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必证明呢?古罗夫很惊讶地说,我不是在法庭上,也不是在正式审讯中。
我是跟黑手党打交道,我说:您是叛徒,就完啦。
被迫证明的将是您,尤里·彼得罗维奇。
很可能连这也用不着,人家干脆把您杀掉,一句话也不让您说。
古罗夫坐在列别杰夫家一张大圆桌后面,一边抚弄着深红色的长毛绒桌布,一边几乎是同情地望着主人。
近来列别杰夫憔悴得很厉害,老了。
头发不再发出令人肃然起敬的银光,成了暗灰色的。
两颊也不再因涂着高级润肤品而油光锃亮。
虽然他今天刚刮过脸,但脸并不干净,眼睛就更不用说了,它们黯然无神,甚至还含泪欲滴。
古罗夫不请自来,排除了主人无力的反抗,把什么非法侵入呀,报警呀,以及检察院呀等警告、威胁当作耳旁风。
您胡说八道,列别杰夫咽了一下口水,咳嗽了一声,古罗夫把一杯凉茶推到他面前,没人相信您……具体地说,谁不相信我?古罗夫客气地问,阿凡提?顾问?运动员?还是他本人……他停了一会,看了看天花板。
谁不相信呢?听到这些名字,列别杰夫伸手从衣兜里掏出来一瓶伐力多。
古罗夫迅速从他颤抖的手中夺过药瓶,取出一片药递给他。
这何必呀!我可不喜欢这样!古罗夫扯掉列别杰夫的领带,松开他的衬衣领子,打开了气窗。
有这样的身体,就应该跟着收音机做做操,而不该当什么强盗,尊敬的先生。
请闭上眼休息一会吧。
我请您什么也不要想,要相信专业人员。
在您的处境下您找不到任何好办法,而恶劣心情能置您于死地。
您休息吧,由我来想,这是我的工作。
古罗夫看到主人感觉不好,但并没有什么危险,他是有意围着他忙活,以显示自己对他的关怀。
列别杰夫神经痉挛的原因是古罗夫讲了一个小故事。
这个故事他事先就准备好了,一走进列别杰夫家就大声讲给他听。
一伙地下金融家决定临时改行,用刑事犯的话来说,就是变换颜色,于是他们成了一伙匪徒。
但任何一个行当都要求有专门技巧,最伶俐的会计师却砸不开保险柜。
所以他们从奸诈狡猾和经验丰富的大亨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公子哥儿。
你们这伙人中,血统最纯正的公子哥儿,古罗夫继续说,就是尤里·彼得罗维奇·列别杰夫。
列别杰夫做出一副惊讶、恼怒的样子,甚至还用虚弱的动作指了指门。
古罗夫只是哈哈一笑,仍然继续说:招募他古罗夫的荒唐念头引起了列别杰夫的反对,但他的意见没得到最高领导的重视。
列别杰夫愕然失色。
古罗夫说得就好像他曾亲临舍列梅季耶沃-2餐厅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样。
不,古罗夫笑了笑,我没钻在桌子下面,没有把谈话录下来。
将军成了你们的隐患,你们决定一石二鸟,把波塔波夫和古罗夫都杀掉。
这次行动您知道得较晚,您就给检察长写了封信。
在所有的领导人中只有您一个人怕我,并急于不惜用一切手段除掉我。
您怕得对,您有健全的本能,但你们的子弹①对我情有独钟……①俄文中子弹、老板词形相同。
古罗夫偶然说出了子弹这个词,然而看到列别杰夫颤抖了一下,他知道自己说出了某个极端重要的东西。
他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便得出了结论,关键词只能是:子弹——老板。
就是说,公司的头号人物叫这个。
偶然巧合,对他价值不大,只有心理效应。
在刑侦局的卡片中不可能有这个人。
