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丁厌喜欢看到死亡,别人的死亡,能够证明自己的存在。
她像往常一样,拿着吸管,喝着血酸奶,站在桥头,看着另一端的女人。
那个女人,几分钟后会跳河自杀。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两个砖头放进衣兜里,坐在河岸。
然后拿出一根绳子,绑住双腿。
做完这些后,她侧头想了想,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细绳,蜷起腿,用牙齿和左手,把右手固定在大腿上,这才放了心。
丁厌心中暗自赞赏,她只告诉她要把双腿绑起来,口袋里放上重物,没想到她却自己想出了更加安全的防护措施。
也对,对于一个游泳健将来说,就算绑住双腿,生存的本能也会让她利用手的力量浮出水面,因为,溺死的过程,是十分痛苦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浑浊的世界,毅然决然地跳入水中。
水面上,荡起美丽的晕纹。
对于一个腰肌严重损伤的游泳运动员来说,水,无疑是她最好的归宿。
丁厌咬着吸管,她不知道,哪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有归宿的人,都是幸福的。
她吸干了最后一口血,把空盒子扔到水中,盒子在水中稍微挣扎了一下,马上病恹恹地浮出水面。
那个女人的尸体,在几天后,也会像这个盒子一样优雅地漂浮,苍白而浮肿,带着生命的悲哀和落魄。
由于很多自杀者希望自己死后依然保持美丽,所以多数人都不会选择这种自杀方式。
丁厌拍拍手,长长呼出一口气,慢慢穿梭在夜色里,向家走去。
城市,就像泡在一瓶蓝黑墨水里一样,有点透明,却有不太透明。
丁、丁小姐!身后突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她本能地跳开,警惕地看着后面,第一眼,她并未认出他。
是杨信,穿着便装的杨信。
很多人在穿着制服和没穿制服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两个人。
制服,就像人的另外一张面孔。
没有穿制服的杨信,看起来有点滑稽,感觉怪怪的。
哈哈!我总以为你睡觉的时候也会穿着警服的!丁厌笑。
那个……是不是穿便装看起来挺别扭的?杨信羞赧地挠挠头。
恩~恩~丁厌点点头,是有点不习惯。
对了!你要去哪里?吃晚饭了吗?我送你吧?最近治安不太好……杨信一连串说了好几个问题,哦,还有,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上次鱼伟案子的时候,竟然也忘记问……每个问题都要回答吗?丁厌歪着脑袋。
哦……只回答最后一个好了……前几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了,因为无论她准备去哪里,准备做什么,他都决定陪她走走。
丁厌突然盯着,打量着杨信,你不记得我了吗?杨信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只见过两次吧?我是丁厌……小时候,十里镇,想起来了吗?丁厌侧头看着他,他的侧脸很好看。
丁厌……杨信垂下头,皱起眉头,十里镇……2.杨信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表情苍白而无助,他颤抖着嘴唇,似乎想说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一定是想起了童年,童年的幼儿园老师,童年的四妞,童年的叔叔。
当年,丁厌和杨信还有王晓峰,都生活在十里镇。
杨信的小叔叔诱奸了镇里的傻子四妞后,又相亲认识了丁厌的幼儿园老师郝老师。
一次,杨信的小叔叔趁丁厌家里没人,偷偷和郝老师到他家里偷情,却被四妞发现。
杨信小叔叔和郝老师无意中将四妞杀死,并分尸。
后来,由于惊吓而精神错乱的郝老师又把杨信小叔叔杀死分尸了,最后,郝老师被警察抓走了。
这些事情,尤其是自己叔叔的死,可能令杨信很悲伤。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丁厌小心地问。
没事儿……杨信从回忆里爬出来,没事儿,只是想起了小叔叔而已。
那个时候小孩子哪里能理解大人的是非和恩怨啊,在我心里,小叔叔根本不是坏人,而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记得他出事儿的前一天,还答应教我编草蜻蜓呢……谁知道,再见到叔叔……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立志要当警察的,我总觉得,叔叔的案子,另有隐情……杨信说到这里,丁厌不由想起儿时自家院子里,杨信小叔叔四散的尸体。
她当然不敢告诉杨信,郝老师之所以会疯掉,是因为她把四妞的头藏了起来。
佛讲因果,所谓因果,恐怕不是前生今世的轮回,而是命运的捉弄和安排。
如果丁厌那天没有从幼儿园偷偷跑回家,就不会发现杨信小叔叔和郝老师杀死四妞并分尸的过程;如果她没有发现,就不会恶作剧把分尸后四妞的头藏起来;如果她没有把四妞的头藏起来,郝老师就不会吓疯;如果郝老师没有吓疯,就不会在失去理智的恐惧中将杨信小叔叔杀死;如果郝老师没有把杨信小叔叔杀死,杨信就不会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人四散的尸体;如果他没有见到叔叔四散的尸体,或许就不会立志当警察;如果他没有当警察,就会遇到丁厌;如果他没有遇到丁厌,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感情纠缠。
如果没有如果,命运完全可以按照另外一套程序,改变所有人的生命轨迹。
然而,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没有如果。
如果只是无助的人类对命运的一种奢望。
哦,你那个时候也一定吓坏了吧?杨信的目光里有一丝怜惜,我记得你那个时候,总是倒挂在书上,其实胆子很小。
哦?丁厌抬起头,你怎么知道我其实胆子很小?杨信笑笑,又挠挠头,感觉吧……那个时候,我总感觉你似乎充满了无助……哦……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丁厌一直边走路边看着自己的脚尖,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
她总觉得,自己的童年是孤独的。
原来,在她在敏感而孤独不安的黑白色童年里,还有这样一种眼睛,能看透她的无助,还有这样一颗心灵,能读懂她的不安。
3.到了路口,丁厌示意杨信不用在送了,对于警察,她有一种本能的抵触和警惕。
分手的时候,杨信突然问:你那天为什么假装护士?我查了医院的资料,医院里没有姓丁的任何工作人员。
呃?!丁厌完全把这个大问题忘记了,虽然她很会撒谎,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好的应对方式,那个……我……她突然满脸怒气地抬起头:你为什么到医院查我资料?!啊?!杨信没想到会被丁厌反客为主,我……我只是……哼!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是坏人吗?丁厌继续气冲冲的。
