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的。
安杰姆之所以会变成废人,全是蕾蒙特的错啊……罗修佛尔垂着头,眼中溢出了热泪。
生岛副参事带着同情的神色,将手搭在罗修佛尔瘦弱的肩上,蕾蒙特小姐误信的那个新兴宗教,就是去年引起一阵骚动的蒙塞古叙事诗教团吧?罗修佛尔眨了眨眼睛,没错,就是那个欺骗世人的团体。
几年前,这个宗教在巴黎的上流夫人之间流行起来,信众也跟着增多。
其实那是由堕落与衰退支配的假宗教。
但是,即使可疑,在心中存着迷惘的人们眼中,或许就愈显得有魅力。
一时之间,那些家伙竟然在法国各地成立了教会,甚至还拥有众多信众。
那个邪教会扭曲人的心灵。
还有,据说这个团体的教主拥有操控人心的力量。
蕾蒙特一定是成为祭品了……我实在不由得这么想……罗修佛尔先生,你是说,蒙塞古叙事诗教团会使用魔术吗?兰子的声音毫无抑扬顿挫。
我不知道该说是魔术,还是暗示、催眠,或是药物……总之,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方式。
但是,蕾蒙特确实是被他们以某种手段骗了。
那些家伙专门欺骗软弱的人,目的就是为了钱。
半年前,他们的教主就被警方以诈欺罪和诱拐罪起诉。
那教主虽然侥幸脱逃,但干部们几乎都被逮捕,教团被迫濒临解体,信众也急遽减少。
但是,蕾蒙特却……兰子向他走近一步,确认道,所以,这个教团是假借信仰之名,行敛财之实吧?因此,你才会向天主教浸礼教会的主教请求协助。
然而,罗修佛尔的脸上充满了苦痛,始终保持着沉默。
兰子以严肃的眼神望着他,提出质问,到底有没有?罗修佛尔先生,请你说清楚。
强大的敌人已经超越我们了,所有的线索也都被切断了,许多证人更是丧失性命。
有很多迹象都显示,他们是被那些家伙杀害的!神……神明有时会赐给我们意想不到的试炼。
愿神保佑贝鲁纳尔先生的灵魂!罗修佛尔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凝视着自己骨痩如柴的手,没错,二阶堂小姐,你说得一点都没错。
我曾向浸礼教会求救。
我家世世代代都是传统的天主教徒,所以我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天主教?兰子的声音里不含任何感情,但罗修佛尔没有注意到。
我是在两年前的年底,发现那个孩子的恶行。
当时,我曾努力使她恢复正常,为此,我可说想尽了办法。
所以,我首先就是去找我熟识的浸礼教会主教商量,寻求他们的协助。
所以教会才特地把我从日本找来吧?请息怒,二阶堂小姐。
有关你的事情,我根本是毫不知情。
我只是一个老人。
其实,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
我只是听从主教的指示,利用我在职务上最大的权限而已。
‘把一位日本侦探请来法国’这想法,是浸礼教会提出的。
因为,你到底有什么能耐,我并不知。
只是,如果你真的能帮得上忙……兰子板起脸孔,一脸不悦,在背后推动巴黎检察署和警方,让蒙塞古叙事诗教团毁灭的就是浸礼教会吧?罗修佛尔含糊其辞地说:那个教主逃走了……所以,也算不上是毁灭。
那个教团的教主对外宣称,他同时拥有神与恶魔的力量。
据说他有时会以肥胖的老人模样出现在人们面前;有时则化身为高挑的青年;有时是丑陋的中年妇女,或是妙龄美女……总之,那全部都是骗人的。
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教主的名字,据说他的名字和犹太教唯一的神耶和华一样,所以绝不可说出。
安杰姆助理检察官之前并不知道蕾蒙特小姐加入蒙塞古叙事诗教团吗?兰子打断了罗修佛尔的回想。
安杰姆什么都不知道。
他非常溺爱蕾蒙特,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全都放任她去做,无论什么事情都默许。
安杰姆大概以为蕾蒙特只是加入一个单纯的慈善团体吧。
可是你却知道?兰子的语气仿佛是在责备罗修佛尔。
罗修佛尔疲惫不堪的脸上又滑下一行眼泪,无力地望向女婿。
前助理检察官依旧宛如死人一样,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是的。
我早就发现那孩子的变化。
我只是想在安杰姆发现之前,想办法唤回蕾蒙特。
蕾蒙特不断捐钱给那个教团。
我曾经试着阻止她,但是一面对那孩子,我就没有办法……让安杰姆助理检察官卷入教团丑闻的也是蕾蒙特小姐吧?不、不是……啊,是……到底是是,还是不是?兰子焦急地再问了一次。
罗修佛尔用力地闭上眼,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大概……是那个孩子吧!但是……蕾蒙特小姐认识亚尔萨斯独立沙龙的理事伍杰努·夏普伊先生吗?我不太清楚……我没有说谎。
根据我的调查,据说夏普伊好像也是蒙塞古叙事诗教团的虔诚信徒……那么,他们两人有可能互相联络吧?然而,罗修佛尔却答非所问,那……那个夏普伊完全是罪有应得。
他之所以不断做出不法行为、逃税,全都是因为他想要获得蒙塞古叙事诗教团中的权力和更高的地位。
为此,他必须奉献金钱和财产给教团。
