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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双雄交锋

2025-03-30 06:16:17

时间一晃,又过了六个星期。

亚森・罗平的一位朋友,家里先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使他大为惊诧。

事后他给别人讲述了这次经历。

7月14日晚上,天气非常闷热,我让佣人先回家去休息了。

我不想走,打开阳台上所有的窗户,开亮桌上的台灯,然后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当日的报纸,翻阅起来。

报纸仍在谈论亚森・罗平事件。

从勃脱莱遭遇不幸起,报纸开辟了每日专栏,天天都在议论安卜吕美西城堡案。

这些突发事件,扑朔迷离,加上记者们戏剧性的渲染,令大众的情绪异常兴奋。

费叶尔先生表现的诚意令人佩服,他公开声明愿当配角。

他向报界发表演说,赞扬他的年轻搭档,只用了三天时间,便获得了令人难忘的成果。

他提请大家大胆发挥想象。

他的精力没白费。

众多的刑事专家、特工人员、小说家、戏剧家、法官、前保安官员,已经下岗的晋高科先生和未来的福尔摩斯们,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有人还写下了长篇大论,尽情地表达自己的卓识高见。

全部高论,无非都是对一个中学生――上松一德一萨夷公立中学文法班学生勃脱莱的设想,进行重述和补充而已。

必须承认,他真的掌握了所有案情的真相。

至于秘密……还有什么未知的秘密?不是早在亚森・罗平藏身和死去的地点发现了吗?这些都被事实证明了。

腊特耳医生,出了职业道德,始终不漏一字,拒绝提供任何证词。

但他向自己的知心朋友透露,他的确被带进过小教堂的地下暗室,病人的同伴曾经向他引见过的那个人就是亚森・罗平。

在地下暗室里找到的弗德列科思的尸体,根据检验核实,就是亚森・罗平的尸体。

这就再次验证了亚森・罗平和病人是同一个人。

亚森・罗平真死了。

从营梦蒂小姐尸体手腕上戴的手镯看,可以断定死者就是小姐。

事到如今,戏该落下帷幕了。

不过,事情并非像人们断言的那样就此了结了,勃脱莱又提出了新问题。

旁人弄不清问题出在哪儿,小伙子却认定,事情仍然十分神秘。

勃脱莱的见解是对事实提出的挑战。

有些情况并不十分明朗,但人们相信,他能作了令人满意的答复。

伯爵把遇刺的勃脱莱送到迪厄埔的医院。

人们焦急不安地等待着伤情报告。

稍有一点消息,马上会引起公众的强烈关注。

开始几天,大家听说他命在旦夕,深感忧虑。

等到一天早上,报纸宣布他已脱离危险时,大家又无比宽慰。

上了年纪的父亲接到电报赶来,人们希望他能得到父亲的爱。

苏姗小姐精心护理伤员,整夜守在床前,受到人们的赞扬。

伤员度过了很短、很松心的恢复期。

人们期待着再次听到勃脱莱的声音,听到他向费叶尔先生透露事件的真实情况。

这些情况,司法部门很难掌握,犯罪分子用匕首,也没能从他嘴里挖出一句。

勃脱莱养好了伤,行动自由了。

人们一致猜想,被关在桑维监狱里的哈灵敦先生,是亚森・罗平的密谋者。

人们还了解到,亚森・罗平的另一个同案犯,胆大包天的书记官勃雷杜,犯罪潜逃后的一些情况。

勃脱莱能够自由行动了。

贾尼麻神秘失踪,福尔摩斯遭到绑架,是铁的事实。

这两件案子是如何发生的,英法两国侦探一直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圣诞节,贾尼麻没有回家,星期一也未露踪影。

此后六个星期内竟然全无音讯。

圣诞节,礼拜一下午四点钟,福尔摩斯在伦敦坐上一辆两轮马车,打算去火车站。

当他预感到有某种不测时,刚准备下车,便有两个人从车的两边跳上车厢。

车厢很窄,两人差不多扑倒在他身上把他按在座位上。

有十个行人看到情况,不等他们上前干预,马车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还有那张受书记宫高度关注、用匕首劫走的密码,现在变成一大批字谜专家研究的对象,他们把它称之为空剑峰猜想,正在竭尽全力进行破译。