不是……我没有怀疑过你,我只是……还不待他说完,丁厌已经大步走开,头也不回。
看着她消失在夜色里的身影,杨信才小声说:我只是喜欢你,想找到你,想认识你,想……丁厌哼着小区儿上了电梯,她很满意杨信的木纳,当然更满意自己的英勇机智。
不过,下次再见到他,可一定要提前编好一个足以令人信服的,假扮护士的理由。
电梯里还有一个女人,大概三十几岁岁,保养得不错,气质优雅,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水味儿。
她看了看丁厌,微笑着点点头。
哦——丁厌大叫,她尖利而清脆的叫声在这个窄小的空间里尤其刺耳,那个女人被吓了一跳,康惠姐姐!哦,你好。
康惠继续微笑着,虽然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奇怪的小房东。
好久不见啦!昨天小米去你家找你,你不在!丁厌继续叫着,虽然电梯里只有两个人,但是她并不准备让这个女人的耳朵好过,你这个季度的房租啊——啊——啊——还没交呢!欠丁厌钱的人,一般都没有好日子。
哦,不好意思……康惠皱皱眉头,一会儿回去让小米来收吧……好的,好的!丁厌的音量马上放低了八度,听起来可爱又可亲,那我一会儿让小米过去啊!这时,康惠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她皱起眉头,拿起电话,直接挂掉了。
跟你亲爱的吵架啦?丁厌很八卦地探着脑袋看着她的电话,虽然她并未听说过康惠有什么亲爱的,似乎她一直一个人生活,连可疑的男人都不曾带回来过。
哦?哦……康惠支吾着,她的电话又不屈不挠地响了起来,她果断地挂断,继而又响起,接打的双方都很执着。
接嘛!有什么误会说说就好了。
毕竟人家答应给房租了,丁厌觉得自己也应该表现一下做为房东的热心,于是她很热心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电话,按了接听键,然后讪笑着伸直了胳膊,把电话重新递给她。
这个时候,电梯到了。
康惠一边不悦地把电话举到耳边,一边拿钥匙开门——她就住在丁厌的对门。
丁厌喜欢安静,本来28层是不打算租的。
但是康惠说,她就喜欢这套房子,安静,风景好,她是个国画老师,自己也卖画。
我说过了!我根本不是什么姚颖,更不认识你们!你们绝对认错人了!康惠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气。
也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继续说:你别让那个脏兮兮的孩子叫我妈妈,我根本没有结过婚,我男朋友早就去了国外,更不可能有孩子!她气冲冲地挂了电话,转头看到一脸八卦的丁厌,问:你还有事?啊?啊?你说什么?丁厌假装无辜地翻钥匙,钥匙呢?钥匙呢?嘿嘿……找不到钥匙了……康惠无奈地笑笑,闪身进了门。
4.她死了吗?老邮透过窗帘,看到丁厌鬼鬼祟祟地进来,有人跟踪你?呃?!没有!丁厌立刻挺起胸膛,她死了,很顺利。
并且我还发现另外一种投河自杀的安全措施,就是把手也绑在大腿上,这样就更万无一失了。
那还不如设计一个布袋,拉链是里外都可以用的那种。
自杀者钻进去,拉好拉链之后再跳,更万无一失。
大米拿着足球逗小乙边说。
哇赛!大米!你是天才!我忍不住都要爱上你了!又不是没爱过,切!大米淡淡地说,继续把球抛给小乙。
小甲不高兴地说:四弟,你能不能不玩那么弱智的游戏啊?我们怎么说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狗啊!小乙嘀咕了一句什么,把球放在一边,说:狗本来就比人聪明。
为什么啊?狗怎么可能比人类聪明呢!丁厌今天心情特别好,也忍不住要逗逗这四个愚蠢到了可爱地步的兄弟。
狗能听懂人话,自己家养的乖乖狗狗,你让它做什么它都能听懂。
可是,人听不懂狗话。
你说狗是不是比人聪明?小乙得意地说。
一番话把老邮都逗乐了,大米也叫嚷着一会儿一定要把这个笑话讲给小米听,美姨笑得汤都洒了,边笑边叫:小乙,都怪你,害我把汤都洒了,快过来舔干净!于是小乙就喜滋滋地去舔地上的汤。
对了大米,丁厌止住笑,一会你让小米去对门康惠姐姐家收下房租。
干嘛还要叫小米,我自己去不得了?大米说。
我担心她对男人有戒心啊……丁厌说。
可是,小米这两天正来事儿呢,肚子疼。
大米说得一本正经,老邮在窗帘后面笑得更厉害了。
美姨侧了侧头,问丁厌:丁厌,你来事儿了吗?没啊……美姨闻言,又看了看大米,继而看了看洗手间,认真地说:大米,你一会儿叫小米出来一下吧。
我帮她揉揉肚子,我是妇科医生,这个我在行。
大米说:谢谢美姨。
算啦!算啦!我自己去吧!唉——丁厌在餐桌前伸了个懒腰,长长叹口气。
5.康惠回到家,连做晚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最近的事情让她很莫名其妙。
她一直一个人生活,画画,带学生,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平静而幸福。
就在上个星期她去购物的时候,有一个男人突然扯住她,惊喜地大叫:啊!真的是你啊!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啊,我记得以前你总是很土气。
康惠是个健忘的人,以前的很多事情她都不记得了,因此她并不确定自己是否认得他,只好也陪着笑了笑,继续购物。
不想那个男人一直跟在她的后面,喋喋不休,且越说越离谱:你和家人和好了吗?你是带着丈夫和孩子一起来玩的吗?孩子差不多10岁了吧?康惠很认真地告诉他: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哎?你不是姚颖吗?男人不解地问。
不是!康惠不耐烦地说。
怎么可能?!那个男人继续不厌其烦地跟在她后面,连脖子上的痣都一样呢!记得读书那会儿,我们还吓唬你说,脖子上有痣的人会被勒死呢!你都忘了?你神经病啊?康惠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痣,大声骂道:再这么纠缠我就要报警了啊!那个男人这才走开,但是,她隐约感觉,他在悄悄跟踪她,把她当成了逃犯一般。
第二天,竟然有另外一个男人守在她出门的路口,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非说她是他老婆,让她跟他回去,简直莫名其妙。
后来,那些家伙大概是通过跟踪从她的学生那里要来了她的电话号码,一直纠缠不休,要么就求她原谅,说以后一定不再打她;要么就威胁她说要让她身败名裂;后来,他竟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野孩子,在电话里叫自己妈妈,求自己回去。
康惠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可是她又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阴谋。
她生性淡泊,为人平和,从来没有跟任何人红过脸,更不要说结仇了。
她躺在沙发上,叹口气,手机又聒噪地响了起来,她看都不看,关了机,恶狠狠地把手机扔在地上。
她坚信,要不是非常公寓周到体贴的保安服务,要不是甲乙丙丁那四个傻兄弟呆板的工作态度,那些疯子一定会找到她家里来。
