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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神秘、魔力以及……

2025-03-30 06:17:55

1雷瑟和珍妮让带路的玛古妲和佩达走在前面,往顶楼前进。

佩达希望将两扇铁门上锁,雷瑟虽然应允,但将石弓搭在胸前的警戒姿态却一刻也没放松。

玛古妲执的烛台和佩达、珍妮提的两盏油灯,在狭窄阴暗又霉黑的走廊上,投射出几何图形阴影。

只要一迈步,四人的影子就如同有生命般、反复地前后左右曳动。

但是,走廊上的一行人旋即再度停下脚步,正前方是矗立的石墙。

怎么了?雷瑟毫不掩饰他的不信任感,出声问道。

玛古妲半转过身,叫声佩达,给他打了个暗号。

佩达默默点头,用拳头敲击身旁的墙壁。

突然,石块发出喀啦喀啦的摩擦声,向里凹陷。

石块停止移动后,凹槽处的右侧出现一块小正方形的洞,里面垂下一条粗黑的锁链。

佩达的手搭在锁链上,用力向下一拉——哇!珍妮惊讶地倒抽一口气。

声响再度传出,但比之前大上许多;似乎是沉重的石块在移动。

地板仿佛也微微震动起来。

接着,正前方的墙开始一点一点往旁边移动……变成一扇门了……雷瑟惊愕地说。

顶楼瞭望台如果有这样的机关,说不定城堡里处处都有秘门或通道……墙一旦向旁边移开,走廊就继续延伸。

请——玛古妲率先前进。

走廊不是很长,也许从对面的楼梯上来,也能以同样的机关进入顶楼。

在尽头的左右两面墙上,分别可见两扇古色古香的木门。

顶楼只有四个房间。

其中两间目前由我们在使用。

伯爵夫则在这间‘西南小室’中。

玛古妲敲了右边的门,静静打开门。

一进去才发现房间比想像中来得狭隘。

房内相当明亮,却不是蜡烛之类的人工光线营造出来的;正前方有个小窗子,从百叶窗的缝隙间,透进好几道外来光线。

对已经习惯黑暗的雷瑟而看,这样的光线令他相当晕眩。

伯爵夫人。

玛古妲小声唤道。

一开始,雷瑟并不知道她是朝什么地方说话。

室内摆满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放在左侧墙壁前的,是形状奇特的古式钢琴或风琴类的玩意儿,房里甚至有童话绘本中才会看到的纺车。

