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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戴黑头巾的杀戮者

2025-03-30 06:17:55

1蹲下!雷瑟反射性地将珍妮拉倒在地,用身体护住她。

这段期间,戴黑头巾的男子已弯腰从箭筒里拔箭搭在石弓上。

粗大的长箭从雷瑟的上方以惊人之势破空而来,插入门的上半部,响起迸裂之声。

珍妮,快进去!雷瑟大叫,半蹲身子,拉着她的手。

就在他伸手开门时,里面喷出一阵滚滚浓烟。

雷瑟与珍妮蹲低身子,掩住口鼻,飞奔进房,立刻关上门。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高速震动空气的声音再度响起,另一枝长箭反弹到门边。

好难受!珍妮边咳边叫道。

稍微停止呼吸!刚才点上火的壁毯与画布发出声音,烧了起来。

雷瑟用手挥开浓烟,冲到窗边。

透过浓烟,能看得见其后的蓝天,他一度想跳出窗外,但终究放弃。

雷瑟用脚踢开燃起烈焰的火堆上半部,新升起的烟与火烧过的粉末一并扬起,他用双手挥开烟雾,一把抓起下方还未完全燃烧的壁毯。

珍妮,打开门!好!珍妮的回答混着惊叫,摸索门上的把手。

烟熏着眼睛,喉咙刺痛着,已经无法呼吸。

灰烬飘扬上来的热烫粉尘落在脸和手。

珍妮好不容易将门打开,雷瑟拽着燃烧的壁经,大声喊叫,向外冲出去。

男子正在弓上装填新箭。

雷瑟一鼓作气将熊熊燃烧的壁毯往楼梯下方扔掷。

壁毯摊展开来、铺满了狭窄的楼梯,火焰在风中发出了低沉的呢喃。

失去平衡的雷瑟险些跌下阶梯。

黑巾男子边闪避着飞至眼前的壁毯,边俐落地发箭。

长箭掠过了壁毯,撞在低矮的天花板上。

男子也敏捷地跃至墙角,燃烧的壁毯飞旋至男子与布洛克之间。

雷瑟捡起了刚才布洛克掉落的石弓,他屈膝半站起身,无意识地射出箭。

弓弦的震动声响,朝双手强烈地反弹过来。

黑巾男子被震向后面的墙壁,从陶土面具底下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声,石弓掉落在脚边。