康惠姐姐!门铃伴着丁厌的叫声配合着敲门声,一起响了起来,我打你电话你怎么关机了啊?你在家吗?丁厌想,这个康惠看起来跟个绵羊似的,不会欠着房租逃跑了吧?哼哼,我门铃、敲门、叫门三位一体一起上,你休想假装不在家或者没听到。
康惠叹口气,打开门:按门铃就好了,我能听到。
你等下,我马上拿给你。
康惠的门保持着一条缝的状态,看来并没有让丁厌进去的意思。
哦……我本来想来之前给你打个电话来着,没想到你挂了,以为你家里有什么客人……不方便……丁厌探着脑袋,打量着她的客厅。
客厅里灯光很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家具,两套大沙发,落地窗的位置摆着一个画架和零零散散的画具。
康惠进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出来,丁厌的脖子都探得酸了,她决定不这么委屈自己,侧身进了屋,坐在沙发上。
6.给,下个季度的。
康惠拿着一个信封出来。
哦,谢谢啊。
丁厌接过,却并没有站起来,房子住得满意吗?很满意。
康惠不客气地打开门,显然在下逐客令。
那就好……那就好……丁厌站起来,拍拍屁股,把信封放在屁兜里,哦……对了!丁厌站在门口,康惠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啊最近?没有……康惠皱着眉头。
那个……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话。
我认识一个朋友,专门开服务公司,替别人解决各种难题,你要有需要我介绍给你,可以打……丁厌一边飞快地说着,一边被挤到了门外。
最后,她站在门外冲着里面大喊:可以打8折!喊完这句,她煞有其事地叹口气:做生意可真难啊!如果老邮听到她这么说,一定会狠狠敲她的脑袋。
因为所有的业务开拓任务,一直以来都是老邮在拼着鬼命努力做。
康惠靠在门后无奈地摇摇头,她不喜欢自己的私事过多被别人知道,当然更不喜欢邻居们在背后指指点点。
她理了理头发,掀开落地窗前的画布。
画架上,是一副佛像——地藏菩萨法相。
她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每当内心感到不安的时候,就会画地藏菩萨的法相。
但奇怪的是,她并不是个佛教徒。
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些狂热的信徒们有些愚蠢。
她拿起画笔,在画布上又轻轻添了一笔。
她的佛像,每幅都很传神。
那种传神,并不是来自于色彩和绘画技巧上的炉火纯青,而是感情。
她画的佛像们,每一幅都很有感情,似乎通过画,把佛的博爱与悲天悯人,都表露了出来,让人看了,心里觉得安全,宁静,甚至温暖。
每当她画佛像的时候,尘世的纷扰,命运的折磨,似乎都已经被抛在了另一个世界。
7.老邮接到了一个奇怪的自杀服务项目。
对方是一个瘫痪在床已经3年的女人,她腰肢以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面对家人和朋友的逐渐厌弃,面对日益冷清的病床,她想到了自杀,并已经把全款打到了帐号。
这个可不好办,她在委托书里已经写明了想上吊,问我们能不能偷偷在半夜的时候把她挂到房梁上。
老邮合上笔记本电脑。
那可不行,那我们不就成了杀人犯了么!丁厌把房费交给老邮入帐,大米呢?大米休息了,美姨正在给小米按摩肚子呢!老邮皱着眉头,真搞不懂,小米怎么会真的来例假。
啊?丁厌大叫,小米真的来例假了?老邮点点头,而且只限于是小米的时候。
先不说这个了,还是想办法把这个顾客的难题解决了吧,我能感觉到,活着的每一分钟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这个……丁厌沉思了一下,上吊并不一定要在房梁或者树枝上的,你忘了?上次有个人在书架上还吊死了呢!那怎么办?老邮晃悠了一圈,钻到窗帘后面。
简单嘛!你画个示意图传给她,她可以在输液架上上吊嘛!腰部以下还依旧呆在床上也可以死,尸体还不难看,多好。
况且,跟别的自杀方式不一样,只要在十几分钟内不被发现就OK了。
老邮支吾了一声,从窗帘后飘出来,抱着笔记本到工作间画示意图去了。
丁厌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则情感栏目,嘉宾席的小男孩哭得满脸鼻涕:妈妈,你快回来吧……我会很乖很乖的,再也不惹你生气了……男孩旁边的男人阴着脸,手里拿着一张照片,说:请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见到孩子的妈妈,能够及时联系我们……镜头转向照片,女人的脸占了整个屏幕。
康惠姐姐!丁厌大叫,随即又靠在沙发上,哦……原来康惠姐姐还有这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突然想起今天电梯里康惠的电话,看来,一定和这件事情有关。
8.那个陌生男人说,脖子上有痣的人会因为窒息而死。
康惠站在浴室,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痣。
那颗痣很大,很黑,很显眼。
她隐约记得以前的某个时候,有一位要好的朋友说过,有痣多好,走丢了写寻人启事的时候,这就是明显的身体特征。
康惠笑笑,努力想回忆起说这句话的朋友是谁。
可是,每当她试图去探寻某个记忆的时候,头就会剧烈地疼痛起来。
最终,她放弃了。
她悠长地叹口气,打开电脑,邮箱提示有新邮件,她漫不经心地打开。
那是一封群发邮件,顶部罗列了好几排邮箱地址,她以为是垃圾邮件刚要顺手删除,却在邮件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人们总是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能够轻易在整篇文字中一眼寻到属于自己的那两个。
邮件的内容是:高中同学康惠上吊自杀身亡,请大家接到通知后于某月某日参加康惠的葬礼。
看到这里,康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邮件里的葬礼时间,在三天后。
难道,自己在三天内就会死吗?她有点恐惧,但又很愤怒,她觉得这一定是那些骚扰她的人发来的邮件,只是想不到,他们连她的邮箱地址都能找到。
房间里很安静,光线很暗,一切在她收到邮件的瞬间,都变得死气沉沉的。
突然,一个红色的小点穿透落地窗的玻璃,打在对面的墙壁上。
那个晃动的小点,有点挑衅的意味,有好几次还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悄悄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到对面的大厦上,一个男人高举着牌子:姚颖,你别躲了!姚颖是说她,而那个男人,就是三番四次纠缠不休声称是自己老公的男人,他的脸总是很阴沉,即便是在笑的时候。
正因如此,她才坚定自己即便是在失心疯的情况下,也不会找这种老公。
她恶狠狠地拉上窗帘,坐在地毯上,掐了掐眉心。
自从那天被错认为姚颖之后,她就没有过过一天舒心日子。
9.哎?小乙和小甲呢?丁厌看着爬在门口的小丙和小丁,她记得他们四个兄弟总是在一起的。
最近老有人想偷偷闯到公寓里,我们哥儿四个轮流在公寓门口倒班呢。
小丙舔舔地上的冰糕,绝对24小时无休!什么人啊?一个小孩。
现在还在楼下闹腾呢!非说要到公寓里找妈妈。