伯爵夫人的轮椅放在窗边,朝向来人方向,右手边的墙面前则并排着三个箱形的柜子。

雷瑟先生和珍妮小姐来了。

佩达站在柜子前,玛古妲朝轮椅方向前进。

在右边内侧角落,有张附有顶盖、罩着薄纱的藤椅。

伯爵夫人坐在里面,身上的毛毯盖到了胸口处。

她穿着黑色绢丝衣裳。

在昏暗中合着眼,身子未曾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了,脸色很差。

那张精雕细琢、极致美丽的容颜,奇妙地褪成了陶砖般的色调。

自窗口射入的细长光线,部分照在她的金发上,肩上的发丝柔和地闪耀,近乎透明。

雷瑟瞬间想到,她该不会已经死了吧?听说布洛克先生、莫妮卡小姐、杰因哈姆先生已经蒙主宠召。

玛古妲以平板的声调、没有断句地告知这项消息。

伯爵夫人微睁双眼,碧蓝的双瞳在空中缓缓游移。

雷瑟率先出声,伯爵夫人,你知道吧?受邀来到这座城的客人,全遭到杀人魔的毒手,现在只剩下我与珍妮。

这是绝无仅有的悲剧。

伯爵夫人的目光比从前混浊。

似乎是随着声音,缓慢地移动视线。

雷瑟感觉到自己好像正面对一个盲人。

您的愤怒我能理解,而且深感抱歉……她辛苦地说着。

那与众不同的嘶哑嗓音,如今似乎有些气息不顺。

雷瑟和珍妮静待她继续述说。

然而,这个事件我们真的一无所知。

请想想看,连管家班克斯和汉妮都被杀了……我们也只能请您们谅解。

除此之外,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上。

伯爵夫人。

雷瑟厉声道,事到如今,再多的道歉也于事无补了,人死不能复生。

我们并不想成为杀人魔的牺牲品!因此,请让我们检查顶楼瞭望台。

因为你们这边可能正藏着犯人。

绝无此事……伯爵夫人的表情看起来很吃力,即使只是回句话,似乎都会令她相当疲惫。

不。

我不相信你。

你之前说谎,说进入顶楼的钥匙被偷了。

会说一个谎,就可能会说上千个谎。

谁还会相信你?是这样吗?首先,请你、玛古妲、还有艾莉和爱丽丝将右手给我看。

犯人右手受了伤。

我用这副石弓射了对方一箭。

站在伯爵夫人与窗户之间的玛古妲语带讽刺地说:艾莉和爱丽丝一起在‘东南小室’准备食物。

要我把她们两人叫来吗?不。

稍后我会过去。

在这之前,先确认你跟伯爵夫人。

犯人不是男的吗?这还无法下定论。

犯人一直都在头上覆着黑色斗篷状的头巾,并遮住全身。

而且刚才还在脸上戴了面具!玛古妲眼中满含着怒意,默默地卷起右手的袖子让他看。

上面并无伤痕。

雷瑟点了点头,眼光朝向伯爵夫人。

也麻烦你了。

伯爵夫人微微摇了摇头,……我拒绝。

为什么?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玛古妲突然挡在女主人身前,以强烈的语气大声抱怨:雷瑟先生!夫人的身体不好,希望你别这么不讲理!看了她这个样子,应该就一目了然吧!最起码,像伯爵夫人这样一位心怀坦荡之人,会不会做出杀人这种肮脏下流的行为,您难道不能自己判断吗?说不定是装病的。

雷瑟毫不让步。

笨蛋!谁才是笨蛋?退开!没人可以例外!雷瑟愈发将石弓往前伸。

我不退!玛古妲摇着头,佩达也挺身挡在她身前。

三人彼此瞪视,僵持的气氛令人屛息。

……玛古妲、佩达,谢谢。

从两人身后,传来伯爵夫人虚弱的声音。

然后,她微微将右手抬起。

你们退下。

我要和雷瑟先生谈话。

玛古妲和佩达勉强退到她的身旁。

雷瑟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就照你能够接受的方式去做吧!但是基于某个理由,我尽量不让外子以外的人看到我的肌肤;如果要视为宗教方面的理由也可以。