空剑峰!让人感到神秘莫测,小小的一张纸片里面,隐藏着难以破解的秘密。

纸条究竟从何而来,无从考证。

会不会是哪个小学生在废纸上随意乱画出来的?会不会其中暗含着亚森・罗平所有冒险生涯的秘密?谁也不知道。

想要彻底搞清楚,或许还得依靠勃脱莱。

人们一定会搞清楚。

一场新的较量即将开始,小伙子被强烈的复仇心所驱使,准备与对手拚出个胜负。

近几天,报纸始终在报导勃脱莱出场的消息。

《大众报》上的标题引起我的注意,他的名字非常醒目地登在头版头条的通栏上,其间还加上了编者按语:明天是星期三,在司法部门弄清真相之前,勃脱莱先生已经同意,优先向本报披露全部案情。

本报将首先公布安卜吕美西案件的全部细节。

喂,老兄,你以为如何,有看头吧?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从沙发上蹦起来,离我不远的一把椅子上,坐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本想找件武器自卫,但见他神态自若,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走了过去。

眼前这位青年男子,满头金发,浅褐色的鬓角,翘向两侧,表情刚毅,身穿英国绅士服,透着一股令人尊敬的庄严神气。

你是谁?没有反应。

我再次问道:你叫什么?怎么进来的,到这儿来干嘛?他瞅着我,开口说道:您不认识我了吗?不认识!啊!多怪,您好好想想,您的一位朋友,一位有点与众不同的朋友……我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你胡扯!你不是那个人……这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老想那个人,不去想另一个人呢?他一边说,一边大笑起来。

噢,这笑声,爽朗宏亮的笑声,带着讽刺意味,曾经几次使我陶醉,令我难以忘怀!我不禁打了个冷噤。

这是真的吗?不对,不对,我的语调有点恐慌,否认道,这不会……怎么不会,你以为我死了,是吗?何况你也不信鬼魂呀?他再一次笑道。

你以为一位小姐用枪击中我的背,就把我送给上帝了?这的确是个误会,好像连我本人也默认这种结局似的!真是你!我目瞪口呆,心绪不宁,带着少许疑惑说道,你让我认不出来了。

噢,他高兴地说道,那就让我松心了。

你曾经是见过我真面目唯一的人,你要认不出我,那么,照我今天的打扮,日后谁也别想认出我了。

就算我不再打扮,也无关紧要了。

他恢复了原来的语调,我重又听到了他的声音;同时,透过他的打扮,我认出厂他的眼睛、表情、体态、他的整体。

亚森・罗平。

我压低声音说道。

对,是亚森・罗平,他边说边站起来,世上唯一的亚森・罗平。

传说我已经死在地下暗室里,所以才从阴曹地府回来。

亚森・罗平必须活着,必须按照个人的意志愉快地活着,必须用过去所没有的信心,打破世上的一切束缚。

直到现在,他仍在人间享受优待和尊敬。

我忍不住也笑起来:是的,的确是你。

比起去年幸会时,你快乐多了,我向你祝福。

他曾经来访过我。

那是在轰动一时的王冠事件之后,他来不及举行婚礼,便带上年轻的俄罗斯姑娘索妮娅潜逃了。

后来,这位姑娘凄惨地死去。

那天的亚森・罗平,唉声叹气,眼里充满泪水,面如土色,孱弱乏力,他曾用困倦的目光望着我,祈求得到关怀和安慰。

算了,他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一年前。

我说。

十年前。

他自信道,亚森・罗平一年能抵别人十年。

我不想跟他争论,换了个话题:你从哪儿进来的?我的上帝,跟其他人一样,从门口走进来的。

我没遇到人,经过客厅,顺阳台过来的。

开门的钥匙呢?这算什么,你还不了解我。

眼下我需要用用你的房间,所以就来了。

可以,我到外面去。

啊,不用,你不碍事。

这么办吧,让咱们一起共度一个良宵佳夜。

有人要来吗?是的。

十点钟,有人要来拜访我……他取出怀表看了看。

十点,那人接到电报,该来了……这时,厅外响起门铃声。

让我说着了,你不必麻烦,我去。

我的上帝,谁会在这里跟他约会呢?又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呢?是悲剧还是喜剧?连亚森・罗平都觉得很有意思,肯定不是一般的约会。

