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更深的疑惑

2025-03-30 06:17:54

1从那天与安杰姆见面后,连着两天,罗兰德都被一些无法避免的杂事逼得忙碌不已,每天从起床后到就寝前,几乎都没有片刻喘息。

他的精神状态相当不安定,心里总觉得不再踏实,犹如被囚禁在恶梦中,或被复杂难解的浓密云雾笼罩,深陷其中而痛苦不堪。

除了律师事务所原有的业务外,如今罗兰德还必须处理人狼事件衍生的种种问题——如此诡异沉重的杀人事件竟落在一名小律师肩上。

这事其实与自己无关,也没有非要插手的理由,但在道义上又说不过去,身为一个人类,怎能漠视同胞的生命被轻视践踏?当然,罗兰德最初也无法相信那些都是人狼所为,这其中的诡异与难解已经超出人类的认知范围。

他查阅多方资料,并将事件内容与萨鲁蒙、李凯博士的说明逐一对照。

此外,由于职业使然,他习惯先确认关系者的身份——根据经验,职业骗徒总会以虚构的故事来行骗,谎言愈扑朔,人们愈容易上当——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萨鲁蒙。

在警界熟人的调查下,罗兰德确认萨鲁蒙的确实就像安杰姆与他自己说的一样,并无可疑之处,甚至还发现他有一个女儿,因为身心障碍而住进巴黎郊区的社会福利设施。

罗兰德在亚尔萨斯独立沙龙里也花了许多时间。

警方对赛迪先生被杀之事,至今仍毫无头绪,如萨鲁蒙所言,侦办方向已从凶杀案转向意外事故,并缩小调查范围,利用传媒发布相关讯息。

虽然不清楚安杰姆在这方面施予了什么压力,但想必收到了成效。

身为沙龙的顾问律师,与警方的交涉以及相关程序上也令他感到相当繁琐,虽然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但在意外知道整个真相后,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既无法张扬又必须检讨种种应对方法令他逐渐感到厌烦。

对罗兰德他们而言,最重要的就是缉捕人狼,揭露其真面目,为此,罗兰德不得不去深入了解相当多的事,如果安杰姆他们所言不假,此时,沙龙中的重要成员当中必然有人狼混入,而且被人狼附身的人外观还与一般人无异。

罗兰德虽然细心留意许多人,但那些人就如他以往所认识的那样,并无可疑之处。

此外,留在沙龙时,罗兰德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这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强烈折磨,令他在身体上与精神上都感到无限疲惫。

离开了沙龙,罗兰德在夜里也无法充分休息,除了必须搜集有关赛迪先生事件的资料,还得阅读有关人狼的众多秘密文件;而白天,则必须找出时间与安杰姆他们商讨相关事宜——目前的问题在于,该如何让萨鲁蒙成为亚尔萨斯独立沙龙的会员。

为了解决人狼,无论如何都得让他成为使节团一员。

罗兰德的立场其实很微妙,他既是沙龙的会员,也是沙龙的顾问律师,被沙龙的执行部与安杰姆所负责的检察工作夹在中间,双方立场截然不同,打一开始就困难重重。

其中最甚的是,他必须得到沙龙理事们的协助,却又不能说出真相,如果提到星光体兵团、人狼、人狼附身在尸体上一再杀人这些事,恐怕不但会被一笑置之,还会被当成疯子吧!毕竟,自己乍听之时也觉得太过荒诞。

因此,如果说出真相,一是失去信用,一是对方相信,并伴随不小心走漏消息的风险,届时恐怕会引起社会恐慌,而他们必须尽可能避免这种情况。

为此,安杰姆想出了巧妙的说词,让萨鲁蒙以配合国税局秘密调查巨额逃税为由,潜入沙龙的使节团。

安杰姆助理检察官——这个说话含糊不清的人是伍杰努·夏普伊,他既是公证人,也是亚尔萨斯沙龙的理事之一。

沙龙有六位理事,赛迪先生死后,他便成了实质的代理者。

他最近刚满六十八岁,是罗兰德亡母的兄长,也就是罗兰德的舅舅,年轻时就在亚尔萨斯社交界担任重要角色至今,因此全身上下充满一种打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高傲自大。