他的身子一紧,用左手按压右手手腕附近的中箭处。

男子将受伤的手压在身上,低头快步逃逸。

整座方形阶梯都回响着男子硬实的脚步声。

壁毯仍在布洛克身旁微弱地燃烧。

珍妮!雷瑟急促地喘气,回头望向门口。

我没事,雷瑟。

珍妮脸色惨白,半蹲着身子将手搭靠在门边,双眼受烟雾刺激而溢满泪水。

两人向彼此伸出手来。

雷瑟抱起珍妮。

那个戴黑头巾的男人到底是谁?珍妮惊惧未定地说。

不知道。

现在最要紧的,是别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我们回去吧!两人小心翼翼地步下阶梯。

小房间窜出的烟雾和布洛克身旁燃烧的壁毯令他们呼吸困难。

雷瑟用石弓的前端将壁毯拨到一旁,绝望地看着倒卧在地的布洛克。

布洛克还活着!他睁开眼,茫然地凝视远方,嘴边沾满了鲜血。

布洛克!雷瑟连忙扶起他,他浑身散发垂死的震颤。

布洛克对眼前的一切已无知觉。

……去……去查查……地下室的……尸体……才说出这些话,布洛克的头倏地往后倒去,断了气息。

布洛克——雷瑟半疯狂地摇着他的尸体。

但是布洛克体内的生命之火已不再燃起。

可恶……雷瑟噙着泪,让布洛克的尸体倚靠墙壁,头部静静地垂向肩膀。

雷瑟跪下来划了十字,从尸体的腰带上卸下箭筒,系在自己的腰间。

里面还有四枝长箭。

雷瑟。

珍妮快要倒下,依偎在雷瑟身上。

在雷瑟双手有力的环抱下,她总算站稳身子。

没问题吗?嗯。

雷瑟看着她,珍妮微微点了头。

走了。

两人默默向布洛克告别,缓缓走下楼梯。

担心黑巾男子再次来袭,雷瑟时时刻刻都将石弓准备在可以发射的状态。

沿方形阶梯下楼进入走廊的地方男子的那副面具被扔在地上,破成了两半。

那只由红褐陶土凝固烧制成的东西,只有眼睛部分被挖了洞。

到底是谁?雷瑟?珍妮挨近雷瑟的背后,害怕地说。

不知道。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对方并非幽灵或亡灵,而是活生生的人类。

因为他被我射出的箭刺中会痛,还流了血……真的?是真的。

楼梯上还有血滴落的痕迹。

是谁的?叔叔的吗?叔叔真的还活着?珍妮的表情不安,连珠炮似地提出疑问。

不清楚。

也可能是其他人的。

但是,雷瑟认为,那应该就是杰因哈姆了!一定不会错的!那家伙先诈死,再伺机加害我们。

雷瑟,我们要去哪里?珍妮嘶声问。

到宴会厅稍微休息一下!然后再上顶楼,跟伯爵夫人见个面。

布洛克先生叫我们处理地下室的尸体……不,那种事可以晚点再做,现在先休息。

去地下室太危险了。

两人总算回到二楼。

吸入浓烟的喉咙不太舒服,竟连煮沸的葡萄酒也觉得好喝了。

珍妮还倒出一些在毛巾上,擦拭雷瑟和自己脏污的脸。

只剩我们两人了……嗯。

雷瑟想着事情,回应得比较慢。

啊,你说什么?抱歉,刚才没听到。

不,没关系。

我只是说……连布洛克先生都被杀了,只剩下我们……珍妮沮丧地坐下,伏在桌上痛哭失声。

雷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温柔地抱紧她肩膀。

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珍妮的呜咽一直没停下来。

壁炉的火和油灯的灯焰静静地燃烧。

雷瑟的目光突然越过她的肩,停在自己正对面墙上的老爷钟上。

刚开始,他还不太清楚自己察觉到的是什么。

(……停了。

)对了。

钟面不动了,下方玻璃柜中的黄铜钟摆也是静止不动……怎么了?珍妮纳闷地抬起头-用带泪的双眼看向他。

没事……雷瑟悄悄离开珍妮,慢慢站起身。

他走近高度与自己身高相仿的大钟一看,发现旁边的金属卡鎨是松开的,前面盖子微微打开。

雷瑟伸出手,就在他想关上盖子而碰到时钟时——哇!雷瑟不假思索地飞快后退。

有东西从钟面内侧喀啦喀啦地掉出来。

那是人类染血的四肢。

手从肩膀处、脚从大腿处,被残酷地切断。

每截肢体都与被血濡湿的衣服纠缠在一起,衣服本是灰色麻料西装与白色衬衫。

那手腕和脚的部分、衣服的碎片——雷瑟觉得很眼熟——是那个人穿戴的东西!那手、脚——四分五裂的肢体,正是属于珍妮的叔叔,杰因哈姆所有。

2被塞进大时钟的部分尸体,是从杰因哈姆身上被乱刀砍下的四肢,没有身体和头部。

另外,他的金色烟盒卡在时钟的钟面内侧、镶着机械的架子上。

他被杀害显然已有一段时间了,手脚已经变成了灰色,手指苦闷似地往内侧弯曲紧握,令人毛骨悚然又可笑的是那双还穿着皮鞋的脚。

在手臂与下肢连接身体的部分,看来都像被斧头等利刃随意砍断,稀稀烂烂地露出红色的肉,粉色的脂肪还有白色的骨头。

干涸的血液和体液则像一层红黑色的疮痂般覆盖在表面。

雷瑟,让我看看!回头一看,珍妮将手撑在桌子上站起,双眼因惊惧而布满血丝。

不行!不要看这里!雷瑟回到她身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我已经看到了!那是叔叔的西装。

那切下来的碎片——叔叔已经死了吧?她颤抖道。

雷瑟无言,脑中一片空白。

杰因哈姆死了……那攻击我和佩达及费拉古德教授的男人又是谁……我的确亲眼看到了。

那就是杰因哈姆啊……还是我错了?是我的错觉吗?难道不是他……那么到底是谁……是谁……亡灵……杰因哈姆的亡灵吗……是这样吗?之前费拉古德教授不是说过什么……那是什么……星……呃……星光……从人类肉体游离的灵魂种类之一,星光体……对现实甚至可能产生物理方面的影响云云……是星光体吗……难道,是那个……攻击我们的…………但……柯纳根夫妇陈尸的置物室和武器房都是密室……根本无处可逃……活生生的人也不可能进出房间……犯人……只有凭空消失的可能……像幽灵般的存在……那就是……星光体的……袭击者……至少……不是人狼所为……绝对不是……雷瑟!珍妮哭泣,抬头看向他,我得确认过才行。

