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托万向前靠拢。
他的行为全都如此粗暴地被揭露无遗,没有一次行动是不清楚的,以致他开始改变满不在乎的嘲弄态度。
另外,应该回想一下,哥罗仿使他身体疲惫,他的神经系统受到干扰,尤其是他跟一个对手作战,没有摸清对手的实力,对手对他的情况却了如指掌。
他站在德内里斯面前,气得发抖而不敢发作,以超过他本人的力量极力克制,一直听完,才结结巴巴地讲了几句愤怒的话:你撒谎!你只是个混蛋!是嫉妒促使你跟我作对。
也许是的,德内里斯大声说道,突然转身面向着他,终于接受他一直都避免的直接决斗。
也许是的,既然我也爱阿尔莱特。
但是,你的敌人不只是我。
现在,你真正的敌人,正是你从前的同谋。
他们是你的外祖父,你的两个姨妈,他们毫不动摇地忠实于过去,而你却试图变更。
我不认识他们,你所谓的同谋,安托万·法热罗叫喊道,或者我认识,把他们看作对手,我为赶走他们而斗争。
你斗争,那是因为他们妨碍你,你害怕受牵连,你希望使他们束手无策。
但是,像他们那样的坏人,或者确切地说,有怪癖的人,什么也不能使他们缴械。
市政府有项计划,在沼泽街区扩宽某些街道,包括沼泽者街。
如果计划执行了,新街道就要通过瓦尔内里公馆。
然而,这是多米尼克·马丹和他的两个女儿都不能同意的。
祖屋是不能触动的。
这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的血肉。
他们认为破坏它等于亵渎圣物。
洛朗丝·马丹跟一位声誉成问题的市议员进行谈判。
她中了计,却逃脱了,多米尼克老头用手枪杀死了勒库尔瑟先生。
我怎么知道这事?安托万抗议道。
还是你告诉我这起谋杀的。
也罢。
但是,杀人凶手是你的外祖父,洛朗丝·马丹是他的同谋!就在同一天,他们把攻击的矛头指向那个他们定了罪而你深爱的姑娘。
的确,如果你没有认识她,如果你不是不顾他们反对而跟她结婚的话,你就不会背叛家族的事业。
该阿尔莱特倒霉。
当有人妨碍你们时,你们就干掉他。
阿尔莱特被引到一个孤立的汽车库,如果你没有及时赶到的话,差点被他们点燃大火活活烧死。
我是作为阿尔莱特的朋友去的!法热罗高声说道,我是这伙坏蛋的死敌。
是的,但是这伙坏蛋,正是你的家人。
撒谎!他们是你家的人。
那天晚上,你跟他们争吵起来,我有证据,你徒劳地指责他们的罪行,还高喊你不想杀人,你徒然地不许他们碰阿尔莱特的一根头发,你终归跟你的外祖父和两个姨妈是休戚相关的。
我不会跟强盗休戚相关!法热罗抗议道,在攻击面前,他已是节节败退。
不,你是他们的同谋,跟他们一起偷盗。
我没有偷盗。
你偷走了金刚钻,而且你为自己留下了金刚钻,并把它们藏了起来。
他们向你索讨应分得的赃物,遭到你的拒绝。
这使你们内部起了纷争,就像着了魔一样。
在你们之间,展开了殊死的战争。
他们被司法机关围捕,感到害怕,认为你可能告发他们,就放弃他们的公馆,逃到郊外一所属于他们的小屋去居住。
但是,他们决不罢休。
他们要得到金刚钻!他们要挽救家族的祖屋!他们给你写过信,或者打过电话。
连续两个晚上,你们在阅兵场花园里碰头,但没有达成一致意见!你拒绝让他们分享金刚钻,不肯放弃你的婚姻打算。
于是,他们三人只好采用最后的办法:试图杀死你。
在花园的暗处,斗争残酷无情。
你因为年轻力壮,成为胜利者,维克托里娜·马丹离你太近,你一刀就把她捅死了。
安托万摇摇晃晃,脸色刷白。
提及这可怕的时刻,使他大惊失色。
他的额头直淌汗。
从此,你似乎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你引起大家的好感,是德·梅拉马尔伯爵兄妹的知己,范霍本的朋友,贝舒的顾问,控制着局面。
你的意图呢?摆脱过去,听任瓦尔内里公馆被征用与拆毁。
彻底跟马丹家族决裂,在适当的时候予以补偿。
重新做个正派的人,娶阿尔莱特为妻,买下于尔菲街的公馆。
这样,你就集两个世仇的家族于一身,心安理得,无忧无虑地享用这座房子及其家具,‘双重的’房子与家具将不再是偷窃与重罪的道具。
这就是你的目的。
唯一的障碍,就是我!你只知道我是你的对头,却不知道我对阿尔莱特的爱情。
因此,由于过分谨慎,也为了避免任何偶然的差错,你处处提防,竭力使我名誉扫地。
这难道不是保证你成功的最好办法吗?这难道不是以攻为守,用指控作为辩护吗?你特意在一块纸片上写了亚森·罗平的名字,把纸片放进女商贩的口袋里,你玩这个新花样。
你在报纸上宣称,亚森·罗平正是让·德内里斯。
你唆使贝舒反对我。
我们两个人当中,究竟是谁赢了?两个人当中,究竟谁使对方首先被捕?显然是你,不是吗?你是那么有把握取得胜利,以至于公开向我挑衅。
结局快到了。
这只是迟早的问题。
咱俩面对面,在警方眼皮底下,贝舒只要在咱俩中挑选。
危险对于我来说,迫在眉睫,我认为有必要后退,正如俗话所说的那样,稳、准、狠地给你一拳。
安托万·法热罗环顾四周,要寻求支持与同情。
但是伯爵兄妹和范霍本死死地看着他。
阿尔莱特好像心不在焉,贝舒像抓着罪犯的警察那样无情。
他战栗了一下,然而他又立即挺直身子,试图继续迎击敌人。
你有证据吗?有很多。
一个星期以来,我终于发现了马丹父女俩,暗中监视他们。
我有洛朗丝和你的来往信件。
我有一些记事本,是女商贩维克托里娜写的日记之类的材料,她叙述了瓦尔内里的故事以及你们每个人的经历。
你为什么还不把这些东西交给警方?安托万结结巴巴地说道,同时用手指着贝舒。