你是说,你希望我们协助调查施莱谢尔伯爵的事?要我们以怀疑的眼光看待支持我们亚尔萨斯的友好人士,我们办不到的。

夏普伊透过玳瑁框眼镜,他以多疑又倨傲的眼神注视助理检察官的脸,言语中清楚流露侮蔑、拒绝与愤慨。

坦白说,的确是如此。

安杰姆一脸和善,若无其事地说。

背窗的夏普伊刻意深呼吸,调整气息以压下心中的怒火,动作夸张地取下眼镜,微微侧过身,拿出手帕擦拭眼镜。

他相当肥胖,鹅蛋型的头已经全秃,犹如无花果的硕大红鼻子下方留着滑稽又浓密的胡须。

这实际上是为了集权中央的要求吧?这么久没见,没想到会听到这种事啊,安杰姆助理检察官。

自大又不满的夏普伊先生与亡故的赛迪先生一样,都是地方上的名人。

身为公证人的他,在这个城市拥有许多上流阶级的朋友,并在许多团体担任挂名职务,五年前成为亚尔萨斯综合医院的理事长。

罗兰德与安杰姆就在亚尔萨斯综合医院的豪华理事长室与夏普伊会面。

安杰姆本来希望在亚尔萨斯独立沙龙见面,但碍于非亚尔萨斯人不得入内的规定,便改在这里见面。

等了约十五分钟后,他们才得以进入理事长室。

两人坐在院长专用的紫檀木书桌前的皮沙发上,书桌后方是面向窗户坐着的夏普伊,他的双手置于圆滚滚的肚子上,慢慢转身面向他们。

在罗兰德面前的桌上除了烟灰缸外,还有一副很像萨鲁蒙戴过的太阳眼镜,似乎是前一个会面者留下的东西。

平常给人过于亲切印象的夏普伊,今天却不见丝毫友善,这或许是他病态的亲德主义作祟——所以才会成为沙龙代表——将厌恶法国人的态度表现得十足露骨,而且安杰姆的提案无疑严重抵触了他的信念,因而令他相当不悦,愤怒的声音有如自身体深处响起。

——听着,安杰姆助理检察官。

这间沙龙是我们亚尔萨斯人为了自己的同胞设立的,就某种意义而言,是具有治外法权的。

我们绝不认同亚尔萨斯是法国领土这种说法,更不可能让非亚尔萨斯人加入我们。

你这一番话,对我与我亲爱的朋友来说,都是极为冒犯、失礼的,这些事,在你身后的我的外甥,应该再清楚不过。

夏普伊最后的话应该是针对罗兰德而来,这令罗兰德感到不自在,但安杰姆仍不动声色。

这不单是你单方面的问题,夏普伊先生,这关系到法国全体的犯罪问题,为了调查巨额的逃税,我们必须有所处置。

我刚才就说过了,我们与施莱谢尔伯爵已建立起相当友善的关系。

虽然他是德国人,却比任何人都爱亚尔萨斯这块土地,对这样重要的盟友,我们不可能出卖他!这是身为一个人最可耻的行为,这根本就是背叛!你言重了。

这是事实。

我听说,施莱谢尔伯爵曾捐给沙龙一笔巨款。

哼,你还真是清楚,果然不能小看国家权力。

夏普伊转动眼珠,斜眼瞪向罗兰德。

这是当然,关于这件事,国家当局已充分调查过了。

安杰姆毫无所惧,冷静地回答。

那你们应该也了解,那笔捐款并无个人目的,纯粹是为了振兴亚尔萨斯的善意举动。

会捐给我们沙龙,也是因为伯爵认为我们沙龙堪称亚尔萨斯的代表,绝对能有效运用这笔金钱。

我明白,但是,这笔巨款是由何处筹措而来的呢?对于这一点,我们有确认的义务,如果来源正当还好,如果不是,恐怕——推测是毫无意义的,安杰姆助理检察官。

夏普伊先生强悍地打断安杰姆的话,这只会侮辱清白的好人。

如果真是清白就好了。

安杰姆悠悠答道。

不论如何,我都恕难从命,更重要的是,身为沙龙代表的我必须严守规定,不能让非亚尔萨斯人成为我们的伙伴,无论任何理由都绝不允许破例。

夏普伊不满地说,嘴角有些扭曲。

但是,就如我刚才说的,如果逃税嫌疑成真,那可是等同于叛国的重罪喔!只是逃税,你会不会太夸张了?夏普伊嗤之以鼻。

你这么认为吗?当然。

你可以打开电视看看中央政府或议会的样子,无用的冗员一堆,每个人都利用政治与行政的借口,以税金为名,掠夺国民的血汗钱。

虽然我支持戴高乐率领的共和国政府,但就这一点而言,我仍必须严厉地批判他们。

看看他们对税金的使用方式,在不必要的地方编列预算,让一部分人中饱私囊,我认为这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你说得有道理,我并不想反驳什么,但我确实对施莱谢尔伯爵这个人非常感兴趣。

安杰姆苦笑说,我向德国那边确认过了,就连他们也无法肯定这个人是否真的存在,施莱谢尔伯爵似乎只是个假面具,在这种情况下,会想知道对方的真面目也是人之常情。

另一方面,我还听到几个关于他的传言,譬如拥有巨额财产、是某贵族的后裔、也是众多企业的大股东等等。

最后、也是特别引人注意的一点,就是十多年前,法国国内成立了一间制药公司,这间公司的资金来源其实是德国某家银行,这几年,该公司的营业额成等比级数不断成长,只不过,这其中有许多可疑之处。