片刻,他返回来,后面跟着一个身材修长、面色苍白的小伙子。

亚森・罗平一言不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屋内顿时一片光明,如同白昼。

这庄重的举动,令我深感不安。

眼前的两个人,相互目视,似乎都想把对方看穿。

这种一言不发的场面,真叫人难忘呵。

刚刚进来的是谁呢?我猜测着,把报上看见的照片与他联系在一起时,亚森・罗平扭头对我说:老朋友,让我为你引见一下,这就是勃脱荣先生。

他马上又对小伙子说:勃脱莱先生,我要谢谢你。

首先感谢你看了我的信,答应把公布真相的时间,推迟到这次见面之后。

我还要感谢你,秉承雅意,今晚屈尊与我面晤。

勃脱莱微微一笑,我提醒你,我的雅意是来听从你的安排,你在信中明显对我威胁,我觉得这种威胁针对的不是我,是我父亲。

是吗?亚森・罗平笑道,那就让咱们各自显显神通吧。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对个人的安危早已置之度外。

你曾与勃雷杜先生打过交道。

眼下只剩你父亲了。

你对他感情很深,这使我想到了他。

请接着说下去。

勃脱莱说。

我请他俩坐下谈,他们坐下了。

接着,亚森・罗平以他特有的、相当隐晦的讥讽口气说道:无论如何,勃脱莱先生,要是你不愿接受找的谢意,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歉意吧。

歉意?什么歉意,先生?勃雷杜先生对你无礼的歉意。

我知道,他的举动震惊了我。

用匕首,这不是亚森・罗平通常的作法。

我没能及时制止他。

勃雷杜先生是新来的。

我的部下在行动中结识了这位预审法官的书记宫。

我们觉得发展他有利于我们的事业。

你的部下没错。

对,他对我们相当重要,我派他盯你的梢。

他求胜心切,急于想作出成绩,所以自作主张打伤了你,也打乱了我的计划。

啊,这算不了什么。

那可不行,我已经对他进行了重罚。

但是,我也不得不为他开脱一下,你的调查速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如果你再给我们几个小时,你一定不会遇到这种不可饶恕的打击。

可能我会受到更好的待遇,就像贾尼麻先生和福尔摩斯先生那样?正是这样。

亚森・罗平爽朗地笑道,我吗,当然不会因你受了伤而悲痛万分。

说句实话,我的确忍受了难以经历的痛苦。

眼下,我见你面色苍白,不能不让我愧感内疚。

你不再记恨我吧?你无条件地把自己交给我,早知如此,我何不顺便带贾尼麻的几位朋友来,证实一下你对我的看重。

这样,我们还可以把从前的旧帐全部了结。

勃脱莱说道。

他说的是真话吗?简直把我弄迷糊了。

这两人的谈话方式,实在令我费解。

这不禁使我想起,在北站咖啡馆里的一次交往中,亚森・罗平与福尔摩斯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两位勇士清高自负的神态,那紧张的交锋拚斗,布满心计的圈套,不可一世的凌利攻势。

表面上彬彬有礼,实则狂妄自大。

然而在这里,却是另一种风格。

亚森・罗平呢,没有多少变化,还是原有的计谋,原有的讽喻方式,原有的可亲姿态;但在他的对面,却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对手。

他语气平和,毫不造作,举止有礼,却不过份;微笑坦然,丝毫没有讥讽的表情。

所有这些,与亚森・罗乎的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人们不禁要问,他是否就是对手。

我似乎感到,亚森・罗平跟我一样,被这个小伙子搞糊涂了。

显然,面对这位具有天真惑人的眼睛、少女般粉红脸蛋的小伙子,亚森・罗平确实控制不住自己。

有几次,我见他很尴尬,犹豫不定,不能果断进攻,光讲些粉饰的话,白白浪费了时间。

也可以认为,他手里还没拿到需要的东西,好像在寻找,在等待。

可又在等什么呢?有谁会来助他一臂之力呢?门外的铃声又响起来。

亚森・罗平赶紧跑出去。

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封信。

很抱歉,先生们,原谅我先看看信。

他对我们说道。

他撕开信封,拿出一份电报看着。

看完电报,他仿佛变了样,眉头舒展,挺起胸膛,额头上的青筋也绷起来了。

我的面前,又出现了原来那个身体强壮、信心十足、号令众人、安排诸事、主宰一切的人。

他把电报搁在桌子上,把拳头往上一砸,高声说道:勃脱莱先生,该咱俩说了。

勃脱莱认真听着。

亚森・罗平的语调刻薄、强硬,却很有节制。

让咱们把面纱揭下吧,别再拿腔弄调了。

我俩是敌人,都与对方为敌,采取种种手段,而且心照不宣,因此,只能以敌人对待。

对待?勃脱莱诧异地问道。

一是的,对待。

这个词不是随便用的。

我使用这个词,对敌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再重复一遍,无论让我付出多大代价,哪怕十分昂贵。