因为我首先想当着大家的面,证实你是奸诈无耻之徒,而且因为我还想给你一个得救的办法?什么办法?交出金刚钻。
但是,我没有金刚钻呀!安托万·法热罗喊道,愤怒地惊跳起来。
你有金刚钻。
洛朗丝·马丹指责你拿走了金刚钻,藏了起来。
藏在哪里?藏在瓦尔内里公馆里。
安托万特别气愤:那么,你知道这个并不存在的公馆?你知道这个神秘古怪的住宅?当然!在洛朗丝想收买那个负责起草一份报告的议员的那天,我知道这份报告涉及拓宽一条街道,知道这条街的位置,就容易找到一个前有院子后有花园的大宅。
好吧,你为什么不把我们领到那里去?如果你想使我吃惊,向我讨回我藏起来的金刚钻,为什么不在瓦尔内里的家里呢?我们正在那个公馆里。
德内里斯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说什么?我说我只要用一点哥罗仿,就让你睡着了,就把你和德·梅拉马尔先生兄妹领到这里来。
这里?是的,瓦尔内里的家里。
但是,我们不在瓦尔内里的家里!我们在于尔菲街。
我们在你抢掠雷吉娜和拐带阿尔莱特的那个客厅里。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安托万狂乱地嘀咕道。
嗯?德内里斯冷笑道,为了让你本人,瓦尔内里的曾外孙和多米尼克·马丹的外孙受骗上当,幻觉应该完美无缺!这不是真的!你撒谎!这不可能!法热罗又说道,极力想从眼前存在的物件中分辨出并不存在的差别来。
让·德内里斯毫不留情地又说道:正是这里!你在这里跟马丹父女们一起生活过!整个公馆几乎是空荡荡的。
但是,这个客厅的家具却不缺。
楼梯,院子保留着一百多年前的老样子。
这里是瓦尔内里公馆!你撒谎!你撒谎!安托万结结巴巴地说道,痛苦不堪。
正是这里。
公馆已被包围。
贝舒跟我们一起从那边来到这里。
他带来的警察在院子里和地下室里把守着。
正是这里!安托万·法热罗!多米尼克和洛朗丝老是思念这个决定命运的老屋,不时回到这里。
你想见到他们吗?你想见到他们被逮捕吗?见到他们?怎么不!如果你见到他们出现,你就会承认他们是出现在自己家里,我们确实是在沼泽老街,而不是在于尔菲街。
他们将被逮捕?除非,德内里斯开玩笑道,贝舒拒绝那么做……在壁炉上,座钟敲响了六下,声音虽然微弱,却有点刺耳。
德内里斯说道:六点钟!你知道他们是多么准时。
有天夜里,我听见他们约定六点正到老屋去兜一圈。
从窗口望出去,安托万。
他们总是从花园的深处进来。
你看吧。
安托万向窗口靠近,不由自主地透过罗纱窗帘张望。
其余人也一样,坐在椅子上向外倾斜,试图看见什么。
他们焦虑不安地原地等待着。
在那舍弃的独立小屋附近,阿尔莱特逃走经由的小门被慢慢推开。
多米尼克首先进来了,洛朗丝随后跟进来。
啊!这真可怕……安托万低声说道,……多可怕的噩梦……这不是噩梦,德内里斯冷笑道,这是现实。
马丹先生和马丹小姐在他们的领地里兜一圈。
贝舒,劳驾你派部下到这个客厅下面去,好吗?你知道那个放旧花盆的大厅吗?注意不要发出响声。
只要稍微有点响动,马丹先生和马丹小姐就会像影子一样消逝。
公馆里有机关,我提醒你,花园下面有条暗道,通向荒凉的街道,出口在邻居的马厩内。
因此,应该等他们走到离窗户十步远的地方才动手。
那时,你们扑向他们,把他们捆绑起来,押进楼下的厅里看管。
贝舒匆忙出去了。
大家听见下面的一阵嘈杂声,然后又恢复了安静。
在下面,父女俩一步一步地徐徐行走,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但人们猜得出他们像平时一样注意倾听和观察着动静,所有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噢!这真可怕,安托万重复道。
但是,吉尔贝特激动极了。
她以难以形容的焦虑凝视着这两个坏蛋缓慢行走。
她和哥哥恍若置身于尔菲街的公馆,在他们看来,多米尼克和洛朗丝是那个使他们饱受痛苦的家族的代表。
这两个家伙似乎从阴暗的过去里跑出来,再次来向德·梅拉马尔家族发起进攻,再次迫使他们陷入受侮辱与自杀的绝境。
吉尔贝特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
伯爵捏紧了拳头,非常气愤。
我恳求大家,不要动,德内里斯说道,你也不要动,法热罗。
放过他们吧!法热罗哀求道,把他们关进牢里,他们会自杀的。
他们常常这样对我说。
过后呢?他们不是已经干了相当多的坏事了吗?现在,大家从正面很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的样子,距离只有十五或二十步。
两个人同样神情严肃,女儿显得更凶恶,父亲给人印象很深的是瘦削的脸完全失去人的样子,分辨不出年纪。
突然,他俩止步不前。
听到什么响动?有什么东西在什么地方动了一下?或者他们本能地感到有危险?他们终于放心了,又向前走了一会儿。
他们忽然遭到袭击,像是遇到一群猎犬。
三个壮汉猛扑过来,扼住他们的喉咙与手腕,他们来不及作出逃跑或反抗的动作。
也没有喊出一声。
几秒钟以后,他们被带进地下室,看不见了。
多米尼克和洛朗丝,多年来干尽了伤天害理的罪行,嫁祸于人而不受惩罚,警方通缉而毫无结果,现在他们终于落入法网。
这时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吉尔贝特跪着祈祷。
阿德里昂·德·梅拉马尔感到沉冤昭雪,自己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