他策划谋害自己的外甥罗兰德律师,想抢走代管的财产。
而他派遣使节团去青狼城,只不过是一种掩饰而已……夏普伊先生的计谋成功了吧?不、不……那是蒙塞古叙事诗教团的计谋才对。
那些家伙巧妙地设下陷阱,先让夏普伊上钩,甚至还利用一位叫做卡斯帕尔·萨鲁蒙的巴黎警官。
萨鲁蒙警官故意接近安杰姆,捏造一些‘人狼’的相关事件,并将此吹嘘得像真的一样……但是夏普伊先生自杀了呀……那是因为在警方的调查下,蒙塞古叙事诗教团已经濒临崩解。
而夏普伊无法承受自己犯罪的压力,加上事件愈滚愈大,在税务单位和有关当局不断追究下,让他无路可逃。
或许是因为这样,他才会举枪自尽吧!安杰姆助理检察官为什么要说夏普伊先生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呢?那是他为了袒护蕾蒙特。
把萨鲁蒙警官介绍给安杰姆的人,就是蕾蒙特。
萨鲁蒙警官也是蒙塞古叙事诗教团的成员吗?那个人是激进的反纳粹分子,为了反纳粹,根本就不择手段。
教团巧妙地操纵他,不但叫他帮忙追捕逃亡的纳粹分子,还要他捐献金钱。
而且他那个残障的女儿,还住进教团的修道院,成为人质。
所以萨鲁蒙警官才不得不言听计从。
安杰姆助理检察官是后来才知道的吗?应该这么说,安杰姆之所以会那么执意地和萨鲁蒙警官一起想尽办法让罗兰德到青狼城,是因为他推测蕾蒙特可能就躲在那里,但由于他无法亲自到青狼城确认,所以才借他们之手进行。
当然,由于萨鲁蒙警官是教团的人,所以不足以信任,因此罗兰德律师就成了不可或缺的角色……然后,罗兰德律师和萨鲁蒙警官双双失踪——根据罗兰德律师的日记,使节团一行人全被杀害了——夏普伊理事自杀、前助理检察官则因为罪恶感以及妻子离开的悲痛而精神失常。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被毁灭了吧?难道你不认为蒙塞古叙事诗教团与人狼城的杀人事件有直接关系吗?罗修佛尔总算微微地摇了摇头,不,不……我……我不知道。
兰子皱起那细细的眉毛,蕾蒙特小姐现在怎么了?我……我不知道。
那孩子带着所有财产,与蒙塞古叙事诗教团的教主一起逃走了。
教主其实是那孩子的情夫!你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吗,罗修佛尔先生?兰子用冷酷的眼神望向低着头的他。
是啊,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那孩子在哪里。
他湿润的眼睛望着兰子,仿佛在恳求着什么似的。
你觉得蕾蒙特小姐会像夏普伊先生一样自杀吗?我、我不知道。
不过,我很怕她会自杀。
我希望蕾蒙特没有什么三长两短……罗修佛尔用青筋浮起的双手掩住了脸孔,一阵呜咽声从他的指缝中传出。
在兰子与他谈话的同时,我、修培亚老先生以及生岛副参事完全无法插嘴。
然而,兰子的指责还没完,她提出了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问题。
罗修佛尔先生。
请问蕾蒙特小姐是从何时开始认为自己是魔女的?罗修佛尔诧异地抬起头,用怯懦的眼神望着兰子。
兰子锐利地看着他,她是从何时开始信奉恶魔主义的?这……这个……事情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就请你不要再隐瞒,老实地说出来吧!罗修佛尔颤抖着,哽咽地说:她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从……从她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时。
那孩子经常说……她是多·伯朗比利夫人的转世,或是路比耶修道院的修女玛德琳……但是,我……我以为那只是戏言、只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因此从没当它是一回事……从没相信她。
所以……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告诉安杰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兰子的语调带着怒意,低声地问,蕾蒙特小姐真的是你的女儿吗,罗修佛尔先生?罗修佛尔仿佛感到一股真正的恐惧。
他纤细手指颤抖着,指向冷眼望着他的兰子,你、你真是太、太可怕了……你……为……为什么……知道……因为她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那孩子是弃婴。
应该没有人知道……我们夫妇把她……当作养女……因为她真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所以……所以,从尊夫人过世后,你就与蕾蒙特小姐发生肉体关系,对不对?你让蕾蒙特小姐嫁给安杰姆助理检察官,只不过是为了掩盖你们这种令人作呕的关系罢了!对不对?兰子宛如一位冷酷无情的法官。
是的……罗修佛尔跪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仿佛想用永无止尽的哭泣,请求神的原谅。
令人唾弃的男人。