谁是他妈妈?对门的租户。
是康惠。
丁厌闻言马上来了精神,她像这个年纪所有的女孩儿一样,对周围充满了好奇。
她换了鞋就直奔电梯而去。
如果没有猜错,一定是那个电视上的孩子。
果然,那个小孩正跪在小甲和小乙面前哭诉:求求你们,让我进去找妈妈吧……小甲和小乙急忙向瘟疫一样躲在两旁,谁也不肯受用他的大礼。
小甲说:你怎么能跟狗磕头呢?小乙说:我们问过你说的那个住户了,她并不认识你!不!她故意说不认识的!我没有认错,难道我连自己妈妈都不认得吗?你怎么知道她是你妈妈?丁厌说。
小甲小乙见到丁厌,就如见到救星一般,连忙躬着腰站在她身后。
她和我妈妈长得一模一样,而且脖子上都有痣!小男孩看这个年轻的阿姨似乎是主事儿的人,说话更加大声了,不信给你看我和妈妈的合影!小男孩伸出手:你看!你看!合影上是三个人,一个是小男孩,另一个果然是康惠,连痣的位置都一样,还有一个小女孩,看起来比男孩小2岁,在照片哭得唏哩哗啦的。
你叫什么名字?丁厌见小男孩依然固执地伸着手,连忙把照片还给他。
小和。
小男孩说完又马上补充道:照片里另一个人是我妹妹小平。
哦……丁厌也相信,康惠确实是他们的妈妈,就算不是,那么起码也是认识他们的,否则怎么会一起拍照呢?你妈妈为什么不要你们?丁厌蹲下来,替他擦擦鼻涕。
谁知小男孩一听,哇地大哭起来:从小到大,妈妈就只爱小平不爱我……我……我……小平妹妹死后,妈妈也不见了……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现在、现在、现在……现在终于找到了,她却不肯认我,她果然只喜欢小平……又是个缺少母爱的孩子,就像童年的丁厌一样。
她叹口气,拉起他的手:跟姐姐到楼上好好说说,姐姐没准儿能帮你呢!恩?!小男孩止住哭,进去?真的让我进去了吗阿姨?丁厌转过头,皱起眉头,不悦地说:叫姐姐!可是阿姨……再叫阿姨,你就在门口哭死吧!丁厌恶狠狠地说。
哦……我知道了……姐姐……10.小和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糖果,一边摆弄着胸前的佛像。
好吧,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丁厌把老邮塞到窗帘后面,小声禁止他出来,这才坐到小和对面,轻声问他。
我妈妈……我妈妈是坏人!看到有人肯替他做主,小和的语气比起刚才强硬了许多,话里话外充满了恨意:自从有了小平以后,她不但不再喂我奶喝,也开始冷落我,她眼里只有小平!有时候我和小平吵架,她也总是偏袒她,只打我教训我,却不教训她!捡主要的说!丁厌可不想听一个小孩子唠唠叨叨他的鸡毛蒜皮。
还好,爸爸每次都为我出气,常打妈妈。
不过,没有小平的时候,他们也常打架的。
小和又剥了一块糖果,边往嘴里塞边说。
后来呢?丁厌继续问。
后来……后来……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嘴里嚼着糖果的原因,小和有点支支吾吾的,后来,小平终于死了……终于?!丁厌反问,她是善于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的人,你继续。
我原本以为,小平死了,妈妈就属于我一个人了……可是……妈妈竟然不要我们了……我们再也找不到她了……我们想了好多好多办法,都找不到她。
再后来,一个以前就认识妈妈的叔叔说,妈妈在这个城市,并且就住在这里。
阿姨……丁厌瞪了他一眼,又恶狠狠的瞪了瞪躲在窗帘后面偷笑的老邮。
小和捂了捂嘴,小声说:姐姐,你也住在这里,你见过我妈妈吗?丁厌没有说话。
你要是见到妈妈,一定要告诉她,小和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淘气了,一定乖乖听话。
爸爸也说不再和她吵架了,让她快点回来吧!他说着说着,眼睛里又冒出了泪花,鼻涕也顺带爬到了嘴边。
对了,你妈妈是画家吗?不是!我妈妈是在寺院里的杂工,她经常给和尚们洗一些衣服或者做饭之类的。
这样啊……丁厌沉思着,那么康惠应该不是她妈妈,或许只是长得比较像。
一个寺院里的杂工,不可能画出那么好的画的。
11.距离葬礼的日子越来越近,康惠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她总是在睡梦里感觉呼吸困难,还经常在镜子里见到另外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孤独地躺在一张肮脏的床上,目光里充满了孤寂和绝望。
每次梦到那个女人,她都会觉得不安、愧疚和恐惧。
她决定给远在国外的男友打电话,让他快点回来,让他陪在自己身边。
虽然他们已经分手三年了,但是她还是坚信他会帮她。
蓝鸣,是我。
她说。
小惠!对方在电话里惊叫起来,你怎么……你怎么……我刚要上飞机,马上就可以回国!小惠!真的是你吗?蓝鸣,你怎么了?小惠!小惠……我刚刚接到……你自杀的消息……分手这三年来你一直都不跟我联系……我不知道你过得很苦……不!你没有死,是吗?是吗?我当然没有死!你也接到了那个通知吗?我也曾收到一封邮件,邮件的内容竟然是让我参加自己的葬礼!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蓝鸣在那边焦急地问。
唉……说来话长……好,那就等见面说,我登机了,先挂了!葬礼上见!蓝鸣最后一句话显然说得欠考虑,这让康惠听起来感觉很诡异,葬礼上见?既然知道她没死,哪里还会有什么葬礼呢?康惠握着电话,摇摇头,甜蜜地笑笑——他还是那么粗神经啊!她和蓝鸣在高中的时候就相爱了。
那个时候,他们一起就读一所寄宿制的高中。
他开朗且健壮,常常鼓励她,逗她开心。
她闭上眼睛,陷入了回忆。
回忆是甜蜜的,但是回忆里有影子。
似乎她和他相处的每一刻,包括见面、看电影、约会、郊游,都有一个阴阴地影子跟着他们,似乎那场恋爱,一直都是三个人。
那第三人是谁?那个影子是谁?康惠的头,又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睁开眼睛,看到落地窗的窗帘幽幽地晃动着,窗帘后面,似乎有个人影,隔着薄薄的;半透明蕾丝花布,冷冷地望着她,就像随时等待拿走她生命的死神。
她猛地冲过去,掀开窗帘——是画架。
画架上的地藏菩萨法相已经完工了,全身笼罩着佛性的光辉。
她一下子觉得平静里,嘴里喃喃地,颂起了佛经。
突然,她又回过神儿,她从未读过佛经,又怎么会朗诵?!康惠疯狂地抓着自己的脑袋,她一定是疯了。
或者……她被鬼附身了?12.今天就是葬礼的日子了,而蓝鸣的手机,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就算偶尔接通,也无人接听。
康惠突然觉得孤独,像一个死人一样孤独。
这种孤独,似乎是来自于生命深处,那种被命运遗弃的孤独。
而唯一能排解这种孤独的,恐怕就是蓝鸣了吧。
要见到蓝鸣,只能按照邮件里的地址,去参加葬礼——康惠自己的葬礼。
蓝鸣说,葬礼上见。
康惠以为不会有葬礼,但是她想错了。
她忐忑地站在门外,听着里面沉闷而押韵的哀乐。
哀乐,总是有一种令人哭泣的力量,但是礼堂里却没有哭声。
虽然每个人都穿着丧衣或者黑衣,虽然每个人都表情哀伤,但是善于捕捉细节的画家康惠依然发现,这些人在哀伤的后面,隐藏着一种更为强烈的情绪,那种情绪可以用如释重负来形容。
难道,无论是自己的生命,还是别人的生命,都是一种负担吗?康惠看着黑白照片里的女人,那个女人并不是她,而是另外一个女人。
