦尔泰克斯……的箱子里找到了这个本子……记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些数字……一些地址……其中这里那里,记着一些话,虽然用橡皮擦去了,但是留下了痕迹,因此,这是一些要紧的话……昨天我把它们交给司法检验处辨读……其中有一句……极为重要……喏,这一句,司法检验处已经写在下面了……其实,稍微留点心,就可以看明白的……局长接过小本子,念那一句重新写出来的记录:拉乌尔的住址:奥特伊,摩洛哥林荫大道二十七号。

留神一个车库,它在后面开门。

我觉得拉乌尔就是亚森·罗平。

有待查证。

戈热莱大声说:局长,毫无疑问!这才是谜底!……这是侦破案子的关键!抓住这一点,其余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真相大白。

只有亚森·罗平才玩得出这种阴谋。

也只有他才能让我们受挫,才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拉乌尔就是亚森·罗平。

那么,怎么办?局长,我去跑一趟。

与这个混蛋打交道,不能耽误一分钟。

那姑娘已经放了……他应该得到讯息……他会逃走的。

我去跑一趟!带几个人去。

我需要十个。

您要愿意,带二十个也行。

局长也兴奋起来。

戈热莱,要快……是的,局长。

戈热莱边往外跑,边嘟嘟哝哝地说,突然袭击……增援部队,嗯?全面戒备!……他拉住弗拉芒,带上一路碰到的四个警察,跳上院子里停着的一辆汽车。

另一辆汽车载着六个人,跟在这辆汽车后面出发了。

第三辆汽车……确实,这场动员太慌张了。

本应该让所有教堂的钟楼都敲响警钟,让所有的战鼓都擂起进军鼓,让所有的军号都吹响冲锋号,让所有的号角和汽笛都发出进攻的信号。

在警察总署的每一条走廊,每一间办公室,人们都在互相传告:拉乌尔就是亚森·罗平……亚森·罗平就是拉乌尔。

这时是四点稍过几分。

算上堵车耗费的时间,从警察总署到摩洛哥林荫大道,最快也得十五分钟……译者:管筱明双面笑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