请你看重这个机会。

我现在可以说,只有答应了我,我才会转身出去。

不然,等待你我的只有战斗。

勃脱莱心情越来越紧张,表面却平和地说道:我没想到会这样,你的话太离谱了!为什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呢。

在我的印象里,你是另一种人,何必要大动肝火恫吓人呢?难道是环境使我们为敌,使我们变成敌人?敌人,干嘛要彼此为敌呢?亚森・罗平有些尴尬,马上向小伙子冷笑道:听好了,小伙子,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怎么说,而在于怎么做。

事实就是事实,十年里,我从未碰上过像你这样强硬的对手。

我与贾尼麻和福尔摩斯打交道,就像在戏要小孩。

你不同,虽然我不讲退却,但也得讲讲设防。

对,你我都很明白,我是输家,勃脱莱在与亚森・罗平的较量中,占了上风。

我的安排被你搞乱了,我着力想遮掩的东西,全被你亮在大庭广众面前。

你给我带来麻烦,尽跟我找别扭,我已经忍无可忍……勃雷杜警告过你,但没起作用。

眼下我再次忠告你,一定得好好想想,我的忍耐是有限的。

勃脱莱点点头:好吧,你打算怎么办?停战。

各自罢手,回自己的家。

照这么说,以后你还可以不断去盗窃,我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到学校。

回不回学校,是你的事,我管不着。

但是,今后不许你再打扰我,我需要和平。

我打扰你了?亚森・罗平突然抓住他的手:你心里很明白!别给我装蒜了。

我的机密掌握在你手里,凭你的能力,你能识破它,可你没有权利把它公布。

你敢断定我确实了解这个机密吗?是的,我敢断定。

我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你的谋算,注视着你的调查过程。

勃雷杜打伤你时,你就要把真情抖落出来,可是,出于你对父亲的关切,你犹豫了。

现在,你答应了这家报纸,稿子已经写完,一小时以后排印,明天上市。

不错。

亚森・罗平站起来,在空中把手一挥。

文章不能发表!他喊道。

一定会发表!勃脱莱呼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坚定地说。

两人紧盯对方,眼看就要扭打起来。

勃脱莱热血沸腾,满脸通红,似乎只需一个火星便可点燃他的激情、勇气、自尊心、亢奋的意志以及探险的情趣。

而亚森・罗平呢,两眼射出光芒,眼神里透着一个战士的欢快,终于碰上了死对头的、决斗者的欢快。

交稿了吗?没有。

带着嘛?我没那么傻。

能拿在手里吗?放在哪儿了?有位编辑替我秘密保存着。

假如我夜里回不到报社,文章就会发排。

好啊,这个混蛋!亚森・罗平自语道,他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他大动肝火,面色难看。

勃脱莱发出冷笑,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沉醉在胜利的欢乐中。

把嘴闭上吧,小家伙!亚森・罗平叫道,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干什么的?如果我乐意……好啊,你敢嘲笑我!双方静默了片刻。

亚森・罗平跨前两步,紧盯着勃脱莱的眼睛,语调阴沉地说道:你马上去《大众报》社……不。

把文章撕掉。

不。

找到那位编辑。

不。

跟他说是你弄错了。

不。

你再写一篇,按照官方的说法,重写安卜吕美西事件,照公众的看法写。

不!亚森・罗平表情吓人,伸手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从书桌上抓起一把铁尺,稍一用力就把它折成两段。

过去,从来没有人敢抗拒他的意志,眼前这个小伙子的倔劲儿,差点把他气昏了。

他伸出铁钳般的手,紧紧抓住勃脱莱的肩膀,恶狠狠地说道:勃脱莱,你没什么可选择的,你必须说:通过最近你的了解,确信我已经死了,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