古罗夫继续不露声色,若无其事地说:就是说,老板对我另有打算,您却背着他告密。
如果古罗夫中校引起了检察院的注意,那么作为奸细的古罗夫便一钱不值了,老板的全部计划便落空。
这个人我知道得暂时还很浮浅,您对他则非常了解……我什么也没有写,您没法证明!列别杰夫喊道。
在这之后就有了伐力多的场面。
列别杰夫闭着眼吮药片。
他觉得难受,但并不疼,他庆幸有个喘息机会,就想尽可能延长它。
不,我还是比他们全加在一起都聪明,列别杰夫想,同时在眼缝里盯着古罗夫,跟这个侦探较量什么?他有他的专业,我有我的专业,我不图虚荣,同意给他让路,承认他的优势,只要他放过我,不再纠缠就行。
老板有夸大狂,他要的是皇帝宝座和佩戴金绦银带的御林军。
这个侦探从哪儿知道老板的?原则上我没过错,我一再警告……我何苦向检察院告密呢?他是怎么猜到的?这个想法对,他不知道,只是猜测,估计……应当说服他……塞给他点什么?除了钱我什么也没有。
给他妻子一件珍贵礼物?您得出什么结论来啦?古罗夫问。
我只想得到安宁,列别杰夫自己也没想到竟说了实话,我累了,对一切都厌烦了。
我理解。
不,列别杰夫打断了他的话,我已不年轻,但还不太老,才六十二岁,还可以活好多年。
如果不是您……这和我有什么相干?古罗夫真的激怒了,如果一个人多年不洗澡,就不要埋怨自己身上有臭味。
您是清洁工吗?还是澡堂服务员?列别杰夫在椅子上挺直了腰身。
您当真相信有可能除尽社会上的违法分子?是犯罪分子。
古罗夫纠正说。
我不怕这个词。
我是犯了罪,……你们的社会、法律,你们强加于人的百无聊赖的生活,这一切我都不喜欢。
古罗夫事实上并没听罪犯在讲什么。
这些都是老掉牙的话。
荒唐的是,侦探要解决的正是列别杰夫解决不了的问题。
怎样才能同对手和解,为此该给他点什么?他需要安宁和安全保证,古罗夫分析道,这些我都不能做出许诺,但不付出就不能得到。
没有他的帮助我又无法应付。
列别杰夫是公司领导层中唯一的薄弱环节,可以招募的只有他。
我必须找到对付他的钥匙。
您怎么,不听啦?对不起,古罗夫承认,但我可以重复您的全部论据。
这些我以前都听到过,而且说得一点也不比您差。
让我们回到问题实质上来吧。
您通知检察院,说机关工作人员古罗夫同波塔波夫将军被杀案有牵连。
不,我没有……够啦!古罗夫一巴掌拍在长毛绒桌布上,时间很紧,我说,您听。
如果能找到咱们俩都能接受的办法,就好;找不到,咱们都要付出代价。
你要招募我?当然。
而且据我看,您别无选择。
三个人参与了凶杀,知情的还有两个人,就是组织者和财政总管,能通知检察院的只有您,这一点老板立刻就能明白。
判决很快就能做出,执行可能暂时缓一缓。
古罗夫停了一下,直到列别杰夫把目光抬了起来才做进一步说明:暂不执行。
您在离开之前要交代工作,财务工作要按会计制度办事。
一个月,两个月之后您就会被杀……但我也可以不通知老板……这是讹诈吗?列别杰夫又掏出伐力多来了。
刑警们常说:施加压力。
不过究其实质,当然也是讹诈。
您这个人没有原则。
您经常炫耀的道德哪儿去啦?我要迫使您投诚,您倒要我承认咱们是一丘之貉。
两个混蛋。
当您开始行窃,我开始干刑侦工作的时候,我们就应当懂得,我们将不会生活在玫瑰园里。
古罗夫几乎失去自制,伸手去拿桌子上的伐力多。
咱们是想法找到解决办法,还是继续扯淡?我看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您用死亡威胁我。
列别杰夫突然停住话头,也许,喝一杯白兰地?您喝吧。
啊,您正在工作。