因此,请从这件洋装上面摸我的手,就能知道我有没有受伤了吧!雷瑟想了想,没关系,我让步。

珍妮,请你帮我确认一下伯爵夫人的手腕。

他语带警戒,石弓仍然对准她胸口。

珍妮一走向前来,便说:伯爵夫人,失礼了。

随即以摩挲的方式摸了对方的手。

雷瑟……接着,她悲伤地摇斤摇头。

谢谢。

珍妮,请你退到后面。

好了,这样可以了吧!玛古妲动了脾气,请立刻滚出这个房间!也别再上顶楼来了!我知道。

雷瑟点点头,但是,还有一个请求。

玛古妲,请你离开窗边一下好吗?确定她和佩达都退往柜子的方向后,雷瑟靠近了窗边。

珍妮,打开这扇窗户!他吩咐珍妮。

珍妮松开金属卡鎨,将窗户向外推开。

雷瑟迅速地浏览外面的情况。

展开于窗外的是晴朗的天气和优美的景致,连峡谷彼端的青狼城也清晰可见。

雷瑟将身子探出窗缘,上下检视。

城堡的外墙和距离遥远的下方断崖,几乎呈一个垂直的平面,可说除了窗子的凹洞之外,完全是一片平坦。

在上方好几公尺处,并排着装饰在屋顶、凹凸互见的箭眼;但手却怎么也构不到。

雷瑟确认了这一点后,便和珍妮一起退到走廊的门口。

然后,对闭上眼睛、有如已经死去般的伯爵夫人,以及两名佣人投以冷淡的视线,用挑战式的口吻说:夫人,看来你的丈夫不在这里。

会不会是躲在另一个房间呢?接下来,我一定要将这个连续杀人犯逮住!2您说的话真是可笑。

玛古妲说道,眼中露出怜悯和轻蔑的神色。

哪里可笑?雷瑟冷冷地反问。

伯爵大人现在正在国外呢!这件事之前也对您说明过了吧。

我正要说那是谎言!在这座城里,另外还有个男人可以暗中到处活动。

佩达既没有受伤,在诸多事件当中又有不在场证明,所以并非犯人。

我们的同伴全都死了。

而你们女佣的脸我们也是认得的。

这么一来,要说我们没见过的人,不就只有伯爵了?这真是荒谬!就算荒谬也罢。

这些争论都是无用的。

为了保护我自己和珍妮的性命,我必须谨慎行事。

这样的话,您应该没有其他要讲的话了吧?玛古妲绷着脸别过头去。

伯爵夫人像个与真人等身的玩偶、被摆在椅子当中似地,完全动也不动。

是的。

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告辞——雷瑟和珍妮一起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上,用脚将门端上。