雷瑟茫然松开她的手。

珍妮鼓起最大的勇气,强忍颤抖,检查手、脚与烟盒。

确认了那些的确是属于叔叔杰因哈姆的东西。

没有错吗?雷瑟问。

你看左手指甲处的烧伤痕迹,那是叔叔二十岁时,要在马身上按压烙印,却失败而留下的伤痕……而且,右手的结婚戒指也是叔叔的东西没错。

戒指是个关键。

因为他的指头比戴上戒指的时候粗,嵌得很紧,没办法取下来。

因此,要把戒指从他指头上抢过来、套在别的尸体切落下来的手上,是伪装不来的。

一确定尸体的主人是杰因哈姆,珍妮便昏过去了。

她的精神状态已达极限。

雷瑟及时抱住倒下的她。

他忘了自己肩上的痛楚,将她抱往三楼的寝室。

恶梦不断的珍妮躺在床上,脸上渗出斗大的汗珠,喃喃发出呓语;不知是否被恶梦缠,她的头左右摇摆,手脚也不断挥动。

珍妮!珍妮!雷瑟担心地喊了她好几次。

但雷瑟自己也快要陷入完全疯狂。

这种事绝非人类所为!是恶魔所为!在雷瑟等人离开宴会厅、前往城塔后,戴黑头巾的男子将杰因哈姆的部分尸体塞在老爷钟里,只为了用零碎的尸体向他们炫耀。

单为了这个理由,便做出那样惨无人道的行为!那家伙是恶魔!不行!这座城里危机四伏,无处可逃。

我们最后的时刻已经近了。

那个恶魔,不知在何处时时监视我们。

戴黑头巾的男子就是那个恶魔!。

那家伙玩弄别人的尸体,炫耀自己的残酷,冷血地将人杀害,还以这种行为来嘲弄我们。

已经不行了……我们也即将死去。

我……和珍妮……都是…………头好晕。

好不舒服。

好像醉了。

不会吧……雷瑟在床边做出祷告的姿势,他周围的墙壁、天花板、地板都一圈圈地旋转着。

映入眼帘的东西全都旋转起来,形状和颜色渐渐混在一起,变成有如灰泥般的单一颜色。

四下俱寂的安静中,涌起一阵他依稀听过、令人不快的箭羽声,并在耳际渐次增强。

到了最后,颜色、气味、寒意还有感官均变得疲乏,变形成轰然作响的巨大音块。

不知不觉间,雷瑟的心神也在恐惧和绝望的浑沌中粉碎殆尽。

大家死了,大家都死了,都被杀死了。

所有人……都不再活着,不再活在这世界上。

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

班克斯管家,珠宝商汉斯·柯纳根,他的妻子阿格涅丝,建筑师谢拉,会计师兼小偷艾斯纳,旅行社领队福登,女佣汉妮,历史学者费拉古德教授,女演员莫妮卡,警察布洛克,珍妮的叔叔杰因哈姆……受邀参加人狼城之旅的人中,还活着的只有我和珍妮……其他所有人都被不知名的恶魔、那个没血没泪的狡猾杀人者……夺去了性命。