接着,德内里斯俯身向着安托万·法热罗,抓住他的肩膀。
轮到你了,法热罗。
你是那个可恶的家族最后的传人与代表,跟另外两个人一样,你应该偿还百年宿债。
安托万·法热罗素来快乐无忧的样子荡然无存。
在几小时里,他的脸变得憔悴枯槁,害怕得发抖。
阿尔莱特走过来,哀求德内里斯。
救救他吧,我求求你。
他不能获救,德内里斯说道,贝舒,会看管好他的。
我求求你,姑娘重复道,……只要您答应就够了。
但是,他不答应,阿尔莱特。
只要他讲一句话就行,但是他不肯讲。
安托万鼓起一股劲,重新振作起来。
让我说什么?金刚钻在哪里?由于安托万还犹豫不决,范霍本暴跳如雷地责骂他。
金刚钻,马上交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揍扁你。
别浪费时间,安托万,德内里斯命令道,我给你再讲一遍,公馆已被包围。
贝舒正在布置他的手下,他们的人数比你估计的要多。
如果你想我把你从他手里救出来,你就讲吧。
金刚钻在哪里?德内里斯抓着他的一只胳膊,范霍本抓着另一只。
安托万问道:我能获得自由吗?我向你保证。
我将会怎么样呢?你将去美洲。
范霍本将给你汇款十万法郎到布宜诺斯艾利斯。
给十万法郎!我给你二十万法郎!范霍本喊道,他什么都答应,哪怕是不能兑现,三十万!安托万还在犹豫。
我应该去叫人来吗?德内里斯说道。
不……不……等一等……哦……那么,好吧……我同意。
讲吧。
安托万低声地慢慢说道:在旁边的房间……在小客厅里。
别瞎扯!德内里斯说道,那个房间是空的,所有的家具都卖掉了。
除了校形吊灯。
马丹老头最珍惜它。
你把金刚钻藏在一盏枝形吊灯里了?!不。
但是,我调换了吊灯下层一圈部分最小的水晶坠子……正好每两颗换一颗,我用细铁丝把金刚钻连接起来,好教人家相信它们像吊灯的其他水晶坠子是穿线串好的。
天哪!你干这活真是不了起!德内里斯赞叹道。
值得敬佩。
在范霍本的帮忙下,德内里斯掀开帷幔,开了门。
小客厅确实空空如也,只是在天花板那里悬挂着一盏十八世纪的枝形吊灯,满是成串琢磨过的水晶小链子。
怎么?德内里斯吃惊地问道,它们在哪里?三个人仰着头寻找。
后来,范霍本有气无力地结巴道:我什么也没看到……下层那圈上的小链子缺了不少。
是怎么回事?……德内里斯说道。
范霍本从客厅拿了一把椅子回来,放在枝形吊灯底下,爬上椅子。
他差点立即失去平衡跌下来。
他含糊不清地说道:被扯掉了!……它们又一次被盗了。
安托万·法热罗好像惊呆了。
不……让我看看……这是不可能的。
洛朗丝也许发现了?……当然,是的!范霍本呻吟道,他几乎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你是按一颗金刚钻一颗水晶这样间隔着挂的吧?是的……我发誓是那样挂的。
那么,马丹父女全都拿走了……瞧,铁丝被钳子一截一截地剪断了……这真是灾难!……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就在大家可以相信它们还在那里的时候……范霍本突然大声讲话,开始跑了起来,向门厅猛冲,嚎叫道。
捉贼!捉贼!当心,贝舒,他们偷了我的金刚钻!要强迫他们说出来,这些坏蛋!……人们只有用刑钳扭断他们的手腕,夹碎他们的拇指。
德内里斯回到客厅里,重新放下帷幔,盯着安托万,对他说道:你向我保证,你确实把金刚钻挂在那个地方了?当天夜晚挂的。
我最后一次查看,是一个星期前,它们都还在的。
那天我知道那两个人出去了。
阿尔莱特走上前来,低声说道:请相信他,让,我肯定他讲的是实话。
而且他信守诺言,你也要遵守诺言。
你一定要救他。
德内里斯没有回答。
金刚钻再次不见,似乎令他困惑,他在牙齿间喃喃重复道:真奇怪……莫名其妙。
既然他们有了金刚钻,为什么又回来呢?……他们究竟把金刚钻藏到什么地方了?……但是意外事件不能长久地吸引他的注意力。
德·梅拉马尔伯爵兄妹像阿尔莱特一样,坚持替安托万求情。
他突然改变态度,露出笑容,对他们说道:好吧!我看得出,不管怎样,法热罗先生还是得到你们的同情。
然而法热罗先生并不光彩。
喂,挺直身子,老兄!你像一个死因。
是贝舒使你害怕吗?可怜的贝舒!你愿意让我告诉你:怎样摆脱他?怎样从网眼里溜走?怎样不去监狱,而想法去比利时,睡在一张舒适的床上?他拄着双手。
是的,去比利时,就在今天夜晚!……这计划使你高兴,对吧?那么,我敲三下。
他用脚敲了镶木地板三下。
敲到第三下时,厅门突然打开了,贝舒猛地冲了进来。
谁也不要动!他喊道。
德内里斯很开心,贝舒按约定的信号冲进来使他觉得特别滑稽,免不了要笑出声来。
其余的人虽然局促不安,也同样笑了。
贝舒关上门,像往常他在这样的时刻一样,忧伤而又一本正经:命令是绝对的。
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离开公馆。
好极了,德内里斯舒适地坐着,说道,我喜欢权威。
你讲的是蠢话,但是你讲得很自信。
法热罗,你听见吗?如果你想去散步,首先应该举起手,请求警探队长允许。
贝舒立即发怒,大声说道:你的玩笑开够了。
咱们有帐要算,比你想的要认真得多。
德内里斯笑了起来。
我可怜的贝舒,你真滑稽。
为什么要把这一切当作悲剧来对待呢?由于你在场,整个形势都变得引人发笑了。
在法热罗和我之间,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因此,你不需要扮演大警察的角色来挥舞逮捕证。