突如其来的幽静将两人包围。

雷瑟催着珍妮,往另一个方向的房间前进,手上的石弓则朝往刚走出来的房间那个方向。

珍妮灵巧地打开据说未使用的北侧小房间的门,往房中简略地看看,只见许多古老家具和道具被蜘蛛占据织巢,散置于房中,丝毫没有人居的气息;并列的房间也是同样情况。

雷瑟在东南小室前调匀气息。

他让珍妮站在门口前方的墙边,自己则将身子挨在对侧。

然后大声叫道:艾莉!你在吗?是我!雷瑟。

我有话要跟你说,出来一下!这事已经知会过伯爵夫人了!门的另一边听起来有金属食器之类的东西敲击的声响,然后是衣服摩娑的声音接近了。

哎呀!是雷瑟先生啊!门打开来,一个亲切的声音招呼着,有什么事吗?雷瑟觑着艾莉那张脸色红润的大脸,视线迅速地越过她的头看向室内,只见还有另一个人在,想必是爱丽丝。

房间中央有张老旧坏朽的木桌,上面杂乱地放着食器和食材。

由于窗户是半开的,室内非常明亮。

雷瑟将她推开,进入房里。

右手边除了有类似厨柜的东西,几乎没有其他家具。

他架着石弓,环视每个角落,却不见可以躲藏的地方,室内完全没有其他人。

爱丽丝害怕地挨近艾莉身边。

到底怎么了?还拿那种吓人的东西……艾莉摇晃着笨重的身体回头,双眼圆睁问道。

雷瑟对她的疑惑视而不见,看着她挽起了袖子的右手腕。

一目了然。

那只肥胖的、和年龄相称而显得皮肤松弛、老人斑遍布的手,一点伤痕也没有。

爱丽丝的手一样可以一眼看到手肘以下的部分,但也没有异状。

不,没什么。

雷瑟心情沉重地说,对了,在我们之前,还有谁曾经上来这里吗?没有。

没有人来过。

一只有我们这几个人。

当然,因为我们一直在这个房里,也不晓得伯爵夫人那里的情况。

问你一件奇怪的事。

在顶楼瞭望台有没有什么可以爬上屋顶的楼梯或出口呢?这……我想是没有。

那就算了。

打扰了。

在艾莉反过来发问之前,雷瑟即退出房间,很快地来到走廊上,关起了门。

黑暗再度将他们包围。

在油灯光线的照射下,珍妮表情认真地抬头看向他。

雷瑟?没有犯人。

他咬着嘴唇,不!既然有那个石墙机关存在,还是有可能在某处有秘密的隐藏地点。

只是我们找不到。

那要怎么办?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虽然待在这里比较安全,但相反地,也很危险。

或许应该出去……对!你们快出去!两人吓了一跳回过头,高大的佩达赫然站在他们身旁。

由于他没带灯,蹑足而来,待发现时已经太迟。

佩达!啊!佩达!雷瑟和珍妮齐声叫道。

但是话声还没结束,佩达便朝上挥起一直藏在背后手上、像是铁耙的武器。

雷瑟虽然备妥了石弓,但对方出其不意的攻击却早了一步。

一道划破空气声响,铁耙的前端挥落了下来。

雷瑟感到手掌一阵剧痛,拿在手上的石弓掉落在地板上。

雷瑟用左手压着受伤的右手,转过背用身子挡住珍妮,向后退开。

手掌前端已经麻痹,失去知觉;指甲裂开,从指头溢出温热的血液。

佩达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

雷瑟先生,珍妮小姐,非常抱歉。

但请立刻从顶楼下去!不然我只好做出更过分的事了!你在说什么……雷瑟咬牙说道,什么过分的事?你到底以为楼下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是杀人!是连续杀人!已经有十多个人遭无情杀害,流了宝贵的血!不论你怎么说,我只要守护伯爵夫人。

这是我身为佣人应尽的责任,也是对外出的伯爵大人应尽的义务!雷瑟对这个固执的年轻人感到厌憎,但傻头傻脑的他有着壮硕难敌的体魄,手上还拿着武器。

看来只有用言语说服他了…………知道了,我们这就出去,你带路吧!但让我把石弓捡起来,要到楼下去的话,是需要武器的。

那还是放着吧。

我可不想被箭射中。

我跟你约定,不会再射你了。

楼下潜藏着杀人魔,我们是为了要防身。

难不成你要我们徒手对付敌人吗?佩达挑眉望向他,原本就面无表情的他,在长长的浏海遮盖下,连脸色也无法窥知。

知道了。

佩达以缓慢的口吻说,那就请珍妮小姐把石弓捡起来!当然。

雷瑟皱眉说,我的手痛得厉害,没办法捡。

你的力气好大……佩达并未回答,只将绿色眼珠瞟向珍妮。

她随即走上前,缓缓弯下身子,将石弓捡起。

请不要把箭尖对着我。

佩达以平淡无起伏的语气说。

我知道。

珍妮将石弓垂向地上,退回雷瑟身旁。

请先往铁门的方向走。

由于佩达靠着墙,雷瑟、珍妮便依序走在前面,佩达跟在后面。

在通过两扇铁门时,雷瑟略为踌躇地回过头。

佩达,难道不能让我们也躲在这里吗?在楼下,或许不久就会被杀人魔杀害……抱歉,这是不行的。

为什么?万一那个杀人魔以你们为目标,说不定会将灾祸也牵连到这里。

我们这群人必须得保护伯爵夫人,所以不希望你们接近这里!对于佩达的顽固,雷瑟突然感到一阵愤慨,血液全上冲到头部。

也就是说……即使我们牺牲了,你们也无所谓,是吗?班克斯先生和汉妮也牺牲了。

那么,至少请让珍妮留在这里。

拜托!我只希望她不要遇害。

雷瑟恳求道。

珍妮却马上发出近乎悲鸣的声音:雷瑟,你在说什么!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走!我绝不离开你!但这样对你比较好。

不要说傻话了!珍妮像是怕被丢下似地,一把抓住雷瑟没受伤的左腕,我要跟着你!雷瑟的目光瞥过身后的佩达。

然而,即使他想出手袭击此人,手腕却疼痛着,对方看来也无可乘之机。

抱歉。

他喃喃地说,珍妮,别再说了……走吧!两人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楼梯走去,途中,传来铁门被关上的声音。