你必须这么做。

这是我的要求。

一定让人确信我死了,一定要把它强调出来,你要是不这么做……那又怎么样?今晚你父亲就会被绑架,下场跟贾尼麻和福尔摩斯一样。

勃脱莱仍然笑着。

有什么可笑的,回答我!好吧,我说。

我伤害了你,我很内疚。

但是,我说话算数,决不反悔。

你要按照我的意见去写。

我不能讲假话。

勃脱莱坚定地高声说道,公布这件事,毫无保留地公布它。

这是我的需要,我的快乐。

你不会明白我脑袋里装着事件的全部真相,必将毫无保留地倒出来。

我要把文章一字不漏地发表出去,让人们知道亚森・罗平还活着,让人们清楚亚森・罗平为什么想让别人知道他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随即,他心平气和地补充道:谁也绑架不了我的父亲。

两人一语不发,死盯着对方不放。

各自的利剑似乎早已拚上了,死一般的沉默似乎就是拚命出击的前奏,就看谁先出手了。

亚森・罗平压低声音说道:明天凌晨三点,除非我放弃计划,不然我的两位助手就会按照我的命令,把你父亲从卧室里带走,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并且把他跟贾尼麻和福尔摩斯关在一起。

一阵疯狂的嘲笑,算是对他的回答。

但是,强盗,勃脱莱高声说道,我已经采取了对付你的办法,你还不知道吗?你以为我真那么笨?甚至让我父亲回到原来的地方,住到荒郊野外的小房子里去吗?喝!小伙子脸上流露出的笑容多么刻薄!其嘲讽的劲儿不亚于亚森・罗平。

这步步紧逼的你的称呼,已经表明他把自己摆在与亚森・罗平相等的位置上了。

他继续说道:你看,亚森・罗平,你的大错就在于你过份自信,总以为自己没有失算的时候。

你该认定失败了,开了多么大的玩笑!你自以为自己不会输,可是你别忘了,别人也会用脑子,我的老战友,我的点子非常简单。

听他说话,真是一种享受。

只见他双手插在兜里,走来走去,既大胆又放肆,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在玩弄一头凶恶的野兽。

的确,就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充满了仇恨,他想为所有受过这个强盗伤害人的复仇。

他最后说道:亚森・罗平,你在萨洼找不到我父亲,他在法国一个大城市的市中心,有20个人日夜守护着他,直到我们彼此的斗争完全结束。

你打算了解详情吗?他住在塞耳堡一个军需库里,那里戒备森严,进出不仅需要有通行证,还得有一个士兵跟着。

他走到亚森・罗平跟前,带着嘲讽的神态,好似在跟同学开玩笑。

你还想说点什么,能人?亚森・罗平声色不露,面无表情。

过了几分钟,他仍在思索着,考虑着怎么办。

这对一位常用狂妄残暴手段的人来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马上干净利索地把对方打败。

他的手指在抖动。

一瞬间,我感到他要扑过去,把对方狠命掐死。

你倒是说话呀,能人?亚森・罗平拿起桌上的电报,让勃脱莱看,他非常稳健地说道:拿着,毛小子,好好看看。

对方的语气平和,勃脱莱心里一颤,脸顿时阴沉下来。

他打开电报,随即盯住亚森・罗平,小声道:你这是干什么……我不明白。

你能看明白第一个字吧,亚森・罗平说道,上面的第一个字,发报地点……瞧瞧是哪儿,塞耳堡。

是的……不错……勃脱莱目瞪口呆,是的……是塞耳堡……其它呢?其它……也没什么不好懂的,‘包裹已到手……大家已经撤离。

上午八点之前等候命令。

一帆风顺。

’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包裹这两个字,噢,有必要改成勃脱莱老先生吗?其它吗?过程吗?塞耳堡军需库有20名守卫,你想了解你父亲是如何被悄悄劫走的吗?哈哈,这是最常用的方式!无论如何,包裹被运走了。

你还想说什么,毛小子?勃脱莱感到全身麻木,他竭力抑制住内心的愤怒,脸上却很自然。

然而可以看出,他神色不安,嘴角在颤抖,目光向周围流动。

他吞吞吐吐地说出几个字,就无言了。

猛地,他周身像散了架,双手蒙住脸,失声痛哭起来:啊!爸……爸……眼前出现的意想不到的情状,带有非常天真和感人的成份,使亚森・罗平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他似乎被这宣泄的感伤弄得疲倦了,烦躁地摆摆手,抓起帽子。