不止前助理检察官安杰姆,就连罗修佛尔也是一个遭受深爱女性遗弃,悲惨至极的男人。
2我们来到罗修佛尔位于巴黎市政厅附近的家。
那是一幢历经法国三个王朝,耗时数十年才建造完成的奢豪宅邸,与罗修佛尔的身份地位十分相称。
有茂密常绿树的宽阔庭园中,有个以沟渠围绕着的花园,中央则是一座拿破仑时代建造的著名喷水池。
但是这座宅邸就像安杰姆前助理检察官的家一样,既寂寥又了无生气。
房子本身好比坟场一般,被冰冷的气氛包围着。
进入屋内后,罗修佛尔便要迎接我们的管家泡咖啡。
装潢华美的客厅太过宽敞,让人感到阴郁。
家具全都是洛可可华丽风格。
老旧的吊灯虽改装为电灯,但光线宛如蒙着一层灰般的微弱。
即使玛斯卡尔点燃大理石造暖炉的炉火,却始终无法让室内暖和起来。
坐在沙发上的我,心情因屋内的寂静与内心的疲劳而觉得郁闷。
没有人开口。
在得知安杰姆前助理检察官的惨状,同时又无法从他口中问出期待已久的情报,都让大家非常沮丧。
兰子在客厅里悠哉地来回踱步了一阵子,接着又端详陈列在柜子里的突尼斯花瓶等装饰品。
我喝下管家端来的热咖啡,同时望向罗修佛尔。
身材臃肿的他坐在扶手椅上,感觉就像童话中的小矮人。
这个矮小老人的侧脸与深深刻画在他黝黑皮肤上的皱纹,都忠实地呈现出他内心的苦恼、后悔以及绝望。
我们一直等待着他开口说话,然而他却始终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儿,仿佛对这屋里的宁静有所顾虑般,兰子以沉静的语调说:怎么样,罗修佛尔先生,冷静点了吗?罗修佛尔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脆弱的眼神看着她,啊,是的……我已经好一点了,二阶堂小姐。
不过,你们应该很失望吧?安杰姆在那种状态下……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来……那也无可奈何。
兰子说谎,不过,你还是赶快把他送去医院比较好,因为重度酒精中毒,也算是一种残疾。
是啊……我知道……罗修佛尔微微点头,嘴唇颤抖,然后闭上了眼睛。
正在抽烟的生岛副参事看了所有人后,宛如下定决心般地说:罗修佛尔先生,你也看过我们手中所有事件的相关资料。
所以,我们所知道的事情,你应该也很清楚。
这些资料中最令我吃惊的,就是罗兰德律师的日记,因为里面也提到安杰姆前助理检察官。
在外交部举足轻重的你,从我来到法国后,就一直对我照顾有加。
所以我对你女婿的名字有印象。
所以……你才会立刻联络我吧?没错。
德国人雷瑟的口述记录,以及法国人罗兰德律师的日记,都详实记录了去年六月发生在银狼城与青狼城里的残酷杀人事件。
如果那些记录中的血腥悲剧是事实——虽然我们相信那应该是事实——那么对我们这些生活在欧洲的人们而言,这实在是一件不得了又非常可怕的大事。
罗修佛尔用他瘦弱的手摸着浮出血管的额头,你说得没错,副参事……那是一宗极其邪恶的犯罪。
在法、德两国都各有十名左右的人,被邀请到古城中,最后还全部被杀害……而且,这两起事件发生的时间几乎完全重叠,都是大约在法年的六月九日到十四日之间。
夹在法、德两国国境中间的双子城里,分别发生了雷同的连续杀人事件,这真的是凑巧吗?我不知道,副参事。
但是这的确无法用、一句‘凑巧’带过。
好可怕……我……这种事……我的理性……人狼城……啊,我不相信!罗修佛尔闭眼,抱着头,发白的嘴唇正颤抖着。
兰子的视线从悲痛不已的罗修佛尔,转向在暖炉前看顾炉火的玛斯卡尔,对了,玛斯卡尔先生,你找到罗兰德律师的日记里提及的约翰·李凯博士吗?据说他是最了解纳粹人造武器‘人狼’的佼佼者。
玛斯卡尔按着眼镜的边缘转过头来,接着,沉重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向史特拉斯堡的警方确认过。
很可惜,据说李凯博士也被杀害了,死因是枪杀。
好像是有人在半夜闯进他家,有好几位邻居都听到激烈的枪声。
发生这件事的时间,大约和安达露西亚的尸体被人发现浮在河里时一致。
有找到嫌犯吗?兰子隐藏着惊讶,事务性地问。
或许她对这起事件的悲剧已经麻木了。
史特拉斯堡警方认为凶手是KGB。
罗兰德律师的日记里也有提到李凯博士生前也经常告诉周遭的人,自己若死了,凶手一定是苏联间谍,但是大部分的人似乎都认为那是头脑不清楚的老人的妄想。
然而这是有可能的,因为他的家里被人翻得凌乱不堪。
那么,有关‘人狼’的线索也全都断掉了吗?兰子懊悔地皱起眉头。
玛斯卡尔诚惶诚恐地说:是的。
所谓的‘人狼’或‘星光体兵团’究竟存不存在,我们根本就无从查起。
凶手真的是KGB吗?会不会是有人杀了李凯博士,却误导大家这是间谍做的?老实说,这其实不得而知。
由于史特拉斯堡警方并不知道人狼城的杀人事件,因此也不可能从这个观点进行调查。
那希尔狄卡多和萝丝·巴尔德的家呢?警方确认过后,据说好像已没人住在那里,不知道她们两人是在何时消失。
很久以前确实有人住在那里,那种贫民窟似的地方,根本没人会注意别人的去向。
这份报告一点用处也没有。
兰子表示不满,然后环视众人说:有没有可能因为希尔狄卡多是被车撞死,萝丝对此感应到危险,因此躲起来了?我也这么觉得。
生岛副参事含着悲痛的眼神点点头。
兰子望向低着头的法籍老人,罗修佛尔先生,你说巴黎警方根本没有像萨鲁蒙警官所说的,专门调查怪事的部门或人员,对不对?低着头的罗修佛尔,抬头看着兰子,对啊。