两人再度跟杀人魔一起被禁闭在幽寂的城堡当中——3治疗过受伤的地方之后,两人感到十分疲惫,便到雷瑟的寝室,相拥而眠。

约莫经过了好几个小时,雷瑟因手腕的痛楚和血管剧烈脉动的不适感,朦胧地睁开双眼。

不知是否太阳已西沉,窗户的缝隙呈现一片漆黑;只有小茶几上的油灯兀自燃着微弱的火焰。

身体沉重,脑袋好像塞满了铅块;口干舌燥,手脚出奇地冰冷,但觉头晕目眩。

珍妮在他的胸口发出微微的酣息,眼睛周围满是泪渍。

雷瑟无法一直睁着眼睛。

思绪像笼上一层迷雾。

昏暗中,他一直徘徊在清醒和幻觉之间。

过了一会儿,在他变换姿势时,珍妮好像察觉到这个动静。

她慢慢睁开眼皮,环住雷瑟腰间的手微微施力;仿佛想确认他是否还在……雷瑟……珍妮抬起头,用破碎的声音低语。

雷瑟像要挥散眼前迷雾般做了个深呼吸。

但将自己拉回现实的速度,似乎比以往要来得迟缓。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他连声音也显得虚软无力。

不。

我其实不太睡得着……总觉得……很不安……觉得……非常害怕……雷瑟用缠上绷带的右手轻抚她的头。

肩膀痉挛般地疼着,手指甲也有种钝痛感。

担心也没用。

还是好好提起精神。

我知道。

但还是无能为力。

总之好害怕、好害怕……雷瑟知道她正在发抖。

珍妮……雷瑟,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伯爵到底什么时候回来?至少佩达拜托过镇上的店家来修理城门。

还有,阿玛迪斯室内乐团应该也会再度来访。

会有人——会有警察——注意到这场灾难的。

但是……别担心,一定会来的……但他自己对这些可能性完全不抱期待。

要质疑起来的话,处处都有疑点。

即使佩达说他去镇上叫人过来,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而邀室内乐团表演一事也不过是从福登或班克斯管家那里听来。

雷瑟等人完全无法确认这些事。

珍妮——雷瑟心想,若不做些什么,只会徒然助长她的不安。

我们再去城塔一趟!咦?珍妮也在床沿坐起来,可是……如果像刚才那样被攻击……要与外面取得联系,还是只有那里才可行。

已经是晚上了,如果对面城里有人在,应该看得到光线吧!反过来说,对面理当也能看到这边的光线。

所以,我们可以用油灯打摩斯密码求救!只有这个方法了。

你知道摩斯密码吗?不知道。

不过圆书室里有百科全书,里面应该会记载吧!武器房里也有足够的武器。

不论是石弓或其他东西都好,我们多带点武器在身上。

珍妮轻轻点头,我明白了。

那就走吧!雷瑟硬是将自己沉重的躯体从床上拖起来,腰腿的关节就像久未上油的绞链般吱吱作响;珍妮的身体也一样动弹不得,两人互搀着肩站起来。

雷瑟将油灯的火光调强了一些,拿出怀表确认时间。

晚上七点十分……今天是几号?好像忘了什么事。

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可睡了好长的一场午觉!为了驱散自己的情绪,雷瑟特意用开朗的声音说。