就算如此,也还轮不到你这位助理检察官出面吧!让税务机关的官员来处理不就行了?很抱歉,夏普伊先生,问题没有这么单纯。

这家制药公司贩售的部分药品掺有某种麻药的流言从未间断过,特别是一种号称能延长生命、从前年开始突然畅销的强身剂。

如果这真的与麻药有关,又或是出现死者,这件事恐怕就会变成刑事案件了。

是怎样都无所谓,安杰姆助理检察官,结论只有一个。

夏普伊双手抱胸,一脸得意地闭上眼,顽固得不理会安杰姆的要求。

夏普伊先生!安杰姆调整坐姿道,我再重申一次我们的要求,请让萨鲁蒙警官以匿名方式,加入你们访问人狼城的使节团。

赛迪先生已经过世了,应该有缺额吧?问题没这么简单。

夏普伊睁开眼,不满地说。

使节圏的成员是对方决定的,我们必须先告知后补成员的身份,得到许可才能成行。

这位伯爵是狂热的爱国者,换句话说,就是讨厌法国,非常理解亚尔萨斯处境的人,因此,使节团的成员都是经由他严格筛选过的,许可权不在我或其他理事身上,我不能随意决定。

既然如此,就请你代为询问对方,我们会备妥萨鲁蒙警官的假身份证明以供对方律师参考,希望能争取看看。

夏普伊没有回答,他内心其实很希望安杰姆与罗兰德能识趣地离开。

而夹在两人中间的罗兰德则感到很困扰,因为他不能为任何一方说话。

他很了解舅舅为何一直对自己视若无睹,因为他很生气自己竟然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另一方面,安杰姆始终静静等待夏普伊的答复,当他了解对方不可能改变态度时,便从随身的公事包取出一个厚厚的褐色公文,啪地一声放在夏普伊的檀木书桌上。

这是什么?夏普伊扬起一边眉毛,仿佛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

请看看里面。

安杰姆悠然道。

夏普伊慢慢将手伸过去,从里面取出一叠文件,漫不经心地翻阅,突然,他那肥胖的身躯有如遭到电击似地跳了起来,睁大眼睛,脸色苍白。

……这、这到底是什么……为、为什么……这个……会在你……那里……夏普伊的圆脸渗出冷汗,拿着文件的手微微颤抖?这些是会计报告书,我是从赛迪先生到巴黎会晤的那个人那里得到的。

简单说,这是赛迪先生所写的检举文件,他会去巴黎就是为了这件事,里面一半是关于亚尔萨斯综合医院,另一半则是关于亚尔萨斯独立沙龙。

相对于夏普伊的慌乱,安杰姆显得异常冷静。

我、我不知道。

夏普伊先生喘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文件中有你向税务机关提出的申报书,但是,为什么同样的项目还有另一份金额全然不同的文件呢?这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你说是吗?罗兰德惊讶得欲起身探看夏普伊手上的文件。

安杰姆……你是打算用这个来威胁我吗?夏普伊的眼睛满布血丝,一张嘴呼吸困难似地频频开合,终于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

你误会了,没这回事。

安杰姆淡淡笑说,我绝对不希望这份文件外流,让如此具有声望的组织遭到丑闻诬陷而名誉下滑啊!我是爱好和平的人,希望一切都能和平稳定。

你……你想干什么?夏普伊的脸部肌肉抽搐,他拿下眼镜,以手帕擦拭额上豆大的汗珠。

也没什么,就像我之前说的,我只是对施莱谢尔伯爵与他的资产感到好奇,对你的医院,以亚尔萨斯独立沙龙一点也不在意。

安杰姆回答时的眼神既锐利又冷漠。

夏普伊顿时垮下肩膀,一脸颓丧,很辛苦似地将早被捏得皱巴巴的文件放在桌上,或许是太过用力,手指一时竟无法松开。

罗兰德站起来取走文件,夏普伊消沉地无力阻止。

罗兰德迅速翻阅,发现上面的所有内容几乎全是与经营管理资金相关的数字,不需逐字阅读,就连对会计一窍不通的他,也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这其中如实呈现了重要的关键。

舅舅!看着自己的长辈,罗兰德拿着文件的手不断颤抖,声音中透出的愤怒多于惊讶,那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时所产生的愤怒与绝望,也有对自己识人不清的自责,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这是真的吗?舅舅!我、我没办法呀,罗兰德……夏普伊不敢正视罗兰德,自言自语似地说。