列别杰夫冷笑一声,站起来打开了食品柜。
古罗夫急忙拿了一片伐力多,放在舌头下面。
您是聪明人,本可以活得像个人样,列别杰夫斟了两杯白兰地,自己抿了一口后不满地瞪了古罗夫一眼,您不让我活,自己也不想活,这有什么意思?好吧,还谈咱们的正事吧……按照我的理解,您建议做笔交易。
全新的,至今人们从未做过的交易。
你帮助我,我帮助你。
白兰地暖人心肺,而且做交易列别杰夫是行家里手,他的情绪高涨起来了。
康斯坦丁·瓦西里耶维奇打听不出来,列别杰夫突然停住,呆呆地看着酒杯,想……说实在的,什么有用的他都没想。
一个刚把公司领导人的名和父称告诉了侦探的人还能想什么呢?这是公开的秘密!古罗夫微微一笑。
继续说吧,尤里·彼得罗维奇。
如果您乐意,我替您说下去。
就是说,老板探听不出您的过失,我用一个多好的词来代替‘背叛’啊。
生活还在继续。
顾问,也就是鲁斯兰·阿列克谢耶维奇·沃林罗织罪名陷害我,阿凡提等待命令,您聚拢资金……我没说走嘴,侦探认识老板。
列别杰夫这样安慰自己。
可是他来这儿干什么,要达到什么目的?老板理所当然地指挥一切。
古罗夫继续说。
您谁都认识,什么都知道。
列别杰夫说,您不接受贿赂,那您干什么来啦?知道是好事,但有时候还不够。
古罗夫向主人点点头,抿了一口酒,黄瓜白菜,各有季节。
谁告诉您我不接受贿赂?我是一个正常人,有各方面的需求。
您到底需要什么呢?列别杰夫把身子探了过来,出个价码吧!古罗夫坐在沃尔沃轿车的前排座上,向后靠着椅背,把两条腿伸直,摸了摸柔软的皮面,又看了看坐在方向盘后面的丹尼斯。
我们总感到惊讶,女人们试貂皮大衣时怎么能发疯,丹尼斯摸了摸方向盘,男人也是人。
他竖起了食指,然后转动了一下打火钥匙。
汽车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满意地咕噜了一声,开始向前滑行。
是,它比日古力好,甚至似乎比伏尔加都好。
古罗夫说。
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有一段时间他们沉默不语,享受着平稳、安静、舒适的滑行。
嗯,说说吧,古罗夫检查了一下玻璃的升降情况,叹了口气,喜欢你的新主人吗?我从来没有过主人,谢尔加切夫说,鲁斯兰是个正常的现代男子,他聪明……那就不完全正常,古罗夫打断了他的话,这样的鉴定我熟悉,你明白他到底为什么需要你了吗?这没什么可奇怪的,谢尔加切夫耸了耸宽阔的肩膀,我身材魁梧,虽说已属过时人物,可还是有点名气,知道百十来个英文、德文单词。
公司给我的待遇不错。
别幼稚了,丹尼斯,古罗夫气呼呼地说,你认识古罗夫中校。
任何一个正常人,更不用说一个企业者板了,都不能让自己敌人的朋友为他开车。
列夫·伊万诺维奇,你相信沃林把你当做敌人了吗?他今天还提到过你,说你性格暴烈,固执,思想有点怪,但还可以与你共事……老板斜倚在顾问客厅里的沙发椅上,闭上沉重的眼皮窃听谢尔加切夫和古罗夫的谈话。
他们的声音从放在床头柜上的一个精致的收音机里传了出来。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不过,我只能在我还没法把他的脑袋揪下来之前同他合作。
你,列夫·伊万诺维奇,真是有点不正常。
对不起,谢尔加切夫说,他怎么你啦?不错,他是企业者板,他是差劲,现在谁不差劲?你的女士们被绑架的时候,你也豁出去了,这我理解。
可现在,请原谅……听着,你似乎为了这辆车真准备为他当差了。