他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慢慢返身走回来。

这悄声的抽泣,有如一个孩子受了委屈发出的悲鸣。

他的肩膀抖动着,泪水从交叉的手指中流淌下来。

亚森・罗平俯下身,没去碰他,也没有用得胜者的讥讽或怜悯的口吻说道:小伙子,不要掉眼泪,当大家全力投入一场斗争时,随时随地都会有不幸降临,就像你干的那样,需要预见到这种结果。

这就是我们角斗士的命运,要敢于面对一切。

接着,他用和蔼的口气说道:你说得不错,看吧,咱们算不上是敌人。

我早就清楚,从开始我就慢慢爱上了你的才华,对你抱有很大的同情心,我很钦佩你,……因此我只打算跟你说,请你不要责怪我,我让你受不了,非常对不起。

可我又不得不说,你不应该与我过不去,我不是因为虚荣才对你这样做的。

也不是看上你,那是……因为力量相差太大。

你还不清楚,没有谁能清楚我有多少手段……你花了好大气力,还没弄清空剑峰的秘密,你可以把它当做是一个宝藏,或者是一个神奇的秘窟,或者又是秘窟又有宝藏。

你可以想到,我的力量有多大。

你不清楚我有多少财富,我可以按自己的意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且一定能够做到。

你了解我的生平吗?――自我出生起,我一直在为我的目标奋斗。

在干这个行当之前,我过过牛马不如的日子,我的目标,就是要按自己的意愿,把自己培养成像我这样一个人。

可你能干什么呢,你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可是事与愿违,有些情况,小得就像一粒沙子,你想到没有,我趁你没有留神时,就紧紧抓住了它。

我想让你放弃你的想法,不然我会给你带来痛苦,也使我为难。

他手按额头,重复道:我重复一次,小家伙,丢掉你的想法吧,不然我会使你痛心。

你会无止境地陷入困境,谁都清楚,困境或许就在你的脚下!勃脱莱昂起头来,停止了哭泣。

亚森・罗平的这番话他听进去了吗?从他不以为然的表情看,不能不让人怀疑。

几分钟过去了,他仍然默不作声,好像在权衡利害,考虑自己的决定,终于,他对亚森・罗平说道:如果我修改文章,向读者说明你已经死了,并且将来也不推翻这种说法,你一定会放我父亲吗?我向你保证。

我的好友会开车把你父亲送到外省的一个城市。

明早七点,《大众报》上刊登出的文章,如不违反我的意愿,我马上打电话,放了你父亲。

就这样吧,勃脱莱说道,我答应你的要求。

他自知败了,浑身再没什么可谈的,随即站起来,拿上帽子,向我和亚森・罗平行了个礼,便走了。

亚森・罗平望着他,听着他把门关上,叨咕道:不幸的孩子……第二天早上八点,我让佣人去买《大众报》,他用了20分钟才替我买回来,报纸刚送上报摊,很快就被抢购一空。

我赶忙翻阅报纸,勃脱莱的文章被刊登在头版头条的位置上。

世界上许多报纸,也转载了这篇文章。

文章的标题是:安卜吕美西的惨案本文要讲的惨案,可以说是两个惨案,中心不在讲述调查和研究的过程。

因为我所采取的工作方式,例如演绎、归纳、分析等,显然使人觉得索然寡味,不会让人感兴趣。

我打算说明我在工作中的两种指导思想。

在说明和解释我的思想,并由此引出两个问题的同时,我会依照一定的顺序,简单扼要地铺叙案情。

有人读后可能会感到,某些情况没有多少根据,只是我的设想。

但是,要知道,我的设想是有充分可信的基础的,所以,众多的情况,包括那些还没有澄清的情况,都可以说是相当准确的。

清泉常在铺满卵石的水底消失;距溪水不远的地方,大家经常可以望见倒映着天空的湖水,小溪与湖水常出自同一个源头……现在,让我从全局而不是局部,阐述第一个谜。

亚森・罗平受伤以后生命垂危,在没有医疗、药品和食品的条件下,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暗室里,他怎么能够活上40天呢?话得从头说起。