于是她也如释重负了。
原来,只是重名而已,她笑,但马上止住,因为她看到了蓝鸣。
她看到蓝鸣是整个礼堂里唯一哭泣着的人,她看到蓝鸣跪坐在那个同样叫康惠的女人灵前,泣不成声,还边哭边说,小惠没有死,因为他们昨天刚通了电话。
粗神经的傻家伙!康惠轻轻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傻瓜!我没有死。
蓝鸣煞然止住了哭,却不敢回头,只是说:小惠?小惠吗?是,是小惠。
康惠说完,整个大厅立刻鸦雀无声,随即窃窃私语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
蓝鸣慢慢回过头,猛地站起来,甩开康惠的手,你别在已经去世的人面前开这种玩笑好不好!你根本不是小惠!康惠一愣,忍不住后退一步,我是啊!我是小惠!我是康惠!你忘了吗?我是你最爱的小惠!你这个神经病!蓝鸣冷冷地说。
我真的是小惠!你忘了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把足球踢到我的脸上,害我的脸肿了好几天。
还有,我们有一次去看电影,你却因为拉肚子不得不一趟趟跑厕所,回来的时候迷迷糊糊坐错了位置,亲了陌生女孩一口被人当色狼抓起来了!蓝鸣愣住了,这个陌生女人说的都是事实,关键是,她的声音也和小惠一模一样,那音质、那语调,都分毫不差。
康惠握住蓝鸣的肩膀,继续说道:还有,还有,我们的初吻,是在男生厕所里……你真的是小惠?蓝鸣不可思仪地看着她,初吻的事情,只有他和小惠两个人才知道。
恩!恩!我就是你的小惠!康惠扑到他的怀里,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有的人说,难道是小惠的灵魂附在了这个女人身上?13.蓝鸣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陌生的身体里,舞动着熟悉的灵魂,头发、脖子……。
突然,他一把把她从怀里推出来,握着她的肩膀,大声说道:你是姚颖!没错!那颗痣……不会错的!姚颖!经蓝鸣这么一说,有几个人也纷纷嚷嚷起来:对啊!我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就是姚颖啊……我们是高中同学……是啊,她是康惠最好的朋友……总是形影不离的……听说她后来被老爸逼着结婚了,还继承了她爸爸的事业传播佛教教义……对对!我前段时间还看到她的寻人启事了,说她失踪了……失踪3年了吧……哎?康惠和蓝鸣不是3年前分手的吗?对啊,那个时候康惠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了……听说刚刚康复就自杀了……议论声越来越大,康惠蹲在地上,捂住耳朵大叫:我真的是康惠啊……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相信我……妈妈……我们回家吧。
礼堂里顿时又鸦群无声。
一个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喝着草莓酸奶的女孩,女孩吮吸吸管的声音在这份静寂里尤其刺耳。
康惠猛地站起来:我不是你妈妈!你认错人了!妈妈……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爸爸,我们就自己过……我们一起离家出走……小男孩继续怯怯地说。
我说了我不是你妈妈!康惠猛地推开小和,小和坐在地上哇啦哇啦大哭起来了。
康惠姐姐,你不要紧吧?丁厌看着表情混乱的康惠,我不是故意带他来的,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康惠姐姐……康惠姐姐?康惠死死地盯着丁厌,突然一把拉过她的手,对大家说:你们听!你们听!她叫我什么?她叫我什么?她叫我康惠姐姐!我确实是康惠!于是众人又把目光投向了丁厌,丁厌无辜地吸了口鲜血,舔舔嘴唇,康惠姐姐这三年来一直租住我家的公寓,我只知道她是画家,别的什么也不知道……画家?!蓝鸣看了看礼堂中央的遗像,小惠……小惠也是画家……所以!我就是康惠啊!康惠大叫着,充满乞求的望着大家:一定是什么搞错了……一定是什么搞错了……我就是康惠……一直都是康惠……妈妈……小和突然冷冷地说,妈妈……你怎么会是康惠阿姨呢?你忘了?小平妹妹刚死的时候……你说要去找康惠阿姨画一幅妹妹的画,从那以后你就再也没回来!妈妈!小平……小平是谁?康惠蹲在地上,狠狠的挠着自己的脑袋,好像她那个混乱的脑袋里,从里到外都爬满了虱子似的。
她突然尖叫一声,冲了出去,却在门口被一个阴冷的男人抓住胳膊。
那个男人说:闹够了吧!跟我回去!小和叫道:爸爸!别让妈妈再逃跑了!14.邻居们的证词、指纹、血型、甚至DNA,都证明,康惠就是姚颖。
不承认这个事实的,只有康惠自己(现在,我们还是叫她康惠吧)。
她觉得,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她陷入了异次元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她就是姚颖?恐怕只有这个理由能够解释一切了,然而这个理由,又恰恰是最不可能的理由。
在找到自己不是姚颖的证据前,她不得不迫于社会的压力和阴沉男人的武力,呆在这个小镇,住在破旧的民房里,面对着一对不正常的父子。
那个儿子,一个十岁的孩子,竟然要求每天变态地要求喝她的奶,即便没有奶水,也不停地咬着她,嘴里一直喊着要把被妹妹夺走的那部分奶水儿补回来。
那个丈夫,则每天晚上,当着儿子的面,一边殴打她,一边合法地强奸她。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从天堂坠落到了地狱。
每天令人稍微感到舒服的时候,就是寺院的钟声。
那钟声,悠远而舒畅,仿佛都清洗尘世的一切肮脏。
有一天,她寻着钟声,找到了那座寺庙。
寺庙不大,也并不热闹,偶尔有几个香客进进出出。
她远远地站在门外,感觉这种情景似曾相识,就好像在前世,她来过这里一样。
一个僧人匆匆从她身旁走过,又忽然停住,惊愕地望着她:你……你真的回来了?你也认识我?康惠木然地问。
当然啦!姚颖嘛!你以前常帮我们做杂活以及修补佛像和壁画的啊!你……忘了?那个僧人大概也听说了她的事情,目光里充满了同情。
是不是……这个小镇的每个人都认识我?当然啦!你怎么回来了啊!怎么不跑远一点!僧人把脸凑近康惠,压低了声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走进寺院,寺院的一切确实都似曾相识,而庙堂供奉的佛像,和她无数次画过的,竟然也是一模一样。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都忘记了吗?能跑就跑吧!僧人跟在她后面,继续小声说。
贱人!寺外一声大喝,果然你回来就会你的和尚情人吗?伴随着骂声,她的丈夫冲进来,扯着她的头发,边打边向家的方向撕扯着。
15.康惠以为,自己一定是死了。
她看着身上那个冷笑着的男人,她坚信自己死了,宁愿相信自己死了。
因为死了,所以才会在地狱里,所以才会受这份儿折磨。
她想起,那个僧人说,你跑吧。
是啊,跑吧。
她咬咬牙,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假如地狱有出口的话。
地狱当然有出口,地狱的出口,就是轮回,就是重新获得生命和人生。