每月一千卢布还有其他外快谁给?谢尔加切夫语含嘲讽,在杂志社我不当差而是搞创作吗?你不是当差吗?只要能挣钱就不要摆臭架子了嘛。
顾问关了收音机,说:这我过一会儿再仔细听听,想一想。
这个古罗夫并不很聪明,老板挺直身子,坐得更舒服一点:在别人汽车里跟在家里一样,随便乱说。
老板,只有宇宙才是无限的,顾问说,而且我的朋友暂时什么多余的也没说。
总的说来,他让我既喜欢又不喜欢。
这又不是让你挑姑娘。
老板倒了杯葡萄酒,喝了。
他能给咱们做事吗?今天还不能。
明天的事明天才能知道。
别高谈阔论了,说说紧要的吧。
列别杰夫怎么样?你相信他吗?出卖咱们他倒不能。
要是他害怕了呢?他不应该什么都知道,顾问答道,让他把全部现金都收回来,切断不必要的联系,然后就去休息。
现金不可能都收回来,放得面太宽了。
老板站起来,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把纸币留给他们吧,任何时候都不能刮得太干净。
咱们只要黄金、宝石……这个巨人突然站住,攥紧拳头对准电视机……:海关!真他妈的……每个人都各显神通,顾问平静地说,我相信,咱们不应该通过海关运黄金、钻石,就运白粉,而且只一次。
但需要有一条固定渠道……这是他们的需要!顾问喊了起来。
老板疑惑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
他们需要,我们不需要?咱们需要的是外汇和自由!顾问急躁甚至粗暴地说,你这么个大个子,请坐下。
老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咱们的外国客户需要一条通过我们西部边界的固定渠道,来运送他们想运的一切。
可我和你不能开辟这样一条通道。
你懂吗?否则,这条通道会把咱们直接弄到原始大森林里去。
你,鲁斯兰,管得太宽了。
在罗戈沃伊的口气中听不出威胁,只有对事实的确认。
顾问立刻感到全身发冷,不舒服。
因为他知道,如果老板发出威胁,直接的危险还没有;如果他说得和蔼,那就等着倒霉吧。
他要作威作福,不想或不能正视现实。
顾问默默无言。
他知道,这很危险,但仍然不说话。
很多事情都取决于这场谈话,甚至可能包括鲁斯兰·阿列克谢耶维奇·沃林的身家性命。
是在寻词觅句怎么骗我吗?笑话。
老板斟了杯酒,但没有喝。
咱们不是在市场上,也不是在卖瓜子。
顾问答道,或者你接受我的建议,或者我退出游戏。
最后通牒。
老板点了点头,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顾问知道,他的命运游丝般悬浮在空中。
他怒冲冲地骂了句娘,这使老板感到震惊。
因为沃林从未使用过这类字眼。
无论统治者如何聪明,也绝不能把全部实情都告诉他。
沙皇认为他能垄断真理,只有他的真理才是真正的真理,其余的都是赘疣,因为谁都妄图欺骗他,想投机取巧,要谋害和出卖他沙皇陛下。
这些话顾问说得疲惫、平和。
你不要对我大喊大叫,狗崽子!老板大吼一声,把手举到了小桌子上方,但及时想到,这样可能就喝不成酒了,才忍住了。
把你的臭真理都倒出来,我忍得住。
顾问尽量少抽烟,但现在看到危险已经过去,就装满烟斗,不慌不忙地吸了起来。
咱们的西方客户以己度人。
简言之,高估了咱们的条件。
他们从咱们的报刊上每天读到腐败呀,黑手党呀,什么犯罪浪潮席卷全国啦,他们于是同咱们接触,建议合作。
但他们不懂得最简单的东西,就是我们的腐败分子和罪犯尽管的确是大量的,但却是分散的,愚昧的,贪婪的,他们只顾眼前、鼠目寸光。
