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野上和浅见去了仁多町。
当然,这是由浅见提议的。
从三次到仁多(出云三成),利用国铁的快车的话只要两个多小时。
不过还是按照浅见的意思,他们选择了搭乘以前美也子和裕子曾经坐过的高野町——王贯岭的长途汽车。
三次到高野町搭长途车差不多要两小时。
越过山岭后,不多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在盆地的一角,有个房屋毗邻相携的小镇。
在终点站的前一站,有去仁多的长途汽车,两人在那里下了车。
转车十分麻烦,光等车就花了两小时。
浅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走进了十字路口的照相馆里。
那是一个兼营理发的奇怪的店。
一个圆圆的脸、戴眼镜的男人在守着店铺。
浅见买了根本不需要的胶卷后,问道:这里,关于后鸟羽法皇的传说很多吗?是啊,有很多。
据说,法皇曾在那边的功德寺里住宿过,现在还保存有当时法皇用过的筷子呢。
也就是说,对当时的历史感兴趣的学生们,也常常来这里了?也不算多。
放暑假时,会顺道来看看而已。
那些人一般都是从这里越过王贯岭往出云去的吧?是啊,也有倒过来走的。
不过,往出云去的比较多。
另外,学生中是女生多还是男生多?那当然是女学生多了。
女孩子一般都喜欢浪漫的故事嘛。
可还是有男学生来吧?来是有来,只是和女学生不同,一个人来的比较多。
而且是正直的人多。
原来如此。
是这样的啊。
浅见道了谢后,走出了照相馆。
两人按店主指引,径直往功德寺走去。
走过临着悬崖的上坡路后,可以看到一个古刹。
这座古庙同那种到处可见的寺庙也没什么区别。
裕子她们也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过……坐在大堂前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田园和连绵的山脉,浅见感慨万千地说道。
那么年轻,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却被突然夺去了生命。
人的命运实在是无法预测啊。
野上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能默默地看着同样的风景。
时间慢慢地流着。
野上先生,刚才在爬这长长的坡道时,您在想什么?浅见突然打破了沉闷,野上楞了一下。
想什么……是啊,在想,爬这坡真是很累。
这个答案不行吗?哈哈哈……当然可以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
哦——野上觉得无法跟上浅见的思维。
连我们这样的男人都觉得很累,裕子和美也子小姐真是好精神啊。
啊,是啊。
两个人精力那么充沛,为什么那时会来不及逃走呢?哦?旅馆的女儿去叫她们的时候,两人都穿好衣服了。
可是裕子拉着美也子小姐的手却怎么都无法走动。
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的呢?听到浅见这样激动的话语,野上禁不住朝他看去。
浅见炯炯有神的目光,一直射向远处的天空。
浅见又恢复了沉默。
激情慢慢地平息下来,一时间两人又进入了缄口不语的状态。
好不容易,两个小时过去了,浅见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
边说边慢慢站了起来。
越过王贯岭时,开始变天了。
好像在告诉人们确实过了山阴地区。
到仁多盯时,开始下起了毛毛雨。
兼顾避雨,两人走进了一家欧洲格调的雅致的咖啡馆,并打算去里面休息一下。
店门口挂着的大大的风铃,用沉闷的铃声迎接了他们。
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浅见先生不会认为您妹妹是被人杀的吧?喝了半杯咖啡后,野上试探地问道。
不,没有这样想过。
旅馆的人看到,我妹妹想要站起来。
况且检尸的结果也是死亡时间比事故发生时要晚许多。
是这样啊,那就行了。
不过……浅见自言自语地说道,或许,发生了结果和被杀没什么区别的事。
啊?虽然没有完全理解浅见的话,可是野上还是准备听浅见继续往下说,然而浅见实在没心情再往下说了。
雨还在下,依然是毛毛雨。
两人走进了雨雾里。
到美女原小野家时,刚好那家的女儿和她母亲在。
听完两人的要求后,她们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不愿再讲的神情。
那个事故的事,想忘还来不及呢。
实在对不起。
浅见深深地低下了头抱歉地说道。
母女俩似乎对他有了一丝好感:警察也在,知道的不说也不行啊。
边说边将两人让进了屋。
我想问的是,发生事故的那晚,除了我妹妹她们,再没有其他住宿的旅客吗?不,还有别人啊是女客吗?不。