你瞎说些什么呀?什么解决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法热罗不能把金刚钻交给我们。
但是,既然马丹老头和他的女儿已落入法网,肯定能找到金刚钻的。
贝舒恬不知耻地宣称道:我要金刚钻有鸟用!你真粗鲁!竟敢在女士们面前讲这种粗话!不管怎样,我们大家在这里达成一致意见:再也不存在金刚钻的问题了。
德·梅拉马尔伯爵、女伯爵和阿尔莱特一再求情,我决定宽恕法热罗。
就在你给我们讲了他的情况之后?贝舒冷笑道,就在你揭发并打倒他之后?你想怎么样?那天他救过我的性命。
这是不能忘的。
而且,他不是一个坏小伙子。
是个强盗!啊!顶多是半个强盗,机灵而不伟大,有创造才能而不是天才,他试图逆潮流而上。
总之,他在改邪归正。
帮帮他吧,贝舒;范霍本送给他十万法郎,我推荐他到美洲去当个银行出纳员。
贝舒耸了耸肩膀。
胡说八道!我押送马丹父女去拘留所,警车上还有两个空位子。
太好了!你将坐得更舒服。
法热罗……你不要再去碰他。
那将引起阿尔莱特及周围人的愤慨,我不愿意。
你就让我们安静吧。
啊!但是,贝舒说道,越来越气愤,你不明白我对你说的话吗?我有两个位子给马丹父子,应当让警车满座。
你声称要带走法热罗?是的……还要带走谁?你。
我!你因此想逮捕我?你被捕了。
贝舒一面说,一面把他那粗糙的大手按在德内里斯的肩膀上。
德内里斯假装惊讶万分。
他疯了!应该把他关起来!怎么!我弄清楚了整个案件。
我像个苦役犯一样辛苦劳碌。
我给你多少恩惠!我把多米尼克·马丹交给了你;把洛朗丝·马丹交给了你;把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告诉了你;我把那众人称颂的好名声作为礼物送给了你;我允许你说,是你发现了这一切;我要让你晋升,当个什么警探中队长之类的官。
你就这样回报我呀?德·梅拉马尔先生兄妹只是听着,没有说话。
这个鬼人究竟要怎么样?难道他有理由开玩笑吗?安托万显得不那么忧心忡忡了。
可以看出,阿尔莱特很想笑,尽管她惴惴不安。
贝舒夸张地说道:马丹父女俩吗?由一个警察与范霍本看守着,范霍本对他们盯得很紧!在下面的门厅里,我布置了三个最强健的手下把守!花园里,又派了三个同样健壮的警察放哨!来看看他们的模样吧,你将看到他们不是喷了玫瑰香水的放荡家伙。
如果你想逃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像猎狗一样扑倒你。
关于这点,也正式下达了命令。
我一吹响警笛,他们都跑到我这里来。
大家只用手中的手枪跟你讲话。
德内里斯摇了摇头。
他惊魂未定,重复说道:你想逮捕我!你想逮捕这个姓德内里斯的绅士,这个著名的航海家……不,你不是德内里斯。
那么,我是谁呢?吉姆·巴尔内特?也不是。
究竟是谁?亚森·罗平。
德内里斯噗嗤一声笑了。
你想逮捕亚森·罗平?啊!这真滑稽可笑。
谁也逮捕不了亚森·罗平,老兄。
可能逮捕德内里斯,严格地讲,也许还有吉姆·巴尔内特。
但是,罗平是抓不到的!得啦,你都没有好好想一想;罗平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跟别人一样的一个人,贝舒喊道,他将受到应得的对待。
意味着,德内里斯加重语气说道,一个从来不让别人,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笨蛋去打扰的人;意味着一个只服从他自己、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与消遣的人,愿意跟司法机关合作,但按照自己认为有效的方式去做的人。
你滚吧。
贝舒的脸气得涨红了。
他愤怒得发抖。
你废话讲够了。
你们两个跟我走吧。
不可能。
我要叫我的人来了。
他们进不了这个客厅。
咱们会看到的。
你要记得,这里是一个强盗的巢穴,这房子是装了机关的。
你想证明一下吗?他旋转了一下一块壁板上的小圆花饰。
只要旋转一下这个小圆花饰,所有的锁就打不开。
你的命令是任何人不许出去,而我的命令是任何人不许进来。
他们将砸烂厅门,他们将打碎一切。
贝舒气急败坏地大喊道。
你去叫他们来吧。
贝舒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骑自行车的警察用的警笛。
你的警笛吹不响的。
德内里斯说道。
贝舒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吹,就是吹不响,只有气流从缝里喷出来。
德内里斯的快乐有增无减。
天哪!这是多么有趣!而你还想抗争!让咱们看看,老兄,我是否真的是罗平?!你相信我跟着一队警察来到这里。
就没有采取防备么?你相信我没有料到你的背叛和忘恩负义么?但是,这房子是装了机关的,老兄,我对你重复一遍,而我知道所有的机关。
他逼近贝舒,当面骂了个痛快:笨蛋!你投身冒险像个疯子。
你梦想把你的人调集到我的周围,就能抓到我!我刚才跟你讲的秘密出口,瓦尔内里和马丹家族公馆的这个出口,谁也不知道,甚至连法热罗也不知道,却被我发现了,对吧?我是自由的,可以随意自由出入,法热罗也可以。
你毫无办法阻止。
他一面正面应付贝舒,一面在后面推着法热罗到一堵墙前面,站在壁炉和一扇窗户之问。
进到从前放床的凹室,安托万,在右边寻找……有一块带着古代雕花的壁板……整块壁板移动了……你明白吗?德内里斯留心监视着贝舒,贝舒想开枪。