罗兰德第一次看见如此缺乏威严与自信的舅舅。

为了自己的立场,也为了那些信赖我的人,我、我不得不这样做……你在说什么?这是背信的行为啊!这根本是欺骗那些相信你的人!是彻底的犯罪啊!罗兰德不禁大吼。

不是那样的……你不懂……我也不想这样,最初是赛迪先生前任的理事挪用了巨额款项……大家都不知道……你想想,如果这件事被掀开,后果会不堪设想啊……就算这样也不能一错再错啊!罗兰德毫不留情地斥责沮丧的夏普伊。

等等,罗兰德,让我来吧!这样夏普伊先生大概会比较好开口。

安杰姆静静从中打岔。

抱歉,我太激动了。

罗兰德瞪着夏普伊,将发言权交给安杰姆。

那么……安杰姆刻意放慢说话速度,夏普伊先生,有关你的一切不法行为,这里面都有明确的证据。

其实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交易,如果你愿意接受我们的要求,这些文件将就此消失,或者,你希望让它们公开?请你做个决定吧!一段很长的沉默后,终于听见对方的答复。

我知道了……就照你的要求……安杰姆,你真是个可怕的男人。

夏普伊的声音充满绝望。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现在才知道吗?我既然能在巴黎的法律界拥有一席之地,想知道这种小事当然很容易。

那么,我会立刻联络施莱谢尔伯爵的律师,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结果会如何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等等,你该不会……不,请你放心。

安杰姆眯起眼,摇头说,相信我,从此刻起,这些文件就当被销毁了!自然也从我与罗兰德的记忆中消失。

语毕,安杰姆往身后看了一眼,罗兰德随之默默点头。

安杰姆接着站起,以手梳整头发,对书桌后方怯懦的夏普伊说,我只在史特拉斯堡停留到明天晚上,可以的话,请在那之前告诉我好消息,好吗?为了我们双方——2结束与夏普伊的会面后,两人搭计程车回到罗兰德的律师事务所。

那是位在离依耳河最近的市镇中的古老双层建筑,南侧的窗户面向街道,采光充足,再加上以白色为基调的装饰,令室内显得更为明亮。

罗兰德请秘书送来两杯咖啡,请安杰姆坐在沙发上。

徐徐凉风自敞开的窗户吹入,两人脱下外套,放松心情,但罗兰德的愤怒与激动始终未能平复。

不过,安杰姆……真想不到你会这么直接。

你说什么?安杰姆放下咖啡杯说。

就是对舅舅的……嗯……强硬态度。

还不至于如此吧!安杰姆听了罗兰德的话,只是轻轻微笑说,我在法庭上也是这样,只要是为了正义。

如果夏普伊先生不是一再拒绝我的柔性提案,认真考虑我的要求,我也不需要采取最后手段了。

老实说,如果我没亲眼看见那些文件,我真不敢相信舅舅会做出这种事。

不当索取补助金与赞助金,这真的太不应该了!罗兰德愤慨地说,几乎忘了压低自己的音量。

问题其实更严重。

你是指挪用公款的事吗?罗兰德倒抽了一口气。

没错。

安杰姆的语气掺杂了些许轻蔑,这个问题总有一天会浮出台面,因为金额实在太庞大了。

现在监察机关与税务机关都已在暗地里展开搜查,最糟的情况是为医院与沙龙带来极大伤害,引来一群对丑闻趋之若鹜的媒体,那时他就算再怎么掩饰也不掩饰不了,而且,恐怕你又有得忙了。

舅舅真的涉及那些不法行为吗?他与赛迪先生同样都是地方上备受敬重的知名人士啊……竟然……罗兰德忽然感到疲惫,将自己完全靠上椅背,无力地喃喃,刚才的气势早已消逝无踪。

罗兰德,人类是很脆弱的,尤其在面对金钱时,表面上看似清廉,私底下却满身污秽的人多得是,你得要多加留意才行。

安杰姆眉头深锁地说。

我?罗兰德有点惊讶,看向安杰姆的脸,我不过是一间小事务所的律师。

不,我不是说你会变那种人。

安杰姆绝望似地摇头,说了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话。

安杰姆的声音中带有一种奇怪的情感,罗兰德不禁为此感到疑惑,而且,安杰姆看向窗外的侧脸竟有莫名的自省意味。

对了,安杰姆,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

是什么?安杰姆转过头。

你对舅舅说的,关于施莱谢尔伯爵逃税的事是捏造的吗?看萨鲁蒙警官深信不疑的样子,事情似乎不如表面单纯吧?那几乎就是事实了。

安杰姆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虚无的微笑,虽然还有些疑点未厘清,但确实是牵涉到违反证券交易法的巨额逃税。