4月23日,星期四,凌晨四点,亚森・罗平冒着危险,在盗窃时被人发现。

他从废墟逃跑时,被子弹击倒,然后向前爬了几步,又倒下了,最后站起来,拼命爬向一座小教堂。

小教堂里面有个暗室,他是以前行窃时偶然发现的。

倘若他躲进那里,就能保住性命。

他拚命爬向那里,仅剩几公尺了,有人突然向这里走来,他在绝望和无可奈何中用尽了气力。

前去抓他的人就是蕾梦蒂小姐。

悲剧的开端就是这样。

他俩怎么了?我们可以猜猜看。

事情的发展给我们提供了许多证据。

小姐身旁躺着一个受伤的、无法活动的男人,她把这人打伤了,能不把他抓住吗?两分钟后他将被带走。

如果他就是杀死过发尔的凶手,她一定会把他交出。

然而,在简短的交谈中,她了解到,那是她的叔父日斯菲尔先生,反抗自卫造成的结果。

她没有怀疑这点。

她该做点什么呢?此时谁也看不见他们俩。

佣人维克朵把住小门,阿贝耳正在客厅的窗口观望,谁也看不见他俩。

她会把这个被她打中的男人交出来吗?女人生性具有的、无法抑制的爱怜之心,油然出现。

为了替他止血,她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包扎好伤口。

然后,她拿着亚森・罗平给她的钥匙,打开小教堂的门。

在姑娘搀扶下,亚森・罗平进了小教堂。

她关上门就走开了。

这时阿贝耳也来了。

如果当时或者过几分钟就检查小教堂,不给亚森・罗平喘息的机会,他就掀不起石板,下台阶进入暗室。

他一定会被抓住。

可是,过了十个小时,大家才进行这项调查工作,而且又相当草率,就这样,亚森・罗平得救了。

是谁救了他?就是那位差点把他打死的人。

打那以后,不管蕾梦蒂小姐是怎么想的,她成了亚森・罗平的救护人。

她想不干不行,把他交出也不行。

她不能不接着干下去,不然病人就会死在她安置的地下室里。

她没有停止自己的工作……。

照此看,出于女人的天性,她把这项工作当成了她的义务。

她做这件事并不难,办法很多,也可以对付任何意外发生的事。

她向预审法官描述了亚森・罗平不真实的体貌特征(大家还没有忘记两位小姐对亚森・罗平身材的不同描述吧)。

很明显,是她找了不少我不清楚的根据,想到了亚森・罗平的部下(就是那个伪装成司机的人),告诉那个同伙,赶快请医生给亚森・罗平动手术。

可以断定,也是她换走了司机用的鸭舌帽,写了一封对她指名道姓的恐吓信。

照此推断,谁还会怀疑她呢?正当我准备向预审法官谈谈我的想法时,她忽然扬言,出事的前一天,在小树林里见过我。

此事引起费叶尔先生对我的猜疑,我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是的,这种做法是冒险的,它引起我的关注,让我开始思考她胡说的目的。

这种做法很有用,为了拖延时间,不让我说话。

她在40天里,给亚森・罗平送过食品和药物。

有人问过督威尔药剂师,他出据了为营梦蒂小姐开过的药方。

她照料病人,给他换药,直到使他痊愈。

上面谈到两个问题,其中一个问题已经解决,并且说明了悲剧发生的过程。

亚森・罗平在城堡内,获得了不可缺少的帮助,这使他没有暴露,而且死里逃生。

他没有死,还活着。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个问题,它与安卜吕美西发生的第二个惨案有关。