没有那种特别部门。
所以,就算真的有进行调查,也只是萨鲁蒙警官自己的调查。
安杰姆那家伙也真是的,即使蕾蒙特也牵扯在其中,但那种明显的谎话,怎么能尽信……罗修佛尔无话可说,脸部苦闷地歪曲着。
请容我换个话题。
请问,蕾蒙特小姐会说德文吗?兰子唐突地提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罗修佛尔的眼中充满困惑,然后点点头,会啊,她的德文说得很流利喔。
我本来计划让她进入外交部,继承我的工作。
因为现在的女性也很活跃。
她与安杰姆结婚前,就是从事同步口译,怎么了?不,没什么。
兰子立刻答道,闪避他的问题。
她严肃地思索了一阵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定地对着大家说:生岛副参事,还有各位,这起事件的内容果然比表象还要复杂、离奇。
每件事情和要素就像一张网子般地互相交错,难以看清全貌。
因此,我想提出一种方法论,来做为今后的调查方针。
方法论?修培亚老先生译完兰子的话后,如此问道。
是的。
首先,我们必须刻意挑出这起事件的根基,然后剔除其他多余的附属事项。
范达因的《龙杀人事件》在一开始就提到这点。
名侦探菲洛·凡斯就是因为跳脱事件中的末世论、超自然,只根据纯粹合理的基础,才得以顺利解决事件。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仿效这位名侦探,在考虑到盖然性这前提下,将‘人狼’这个在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概念或事实,从资讯中剔除呢?总而言之,兰子,你认为我们应该把发生在青狼城里的异常事件,视为单纯的——这种说法好像有点怪——也就是一般人所犯下的杀人事件,而不能归咎于亡灵之类的神秘力量吗?是的。
‘不过绝不能大意。
’这句话虽然不是菲洛·凡斯的名言,但是万一人类因精神错乱而变得残酷,那将会比世上任何一种生物都要来得凶残呢!这种方法论有什么好处?至少这样一来,我们就不需要再花费劳力或智力,去探讨萨鲁蒙警官所说的那些之前的怪异事件。
但亚尔萨斯独立沙龙的赛迪理事命案,可是千真万确的啊,我们又该如何看待它呢?那也应该与人狼城杀人事件分开思考。
总之,赛迪理事的命案只要交给史特拉斯堡警方就可以了。
生岛副参事双手交叉,闭上眼睛,陷入深深的思考中,原来如此。
先假装那些事件与我们所要追查的古城命案毫不相关,然后再进行调查或推理吗?兰子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生岛副参事。
副参事缓缓地张开眼,深深地点点头,好吧!只要能掌握解决问题的关键,不论什么方法都应该采用。
然而修培亚老先生却显得相当不满,可是,光是这样,古城的事情也不会变得较简单吧?毕竟发生那么多不可能的事实呀。
我赞同修培亚老先生的看法。
因为无论人狼是否存在,这些宛如魔法般的怪现象都是事实。
但是,兰子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就算都是不可能的现象,也会随着人为或超自然——好比幽灵之类的怪力乱神——而有截然不同的分析方向。
因为事情只要是人类所为,就有可能够透过人类之手加以解决。
那么,在这样的假设下,你打算如何探究银狼城和青狼城里的惨剧呢?兰子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她那清澈的双眼望向我,关于这点,有一个人已经提出更适当的答案。
那就是黎人。
我?她突然提到我,让我吓了一跳。
对啊,黎人不是提出‘四子城理论’吗?而现在也看完罗兰德律师的日记,你一定会检视你的推论能不能解决整起事件。
啊,是啊。
我当然有这么做。
我慌乱地说。
不过话说回来,她为什么总是能这么轻易地看出我心中的想法呢?喔?修培亚老先生兴味盎然地看着我。
而生岛副参事与罗修佛尔,甚至连玛斯卡尔也都是满脸讶异地望着我。
黎人,你就告诉我们你新的论证吧!兰子用一种异常温柔的口吻催促着我。
虽然我对于她那种态度曾隐约有一丝怀疑,不过我还是调整了一下坐姿,接着,下定决心,环视众人,那么,各位。
我的推理中有个大前提,那就是——各位可能也会觉得理所当然——银狼城和青狼城是完全不同的城堡。
就像雷瑟和罗兰德律师所说,这两座城的城墙颜色恰如其名,分别是深灰色和蓝灰色,具有微妙的差异。
因此,从外表便能区分出这两座城堡。
嗯。
应该是这样吧。
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担心这点呢?修培亚老先生问。
因为这两起事件实在是太雷同了。
就连许多小细节也都像早就计划好了一样,都有雷同的地方。
光是将两起事件主角的名字调换,很可能会令人误以为事件都是发生在同一座城里。
那应该只是因为这两起事件都是发生在构造相同的双子城里。
我倒是觉得每起命案不见得都很类似。
老实说,当我得知青狼城里的杀人事件时,脑中突然浮现一种怪异的想法。
那就是,说不定分别在银狼城和青狼城的杀人事件,其实根本就是发生在同一个地方。
我知道这个想法很愚蠢,只是当时突然浮上心头罢了。