而且,我在调查这件事时,还发现其他的非法行为,因此,萨鲁蒙警官除了要追踪杀人鬼以外,还要另外调查这些事。

去了人狼城就能了解一切吗?也许可以,而且可能性相当高。

不论如何,最重要的就是先查清楚施莱谢尔伯爵究竟是何方神圣,是基度山伯爵?还是《海底两万里》的尼摩船长呢?你所谓的其他非法行为是指?相对于安杰姆的幽默,罗兰德显得较为一板一眼。

事实上,大约一个月前,国内一位审计部职员与一名德国税务监察局的特别调查员都曾试圆与施莱谢尔接触,他们得到密报,得知伯爵因洽商而来到史特拉斯堡,并在可尔贝尔大饭店留宿一周左右。

可尔贝尔大饭店可说是这里最大、最古老、最有格调的饭店了。

罗兰德打岔道。

原来如此。

安杰姆点点头后,从公事包取出两张黑白照片。

罗兰德接过来看,一张是微秃略胖的男子,另一张是痩高的深灰发男子,两人看起来都有五十岁左右。

较矮的这个是审计部职员波尔·盖亚,较高的那位是德国税务监察局的汉斯·迪曼,两人都是非常认真的公务员。

盖亚与妻子两人住在巴黎,迪曼则住在波恩,也是与妻子两人共同生活。

为了与伯爵见面,两人分别从巴黎与德国赶来,当然,都是为了调查伯爵。

是为了什么事?就是之前说的梅斯制药。

施莱谢尔伯爵似乎是那家制药公司的大股东,深入调查后,又发现该制药公司主要是由一间德国银行出资,虽然两者间的关联尙不明确,但这间公司极有可能严重违反了国际法中的证券交易法,有巨额逃税的嫌疑。

因为德国与法国当局皆这么认为,因此希望请施莱谢尔伯爵亲自到案说明。

为什么会与德国有关?梅斯制药不是在法国梅斯镇设立工厂与总公司吗?确实如此,但那是德系外资的公司。

德国有一间‘费斯特制药’,是一间大企业,底下还有几间分公司。

十年前,梅斯制药的成立就是为了将费斯特制药的产品贩售到我们国内。

那两个人发生什么事了?迪曼与盖亚确实是在史特拉斯堡车站下车,但出了车站就不知去向了,此后再也没人看过他们,既没出现在预约的饭店,也没有任何联络。

是被绑架吗?罗兰德惊讶地说。

很有可能。

听说有两名貌似他们的男子,坐上了停在车站前的一辆可疑黑色宾士车。

等一下!罗兰德突然想到了什么。

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习惯搜集一些新闻剪报,而他刚刚发觉自己似乎对这件事有点印象。

罗兰德从书架上取出剪贴簿,迅速翻阅,终于找到刊载于《史特拉斯堡报纸》社会版的新闻,就是这个吧!罗兰德在书桌土打开剪贴簿,这里写着,两位税务机关官员行踪成谜。

报纸的日期是四月二十日,失踪事件发生在十七日。

上面写着,两人乘坐列车自巴黎出发后,随即失去踪影,极可能卷入什么事件。

就是这个。

还没找到他们吗?安杰姆点点头说。

只发现盖亚,我记得报纸上有报,没剪下来吗……罗兰德迅速翻阅剪贴簿,啊!有了!罗兰德指着一周前剪下的一小篇报导。

虽然也是刊在社会版上,但他完全没发现这与之前剪下的失踪事件有何关联。

没错,就是这个。

安杰姆点头说,盖亚被人发现半死不活地倒在地上,地点在海格纳市郊区的森林深处,发现者是当地的植木业者。

罗兰德迅速浏览那篇报导,上面写的与安杰姆的说明完全一致。

盖亚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得而知。

等罗兰德抬头后,安杰姆才开口,他的伤势严重,身上有多处伤口,乍看之下像是被熊或狼等猛兽以利爪或尖牙攻击留下的痕迹,另外还有应该是从悬崖跌落的严重挫伤。

被发现时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虽然立刻被送到附近的医师家中紧急治疗,但只多活了三十分钟。

发生了什么事了?很遗憾,他并没留下只字片语。

是意外吗……不是。

安杰姆断然否定,他的手脚有被捆绑的痕迹,警方推测他应该曾遭到囚禁,虽然趁歹徒不注意时逃脱,但在逃亡途中可能被熊之类的猛兽攻击,伤势才会如此严重。

海格纳是个非常小的城市,位在史特拉斯堡东北往德法边境走去约二十公里处,是个周遭除了农地或森林就什么都没有的偏僻地方。

罗兰德曾经去那里野餐过几次,印象中是个与绑架、监禁、虐待等罪行无缘的淳朴城市。

迪曼依旧行踪不明吗?嗯。

因为他是外国人,警方也特别谨慎调查,却没有丝毫线索,报纸也才没继续报导。

施莱谢尔伯爵有说什么吗?他的律师表示,盖亚与迪曼访问施莱谢尔伯爵一事并非事实,早在前一天,伯爵就联络了盖亚在巴黎的事务所,表示要取消会面,而且伯爵也未曾下榻那间饭店。