这种逃离地狱的欲望,这种渴望重生的感觉,是如此强烈而又熟悉。
她咬着牙,大吼:我根本不是姚颖,为什么替那个根本不认识的女人来承受这份痛苦!男人嚎叫着爬在她身上,浑身散发着汗臭,气喘吁吁地哼哼着: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康惠没吭声,更加坚定了逃离的决心。
于是那个晚上,在打晕了儿子和丈夫以后,她疯了一般冲出了家门,路过镇口的寺庙时,她又看到了那个和尚。
那个和尚给了她一些钱,零零散散的,都是香油钱。
和尚说:大慈大悲的菩萨会保佑好人一生平安的。
虽然康惠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也不明白他为什么给她钱,更不明白他跟这个小镇的姚颖到底有怎样的关系,但还是冲他鞠躬说了声谢谢,希望菩萨真的会保佑吧。
然而,事实上,菩萨并没有保佑她。
当她半夜终于回到非常公寓打算收拾一些必需品换个城市生活时,发现那里已经住了别人。
她的房租还没有到期!她突然有一种被欺负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她的丈夫和儿子侮辱她时,她都不曾有过。
而现在,压抑在心底的屈辱似乎一下子爆发出来。
当然,她的情况也可以换一种解释,叫做欺软怕硬。
人们总是欺软怕硬,并且默认强势的恶人对自己的侮辱是理所当然的。
坏人丈夫无论怎么侮辱她是正常的,但好人丁厌就绝对不行。
恶人这个词从诞生的那一刻,就被赋予了理所当然做坏事的特权。
她怒气冲冲地边按门铃边敲门边大叫:丁厌!你开门!你别假装不在家!丁厌打开门,看到一身狼狈的康惠,说:你按门铃就好了,不必学我一样三位一体。
我的房租还没有到期!她怒吼,如果有类似X光或者Y光Z光什么的,一定能看到她口中喷出的怒火。
我知道啊,房租会退给你的。
不过想不到已经过上幸福美满家庭生活的你,还会半夜敲门追讨房租啊……康惠觉得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简直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但她并不想对这个讨厌的女孩解释过多,她含着泪:我的东西呢?别哭……别哭……丁厌连忙摆着手,虽然我也是女人……哦不,女孩,但是我最害怕看到女人哭了……你放心吧,你的东西和房租,都会原封不动地退给你的!丁厌转头:老邮啊,让大米把康惠姐姐的东西搬下来……哦……对不起……丁厌马上歉疚地看着康惠,说:是姚颖姐姐……不要再跟我提这两个字!!!!!康惠突然尖叫起来,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16.康惠的哭,属于山崩地裂那种,或者说属于沧海桑田海枯石烂的那种。
总之,她把全世界都哭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似乎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
丁厌的劝说,小米的安慰以及甲乙丙丁的呜咽和老邮的叹息全部都被她哭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甲乙丙丁!你们哭什么?丁厌一边安慰康惠,一边不耐烦地训斥那四个兄弟。
你知道的……小甲说。
我们一向都是这样的……小乙继续。
看见别人哭……小丙接着。
我们也会跟着哭……小丁最后说。
那前些日子小和在楼下哭,你们怎么没跟着哭?丁厌端过来一杯水,放在康惠面前。
一看那孩子哭的就很假,我们干嘛要跟着哭?他们齐声说。
丁厌愣了愣,哭得很假么?她怎么没发现?好啦!好啦!算我不对……丁厌拍拍康惠的肩膀,我不该擅自把你的房子租给别人……你要是还想租,我大不了赔他们点钱把他们赶走,还让你住还不行?康惠继续保持着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腿间的姿势,大声哭着。
你再这么哭下去,别人还以为我家死了人呢!没准明天就有送花圈上来了!求你了,别哭了……来,喝点水……康惠依旧不管不顾,干脆坐在地上,哭得更加悲切了。
唉……随你吧!丁厌终于不耐烦了,她接了一杯鲜血一饮而尽,打开电视,把电视的音量开到最大。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的声音,就好像炸了锅一般。
老邮用窗帘捂住耳朵,小米干脆躲到洗手间坐在马桶上看杂志去了。
就在此时,美姨回来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开堂会啊?美姨提着一个湿漉漉的塑料带,愕然地站在门口。
屋里的噪音立刻蜂拥而入,灌溉着整个走廊,惹得对门的新住户忍不住探出脑袋。
美姨关好门,扯着嗓门:丁厌!你先把电视关了!她边说边冲到沙发前,夺过遥控关了电视,继而转头对着康惠说:哎?这不是康惠吗?怎么哭成这样了?康惠大概也哭累了,哭疲了,哭得清醒些、理智些了,她抬起头:对不起……瞧瞧!这眼睛肿得跟水蜜桃似的!我想吃水蜜桃……小乙说。
别捣乱!小甲给了小乙一巴掌,小乙立马不吭声了。
康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嘶哑地说:我的东西呢?这不,都搬下来了。
老邮说。
退的钱呢?康惠擦擦眼睛。
给——三个月的房租,原封退给你。
老邮递给她一个信封。
哼!原封退给你真便宜你了,按协议得扣你一个月的。
丁厌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最讨厌动不动就哭的女人了。
谢谢!康惠简单收拾了一下行礼,把钱放到内衣兜儿里,谢谢。
她喃喃地。
是不是……回家后老公对你不好?美姨探着头,小声地问。
这下可糟了。
这句话一下子又打开了康惠的水龙头,还好这次她没有大哭,只是扑簌扑簌地掉泪,小声抽噎。
她抬起头,似乎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声音里充满了乞求地说:美姨……丁厌……还有老邮……你们,你们相信我真的是康惠,你们相信我真的不是什么姚颖吗?美姨说:哎……这个世界上怎么这么多人都不知道自个儿到底是谁啊?妹子,我跟你说,你相信自己是谁,你就是谁!管别人呢!康惠一愣,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却露出了微笑:恩!17.好不容易送走了康惠,房间安静得让人有点不适应。
她的声音,似乎绕梁三日的效果,丁厌总觉得康惠的哭喊声,似乎还回荡在自己耳边。
哎……你们有没有觉得,康惠姐姐的哭声好像还回荡在耳边啊?丁厌揉揉耳朵。
美姨侧耳细听,点点头。
甲乙丙丁乱哄哄地说:不是好像,是真的在哭吧?老邮站在窗边:确实真的在哭。
有个男人和孩子在楼下边打她边要强行把她带走!丁厌一听,马上站起来:下去看看!美姨说:算了,人家的家务事,还是少管了!丁厌严肃地说:不行!得管!小时候我爸爸也常在醉酒的时候打我,要是邻居们都当那是别家的家务事,我早被打死了呢!况且,怎么说她也是我们的老租户啊!丁厌很少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大家不禁也跟着站直了身子,连甲乙丙丁都有随时待命的架势。
走!下去!丁厌鞋也不换,开门就冲了出去,老邮紧跟在她后面,其次是美姨和甲乙丙丁,小米从厕所里冲出来:等等我!我叫大米下来!楼下,康惠的衣服已经被扯破了,嘴角也渗出了血,可是她依然拼死向后退着,死活不跟这恶魔般的父子走。