所以,会不会在不同时间内,同一座城里发生两起连续杀人事件;或是同一座城里有双层构造,并在同一时间内发生两起连续杀人事件。
以上就是我的想法。
同一座城里有双层构造?是的。
比如说,银狼城和青狼城的每一层楼都像三明治一样地互相交错。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这群人为何不时听见怪声音。
那是因为另一边的声音传到这边的天花板。
可是城堡至少有两座呀。
是啊。
所以就是其中一座城堡里设置了那种复杂的机关。
我原本认为旅行团或使节团之中,可能有一个团体被骗,而被带往那座构造奇怪的城里。
可是,雷瑟的记录与罗兰德律师日记中的日期,却证明这个想法不成立。
此外,透过城塔瞭望台可看见另一座城堡的颜色,以及屋内的窗户数量,这一点可以证实两起杀人事件是分别在两座城里发生。
因此,我们也可以确定,两个访问团确实是待在不同的城里。
这是当然的。
你认为可以证实德国旅行团是在银狼城遭到残杀,而法国的使节团则是在青狼城遇害这一点了?没错。
这一点很重要。
那你就以此为前提,继续你的论述吧。
修培亚老先生苦笑。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因此我便继续下去,事实上,分别发生在银狼城和青狼城的事件,到底是如何互相产生关联的,我并不清楚。
其实,也有可能是个别事件,彼此根本毫不相干。
两座城里同时出现数名犯人或集团只是偶然。
因为我们很难相信发生在两座城里的犯罪事件,是由单名犯人或同一集团越过溪谷等物理性障碍所为。
不过,我之前提出的假设——人狼城是由四座城堡构成的——可以稍微说明青狼城中的几项疑点。
例如,罗兰德律师在钟乳洞野餐后,返回城堡时,在城堡地下的拷问室发现的谜样尸体。
喔,你是说那具身份不明的尸体吗?是的。
虽然那具尸体突然消失了,但只要从‘青狼城有两座’这观点来看,就一点也不奇怪。
假设罗兰德律师最初发现尸体的地方是A城,而后来昏倒的他其实是在B城醒来。
而A、B两城无论是内部装潢还是装饰品,全都一模一样。
加上城里非常昏暗,只有烛光,因此,如果一开始没想到这种欺瞒手法,任何人都不会发现城堡的秘密。
生岛副参事带着不悦的神情说:总之,你认为,当时罗兰德律师被一个像老人一样的小矮人侵袭昏倒后,在这段期间内,有人将他搬到另一座城堡,对不对?没错。
而且,比这还复杂一点。
使节团在前往钟乳洞前,其实是在B城;野餐结束后,也应该回到B城才对。
然而,佯称头痛而想先回城里的罗兰德律师和女佣法妮却走错路,不小心走到犯人放置尸体的A城。
请大家回想一下日记的内容。
罗兰德律师与法妮是通过城堡地下的‘狼穴’回到城里,但是在爬楼梯时,法妮的态度却突然变得很奇怪,她像是在空气中看到幽灵似地,丢下罗兰德律师,一脸惊恐地跑走了。
(法国篇:三二三页)原来是这样。
法妮发现他们走到另一座城堡吧?是的,所以她才会惊慌失措。
她可能为了要收拾这个意外,因此才赶快去找其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商量,于是才要罗兰德律师在那里等着。
然而罗兰德律师自己却先采取行动,因此才会在地下室遇见怪异的小矮人,还与他搏斗,最后丧失意识。
这一点对法妮等人而言,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能在罗兰德律师恢复意识前,把他送回正确的城里。
我的话告一段落后,玛斯卡尔客气地举起手,请等一下,二阶堂先生,所以照你的说法,知道城堡秘密的法妮,和那个诡异的小矮人应该是一伙?我不知道她与这起犯罪的牵连有多深;还有,袭击罗兰德律师的小矮人是谁,这我也完全没有头绪。
生岛副参事皱着眉头,看了看大家,有没有可能那个老人平时是躲在另一座城堡,也就是A城;有时却出现在B城,犯下这一连串的命案呢?有可能。
只不过如果是这样,那么在最初,‘狼穴’的铁门会把犯人给关起来。
我说。
修培亚老先生来回摸着他尖尖的下巴,还有没有其他根据‘四子城理论’导出的推论呢?有。
我用力地点点头,各位读完雷瑟的口述记录和罗兰德律师的日记后,有没有发觉哪里不对劲呢?例如,哪里不自然。
不自然?没错。
或者是说,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我依序望着他们,但每个人都用疑惑的神情回看我。
只有兰子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微笑,用右手抚摸着她垂在胸前的鬈发。
我对她确认:兰子,你好像知道嘛。
然而兰子只是静静地微笑,各位,黎人是指窗户,也就是双子城中互相面对面的窗户。
但是生岛副参事却无法理解。
他讶异地看着我,窗户怎么了吗?我回答:雷瑟的口述记录和罗兰德律师的日记里,都提过他们从城塔的瞭望台,观望另一座城堡吧?另外,不是也提到武器房的窗户差点被打破吗?但令人费解的是,当他们望向对岸的城堡时,却从来没有看到人烟。
如果我没记错,好像从来没人在晚上发现应该会透出窗户的光线。
在银狼城似乎也没有。
另外,请大家再仔细确认看看这两座城里发生事情的日期。
相信不用我说,各位应该也都发现,这两起事件是在同一天结束。
去年的六月十四日,在银狼城,雷瑟被杀人魔追赶到城塔后,他的恋人被杀害,而他最后也变成狼。