德内里斯抓住了他的胳膊。
别闹出惨剧来!顶多是开开心……这已经够可笑的了!你什么也没有料到……甚至没想到会有隐秘的出口,也没想到我偷了你的警笛,换了另外一个。
喏,你的警笛拿着吧。
你现在可以用了。
他自己转了一圈,就不见了。
贝舒却撞到隔板上。
一阵笑声回应他的击打声。
接着,人们听到某种东西被扳动与某种东西砰然作响。
贝舒尽管心慌意乱,却没有犹豫,也没有浪费时间去损坏自己的拳头。
他拾起警笛,冲向窗口,打开窗子,跳了下去。
他立即在花园里吹响警笛,集合他的部下,往独立小屋那边,朝着行人稀少的、有秘密出口的街道跑去,一面跑,一面吹警笛,震颤的笛声撕裂着空问。
德·梅拉马尔伯爵兄妹,在窗口俯身等待着与观望着。
阿尔莱特叹息道:不会抓到他们,对吗?这实在太可怕了。
不会的,不会的,吉尔贝特掩饰不了自己的激动,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开始天黑了,不可能抓到他们的。
三个人强烈希望这两个人得救:法热罗是个小偷和强盗;德内里斯是个古怪的冒险家,他们毫不怀疑他的为人,他在整个事件中的所作所为,使他们不能不赞同他与警方作对的立场。
最多过了一秒钟,阿尔莱特又说道:如果他们被抓到,那真是太可怕了。
但是,这不可能,是吗?不可能!一个愉快的声音在她身后说道。
人家抓不到他们,尤其是因为人家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地道出口去找他们。
从前放床的凹室打开了。
德内里斯和法热罗从里面走出来。
德内里斯始终在笑,笑得那么自然!没有秘密出口!没有滑动的板壁!所有的锁都能打得开!别的古老的房屋从来没有像这座房子这样不设机关。
我只是让贝舒处在神经这样高度紧张的状态,产生病态的轻信,从而不能思考。
接着,他非常平静对安托万说道:你看见了吧,法热罗,这就像演一出戏,应该细心做好准备。
当舞台已经准备好了,剩下的只是坚定不移地去做。
就这样,贝舒就像上了发条,像火流星一样出发到我指示的地方去了,所有的警察全都扑向旁边的马厩,他们将毁坏马厩的入口。
你看,他们正穿过草坪疾行。
来吧,法热罗,没有时间可浪费了。
德内里斯显得那么平静,讲得那么有把握,他周围的纷乱停止了。
没有任何危险的威胁。
大家记得,贝舒和他的便衣警察正在街上来回奔走,猛砸马厩的门。
伯爵向德内里斯伸出手,问道:您不需要我了吧,先生?不需要,先生。
在一两分钟内,道路还是畅通的。
他对吉尔贝特弯了弯腰,她也向他伸出手。
我怎么感谢您都不够,先生,您帮了我们的大忙。
她说道。
为了我们的姓氏和我们的家庭的名誉,您做了那么多的事,伯爵补充道,我衷心地感谢您。
回头见,我的小阿尔莱特,德内里斯说道,跟她道别吧。
法热罗。
她将给你写信:致安托万·法热罗,布宜诺斯艾利斯的银行出纳员。
他从一张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硬纸盒,外面箍着橡皮筋,他没有对小纸盒作任何解释。
然后,他最后一次致意,领着法热罗走了。
德·梅拉马尔兄妹和阿尔莱特目送他们远去。
门厅空了。
在院子中央,人们在越来越长的影子中,隐约看出两辆小汽车。
一辆是市警察局的车,里面关着捆绑起来的马丹父女俩,范霍本拿着手枪帮助司机看管人犯。
胜利了!德内里斯一面来到范霍本身旁,一面喊道。
有个同谋躲在一个壁柜里,被发现了。
是他偷走了金刚钻。
贝舒和他的手下去追他了。
金刚钻呢?范霍本丝毫也不怀疑,大声问道。
法热罗找回来了。
我又有金刚钻了?是的。
德内里斯一面指着硬纸盒一面说道。
那硬纸盒是他从抽屉里取出来的,盒盖微微打开。
他妈的!我的金刚钻!给我。
好的,但是我们首先要救法热罗。
这是条件。
用你的小汽车送我们走。
从知道他的金刚钻已经找到的那一刻起,范霍本就准备好干任何事情。
他们三个人离开院子,跳上了小汽车。
范霍本马上开车。
我们去哪里?他问道。
去比利时。
以每小时一百公里的速度。
好的,范霍本说道,他从德内里斯手里抢过那盒子来,放进口袋里。
随你的便,德内里斯说道,但是,如果在巴黎市警察局的电报到达边境检查站之前,我们没能通过边界的话,我就要收回金刚钻。
我先跟你打个招呼。
范霍本想到金刚钻就在自己的口袋里,害怕再失去它们,加上德内里斯对他施加的影响不可抗拒,这一切使他晕头转向,以致他一心只想保持最高的车速,甚至在穿过村庄也绝不减速,要一直抵达边境。
他们在午夜前不久来到边境。
你在这里停车,离海关二十米远时,德内里斯说道,我将给法热罗当向导,为的是不让他遇到麻烦。
一小时以后我来这里跟你会合。
我们随即返回巴黎。
范霍本等了一个小时,又等了一个小时。
这时,他才开始怀疑,有如利剑刺心。
自从出发以来,他曾分析过形势的各个方面,寻思过德内里斯为什么要这样做,想如果有人想从他那里再论走装金刚钻的盒子,自己该怎么抵抗。
这时,他突然想到盒子里装的可能不是金刚钻,而是别的东西。
在汽车前大灯的亮光底下,他双手发抖,打开盒子来看。
纸盒里装着几打琢磨过的水晶粒,显然是从那盏枝形吊灯上摘下来的。
范霍本马上以同样的速度开车返回巴黎。
他被德内里斯和法热罗骗了,明白自己只是被利用来送他们逃离法国,他要找回他的金刚钻,唯有寄希望于马丹父女俩的招供了。
但是,回到巴黎后,他在报纸上看到消息说:马丹老头昨天夜里自缢身亡,他的女儿洛朗丝服毒自杀。