我们的公众在各个领域都如此。
结果常常是贼偷贼,黑吃黑,杀人者被人杀,我们的整个社会就是狂暴和盲目的化身。
一分钟之前你还认为你最亲密的助手胆大妄为,失去了控制,该除掉他了,是吧?你可以不回答。
我知道确实如此。
可为什么呢?你出生在这个制度之下,对事业不感兴趣,只关心你个人的地位、舒适和安宁。
你太聪明了……完了!顾问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就此结束。
我太聪明了,这是我们俄罗斯的特有现象。
在这里,一号人物的智力就是标准。
在智力上超过他的人是多余的,危险的。
美国人为我的‘多余’能付给我一百万,而你……干杯吧,就此结束一切。
他们沉默良久。
老板不满地看了助手一眼,一再端起酒杯,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顾问吸了两烟斗烟,他后悔自己太直言不讳了。
太高估了这头猛犸,还以为他能正确地做出判断呢。
你又是在什么制度下出生的呢?老板突然问道,好吧,我承认,你是对的。
让咱们重新开始吧。
丹尼斯,把方向盘给我,古罗夫说,哪儿有这样的好机会呀?谢尔加切夫停下车,朋友们交换了位置。
古罗夫开动马达,踩离合器,提高转速,检查了一下换挡情况,就把车缓缓开上了马路。
古罗夫不仅仅想在豪华轿车的方向盘后面坐一坐,更主要的是他必须检查一下有没有人盯梢。
为此他必须亲自驾车,利用车上的后视镜。
他发现一辆灰白色伏尔加紧咬着他们的尾巴不放,里面坐着两男一女。
伏尔加在追踪沃尔沃,跟得尽管拙笨,但很固执。
谢尔加切夫观察古罗夫,明白了他的意图,就回头望了望。
别忙,看我甩掉他们。
古罗夫说,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技巧,公子哥,像你说的那样,到那个运动场都是公子哥。
谢尔加切夫惊讶地看了看古罗夫,因为古罗夫上车前警告过他,绝对不许说一句多余的话,可能有窃听器,甚至还规定了什么事怎么做,哪些话题可以说。
运动员不理解,如果他们在汽车里的谈话被录音,仅仅不随意乱说还不行,还要让窃听者相信,他们的计谋得逞了,车上的人在随便交谈。
他们把姑娘带上汽车,还以为她那浓妆艳抹的脸蛋能掩盖他们的驴耳朵哩。
古罗夫眨了眨眼,又看了一下后视镜,确信伏尔加还跟在后面,现在我给他们来点厉害的。
他打了右转弯信号,在信号灯下拐过弯就停了下来。
伏尔加也停在了不远的地方。
出来吧,我想吃块紫雪糕。
古罗夫说,他熄灭了马达,钻出来,锁好车。
列夫·尼古拉耶维奇,你再三警告我,谢尔加切夫生气地说,让我每个词都要三思而后说,可你自己却说个没完没了。
那都是上帝允许说的!古罗夫竖起了食指,调皮地眨了眨眼。
他环顾四周,但没向伏尔加张望。
他问道:谁从车里出来了?一个小伙和姑娘。
是司机吗?不是,是乘客。
差点,古罗夫遗憾地皱了皱眉,不过,也许更好些。
你去买几份报纸,然后回到车这儿来。
谢尔加切夫去找售报亭,古罗夫走到站在拐角处的汽车检查员面前,说了几句话就向伏尔加走去,在离汽车不远的地方,他看到一个小伙子和一个姑娘,也就是伏尔加的乘客们,正装出旁若无人只关心对方的样子。
小伙子搂着姑娘要吻,姑娘左闪右躲,用力推他。
你可真棒啊,小伙子!古罗夫抓住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说,你往哪儿开呀?小伙子一用力,轻松地甩掉了古罗夫的手,想说点什么又不会说,就张着嘴巴愣在那儿,嘴里喷出一股酒气。