接下来就是我们了……我们的死期。

我们也会死……会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我们也死的话,总共是十三人。

对……十三个人。

不祥的数字,十三。

耶稣和其弟子共计的人数……十三……神圣的耶稣与其使徒加起来的数目。

说不定……我们正将自己的生命,奉献在主耶稣面前……这是神圣的死亡吗?是尊贵的死亡吗?……殉教……果真如此,流血也不是白费了……殉教而死……受难之时。

死亡……如果是神所企望的……死了,就会在神的身边复活。

为了复活,奉献出生命。

对……会死的。

十三个人……这不是偶然。

十三个人……新的出发。

到天堂去……这是预兆。

有着……深刻的意义……对谁有意义?对犯人吗?……还是对我们?……对了。

犯人是谁呢?这一连串的谋杀,对犯人来说……有某个深刻的理由……还是有什么意义吗?犯人的真面目……到底有什么……蛛丝马迹……全然没头绪。

首先,假设犯人就在我们自己这些旅行团的成员中。

再来,假设犯人是城里这边邀请我们的人。

然后,就是犯人完全是第三者的情况。

所有可能都被考量到了……但真相到底是哪一个?我一直觉得杰因哈姆就是犯人,然而他也是牺牲者,犯人果然不在这个旅行团里。

不用说……这是当然的。

只剩下我跟珍妮还活着……若城里的人是犯人……会是谁……犯人大概是男的……那就是仆人佩达吗……但是他几乎……都有不在场证明……不然……难道是女人……艾莉、玛古妲、伯爵夫人……女人能做出那种残虐无道的行为吗……既需要力气……要能拖动尸体……把尸体吊上去……切断尸体……搬运尸体……不可能……那么,犯人是完全不相干的第三者……那又是谁……难道在这座城里,另外有某个我们不知道的人存在吗……在哪里……那家伙在哪里……在城堡外、城堡里面、秘密的房间、顶楼……对了,我们完全还没查看过顶楼……伯爵夫人到底把谁藏了起来?那家伙是犯人吗……对……可能是……对了……还有……还有一个人……我们完全没想到要怀疑的家伙……不是还有他吗?那家伙的名字……对……那家伙就是犯人!弗里德里希·卡尔·修达威尔!也就是城主!修达威尔伯爵。

他真的……出了远门……不在这座城里吗?那真的不是谎言?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潜藏在城中了吧!那家伙的名字就是——修达威尔伯爵!就是你!杀人犯!……对、我懂了……我知道犯人是谁了……知道了……好……查查看……确认看看……就算要强行进入顶头瞭望台……就是这样……伯爵一定是犯人……这个男人正是犯人。

……不,不对……真的是这样吗……就算如此,也没有确切的证据……首先,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将毫不熟识的我们……他难道非杀人不可吗……这毫无意义!其中另有真相。

再想想看。

如此一来……关于犯人,还可以提出另一个想像……那就是……犯人……是以古城作为巢穴的亡灵或超自然力量。

没错。

犯人……是恶魔……是亡灵……是怪物……因此,不在,却也不存在于任何地方……犯人是从中世纪即幽居在这座古城的幽灵骑士……那家伙憎恶我们……憎恶踏进这座城的人类……那家伙……要将我们连根拔除……让这座城……重新回归到宁静。

……啊……就像那个吉普赛老婆婆所说的一样。

我们不该来这里的……不可以回到这里来……回来?我在说什么……我是第一次到这里来……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吗?第一次……这种事无关紧要……吉普赛老婆婆是怎么说的……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珍妮也曾受过……老婆婆的预言……被吉普赛人……所诅咒的预言……珍妮也……跟我一样……我?……我……我……我、我、我。

……我是谁……雷瑟·雷瑟……我的名字……雷瑟……人……雷瑟……以前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雷瑟。

珍妮的呓语将雷瑟拉回了现实。

他的头非常晕眩,眼前天旋地转,身体轻飘飘的,并涌上一阵恶心感。

当视线焦点定下来,雷瑟发现自己正跪在床边、两手放在毛毯上摆出祷告的姿势。

……珍妮。

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听起来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传来。

这里是哪里?……人狼城……被诅咒的城。

我……头好痛。

雷瑟……珍妮再度小声叫唤,她的手慢慢伸过来,虚弱地重叠在雷瑟的手上。

她的手虽然冰冷,却能感觉到当中窜流的体温。

他渴得喉咙作痛,甚至无法分泌唾液。

虽然想回应,却发不出声。

珍妮微微睁开淡褐色的眼睛。

雷瑟探前,看着她的脸。

珍妮!……雷瑟。

珍妮,没问题吧!他头痛欲裂,强忍痛苦地说。

……好像有什么非想起来不可的事……珍妮的脸像个病人,一副精疲力竭的表情,脸色苍白、眼眶凹陷,连手也显得惨白。

雷瑟将珍妮的双手包覆在自己的掌中。

一想到她,那股强烈、复杂、涵盖了一切的情感,就一下子从胸口涌上。

……我要起来了。

还太勉强了。

不……我要起来……她拼命地起身。

雷瑟想阻止她,她却紧搂住他的脖子,深深地摇头。

就算拼尽全力,该做的还是要做……我们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什么?雷瑟咽下紊乱的气息。