亚森・罗平还活着,而且逍遥自在,又以头头的身份回到同伙那里。

他和从前一样强硬,而且拚死奋战,他的抗拒使我不断陷入困境,目的是使司法部门和人们相信他已不在人世。

有必要在此强调一点,营梦蒂小姐长得非常漂亮。

她被劫后,报纸上登出的照片,样子并不美,也不完整。

以后,事情发展了。

4O天里,亚森・罗平结识了这位漂亮的少女。

她不在时,他很想看见她;她露面时,他为她着迷;她靠在他的身边,他嗅着她身上的气味;亚森・罗平喜欢上了料理他的护士。

感激之情变成了爱情,欣赏变成了恋情。

她救了他的命,成了他的恩人,也使他在寂寞中得到快乐和安慰。

他把她当做光明、希望、未来的生命。

他敬重她,没有村用她的真诚,没有让她去给他的同伙干事。

当时那些人行动迟疑不决。

他喜欢她,他的顾虑慢慢地消失了。

蕾梦蒂小姐当时并没有被他的爱情所打动。

以后,随着伤势渐好,他们之间的接触日见减少。

他知道伤好以后,总有一天会离开她,为此他痛苦极了。

他决定采取冒然行动。

6月6号,礼拜六,他离开地下室,计划行动。

在同伙的协助下,他绑走了这位小姐。

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这次行动不能露出破绽,也不能让人进行调查、猜测和期待。

要让人们以为,蕾梦蒂小姐已经死了。

紧跟着出现一起谋杀案。

调查人找到了确凿无疑的证据,这是他跟同伙早就策划好的,好像是为他们的头头报仇。

这件事干得多么巧妙,有了这件事,可以让人相信小姐确实死了。

仅仅让人知道还不行,还必须让人确信无疑。

亚森・罗平知道我会参与,会找到小教堂的地下暗室,弄清他所耍的小把戏。

如果地下室什么也没有,他的计划就会付之东流。

果然,地下暗室有死人。

同理,当海水涨潮时,小姐的尸首就被冲上岸来,从而让人确定她死了。

还有什么难题没有解决吗?两道难关不都闯过去了吗?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是这样,但亚森・罗平除外。

正像他所想的那样,我猜到了小教堂里有暗室,而且找到了那里的暗室。

当我下到亚森・罗平藏身之处时,他的确已经死在那里了!那些认为亚森・罗平已经死了的人,都被他蒙骗了。

凭我的直觉、推理,我始终没有相信这点。

接着,他耍的把戏被我戳破,所有的阴谋就完蛋了。

当时我就想,铁镐敲动的那块大石头,怎么会在那个位置上,只要稍稍用力,大石头就会落下,并且正好砸烂假亚森・罗平的脑袋,从而让人无法弄清死者的身份。

事情很巧,刚过半小时,外面便传来在迪厄埔海边的崖石上,有人找到了营梦蒂小姐的尸首,不上。

说是一具替身更为准确。

根据只是她手腕上戴的一只金手镯。

死者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

上面是我的回忆和认识。

前几天,我在迪厄埔《了望》报上看到一则新闻:在美国,有对年轻夫妻,在昂凡耳牟停留时,服毒自杀了。

就在那天晚上,死者的尸体不见了。

我赶到昂凡耳牟查询,有关尸体失踪的说法,都不太准确。

死者的几个亲属验尸后,领走了尸体。

那些所谓的亲属,可以断定就是亚森・罗平一伙。

因此,证据确凿。

由此可知,亚森・罗平之所以要制造蕾梦蒂小姐被杀案,让人们确信她已经死了,完全出于对她的爱,但他不想让人知道这一点。

他想做到这一点,便使出浑身解数,想方设法偷走那两具尸体,用它们来假冒自己和营梦蒂小姐被杀,掩盖事实真相。

他可以松下心了,因为不会再有人猜疑他。

真的没人怀疑吗?有……就是三个想逮捕他的人;在适当的时候,这三个人会提出质疑。

一个是贾尼麻,另一个是正在渡海的福尔摩斯,还有本人。

为了打败这几个人,他制造了三起事件。

劫持贾尼麻,绑架福尔摩斯,他叫勃雷杜捅了我一刀。

剩下一个问题,至今尚未找到答案。

为什么亚森・罗平竭力想把空剑峰纸条弄走?其实就算他弄走了,也抹不掉在我脑海里印上的五行字。

究竟为什么?他是不是怕我通过纸条或上面的记号,找到其它线索?以上是安卜吕美西惨案的真相。

我再强调一下,以上案情的分析,带有一定程度的假设,这些假设在我独立调查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假如我们只期待证据,等待事情发展,最后再去戳穿亚森・罗平,那么,就会出现这种情形:或者就这样等待下去,或者让亚森・罗平制造出事实,给我们一个根本相反的结果。

勃脱莱由于父亲遭到不幸,虽然心思很乱,使亚森・罗平气焰暂时嚣张,不过他并没有屈服。

大家盼望他讲话,他终究开口了。

他公布的事实既怪异又可信,议论既有很强的说服力,又那么合乎情理,叫人无法再对事件作出其它解释。

文章公布的当天晚上,各家报纸登出勃脱莱父亲被劫持的消息。

下午三点钟,勃脱莱收到塞耳堡发来的电报,知道了这个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