本书来自www.abada.cn免费txt小说下载站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www.abada.cn本书来自www.abada.cn免费txt小说下载站更多更新免费电子书请关注www.abada.cn译者:郎维忠神秘住宅尾声 阿尔莱特和让大家还记得那一天,发生了许多悲剧性事件,以两起自杀告终,给人印象很深。
那些事件大部分已为公众所知,其余的事件,人们猜到了或者竭力猜测,特别刺激他们的好奇心。
马丹父女自杀,结束了一宗罪案,它若干星期以来,引起舆论极大兴趣;也解开了一个难猜的谜,它在数百年间,好几次在令人不安的情况被提出来那也最终解除了命运长期以来给梅拉马尔家族带来的极大痛苦。
有一件未预料到的,然而是自然的事:警探队长贝舒似乎应该从那一天的苦战中获取精神上和职业上的益处,却一无所获。
人们把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德内里斯身上,也就是说关注亚森·罗平,总之,因为先是新闻界,接着是警方,只关注使用两个姓名的同一个人。
罗平立即成为破案大英雄,他解开了历史疑谜,揭穿了两个相似的公馆的秘密,揭露了女演员瓦尔内里的全部历史,解救了梅拉马尔家族,找出了罪犯。
贝舒则沦为被罗平嘲弄奚落的部属与哑角,他与不讨人喜欢的范霍本,还为罗平向比利时边境的滑稽逃亡,提供了一切方便。
但是,公众比新闻界和警方更加有所发挥,立即把金刚钻的遗失归咎于罗平。
既然罗平包揽一切,从准备、执行到成功,都是他一人做的,很显然他把战利品放入自己的口袋里了。
贝舒、范霍本和梅拉马尔兄妹,都没有想到的,公众却立刻认为那是真的,因为那是合乎逻辑的,也因为没有什么结论要比最后时刻的偷梁换柱更加有趣。
贝舒气愤极了。
他太敏锐而不能不承认自己缺乏远见,他一分钟也不想回避公众自发宣布的真相。
但是,他跑到范霍本那里,对他大加指责与挖苦。
哼!一开始,我就对你讲了相当多有关他的情况!这个魔鬼会找到金刚钻的,但是范霍本您却永远见不到金刚钻了。
我的一切努力,只是为他效劳,跟往常一样。
他跟警方一起工作,获得一切帮助,叫所有的门都对他敞开,归根到底,当目的达到了——我承认,那多亏了他——他就踮着一只脚一转身,带着这场赌博的赌金逃走了。
范霍本有病在身,疲乏不堪,卧床不起,嘟哝道:那么,完了?不再费力去寻找了吗?贝舒承认他已绝望,谦卑而又不失高尚地说道:应当听天由命。
对这个人毫无办法。
他执行自己的计划,有无穷的计谋与无尽的精力。
他告诉我,马丹家里有秘密出口,采用调虎离山之计把我支开,他却手插在口袋里,从另一边走了,这就是天才。
跟他斗,是荒谬的。
我认为,还是放弃为好。
怎么?!我不放弃!范霍本坐起来,喊道。
贝舒对他说道:问一句话,范霍本先生,您是否由于失去这些金刚钻就完全破产了?不是。
范霍本说道,颇为坦率。
好吧,您就满足于剩下的财产吧,相信我,别再想你的金刚钻了。
您永远见不到它们了。
放弃我的金刚钻!永远见不到它们!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喂,警方还继续进行调查吗?不起劲。
但是,您呢?我再也不插手了。
预审推事呢?他将结案。
真可恨。
理由呢?马丹父女已经死亡,无法以任何确切的罪名控告法热罗。
让人穷追猛查罗平!为什么?为了找到他。
罗平是找不到的。
如果从阿尔莱特·马佐尔小姐那方面去找呢?罗平爱上了她。
他会在她家周围游荡的。
我们也想过这个办法。
布置了一些警察进行监视。
只是监视吗?阿尔莱特逃走了。
人们猜测她逃到国外去跟罗平会合。
他妈的,我的运气真不好!范霍本大声说道。
阿尔莱特没有逃走。
她也没有去跟罗平会合。
但是,她是那么激动,感到很疲倦,不可能再回到时装公司工作,便到巴黎郊区一所漂亮的别墅里休息。
别墅被树木环抱,花园的花坛直伸展到塞纳河岸边。
一天,阿尔莱特来看望雷吉娜·奥布里,为有天晚上她对美丽的女演员发了脾气而道歉。
雷吉娜这时特别忙,为在一次大型歌舞表演中扮演一个长舌妇作准备。
两位年轻妇女热烈拥抱,雷吉娜发现阿尔莱特脸色苍白、心事重重,没有询问她,就建议她留在这座属于她的别墅里休息。
阿尔莱特立即接受了建议,并告诉了她的妈妈。
第二天,她去跟梅拉马尔兄妹告别,发现他俩幸福快乐,摆脱了对过去的病态屈从,是让·德内里斯驱赶了过去的秘密可怕阴影。
他俩已经制订计划,以便使于尔菲街的公馆变得年轻与充满活力。
当晚,阿尔莱特瞒着大家,坐汽车出发了。
两个星期已经过去了,过得懒懒散散,平平静静。
阿尔莱特从宁静与孤独中复活了,在七月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她恢复了娇嫩的肤色。
有信得过的仆人们侍候,她从来不走出花园,她在塞纳河畔鲜花盛开的椴树荫凉下的长凳上陷入梦幻之中。
有时候,一只小船载着一对情侣顺流而下。
差不多每天都有一个老农划着小船来钓鱼,他的船系在附近岸边,在污泥流淌的石头之问。
她跟他聊天,眼睛注视着随着在细浪中跳跃的软木塞,或者以观看钟形大草帽下面的这位老好先生的侧面像为乐事,他有一个鹰钩鼻,下巴上浓密的胡子犹如茅草。
一天下午,她靠近了他。
他示意她不要说话,她轻轻地坐在他旁边。
在长长的钓竿的尽头,那浮子上下沉浮惊跳。
一条鱼试图咬钓饵。
它大概有所防备,那木陀螺般的浮子又不动了。
阿尔莱特高兴地对同伴说道:今天没钓到什么鱼吧,嗯?一无所获。