珍妮的声音虽然微弱无生气,却坚定地说:……毕竟,今天就是十四日了。

如果按照预言……我……只能活到今天。

3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

时间感完全被打乱了。

现在是早上、晚上、还是中午,好像都无关紧要。

反正是处于白天也仍旧阴暗的古城中,被禁锢在这座难以攻破、昏暗的石造建筑物里。

如今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时候,已不重要。

说不定……跟自己永远也没关系了……雷瑟。

他将耳朵贴在门上,窥探走廊的情况,珍妮从背后叫唤他。

外面很安静,走吧!雷瑟给珍妮一个点头的暗示。

她的形神色憔悴,脸色苍白、头发散乱、整个人像褪了色般,眼神也是死寂的。

他的胸口充塞一股怜悯和焦躁之情,身体也像背负着铅块一样沉重。

两人小心翼翼来到走廊。

珍妮执灯、雷瑟架着石弓走了出来。

周遭一片寂静,而这份寂静仿佛无限延展。

所有的声音和感受,都被厚实的石墙吸尽。

何时又是一切都死寂、完全静止的时刻呢?雷瑟,我想到一件事。

两人为了上顶楼,朝西边阶梯走去。

说起来,我们还没有上过西南城塔,不是吗?咦?刚到城里来、介绍到环境时,也说过从东南城塔才能看见外头的景色吧?是啊。

雷瑟回答,但费拉古德教授等人应该也曾爬上那边的塔了。

在谢拉被杀害时——虽然那时我被关起来——但当时大家应该搜遍了城里并查看过了。

怎么了。

没有……只是有点介意罢了。

虽然想过去看看,但若像今早一样、被敌人追击可就危险了。

不过,还是去确认一下上面的铁门是不是打开的!一如往常,在这个丁字路口也站有一具拿着长枪的铠甲立像。

这尊泛黑的铠甲是以钢铁铸成,头盔上附着虾尾型的护颈,铠甲上则有许多向外凸出刺状物,外型冷峻无情,令人畏惧。

两人爬上五楼。

在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梯间平台上,取代壁毯装饰墙面的是金属扣带似的东西。

阶梯在顶楼所在的五楼就终止了;梯间平台的右手边有道通往西南城塔方形阶梯的铁门。

雷瑟试着打开它,却因门上了锁而徒劳无功。

就观光用途来说,实在很不适合。

从这里要到上面的展望室虽然只是咫尺的距离,却不得不从一楼绕过去,很不方便。

没错。

五楼的天花板比起其下四楼的更显低矮。

墙上露出像砖瓦状堆砌起来的粗砺石块,也没有充当守卫的铠甲立像,予人萧瑟寂寥之感。

在与阶梯平行的走廊尽头,还有一扇同样的铁门。

那扇门应该能通往城墙塔的方形阶梯,或围绕中庭的城墙垛口。

雷瑟在进入顶楼之前确认过那扇门,但是一如所料,门被上了层层重锁,丝毫无法撼动半分。

我们好像被摆进实验用迷宫箱子里的老鼠。

雷瑟为了不让士气低落下来,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但珍妮的反应却显得迟钝。

怎么了?那些……反正都无所谓了……珍妮不带感情地说。

在两扇铁门相对的走廊中央,东侧是通往顶楼的入口,一扇冰冷的铁门。

若从四楼往下走,就是立有铠甲立像的地方了。

两人稍微往回走,手搭上那扇铁门;门果然被上了锁。

但伯爵夫人和佣人们应该在里面。

雷瑟用门把上的环当作门环,猛力敲着门板。

他们侧耳倾听,等待。

却没有回应。

雷瑟又反复地敲门。

用力地敲、用力地敲,一次又一次。

然后,又再度猛力敲击——敲上一阵子之后,两人停手休息,等待回应。

没有回应的声响。

也没人应门。

雷瑟耐心地继续敲门。

是谁?突然,佩达的声音传来。

是因为敲门声,才听不见他的脚步声吧!是我,雷瑟。

佩达,帮我开门。

过了一会儿。

不行!伯爵夫人严格禁止开门。

谁也不能往里面一步。

请回吧!佩达,雷瑟耐着性子说:只要一不子就好了。

能不能让我看一下你?不行!佩达,听我说。

莫妮卡和布洛克都被杀了。

犯人是戴黑头巾的男人,你看过那家伙。

那家伙就是犯人。

我们也差点就被杀了。

在楼下除了犯人,只剩我跟珍妮两人。

拜托!帮我们安排与伯爵夫人的会面吧!房里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佩达!雷瑟怒声高喝。