当时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
另一方面,同一天,在青狼城的罗兰德律师也同样被敌人追到城塔里,然后他写下最后一篇日记,当时的时间也是晚上七点左右。
换言之,在隔着深深溪谷的两侧城堡中,这两件事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发生。
证据就是,两份记录都提到黑色乌云散去,天空挂着一轮明月(德国篇:五〇九页&法国篇:五四三页)。
而雷瑟被满月的光芒照到后,才变身为人狼。
根据我的调查,在这个时期的这个时间,月亮应该是位在偏东方的高空。
因此,无论窗户在哪一边,都可以看见满月。
也就是说,关于这点,他们两人的说法都没有造假。
然而,两边的人不但都没有在城塔的窗边生火,或用灯光打出求救信号,甚至连对方的存在都不知情。
因为从窗户看出去,对面的城里是一片死寂,不仅是瞭望台,就连客厅的每扇窗户,都是一片漆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各位难道不觉得奇怪吗?这件事是不是让我们产生了什么错觉呢?假设他们两人都没说谎,那怎么可能会这样?他们一定会看见对方的行动,或是发现窗边的油灯所发出的光芒才对,但是他们两人却丝毫没有察觉。
怎么样呢,各位?这真的很奇妙吧!会不会是他们其中一人对自己眼中的景象有所误解呢?不过,日期的一致性却证明并不是这样,他们都忠实记录了自己的经历。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可以合理说明这个矛盾。
也就是说,六月十四日晚上七点左右,他们两人当中的一人——或是两个人——的所在位置,其实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地方,而是另一个地方。
换句话说,他们两人并非身处于两座互相面对面的城堡里。
等修培亚老先生帮我把话翻译成法文后,我喝下一口冷饮,以湿润嘴唇,然后再继续说明,我之前说过,银狼城和青狼城分别都有A和B两座城堡。
也就是说,隔着溪谷,银A与青A、银B与青B分别对称地坐落在彼此对面。
但是,在雷瑟和罗兰德临死前,他们却并不在对面可见的城里。
虽然无法判断实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我们先姑且假设雷瑟在银A,而罗兰德律师在青B。
这样一来,由于他们两人眼中对面的城堡,根本就不是对应的城堡,因此当然无法看到对方的身影和行动。
兰子和修培亚先生也都知道吧?在推理小说的圈套中,这种刻意让人误解、混淆的手法,通常只要找出时间或地点的错误,就可以看穿。
而这次的事件里,记录事件的两人的所属团体,都分别在古城里停留了将近一个星期之久,因此日期实在不太可能出错。
所以我们可以导出这个结论——存在于这两人,还有看过他们记录的我们,心中的错误必然是地点混淆。
我说完后,隔了好一阵子,都没有人开口。
除了脸上带着蒙娜丽莎般微笑、温柔地望着我的兰子外,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惊恐。
一片寂静的屋内只听得到暖炉中炉火燃烧的声音。
生岛副参事率先开口,黎人,我觉得你刚才的推理非常合理。
的确,经过这样的解释,雷瑟与罗兰德律师记录里的矛盾就消除了。
谢谢。
被他这样夸奖,我感到相当高兴。
修培亚老先生闭着眼睛思索,接着也表示赞同,我也认为你的说明没有错。
我很想知道兰子到底有什么感想,但她却摆出一张冷漠的脸孔,像个旁观者似地说:黎人,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没有。
就这样了。
城里的各桩命案,如密室杀人等谜题,我都还没有解开。
因为你才是那方面的专家。
兰子别过脸,带着赋予责任的语气问修培亚老先生:修培亚先生,您对于那间放置卢希安尸体,呈现密室状态的地下储藏室,有何看法呢?修培亚老先生神经质地碰触着他尖尖的下颚,那个啊……那是青狼城里所有不可能的犯罪中,最令我震惊的。
为什么?我想你应该也是一样的感觉,因为那和银狼城中柯纳根夫妇的命案,简直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死亡地点都是在储藏室,室内的布置都差不多,而且尸体头部也被切断。
还有,能够进出房间的两扇门,也都分毫不差地从里面上锁。
当然,当其他人破门而入时,房内也都看不到犯人的踪影,简直就像消失在空气里一样。
是啊。
不过最令我惊讶的,其实是卢希安尸体的位置。
罗兰德律师日记里的记述和附图都很清楚,那具无头尸体就倒在房间中央的品酒桌下(法国篇:三七〇页)。
罗兰德律师破门而入时所看到的景象,就是这个样子。
兰子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大家,就是这么一回事。
先前我说明柯纳根夫妻的密室命案手法时,曾经推测凶手可能使用‘头颅说话’这个需要用到镜子的伎俩,但后来我发现这里根本不可能使用这手法。
一点也没错。
他的尸体在桌子的下方,而肩膀和脚则伸出桌外,所以犯人不可能把镜子放在桌子正面的两只桌脚中间,好让自己躲在镜子后面。