古罗夫非常了解这种状态:你想尽量不被对方发现时,却与被监视的对象目光相遇了。
这时会生出一丝不挂的尴尬感觉,可笑而又无奈。
不会说话啦?古罗夫言语从容但目光残忍地说。
你要干什么?我正和姑娘……你在非清醒状态下驾驶这辆伏尔加,古罗夫指了指汽车,在十月广场上拦截我。
开什么车?我们没开车,姑娘帮助他说,我们坐在后边。
那开车的是另一个,古罗夫一本正经他说,那么对不起,他转过身来,对走来的汽车检查员说:中尉同志,开车的是另一个人。
会搞清楚的。
汽检员走到伏尔加跟前,行了个礼,作了自我介绍,就请司机从车里出来。
当司机开始发火之后,他打开车门,熟练地拔出了打火钥匙。
违章啦?拿驾驶证来。
汽检员习以为常,态度冷漠,这位公民对你有意见。
古罗夫心平气和但稍带讥讽他讲述了事情经过:在十月广场伏尔加超过了他,挡住他的路,以致肇事,司机出示了证件,总想打断这个无赖的话,但还是控制住了,他平静地说:检查员同志,这不是真的。
我的车在沃尔沃后边来着。
您怎么知道我开的是沃尔沃?古罗夫立刻问。
那辆车很醒目……如果您跟在我后面,那就不可能看到我的脸。
只有您拦截我时才看得见。
古罗夫打断了他的话。
汽检员的目光在争论的双方之间移过来移过去,灵敏的鼻子努力地嗅着。
我说,检查员,伏尔加的司机火了,您在这儿站着,不可能知道十月广场上的事。
检查员的论据原来更有分量,他看了驾驶执照一眼,问道:您喝了什么啦,谢尔盖·符拉基米罗维奇?身上酒味这么大,像刚从啤酒桶钻出来似的?我?谢尔盖·符拉基米罗维奇抓住检查员的武装带,朝他脸上喷了口气,这是廖什卡这个混账家伙在车里熏的。
一般来说,谁也不喜欢让别人抓着胸脯,如果他穿着制服在值勤,就会格外生气。
检查员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直到违章者清醒过来后,他才把证件往兜里一揣:上车,如果您有证人就带上。
检查员说着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你这个败类!年仅二十来岁的谢尔盖·符拉基米罗维奇对古罗夫喊道,咱们还会再见的!谢辽查,最好你这辈子再别见到我了,古罗夫答道,带上这位唐·璜①吧,不然驾驶证就没啦。
①一个虚构人物,浪荡公子的象征。
来源于流行的传说,常见于西班牙、英、法等国的文学作品中。
小伙子还想说点什么有劲的,但只是挥了一下手。
古罗夫看到,盯梢者这时候才明白自己的任务泡汤了,要倒霉。
伏尔加开走了,丹尼斯走过来说:列夫·伊万诺维奇,你真行。
你嘲笑我吗?古罗夫把汽车钥匙还给他,假如你在自己的巅峰状态时,从奥林匹克领奖台上走下来,打赢了劳卫制证章获得者,你也让我为你鼓掌吗?上你那儿去吧,路上别出声,我要想一想。
谢尔加切夫开车,古罗夫斜倚在后座上。
应该同妻子和奥尔洛夫谈一谈。
我告诉他什么?绰号叫老板的康斯坦丁·瓦西里耶维奇是谁?在哪儿能找到他?顾问要干什么?怎样才能夺回主动权?必须把带有我指纹的手枪拿到手。
阿凡提藏在哪儿?列别杰夫能听话吗?为了回答并解决这些问题,我必须有一个熟练的行动人员小组,有交通工具、技术设备,更重要的是,宁静。
我什么都没有。
还加上时间不足。
也就是说,我无力解决所有的问题,必须放弃些什么,牺牲些什么……牺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