珍妮也出言恳求:佩达,是我珍妮啊!雷瑟先生说的都是真的。

求求你行行好,开门吧!在短暂的沉默踌躇之后——好吧!既然这样,请稍等一下,我问问夫人。

轻微的脚步声远去。

雷瑟和珍妮在门前等待。

感觉上经过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

寂静中,只闻见灯油灼灼燃烧的声音。

……好慢啊!正当珍妮悄悄私语时,脚步声接近了。

雷瑟先生,珍妮小姐。

佩达的声音从门的另一边传过来。

怎么样?雷瑟期待地问道。

非常抱歉,请回到楼下去吧!伯爵夫人还是不想与人交谈。

她说在伯爵大人回来、城里变得安全之前,她绝不接见任何人,还说,因为情况很可怕,她才躲在这里。

佩达,拜托。

耽误你一点时间。

你们或许爱惜性命,但是我们也命悬旦夕,你能理解吗?抱歉。

拜托!我一定要跟你们见一面。

我只想确认一件事。

不行。

你们真的没有将杀人犯窝藏在瞭望台吗?雷瑟发脾气了。

没有……佩达的声音变小了。

那就算了!雷瑟气愤地说。

佩达说:你也只能信任我们了。

算了。

佩达,我只有一事相求。

你从门后走出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腕,行吗?我用石弓射中了杀害布洛克的那个奇怪男子。

长箭刺进了对方的手腕。

若能确认这点,就知道谁是犯人了。

……佩达,我们很怕自己就快死了。

再这样下去,不知何时会被杀人魔攻击。

说不定你就是连串谋杀案的犯人或共犯。

我们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只能靠眼见为凭。

拜托你!让我看看你的手!你不必走到外面来,只须在门上开个缝隙,把手腕伸出来就好了!门的另一边发出一阵移动门闩的喀哒声响,接着便是松开门锁的声音。

然后,门被微微朝内侧拉开,佩达拿的油灯光线从门缝慢慢透出来。

雷瑟先生。

佩达从门口的阴影处露出半个脸来。

右手腕。

犯人受伤的是右手。

雷瑟说。

……你难道不想洗清自己的嫌疑吗?您怀疑我吗?嗯。

雷瑟老实回答。

佩达将油灯放在地上,将上衣和衬衫卷至手肘处,接着,从门里伸出苍白瘦削的手。

完全不见伤痕。

我可不是犯人!佩达不服气地说。

对啊!雷瑟真挚地点点头,怀疑你是我不好——突然,雷瑟用身体冲撞呈半开状态的门,将门向后强行推开,闯进里面。

不知是谁的脚将油灯踢翻,油灯倒在地上发出声响。

雷瑟从正面拿石弓对准畏怯而后退的佩达。

你……你在做什么?雷瑟先生!佩达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抱歉。

雷瑟的目光不曾从对方身上稍离,但我非确认不可,我要查看这个顶楼瞭望台。

如果犯人不在这里就算了,即使危险,我们也会乖乖回楼下。

因此,让我跟伯爵夫人见个面!珍妮从后面悄悄进入内部走廊。

由于佩达背后还有另一扇铁门,走廊显得相当短。

室内没有门窗,感觉彷如置身洞穴。

佩达挥动着浏海,打着哆嗦直摇头,不行。

我不能这么做……佩达!从内侧的铁门,传来中年妇女愤怒的叫声。

铁门慢慢打开,是玛古妲执着烛台走出来。

雷瑟先生,您在做什么?玛古妲走近他,请把武器放下来。

雷瑟使劲握住石弓,故意大喝一声,想让对方知道自己是认真的。

玛古妲,如果要佩达活命,就立刻让我们去见伯爵夫人!布洛克和莫妮卡都已经被杀害,杰因哈姆的尸体也找到了,只剩我们还活着。

杀人魔却在城里横行。

我们并不想死。

了解吗?为了生存不得不出此下策!请离开这里,出去!玛古妲长长的马脸上,只有冷酷的表情。

玛古妲!求求你!珍妮也从后面恳求。

珍妮小姐,玛古妲以平淡无起伏的声音回答,这里只有伯爵夫人、我、艾莉、爱丽丝与佩达。

雷瑟将石弓举到更前面,对准佩达和玛古妲。

玛古妲,我不打算和你交涉。

如果你拒绝也不要紧,我会伤害佩达或你。

就这样,我是当真的。

如果还怕这些琐碎的小事,就赢不了和凶手的这场仗了。

玛古妲和佩达都静默无语。

四人动也不动地对峙。

雷瑟的血液和脑袋都腾然欲沸。

体内感到一股难以置信的火热。

记忆中,自己像这样毫无粉饰地流露情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我明白了。

玛古妲终于回话了。

那低沉的声音像是来自地底。

既然您这么说,我就带两位到伯爵夫人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