真的……怪怪的……什么怪怪的?脑袋迷迷糊糊的,身体也不太舒服,好像是感冒了……有可能。

晚上没睡好,食物又有一顿没一顿的。

没错。

走吧!雷瑟将油灯交给珍妮,自己拿着石弓。

肩膀和手部窜过一阵疼痛。

雷瑟?没事。

只是有点痛。

换成这样拿就不要紧了。

他将石弓的底座抵在自己的腹部上。

他们倾耳倾听、窥视过走廊的情况后,才走到外面。

漆黑一片的走廊万籁俱寂,仿佛连续虐杀的情节只是一场骗局。

两人慢慢迈开步伐,从西边的楼梯下到一楼,进入图书室。

从四散的书堆里找出百科全书,查看关于摩斯密码的项目。

有了!珍妮将厚重的书本摊在膝上,用灯照着那个符合他们需求的地方。

雷瑟也趋前看了一看。

把这页撕下来带走!接着他们进入武器房。

室内惨遭破坏的模样依然如故。

珍妮想看费拉古德教授的遗体,便进入房间内部。

他的尸体也像当时一样,以凄惨的状态被放在原处。

那双混浊而兀自瞠开的眼睛,深切地向他们诉说那份悔恨与不甘。

珍妮小声地祷告着,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费拉古德教授实在是个好人!……嗯。

珍妮回过头,将脸埋在雷瑟胸口嘤嘤啜泣。

接下来他们找寻石弓用的长箭,插进箭筒;还找到两把轻薄短小而便于挥动的短剑,各自藏进衣服底下。

再来呢?尽量多带走几盏油灯或手提灯吧!在传送讯号后,将它们全部点上,让城塔的窗子尽可能地明亮。

两人还查看了骑士厅等处,总共拿了四盏油灯。

到西南城塔去吧!雷瑟提议道。

如果可以,他们实在不想再走上白天被谜样黑头巾男子攻击的东南城塔;何况那里还有布洛克的尸体。

然而,西南城塔的方形阶梯却被上锁,无法进入。

被摆了一道。

没办法,还是上东南城塔去吧!莫妮卡的尸体也依然横陈在大厅。

两人快步穿过了那里。

东南城塔的方形阶梯是能进去的。

雷瑟认为这也许是个陷阱,但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进了。

在展望室前方躺着布洛克的尸体。

至少有一点是值得庆幸的,他的眼睛是合上的。

两人月过他的尸体旁边,珍妮短暂停下脚步,为他祷告。

雷瑟感到心痛。

到处都是尸体……城里已然化为停尸间。

一爬上楼梯,一股烟熏的臭味就强烈扑上来。

墙壁就像晕染上一层烟似的。

室内的烟熏味相当浓重,连墙壁也被烟尘弄黑了。

窗户几乎都被烧焦成炭条,微微沾附在生锈的铰链上。

雷瑟扣上了阶梯门的门闩,接着靠近窗边。

对面有光线吗?他对先看到外面的珍妮询问。

没有,什么也看不见。

外头微微起风。

看向夜空,只见云霭当空,星月无踪。

四下十分黑暗,连耸立在对面城壁上的城堡,也不过是一片黑蒙蒙的巨大阴影。

云移动了!珍妮回过头说。

把灯拿来吧!雷瑟将石弓和油灯放在地上,珍妮将带在身上的那页百科全书摊开。

接着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将油灯放在窗边,一再传送着求救的摩斯密码信号——在油灯上将准备好的黑色天鹅绒布一时盖上、一时拿开。

他们衷心期盼森林当中、或对面的城里有人会目击这样的情况,察觉到他们的困境。

乌黑厚重的云层被风吹散。

月亮仿佛正位于天顶,透出云间绽放着暧暧的光芒;当厚厚的云朵再度移动到月亮正下方,旋即又形成一片漆黑。

偶尔,似乎能隐约朦胧地看见青狼城寂然的身影。

雷瑟,珍妮在一旁担心地抬首望着他,你怎么了?还好吗?你脸色很难看,而且还流汗……雷瑟反射性地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珠,不,没什么……不要紧的。

其实并非不要紧。

他的身体奇异地燥热起来。

有如得了疟疾般,身体开始微微发起抖来。

浑身不舒服。

……也许真的感冒了……雷瑟脚步踉跄地离开窗边。

雷瑟!珍妮突然尖声叫道,并紧紧抓住他,一脸恐惧地看向门口。

雷瑟也听到了。

喀锵喀锵的金属片撞击声,以及金属和石头敲在一起的声响,渐渐逼近。

金属的脚步声!那与费拉古德教授在武器房被杀害前、自己所听到的声音是一样的!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

这次的脚步声竟是两人的!是穿着铠甲的幽灵……雷瑟的声音害怕得颤抖起来。

他连忙捡起石弓。

珍妮,拿着短剑!尽量退到后面!不要担心!门上扣着门闩!门上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撞击和声响,并不断重复。