根据律师的说法,伯爵因为不得已的理由并未离开德国,出入境管理处与国境签证纪录上也证明伯爵没有进入法国。

因此,从他们那里也找不到任何关于两名官员失踪的线索。

伯爵本人也是这么说的?我们无法直接与伯爵交谈,他的律师的警戒心极强,明知这谎言太牵强,仍表示不晓得伯爵的住处,是伯爵定期以电话联络,委托他处理事情。

怎么会这样?罗兰德皱起眉头,安杰姆,你怎么看这件事?是施莱谢尔伯爵不愿接受调查而绑架他们吗?目前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但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不过,杀人不是一件小事,对方会做到这种程度吗?你认为迪曼还活着吗?我希望他还活着。

安杰姆用力点头,如果他是被囚禁,我也希望能尽早将他救出来。

没有任何要求赎金的联络吗?完全没有。

那就不是单纯的绑架勒索了。

这样的话,果然是想封他们的口吧?罗兰德歪过头沉思道。

动机目前未明。

不过,如果迪曼也被囚禁,我们就不得不思考他会被关在什么地方。

萨鲁蒙警官认为应该是人狼城,因为没有人知道那座诡异且充满谜团的古城究竟位在哪里。

原来如此,确实很有可能。

罗兰德可以理解。

你说过人狼城位在法国与德国的边界附近,这样的话,濒死的盖亚会在离德国不远的海格纳郊区被发现就说得过去了,而施莱谢尔伯爵确实将人狼城当作藏匿处,但是,我们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是否利用这座城堡躲过正规的入境管道,偷偷来回穿梭于德法两国之间。

安杰姆以右手食指轻敲额头说。

不过,这么一想,施莱谢尔伯爵确实是个很神秘的人。

罗兰德双手抱胸说,安杰姆,你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伯爵不是你们沙龙的支持者吗?你应该比我清楚吧?安杰姆苦笑说。

我只与对方的律师谈过话,沙龙方面也是,根本没人见过伯爵,因为他总以信件指示律师该如何做。

我们只知道他是个财力雄厚的资产家,还曾多次捐款给孤儿院。

我做了许多调查,仍无法厘清他身上的谜团。

不仅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也查不到他的任何背景,名字应该是假名,是否为贵族之后也有待商榷。

正因为如此,我才千方百计地试图让萨鲁蒙警官混入人狼城。

他这一去有两个重要任务,一是解决星光体兵团的残存者,二是找出伯爵的真面目,所以,我希望身为使节团成员的你,能适时协助萨鲁蒙警官。

我明白,这是应该的。

罗兰德坚决地点头。

但不论如何,你也要多留意自身周遭,绝不能掉以轻心。

那个怪物正附身在沙龙的某个人身上,如果随意妄为,搞不好就会成为那家伙的牺牲者。

安杰姆的语气充满担忧。

我知道,我会多加注意的。

罗兰德像为自己打气似地,刻意加强语气说。

他心想,如果自己被杀,并被人狼附身,届时会变成什么样呢?那家伙为了去人狼城,很可能附身在任何一个将造访城堡的成员身上……一瞬间,罗兰德的背脊窜过一阵凉意,有些不好的预感。

此时,书桌上的电话内线响起,罗兰德起身接了电话。

隔壁的秘书表示,来电的是萝丝·巴尔德。

突然,笼罩罗兰德心中的乌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幸福感。

萝丝是他最钟爱的女子,也是他的未婚妻。

安杰姆,是萝丝打来的。

罗兰德在电话接通前就已将耳朵贴着听筒,迅速向安杰姆说明,电话接通后,他就这样站着与女友讲电话,声音中充满高昂情绪,双颊涨红,这是他今天第一次露出愉快的神情。

安杰姆也卸下紧张感,微笑看他。

不久,罗兰德以手遮住话筒,以神采奕奕的表情看向安杰姆。

安杰姆,萝丝邀我们明天晚上到她家用餐,你方便吗?去她家用餐?是啊,她的厨艺可不输给一流厨师喔!我非常期待。

安杰姆高兴地说,明天晚上大部分的工作应该都处理完了,没问题。

那太好了。

罗兰德赶紧向女友转达安杰姆的回应,不久后才依依不舍地挂上电话。

我还没见过萝丝,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呢?安杰姆问坐回椅子上的罗兰德,恳切、关心的语气有如父亲或老师。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

罗兰德以不容置疑的语气答道,至少,对我而言是如此。

她的双亲早逝,现在与外曾祖母住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这样,才让二十四岁的她比我还要独立。