当然,屋里也没有其他可以让人躲藏的地方。
是的,的确如此。
姑且先不论柯纳根夫妻的命案,在卢希安的命案中,那种手法一开始就要排除。
兰子,你可得针对一个密室状况,想出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伎俩才行。
但这有可能吗?虽然我不是拿破仑,不过我也认为人类虽有无限可能,但却拥有自认为不可能的那种懦弱心态。
所谓的不可能,只是愚蠢人类给自己设限的借口罢了。
兰子一副稳操胜算的样子,一派从容地回答。
但是,我们却连那起双重密室犯罪的线索都无法掌握住。
玛斯卡尔紧张怯懦地望着大家,那、那么,这起事件真的是由可以穿过坚厚的石墙,令人害怕的‘人狼’,或是幽灵之类的怪物所犯下的吗?没那种事,玛斯卡尔先生。
修培亚老先生沉稳地摇摇头,我只是陈述出事实而已。
那个储藏室的锁一定只是单纯的门闩,并非是复杂的锁。
只要利用细线、铁丝、强韧的钓鱼线或是钉在门上的钉子,就可以从门外将门闩扣上。
咦?真的有可能吗?嗯。
在推理小说里,犯人经常会这样制造密室。
让我来说明吧!玛斯卡尔先生,这种手法出自于艾德格·华莱士的作品,一般俗称‘针与线的圈套’。
后来又将它加以改良的则是范达因的《金丝雀杀人事件》。
我在记事本上画图,向他们解释这种经典的圈套手法。
玛斯卡尔相当佩服,太棒了!二阶堂先生,这简直是颠覆了常识。
因为一般都认为门内的锁是绝对不可能从外面锁上。
是啊。
不过,我刚才说的也只是理论上的东西。
问题是,犯人为何要把那间储藏室变成密室?而且我们也不知道犯人到底有没有使用这个圈套。
犯人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故意把两扇门都锁上呢?就算犯人真的使用这种方法,他的动机依旧不明。
犯人会不会想让人觉得受到威胁或害怕,假装成是幽灵干的呢?光是看到被蹂躏的尸体,就已经够令人震惊了。
那我就真的想不出理由来了。
玛斯卡尔夸张地耸了耸肩,表示他完全投降。
在我说明时,兰子一直默默地喝着咖啡,直到现在才开始提出疑问,黎人,假设‘四子城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分别发生在银狼城和青狼城的犯罪之间,互相有什么关联性呢?我摇摇头,我刚才也说过,老实说,这点我完全不明白。
一般来说——虽然同时性令人费解——由于隔着深谷,因此应该是没有物理上的关联吧?说不定是有一名凶恶的主谋者,就像交响乐团中挥着指挥棒的指挥家一样,把两人以上的犯罪执行者分别送往两处,然后由自己操纵两座城里的犯罪行为。
罗兰德律师从钟乳洞回来时,在地下发现的不明尸体呢?那到底是谁呢?就像他在日记最后所推测的,应该是德国税务监察局的汉斯·迪曼。
对了,在那之前,被大型野兽袭击而奄奄一息的波尔·盖亚先生,也和迪曼先生一起被关在青狼城里,他们大概是伺机逃出来的吧。
受邀到银狼城和青狼城的宾客,为什么会被关在城里呢?当然是为了要杀掉他们,要让他们无路可逃嘛……整座城变成密闭状态后,就连凶手也无法离开那里了,不是吗?对啊!我想说的是,被用来当作杀人舞台的地方,只是这两座城堡中的其中一座吗?那么,当恐怖的杀人剧在一边上演时,对面的另一座城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顶多是休息室之类的吧。
我含糊地说。
其他的人也在深思着兰子的问题。
修培亚老先生突然瞪大了眼,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黎人,我发觉一件事了喔!什么事呢,修培亚先生?你之前不是说过人狼城四座城堡的配置吗?隔着溪谷,德国的那一边是银A和B,法国的那一边是青A和B,你是这么说的吧?是的。
可是,各有两座的银狼城和青狼城,如果是隔着河流,以X形交叉排列呢?交叉?对啊。
德国的那一边是银A和青B,法国的那一边则是青A和银B,如果把相同的城用线连接起来,就会形成交叉的状态。
也就是说,溪谷的两边都有银狼城和青狼城并列(见下页图)。
那……我打从心底对这个说法感到惊讶。
因为就连提出四子城理论的我,也没想到这种状况。
【人狼城城堡配置图2】修培亚先生,请您先等一下好吗?生岛副参事插嘴,这样一来,被卷入事件里的这两组团体,又各是如何前往那两座城堡的呢?这是个好问题,副参事。
那正是这个推理的关键所在。
事实上,有一边的人被骗了,也就是说,两组团体确实都前往法国或德国的某一座城堡,但却都又在没人发觉的情况下,被带往比邻而建的两座城堡里。
当然,被骗的那一方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越过国境的。
你说什么?生岛副参事提高了声调,罗修佛尔、玛斯卡尔还有我,都大吃了一惊。
各位应该了解了吧?在这种状态下,溪谷对面的城堡当然不会有任何人烟。
因为对方并非在自己的正前方,而是在自己的旁边啊。
修培亚老先生强烈地断言道。
生岛副参事带着惊讶的表情,那么,城与城之间有地下通道连接的那个传说……没错。
黎人曾经说过,在同一块土地上的两座城之间,就算有互相联系的秘密通道,也不足为奇。
这个说法正是关键。
因为银狼城和青狼城是相邻的,所以传说应该没错。