相反,大有所获,小姐。
他低声说道。
然而,阿尔莱特指着堤岸斜坡上的空网线袋,说道,您什么也没有钓到。
不。
钓到什么呢?一个很漂亮的小阿尔莱特。
她起初还没有听明白,还以为他说的是阿布莱特(欧鲌鱼)。
他难道知道她的名字?误会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他重复道:一个很漂亮的小阿尔莱特,她来咬钓饵。
她突然明白了:他是让·德内里斯!他大概跟老农串通一气,要求代替老农来钓一天鱼。
她感到害怕,结结巴巴地说道:您!您!走吧……啊!我请您走开。
他脱下钟形大草帽,笑着说道:但是,为什么你要我走,阿尔莱特?我害怕……我求求您……害怕什么?怕那些搜寻您的人!……那些在巴黎我家附近转悠的人!那么,你是因此而失踪的?是的……我害怕!我不愿意您因为我而落入陷阱。
您走吧!她泪流满面。
她拉着他的双手,十分忧伤。
这时,他温柔地对她说道:放心吧。
他们看找到我的希望很小,就不搜寻了。
他们知道跟在我附近就能找到你。
为什么在你附近就能找到我呢?因为他们知道……阿尔莱特满脸通红。
他接下去说道:因为他们知道我爱你,不看见你就不能生活,对吗?她后退到长凳上坐下,这次不害怕了,让·德内里斯安详的样子已使她放心。
您别讲话……别提这些事……不然的话,我要走了。
他俩互相凝视。
她惊讶地看见他是那么年轻,比以前要年轻很多。
他穿着老农的工作服,光着脖子,看起来跟她的年纪差不多。
德内里斯有点犹豫,突然被那双注视着他的严肃的眼睛弄得惶恐不安。
她在想些什么呢?你怎么啦,我的小阿尔莱特?我简直认为,你不高兴见到我?她不回答。
接着,他又说道:你解释一下吧。
在我俩之间,有某种东西使我俩为难,我几乎没有料到!阿尔莱特以不是年轻姑娘的语调,而是以更加深思熟虑、保持防御地位的严肃语调,说道:有个唯一的问题:您为什么来这里?为了看你。
还有别的原因,我可以肯定。
过了一会儿,他承认道:好吧,是的,阿尔莱特,有别的原因……我讲吧。
你将会明白的。
在揭露法热罗的时候,我粉碎了你的全盘计划,勇敢的女人的美好方案,因为你是想做善事的。
我相信我有责任支持你继续努力……她漫不经心地听着。
他所讲的跟她所期待的不相符。
最后,她问道:您占有了那些金刚钻,是吗?他喃喃地说道:啊!原来是这件事使你忧虑?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呢?他笑了,有点似笑非笑,又显露出他的本性。
的确是我干的。
在头一天夜里我发现金刚钻在枝形吊灯上。
我喜欢让别人不知道这件事,并且嫁祸于马丹父女。
我在这案件调查中扮演的角色大概你是清楚的。
我认为公众是不会请到真相的……这个真相使你感到不愉快,是吗?阿尔莱特。
姑娘继续说道:但是,您会归还这些金刚钻吗?归还给谁?归还给范霍本。
归还给范霍本?绝对不会!金刚钻是属于他的。
不是。
然而……范霍本几年前到君士坦丁堡旅行时,偷了一个犹太老人的金刚钻。
我有证据。
那么,金刚钻是属于这个犹太人的了。
他已绝望地死去了。
在这种情况下,那就应属于他的家属。
他没有家属。
大家不知道他的姓名和出生地。
因而,现在是您保留着金刚钻?德内里斯本来很想笑着回答道:当然!我没有权利保留吗?然而,他改口道:在这整个案件中,我只寻求真相,只寻求解救梅拉马尔兄妹,让安托万失败,我要叫他远离你。
至于金刚钻,它们将为你的事业服务,为你将给我指示的一切事业服务。
她点了点头,表示道:我不想要……我什么也不想要……那是为什么?因为现在我放弃了我的一切雄心勃勃的计划。
这可能吗?你泄气了吗?没有,但是我考虑过了。
我发现自己以前操之过急。
我被小小的成就冲昏了头脑,我认为只能脚踏实地地干以便争取成功。
你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我太年轻。
首先应该工作,为做善事多出力。
在我这样的年纪,还没有权利……让·德内里斯靠近她。
如果你拒绝,阿尔莱特,也许是因为你不想要这笔钱……因为你责备我……你有道理……像你这样真诚正直的人,应该对人家对我的某些议论感到不高兴……我没有辟谣。
她迅速地喊道:不要辟谣,我恳求您。
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很显然,让·德内里斯生活中的秘密使她感到困惑不安。
她渴望了解真相,但是她更希望不揭穿这既吸引她又使她害怕的秘密。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他问道。
我知道您是谁,让。
我是谁?您是一天晚上把我送回家,吻我脸颊的那个人……吻得那么温柔,吻的方式叫我永远难忘。
你说什么?阿尔莱特。
德内里斯激动地说道。
她的脸又涨红了。
但是,她没有低下头,说道:我说的是我不能隐瞒的。
我说的是主宰我一生的,而且我不感到羞耻地承认,既然那是真话。
这就是我对您的看法。
其余的不重要。
您就是让。
他低声说道:那么,你爱我,阿尔莱特?是的。
她说道。
你爱我……你爱我……他重复道,这爱情的吐露似乎使他张皇失措,他试图明了这话语的含义。
你爱我……这也许就是你的秘密?天哪,是的,她微笑着回答,从前有梅拉马尔家族的秘密,……然后有被你称为谜一样的阿尔莱特的秘密,这是很简单的爱情秘密。