你们在哪里认识的?她在我常去的面包店打工。

约会几次后,发现彼此有相同的感觉与价值观。

你之前寄来的信上说你快结婚了,却遭到夏普伊先生的反对,是吗?我本来打算从人狼城回来后,就立刻举行婚礼,所以想在郊区找间适合的房子,但舅舅一家人反对这门婚事,并建议我娶另一位女孩——老实说,他们是因为萝丝的身世才坚决反对。

罗兰德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黑眸蒙上了一层阴郁。

怎么说?安杰姆从上衣找出了雪茄,询问。

萝丝的外曾祖母是个近百岁的纯种吉普赛人。

虽然萝丝的父亲是亚尔萨斯人,但她身上仍有一半的吉普赛血统。

所以你舅舅不满意萝丝的出身与她的家人?安杰姆缓缓点燃雪茄说。

是的,而且萝丝的父亲也是个问题。

虽然他很早就过世了,却因窃盗罪被关进德国的监狱,并死在里面。

根据我的调查,战争期间,他因妻子是吉普赛人而遭到迫害,房子也被纳粹没收,只好铤而走险,最后却被关进监狱。

原来如此,这与她的为人又有什么关系?你舅舅真是太古板了,总是看重家世或社会地位这些虚无的东西。

安杰姆因为抽雪茄,回答慢了一点。

岂止古板,根本是无法沟通,而且偏执又心胸狭窄!罗兰德心中再度燃起怒火——外表看来像圣人君子,私底下却做出那种恶行,满腹恶毒贪婪的欲望!夏普伊先生可能在意你的财产吧!为什么?罗兰德微诧。

你外祖父的遗产应该是用信托基金的形式留下的吧!听说如果结婚了,就可以自由使用,所以你舅舅才会希望你与他中意的女孩结婚。

不,这完全是两回事。

就算我与萝丝结婚,这份遗产还是归舅舅管理呀!这是很早之前就说好的,毕竟这个镇上只有舅舅一位公证人。

罗兰德淡淡地笑了。

发生了那种事,你还是愿意相信他吗?安杰姆带着试探的口气问。

说得也是……罗兰德不禁为之语塞。

我能理解你基于亲情而信赖他的心理,但你也亲眼目睹了他的堕落,应该趁现在将所有财产转移到更值得信任的公证人或银行保管比较好吧!是啊……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

关于萝丝,没有其他问题了吗?安杰姆语意暧昧。

什么意思?我是指亚尔萨斯独立沙龙。

若你娶了一位非亚尔萨斯人,而且还有吉普赛血统的女孩为妻,应该不太好吧!他们也许会将你除名,甚至赶出社交圈吧?大致上没问题。

罗兰德吸了一口气后回答,会员的配偶不一定要是纯亚尔萨斯人,即使带有一半的吉普赛血统,资格上应该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她的父亲是亚尔萨斯人,而且沙龙会员也有人有类似情况。

如果真的不行,我也不在意。

我确实深爱这片土地,但在我心中,没有什么比萝丝更重要。

就连沙龙会员的资格也愿意放弃?嗯,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了。

那就好。

安杰姆被罗兰德的真诚所感动了。

对了,安杰姆,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不是还约了萨鲁蒙警官在法院碰面吗?搭计程车过去吧!罗兰德率先起身。

说得也是。

安杰姆看了看手表确认时间,将雪茄捻熄在烟灰缸里,并整理仪容,对了,萝丝的外曾祖母叫什么名字?希尔狄卡多。

罗兰德走向门口。

3……希尔狄卡多……没想到能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萨鲁蒙眯起眼,意有所指地道。

听到萝丝外曾袓母的事时,他那如岩石粗糙的脸颊突然浮现奇妙的感慨。

罗兰德三人坐在史特拉斯堡法院里的一间办公室,这是安杰姆的暂时办公室。

罗兰德与安杰姆进来不到十分钟,萨鲁蒙就来了,他说自己刚才先去了警察局一趟。

希尔狄卡多怎么了吗?罗兰德相当在意他的反应。

她应该是近百岁的吉普赛老太太吧?而且以占卜维生?萨鲁蒙试探性地问。

坐在罗兰德左边、正抽着烟的安杰姆以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两人。

是啊!罗兰德讶异地答,她是这附近很有名的占卜师,精通所有占卜,譬如水晶占卜、塔罗牌占卜、占星术等等,客人总是络绎不绝,而且占卜结果非常准确——萨鲁蒙警官,为什么你会知道她的事?我没见过她,但是,亚尔萨斯这里还会有人不知道她的名号吗?不一定……对了,我想起来了,她的名字甚至传到了巴黎。