如果是女客的话,都会住到小屋里去。
其他的全部都是男客。
全部?那么总共有几位?好像是两三人。
到底是两人还是三人?可那是八年前的事了,记不清了。
您记得起吗?浅见转身问那女儿。
她今天也是抱着婴儿。
我记得是三人。
那是些什么人?是学生吗?啊,好像是学生。
说实话,也许也混有其他人,不过当时住在我们这里的差不多都是学生。
那天晚上住宿的学生,有什么特征吗?比如,长得是高还是矮?这样说来,好像一个很高大,而另一个却长得矮。
还有一个呢?还有一个客人……在是肯定在,只是长得什么样,却实在想不起来。
那三人是一起的吗?是朋友吗?那就不清楚了。
好像不是一起的,似乎两个人是一块的,而另一个人……不过,三人一直在聊天。
也许是一起的吧。
那女儿的记忆到这里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那么。
那三人有没有和我妹妹她们说话呢?那当然是有了。
吃饭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又都是年轻学生,一下就熟悉起来,又都学习历史……对了,好像他们都是为了研究什么传说和历史才到这里来旅行的。
聊天聊得很起劲,像是提到了很珍贵的书什么的。
后来,又到小屋去聊到很晚。
聊到很晚?说很晚,也是到凌晨两点左右。
那天我看完电视里的台风报导后,打算睡觉时,听到男客们回到二楼自己房间的声音。
三人一起吗?对啊,还和三人道了晚安呢。
那时,小屋里的人在做什么?呵,估计是睡觉了吧。
所以,男生们都回自己房间去了。
那么,到事故发生时,谁都没有起来过的样子吗?没有。
我父亲担心前面河水泛滥,所以一直没有睡。
到山崩发生前去叫醒客人们时,他还关照一定要看到客人们都起来。
似乎他们都睡得很香。
可是,中间有没有人先就起来了你却无法知道。
要这样说也可以……只是,为什么要问这些呢?呀,比如说,会不会有谁半夜偷偷起来到小屋去……那种事,绝对没有。
在边上一直默默听着的母亲,突然口气很硬地插嘴道。
我先生最讨厌发生这种事,所以我们家从来没有留过情侣过夜。
啊,对不起,请不要放在心上。
浅见道了歉。
最后一个问题。
事故发生后,那三个男生怎么样了?啊,怎么样了,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那时什么都是乱七八槽的。
幸江你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吗?被问到的女儿也摇了摇头。
有没有记下名字或者资料。
比如,住宿客人登记本一类的?那个啊,旅馆歇业时,我父亲都烧掉了。
信啊、明信片什么的倒有一大堆。
看来情况就是这些,两人郑重地道了谢。
离开了美女原。
和预料的一样。
浅见边走边说道。
然而,野上还是没有领会浅见的意思。
也就是说三个学生中,小个子是池田谦二,而大个子是杀害池田的凶手,对吗?啊,当然是那样的。
不过,更重要的是,那天晚上在旅馆的小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估计是三个学生用什么方法给裕子和美也子灌下了安眠药后,强奸了裕子,肯定是这样的。
出事时,我妹妹她们所谓穿着衣服,不是已经换好了,而是最初就没有换过。
所以当旅馆的女儿急着来报信时,她们醒是醒了,可是裕子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也可以说是那些人间接杀害了裕子。
充满了憎恶感的言语,浅见却用平板的语调说了出来。
虽然过了八年,听到正法寺美也子的名字时,池田肯定是吃惊得发抖了吧。
正法寺的姓很少见。
胆小的池田对自己以前所犯下的罪行,肯定是一刻也忘不了。
当他听到正法寺的时候,就像感到了好像幽灵来索取自己的性命一样的恐惧,那也不足为奇。
况且他借着美也子小姐的书没还,就发生了山崩,罪恶感也就应该更深了。
美也子小姐拜访池田的目的,估计像野上先生从东京的精神科医生那里了解到的,是为了补填自己的记忆中欠缺的部分。
然而,从池田的立场上来看,美也子这次是为了揭露自己以前犯下的罪行而来的想法也是正常的。
进入社会几年间,忘记了过去的噩梦,过着平静的生活的池田以及接到池田联络的同伙们的震惊和恐惧是可以想像的。
可是,能在震惊和恐惧中马上想到在三次车站跨线桥上的杀害美也子的想法,就不是一般人的所为了。
美也子小姐的嘴永远闭上了,将那本有问题的书处理掉后,可以将恐惧的根源除掉。
凶手有这样的判断能力,实际上也是按此行动的。
浅见停下了脚步,阴沉的双眼,好像是看着不露面的敌人那样望着天空。
然而在那眼中一瞬间露出了憎恶的神情,却又马上消失了。
如果对手是恶魔的话,我们就必须变为神灵来制裁他们。
不是吗,野上先生?在望着自己芜尔而笑的浅见的脸上,野上仿佛看到了一副神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