生岛副参事从喉咙发出声音,深表佩服,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里确实存在着一条连接着两座城,而被害者们却没有发现的地下通道,犯人则适时地穿梭于两边,犯下那一连串的恶行?一点也没错。
犯人就是躲在那条特殊的地下通道,往来两座城堡,不断地杀人。
也正因如此,被害者们在城里才找不到犯人的踪迹呀。
真是令我惊讶呢,修培亚先生。
原来如此,这样人狼城里的秘密就有一份合理的解释了。
生岛副参事高兴地说,修培亚老先生点点头。
真的耶!我也认为除了修培亚老先生的新推理外,就没有其他能令人信服的解释了。
然而,兰子却微微抬起下巴,慢慢地撩起刘海,完完全全地否定了这个说法,修培亚先生,很遗憾,这个说法并不成立。
为什么,兰子?与其说修培亚老先生一脸没趣,倒不如说他大吃了一惊。
其他的人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似地,纷纷看着兰子。
只要仔细读过雷瑟和罗兰德律师的故事,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两人的记录中都曾详细描述从城堡窗户望出去的景色,包括阳光的状况、溪谷中的风向、河水流动的方向,以及月亮的位置等。
只要逐一确认这些记录,并加以互相比对,就能判断银狼城的确是在德国境内,而青狼城则是在法国境内。
因此我们可以知道,在整起事件中,雷瑟他们是位在溪谷的北方,而罗兰德律师他们则是位在南方。
所以,很可惜,修培亚先生的高见并不正确。
事实的确如兰子所言。
要是采用修培亚老先生的说法,那么其中一组团体,应该是在南北对调一百八十度的状态下生活的。
但是有那么多人住在城里,若真是如此,一定会有人从太阳的位置或其他条件中发现异常,而对自己的身处之地提出疑问才对。
这样……修培亚老先生因失望而陷入沉思,接着又抬起头来,可是,这并不表示黎人的推理完全被推翻了吧?是这样没错。
兰子承认道,以目前来说,能够推翻有四座城堡的证据,在物理上是找不到的。
老实说,我也有思考过犯人的动机。
是什么?兰子大感兴趣,挑起了她的右眉。
为什么两个团体会在同一个时间,被聚集到同一个地方,然后遭遇到同样血腥的惨案?关于犯人的动机,我的推理是——会不会是‘交换杀人’呢?交换杀人?这个出乎意料之外的词汇,让我不禁放大声量。
是啊,黎人。
反过来说,就是犯人利用‘被害者的调换’,演出一场完美的犯罪。
你也知道,推理界中有一种手法,叫做‘交换杀人’,比较著名的作品有派翠西亚·海史密斯的《火车怪客》、尼可拉斯·布莱克的《染血的报酬》,以及佛瑞德克·布朗的《交换杀人》等等。
那么,您认为有两名犯人在事件背后勾结,互相替对方杀掉想杀的人?没错。
所以不管是在银狼城或青狼城的事件中,都找不到犯案的动机。
在此举例说明这种手法。
假设有一位史密斯先生因为结交了一位年轻的情妇,所以想要杀死史密斯夫人。
但是,如果他直接动手,就动机和不在场证明这两点而言,他将会成为最大嫌疑犯。
另一方面,有位波特先生因欠了一大笔债务,所以想要谋害他富裕的伊丽莎白婶婶。
当然,他也因为考虑过动机和不在场证明,而无法执行杀人计划。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这两个人认识了彼此,知道对方的愿望。
因此,他们两人互相交换杀害的对象,由史密斯先生杀害伊丽莎白婶婶,波特先生则负责夺走史密斯夫人的性命。
当然,他们两人都必须事先安排好不在场证明。
交换杀人啊……我从来没想到过呢!我觉得头脑里的思考被搅乱了。
兰子微微地笑着,把自己的手叠在修培亚老先生放在桌面的手上。
修培亚先生,这真是高见。
但是在确立这个论证前,我们还是必须先找出犯人之间的共通点,还有他们交换杀人的动机才行。
在目前的调查结果中,都看不到任何证据或条件。
是没错。
就算犯人之间订下哪些关于共谋的协议,也应该是在人狼城事件发生之前吧?想查出来并不容易。
一般来说,‘交换杀人’这类犯罪应该会为双方被害者的某位亲朋好友,带来某种利益才是。
可是这次被邀请到古城里的人,全都遭遇可怕的悲剧。
也就是说,对所有的人而言都没有利益,光是从这点来看,就可以判断‘交换杀人’这推论,似乎不太恰当。
另外,如果真要进行交换杀人,也没必要在同一个时间犯案;把犯案的时间错开,反而对犯人还比较有利呢!我也赞成这个意见,修培亚先生。
生岛副参事附和道,我们先前已经讨论过,住在城里的人们,在某种形式上很可能与这起事件有关联。
如果这个推论正确,那么交换杀人的说法就无法成立了。
嗯……看来这个想法大概不对吧?修培亚老先生带着放弃的表情,环视着大家。
我伸手拿起剩下的咖啡,然后重新思考刚才的谈论内容。
如果修培亚老先生的说法没错,那么在银狼城的成员中,其中一人拥有杀害青狼城被害者们的动机,而在青狼城的成员里则混着一个拥有杀害银狼城被害者们的动机的人。
然而,这种事真的有可能发生吗?在目前已知的资讯当中,两个团体或是每个人之间,都找不到一致性。
想要揭开事件的真相,是不是就必须仔细地重新探查每个人的过去呢?事件的谜团依旧深不可测,随着疑惑而来的恐惧,不知何时才会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