安杰姆打岔道,我曾从内人朋友的口中听到好几次这个名字,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一些有钱有闲的贵妇,如果是积极参与公益活动还好,但多数人是追着自己喜欢的电影或歌剧演员,或享受与外国人谈情说爱的乐趣,或热衷于无聊的占卜、宗教活动等等。

我就是从这些人口中听到有关希尔狄卡多的事。

原来如此。

罗兰德答。

你也相信占卜吗?萨鲁蒙语带责备地说。

占卜?不,我不相信。

罗兰德略略严肃地答。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萨鲁蒙的表情不甚愉快。

嗯……是个固执挑剔的老太太。

她不太喜欢我,甚至反对我与萝丝交往。

罗兰德不敢正视那双充满试探的眼睛。

原来你们年轻人的爱情并没受到众人祝福嘛!萨鲁蒙的挑衅言语令罗兰德无法反击,算了,那不重要。

罗兰德,你知道希尔狄卡多在德国法兰克福还有个双胞胎姊姊吗?不知道。

萨鲁蒙警官,这又是怎么回事?安杰姆问。

如果李凯博士知道这件事,应该会非常兴奋吧!萨鲁蒙的神情带了几分嘲弄,希尔狄卡多的双胞胎姊姊叫做安达露西亚,也是个一流的占卜师,不过,重点不在这里,而是这对姊妹与人狼的出现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她们的名字会出现在这次追捕人狼的事件中,可见命运果然有如蜘蛛丝般互相牵连。

是什么样的关系?请告诉我们。

罗兰德与安杰姆不约而同地问,但两人的着眼点则有所不同,罗兰德担心的是自己与女友的关系,安杰姆则偏重事件的解决方面。

萨鲁蒙从桌上的镀金车型烟盒里取出香烟,点燃后开口。

安达露西亚与希尔狄卡多都是通灵者,但她们并不是单纯的吉普赛占卜师,而是被当作神秘学学者备受推崇。

尤其是安达露西亚,她曾担任过图勒社的顾问。

由于精通神智学,因此在图勒社的神秘仪式上总能看到她指导的身影。

当然,这两个吉普赛女人在战争期间也遭到希特勒囚禁,被强迫协助开发星光体兵团等恐怖的科学兵器,因为要将星光体从人体中脱离必须要有她们的灵能力协助才行——罗兰德,希尔狄卡多是不是眼睛看不见?是的,听说她是因为白内障而失明。

那是骗人的。

萨鲁蒙若无其事地说,那是她在抵抗纳粹拷问时受的伤。

门格尔手下的医生滴了某种能夺去视力的药水到她的眼睛。

怎么——罗兰德为之语塞。

那种程度的虐待不算什么。

萨鲁蒙缓缓吐出口中的烟,以一贯的轻蔑语气说,对纳粹而言,不论吉普赛人或犹太人,都是有如蝼蚁般轻贱、必须消灭的人种。

她们是因为拥有常人没有的超能力与神秘知识才没被送进毒气室,以西洋棋来说,大概就像用过即丢的骑士。

所以开发星光体兵团的计划,她们也多少参与其中了?安杰姆探身问。

应该是。

如果没有安达露西亚以神智学为基础所进行的神秘仪式,实验体与其星光体绝对无法顺利分离。

既然如此,为了抓到人狼,或许能请希尔狄卡多协助我们……安杰姆思索道。

坦白说,我不太赞成。

萨鲁蒙对这提议嗤之以鼻,眼中闪耀着如刀锋般的锐利光芒,嘴角浮现一抹嘲弄的微笑,吉普赛人比犹太人更不能信任。

在欧洲悠久的历史里,她们始终扮演背叛者的角色苟延残喘。

若处理不好,反而是扯自己后腿。

不过,这还要看情况,如果只是付个钱请她帮忙占卜或许还可以。

总而言之,明晚见了那位老太太后,不妨若无其事地试探看看。

萨鲁蒙警官,你讨厌吉普赛人吗?罗兰德对他表现出的强烈敌意感到惊讶。

没错。

他立刻回答,仅次于纳粹。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理由吗?理由?因为出卖我弟弟的就是吉普赛人。

他是我家的男佣,为了自保而向秘密警察告密,让我弟弟遭到拘捕!但那只是一个人的问题,不是吗?罗兰德觉得自己心爱的萝丝被侮辱了,不禁挺身辩护。

我和你的看法不同,就像我憎恨诞生纳粹的所有德国人,我也痛恨性喜背叛、污秽如过街老鼠的所有吉普赛人。

出卖你弟弟的那个人,后来怎么了?罗兰德想避开他的气焰,因此转移话锋。

萨鲁蒙的脸上突然浮现残忍的笑容:当然是被纳粹折磨致死了。

这是一定的,不是吗?因为纳粹是史上最差劲的骗子,是疯狂的杀人集团,根本没有任何伦理或道义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