但是,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承认呢?……我那时还不信任您……我看见您对雷吉娜那么好!……对德·梅拉马尔女士那么好!……尤其是对雷吉娜好……我很忌妒雷吉娜,出于骄傲,出于痛苦,我就沉默不语。
只有一次,我使她扫兴……但是她不知道原因——您也不知道呢。
但是,我从来没有爱过雷吉娜。
他大声说道。
我认为您爱过,我因此很不愉快,就接受了安托万·法热罗的求婚……出于怨恨……出于愤怒……此外,他对我讲了关于您和关于雷吉娜的许多谎话。
只是当我在梅拉马尔公馆里再见到您的时候,我才渐渐明白真相。
你才明白我爱你。
对吧,阿尔莱特?是的,好几次我都有所感觉。
您当着他们的面讲的话,我认为是真的,而您所吃的一切苦头……您所冒的一切危险……都是由于我。
使我摆脱安托万,就是让您征服我……但是,在这时候,已经太迟了……迫于形势,我屈从了。
听着这亲切感人的内心表白,德内里斯越来越激动。
轮到我害怕了,阿尔莱特。
害怕什么,让?害怕我的幸福……也害怕你不幸福,阿尔莱特。
为什么我会不幸福呢?因为我不能奉献给你任何无愧于你的东西,我的小阿尔莱特。
他很低声地补充道:人家不嫁给德内里斯……人家不嫁给巴尔内特,也不……她把手放到他的嘴巴上。
她不愿意听到亚森·罗平这个名字。
巴尔内特这个名字也使她不舒服,德内里斯这个名字也许同样使她不快。
对于她来说,他名叫让,不再添加什么。
她清晰地说道:人家不娶阿尔莱特·马佐尔。
不对,不对!你是最令人爱慕的女子,我没有权利浪费你的生命。
您不会浪费我的生命,让。
将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并不重要。
不。
咱们别谈将来。
咱们别去展望以后的事……以及咱们身外之事……还有咱们友谊以外的事。
你想谈的,是咱们的友谊?她坚持说道:也别谈咱们的友谊。
那么,咱们应该谈些什么呢?他说道,带着焦虑的微笑,因为阿尔莱特的只言片语,会使他痛苦,也会使他狂喜。
咱们谈什么呢?你要我怎么办?她低声说道:让,首先不再对我以你相称。
多么奇怪的主意!是的……‘以你相称’,表示亲密……而我希望……你希望咱们分开,阿尔莱特?让问道,心里非常痛苦。
相反,咱们应该亲近,让……就像不‘以你相称’的朋友,现在无权‘以你相称’,永远也无权。
他叹息道:您要求我做的事太难了!你不再是……您不再是我的小阿尔莱特吗?总之,我试试看。
您还要什么,阿尔莱特?一件很冒昧的事。
您讲吧。
拿出您的几个星期时间,让,……两个月,三个月,到大自然中自由自在地生活……,这是不可能的吗?……两个朋友到其他美丽的国家去旅行?当我度完假,就重新去工作。
但是,我需要这个假期……和这种幸福……我的小阿尔莱特……您不笑话吧,让?我曾经害怕……我向您提出的,是那么卑微的裁缝女艺徒的小小要求!不是吗?您将不会浪费您的时间,在月光下,在夕阳里,跟我结下美满的友情?德内里斯的脸变白了。
他凝视着姑娘湿润的嘴唇,粉红色的双颊,圆圆的肩膀,柔软的腰身。
他应该放弃甜蜜的希望吗?在阿尔莱特明亮的眼睛里,他看见两个情人之间只有单纯友谊的美好梦想,那是难以实现的。
但是,他也感到她不想太多考虑,也不太想知道自己作出什么保证。
她提出的要求,是那么诚恳、那么天真,以至于他也不想掀开这层神秘的面纱。
您有什么想法,让?她问道。
我想到两件事。
首先是这些金刚钻。
您不高兴我保留它们吧?很不高兴。
我将把它们送给贝舒,以便让他享受发现它的好处。
我应该给他这个补偿。
她讲过他,接着又说道:另一件你挂虑的事呢,让?他严肃地说道:这是一个可怕的问题,阿尔莱特。
什么问题?我都吓住了。
是一个障碍吗?不是,不确切。
但那是一个要克服的困难……关于什么?关于咱们的旅行。
您说什么呀?这次旅行将不可能?不是。
但是……啊!您说呀,我请您说!好吧,是这样的,阿尔莱特,咱们穿戴什么呢?我呢,穿一件法兰绒衬衫,一条蓝色的工装裤,戴一顶草帽……您,阿尔莱特,穿一条高级密织薄纱百褶裙。
她大笑起来身体直摇晃。
啊!喂,让,我就喜欢看见您这样……您真开心!有时候,人家观察您时心里想:‘他是多么忧郁与难以理解!’您使人害怕。
然而,您的笑声能化解一切。
他俯身向着她,怀着尊敬的心情,吻了吻她的手指头,说道:您知道,年轻的朋友阿尔莱特,旅行开始了。
她惊讶地看到,河岸上的树木朝他们的身后快速往后退。
她还没有发觉时,让已经解开了缆绳,小船就漂走了。
啊!她说道,咱们到哪里去?到很远的地方。
很远很远。
但是,这不可能!如果我不回家,人们会怎样说呢?雷吉娜呢?而且这只小船也不属于您吧?您一点也不用担心。
过您自己的生活吧。
是雷吉娜亲自告诉了我您隐居的地方。
我买了小船,钟形草帽,工作服,一切就安排好了。
既然您想去度假,为什么要推迟呢?她无话可说。
她躺了下来,眼睛仰望着天空。
他手握双桨划了起来。
一小时以后,他们靠拢一条小艇,受到一位老妇人的接待,让介绍道:维克图娃,我的老奶妈。
小艇内部布置了两个分开的舱,光线充足,样子可爱。
您就在您的家里,在这一边,阿尔莱特。
他们在一起吃晚饭。
接着,让下了起锚的命令。
马达发出隆隆的响声。
他们经过河流与运河,驶向法兰西古老的城市与风景名胜地。
夜深人静,阿尔莱特独自躺在甲板上。
她向星星与升起的月亮吐露衷曲,享受甜蜜美好的思想与梦幻,充满严肃宁静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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