甲乙丙丁,把康惠姐姐抢回来!丁厌说完,四兄弟立刻冲过去,一个踢开男人,一个拉开小孩,另外两个把康惠姐姐架到丁厌身后。
又是你这小贱人?男人沉着脸,别妨碍我们家的事!丁厌听到他骂自己贱人,气得脸都白了,记得小时候,自己爱上的小男孩的妈妈也这么骂过,她努力克制着自己:康惠姐姐根本不是什么姚颖,当然更不是你老婆。
哼哼!是不是,你们怎么知道?连警察和医院的检测都说是了!那个男人得意地说。
那些都不算!只有康惠姐姐承认了才算!康惠姐姐!丁厌转过头,大声问:你是姚颖吗?你认识这两个人吗?你是这个男人的老婆吗?康惠舔舔唇边的血,坚定地摇摇头。
妈妈……小和可怜兮兮地哭道:妈妈……你为什么不肯要我们?你为什么不肯要小和?康惠捂着自己曾经被他咬得生疼的胸口,厌弃地别过头。
小甲忍不住说道:臭小子!别在那里假惺惺了!小和突然恨恨地说:妈妈!你是不是还在想着小平?小平已经死了!!!那个男人见这边人多势众,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在地上吐了口吐沫:有种你们等着!我还会再来的!说完拉起小和,头也不回地走了。
康惠松口气,瘫软在地上。
18.你跟我们说实话,无论你说什么,无论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回到家后,丁厌很认真地问康惠。
康惠眼神飘忽,紧紧皱着眉头,喃喃地说:我现在……我真的……我也不清楚了……那个小镇上的人都认识我。
而且,我回到小镇的寺庙时,也觉得似曾相识。
还有……她的眼球又泡在泪水里了:而且,当那个孩子说到小平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很疼……可是,我真的是康惠啊!老邮说:该不会失忆了吧?恩~恩~丁厌点点,要不催眠试试?说完,她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康惠。
康惠蜷缩在沙发上,显得六神无主。
美姨继续说: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如果你真的是失忆了,而且失忆的那一部分是关于姚颖的,我想,那一定是十分痛苦的回忆,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永远不要想起的好。
康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她低着头,思索了几分钟,坚定地说:如果真的是失忆,我同意催眠!因为……因为我想知道小平是谁?我想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心会那么痛!美姨叹口气,看了老邮一眼。
老邮从窗帘后面转出来,说:我马上跟刘医生约时间。
刘医生是老邮的老朋友,曾经尝试用催眠治疗老邮的身份妄想症,可是就在老邮逐渐恢复的时候,刘医生发现,病态的老邮是快乐的老邮,而逐渐康复的老邮,反而是痛苦的老邮。
他决定放弃治疗,因为他不想自己的老朋友不快乐。
老邮确实是快乐的,快乐并且幸运。
因为他遇到了丁厌,一个顽皮又善解人意、冷酷又热心的奇怪女孩。
这个女孩给他活着的空间,也给了他活着的意义。
老邮挂了电话,对康惠说:今天晚上你就睡在这里,我给你安排客房。
安全方面你放心,甲乙丙丁会24小时轮班保证你的安全的。
甲乙丙丁啪地冲康惠敬了个军礼,康惠忍不住笑了。
她很久没有笑过了。
原来,有时候看起来讨厌的人,其实并不讨厌。
有时候我们讨厌一个人,就觉得那个被讨厌的人也一定讨厌自己。
事实上呢?呵呵。
19.刘医生来得很早,他是个很重义气的人,也是个很开通和优秀的心理医生。
他只知道自己的老朋友被一个达人收留,过得幸福而惬意,却没有想到这位达人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孩子,还是一个不停地吸血的孩子。
他更没有想到,老邮的新家庭如此奇特。
他看了一眼老邮,又看看丁厌和甲乙丙丁,继而又看了看美姨、大米以及康惠,最后,他把目光落在甲乙丙丁和丁厌身上,说:是要给这个丫头做治疗,还是这四个兄弟?他认为,他们都是病态的人。
丁厌撇撇嘴:我才没病呢!我们是全世界最健康最聪明的狗狗!甲乙丙丁齐声说:我们也不要治疗!那么……刘医生疑惑得站在客厅中央,样子看起来无辜又滑稽。
是我。
康惠轻轻说。
接着,老邮给刘医生讲了详细的来龙去脉。
刘医生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意外,他点点头,问:这里有封闭安静又舒适的房间吗?到工作间吧。
老邮引着刘医生和康惠走向工作间,大米提着刘医生的工具箱,跟在后面。
丁厌也急忙站起来,打算跟过去。
你们都留步吧。
刘医生站在门口,就我和这个女士进去就行了。
随即他又转头问问康惠:可以吗?康惠点点头。
工作间的门紧紧关了起来,那个房间隔音、舒适、封闭。
丁厌很八卦地探着脑袋:唉……早知道就不把那里做得隔音效果那么好了……美姨笑笑,刮刮她的鼻子:你啊,少点好奇心吧!少点好奇心少惹事儿!丁厌躺在沙发上,自语:康惠姐姐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过去呢?康惠觉得很安全,甚至有点温暖,她闭着眼睛,跟随着刘医生温柔而亲切、充满磁性又像父亲般厚重的声音,慢慢沉浸在一片柔软的鹅黄色里。
是的,我是康惠。
她微笑着。
不,确切说,我觉得自己是康惠,我希望是自己康惠……20.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康惠的嘴角荡着微笑,甜蜜且幸福。
我是在高中的时候认识康惠的,我们就读的是一所寄宿制艺术类高中。
在认识她之前,我一直自卑、孤僻、不快乐。
爸爸妈妈都是虔诚甚至狂热的佛教徒。
我从小在他们严厉到苛刻程度的管教下生活,什么都不被允许。
不允许贪吃糖果,不允许贪玩,不允许贪睡,不允许说谎哪怕是善意的。
一切正常人的缺点和七情六欲,都是被禁止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机器人,充其量是他们的训养的宠物,是他们狂热信仰的载体。
后来,我以立志修缮佛像为理由,选择了那所寄宿制高中,希望摆脱他们的束缚。
事实上,我对艺术很没有信心,我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天分。
自从认识了康惠,一切都变了。
康惠开朗、活泼、善良。
她总是鼓励我,说我有很好的艺术天分,尤其是绘画方面。
她鼓励我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画面上表达感情,鼓励我多交朋友,多和同学们交流、学习以及娱乐。
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喜欢她,羡慕她,希望成为像她那么好的人。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康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后来,康惠认识了蓝鸣。
蓝鸣阳光、帅气、很幽默,常常把我们逗得开怀大笑,他和康惠是最般配的一对……说到这里,康惠皱起眉头。