门板随即裂开,门闩下方的木板出现一道大大的裂痕。

雷瑟——他们用斧头把门劈开了!珍妮在窗边叫道。

雷瑟站在她前面,看着门的正前方,架妥了石弓。

不要进来!雷瑟对门外的敌人喝道,否则不放过你们!但敌人的攻势并未稍缓,门渐渐毁坏。

终于,斧头的利刃贯穿室内,撑住门闩的金属零件四下飞散,门闩的横木也快折断了。

住手!木头的碎裂声响起,门闩折成了两段。

门板上也有好几处被劈开的大洞。

门的另一边,金属铠甲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再过一会儿,门就会被打开了——雷瑟和珍妮都因这无尽的恐惧而动弹不得,甚至无法颤抖。

门的另一边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吗?还是动物?亡灵?幽灵?怪物?星光体?人狼?或者,会是完全未知的东西?他们感到一股令人害怕的憎恶。

那些家伙毫不回应叫喝,默默地、毫不留情地破坏门扉。

他们已一一杀害了城里的人。

不论那股邪恶的执念出于何种恶魔般的动机,难道他们真能如此放肆地遂行残酷恶行?无处可逃。

已经不行了。

就在这时——室内倏然被一片森然的光芒照亮。

两人身后的窗户洒进了皎洁的月光。

雷瑟连眼前的危机也忘了,急急转身向后——青狼城在眼前的断崖上鲜明可见。

在高高的天际,一轮绽放着强烈光芒的满月,正傲然浮现云霭间!哇啊啊啊啊啊啊!雷瑟手上的石弓掉落,发出惊恐的叫声,紧抱住头。

他口中不断叫着,膝盖跪落在地。

雷瑟!珍妮悲痛的叫声勉强才能传到他的耳边。

雷瑟全身被一阵激越的痛楚贯穿,那是比被闪电击中还要厉害的剧痛!珍妮!眼睛无法张开,身体好像快被扯裂。

头、眼、耳、鼻、齿、喉、舌、骨、肉——今……今天是几号?雷瑟只能吐出这句话。

他的血液沸腾,神经断裂,肌肉也灼热滚烫,痛得让他满地乱滚,在满布脏污煤灰的地上与没烧完的壁毯之间滚来滚去。

……满……满月,今天是满月……抬头仰望,从窗外看出去,可见到黑暗中清楚浮现的一轮神秘月亮。

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月亮、是满月、满月——啊!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雷瑟拼命搜寻自己胸前的口袋。

体内来回窜流的剧痛却阻碍了他的行动。

……我……我忘了…!哇啊啊啊啊!雷瑟从喉咙发出不似人类的声音,那是有如要呕血的声音。

雷瑟——就连珍妮半陷入狂乱的呼喊,他也无力回应了。

他试图从口袋取出药瓶,但瓶子却从发抖的手上掉落到地上。

雷瑟?珍妮奔近他,将滚落到地上的瓶子捡起来,放进他手中,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振作一点!这是什么东西?是……是药。

雷瑟用手压着喉咙,扭曲身子勉强回答,放……放进我嘴里!雷瑟咬住珍妮拿着药瓶的手,珍妮发出惊呼。

药丸从瓶口滚进了他嘴里,苦涩、腥臭的气味在口中散开来。

但全身的痛苦不但没缓和,反而愈发强烈。

这是吉……吉普赛人……的药……雷瑟咬紧牙关说明,就是……为了预防……发生这种事……的药……发生这种事?那是什么药!啊!雷瑟!不行!糟了!他们进来了!珍妮错乱地摇晃着雷瑟的身子,拼命叫唤。

接下来,她终于发出惊恐的叫声,凝视门口,惊跳起来。

几乎被斧头破坏殆尽的门,被门外的人用尽全力踢破了!两个穿着钢铁铠甲的骑士,以不带感情、令人毛骨悚然的姿态,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