可是呢?刘医生鼓励她继续说。
可是……我也喜欢蓝鸣,当然,只是默默的喜欢,从来不敢表达,也不能表达。
因为我知道,那样会伤害两个对我最重要的人。
还好,康惠把他们恋爱中的任何事情都跟我说,包括初吻……康惠继续微笑着:她每次约会,几乎都带着我,一方面是希望我变得更开朗一些;另一方面,那个时候谈恋爱是被学校禁止的,带着我,可以避免他们被说闲话传到老师那里。
所以,虽然我一直没有表白,但是很幸福,那就像是我自己的恋爱一样。
只是这样,我就很满足了。
我也奢望,蓝鸣通过接触能够喜欢上我,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高中毕业后,康惠和蓝鸣就双双出国留学了。
虽然我觉得孤独,但依然祝福他们。
说到这里,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毕业后,父母不允许我再读大学,而是让我跟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结婚,并继承他们的教会事业。
那个男人一开始对我还算客气,可是渐渐的,就开始殴打我,虐待我。
他在房事上的特别嗜好,更是令人无法忍受。
康惠的情绪有些激动了。
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儿子……她沉默了一会,继续说:过了一年,我们又有了一个女儿。
儿子叫小和,女儿叫小平……她说到小平的时候,眼泪蜂拥而出:不知道为什么,小和这个当哥哥的,一点都不知道疼惜妹妹,常常打她、欺负她,有一次差点把她的眼睛弄瞎。
在小平6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有一天晚上……她突然猛地睁开眼睛,站起来,大声哭道:小和竟然用枕头捂死了小平,他的爸爸看到了,竟然不制止,还强奸了小平的尸体!他们不是人!他们父子,全部是魔鬼!我再也不要跟他们生活在一起!21.康惠,哦不,确切说,是姚颖,她完全回忆起了过去,那惨白的过去。
她逃离了那个家,并且和独自回国的康惠取得了联系,当时,康惠和蓝鸣刚刚分手。
两个受伤的女人,彼此安慰,彼此鼓励,并重新开始了绘画的生活。
就像康惠说的那样,姚颖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再加上这几年在寺庙的工作,另她的画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大家都说,她的画里,闪耀着佛性的光辉。
而康惠和蓝鸣的关系也所有缓和。
但是,那天康惠开着车载着姚颖回家的时候,出了车祸。
康惠成了植物人,而姚颖的伤势并不重。
她偷偷从医院离开后,就一直觉得自己是康惠。
确切说,一直坚信自己就是康惠。
刘医生说,她患了解离型歇斯底里精神官能症,属于心因性神游。
这是一种出于保护自己的精神疾病。
这种精神疾病和普通的记忆丧失并不同,患者不会觉得自己丧失了记忆,他们的在患病后的一切行为与正常人无异,只是完全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着。
姚颖从工作间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憔悴,眼神空洞,似乎生命对于她而言,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
刘医生叹口气:有时候,治疗好所谓的精神疾病,可能恰恰是痛苦的开始。
我能做的都做了,你们劝劝她吧。
他说完,起身就要走。
美姨从厨房探出头:喝完汤再走吧,刚好5个月的……刘医生微笑着摇摇头,看起来也很疲惫:我也觉得累了,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大米,送送刘医生!丁厌冲大米使了个脸色,大米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出去了。
老邮叹道:最近总做赔钱的买卖。
康惠姐姐……你没事吧?丁厌小心地问。
姚颖摇摇头,说:还是叫我姚颖吧……啊?丁厌从沙发上跳起来,你真的是姚颖?真的是那个破小孩的妈妈,那个坏男人的老婆?姚颖点点头,现在,谁是谁的谁,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不想再面对那些现实。
她站起来,冲着丁厌和老邮他们,挨个深深鞠了一躬,说:谢谢你们!别客气!别客气!丁厌急忙扶起她:我早就说过了嘛!远亲不如近邻啊!姚颖的嘴角向上扬了扬,算是笑了笑:我想一个人安静的走走。
你不怕再遇到他们啊?丁厌关切地问。
如果是康惠,肯定会害怕。
但是我现在姚颖,我知道怎么面对他们。
她说完,固执地出了门。
22.其实,就算是姚颖,同样无法面对那地狱一般的生活。
告他们杀人吗?事过多年,并没有证据。
离婚吗?姚颖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就算离婚,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他们依然会找到她。
即便找不到,她也无法从那么巨大的伤害和痛苦中解脱出来。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姚颖死了,在荒废的公园里,上吊而死。
就像那个陌生男人曾经说过的那样,脖子上有痣的人,会因为窒息而死。
她死的前一天,杀死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丁厌喝着鲜血,盘腿坐在沙发上,放下手中的报纸,不高兴地说:报纸真会说谎!他们说康惠姐姐是畏罪自杀!哼!我找他们去!别犯神经了!老邮说。
切!你还以为我真去啊!丁厌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电视上也在播姚颖的新闻,新闻里竟然还有杨信的镜头。
看到杨信,丁厌忍不住微笑起来,自语道:那个呆冬瓜!杨信虽然有点呆,但却并不是瓜。
他最近被一些尸体被盗案折腾地焦头烂额。
他无论如何也不想不明白,那个小偷偷尸体到底用来做什么?而且全部是女人的尸体,不分老幼。
贩卖器官?可能性不大,因为大部分丢失的尸体都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所以,杨信在局里的会上大胆地发表看法说:偷尸体的可能是包子店或者饺子馆的,专门做人肉叉烧包的!他的言论得到了同事们的一致嘲笑,说他电影看多了。
并且还给他取了个外号叫叉烧包。
叉烧包杨信同志并没有因此气馁,反而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推断。
既然很多人会模仿电影里的情节杀人,那么一定也会有人模仿电影里的情节做包子或者包饺子。
所以杨信最近正在秘密侦察一些生意火爆的包子店。
除此之外,他还常到和丁厌分手的那个路口徘徊,希望能够再次遇到她。
当然,他失望了,那段时间,丁厌也很忙。
他站在路口,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丁厌留给他的手机号码,他曾经数过,是12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