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犯罪调查上拥有过人天赋的二阶堂兰子,已经历过无数起案件,包括令人无法相信是人类所为的异常犯罪、有如恶魔般的奇妙杀人事件,以及神秘的怪诞现象等等。
她凭着出众的睿智与推理能力,将那些困难至极,甚至连警察都撒手不管的难题一一解决。
因此,她不但声名远播,更获得世人的赞扬,同时也得到警界与法界人士一致的信赖。
在兰子的侦探生涯,她所调查的案子中仅有一件数度受挫。
接连不断浮现的谜题以及敌人巨大的邪念排山倒海而来,使得拥有超然精神力的她,也几乎快要承认自己无能为力。
事情发生在昭和四十五年(一九七〇年)。
在德法两国交界处的深山里,耸立着一座幻妙的古城,而这起诡异、残酷、血腥的人狼城杀人事件,就是在这里悄悄发生。
只要提到这起事件,大部分的人——即使是日本人——大概都会想到啊,就是那宗骇人听闻的杀人事件!由于当局打算透过新闻媒体,公布整起事件的概要时,遇到一些阻碍,因此最后只有一小部分真相公诸于世。
即使如此,它依然是一件极度震撼欧洲人心的重大案件。
人们在知悉这起暴虐凶残的犯罪后,心底无不战栗,更因牺牲者的数量之多而感到畏惧,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了。
与兰子同年的我,总是与她一起目击所有发生在她周遭的事件,包括悲剧的、喜剧的、悲惨的、奇妙的、危险的、诡异等各种形态犯罪。
我和她从小就非常喜欢推理小说,常沉浸在国内外的小说家笔下那些比真实事件还要玄妙、还要紧张刺激的故事情节里,那是我们最大的享受。
然而,不论是真实事件或是想像故事,都没有比人狼城杀人事件更像恶魔所为、更费人疑猜。
相较之下,我们至今所经历过的所有案件简直有如儿戏。
人狼城杀人事件的恐怖可谓空前绝后,杀人手法有如戏剧般地惨绝人寰。
是的,那一场景光是回想,就像是令人背脊发凉的恶梦。
那是一段充满矛盾、混沌、无可比拟的怪诞情节。
另一方面,彻底贯彻犯罪的巧妙计谋也已完全超越人类智慧。
所有的细节都充满诡异、阴郁、异样的气氛。
当部分事件对外公开时,乍看之下,人狼城杀人事件会令人以为是一桩无差别杀人案,是丧心病狂、嗜血的杀人魔杀光所有聚集在城堡里的人。
如果不是,那么大概就是有一个古老的诅咒,藉由人狼这种怪物的形态苏醒,一雪其宿怨……不过,那些其实都只是一种表象。
历史上根本没有其他凶案能与这宗轻易夺走十多条人命的残酷杀人事件相提并论。
在它背后躲藏着一个有如恶魔般——不,甚至比恶魔更甚的犯人。
宛若幽魂一般横行于古城中的杀人犯,那冷酷邪恶的灵魂因某种丑陋的目的与理由,精心策划出一桩庞大的犯罪计划。
那是大魔王路西法的诅咒、复仇、憎恶与怨恨。
发生在古城中的每一桩命案,是一片片由犯人精密构筑的犯罪拼图,每片拼图都是关键。
为何兰子会与这起发生在国外,距离更是远得夸张的可怕人狼城杀人事件有所牵扯呢?契机点又是何时?动机又是什么?事到如今实在很难说明白。
回想起来,当初的确有一些细微的征兆,但是,却无法判断哪一项征兆才是最直接的机缘。
它们其实都是各自独立、没有任何异状的小事。
然而,当许多偶然重叠在一起而成为事实时,更转变成不可避免的结果。
说得更极端一点,兰子和我之所以诞生于这个世界,是相对于这起事件的必然性——神的真理——宿命。
若试着搜寻过去的经验与记忆,可能会发现更多隐藏的预兆。
或许,早在过去的某个适切的时间点,所有枝微末节都已经和人狼城互相连接了。
那表示,在兰子选择当侦探的那一瞬间,就注定要卷入这起可怕的犯罪中。
结果,兰子和我原来都是被这世界操纵的一颗棋子。
不论历史有多悠久,在歴史的洪流中都只是一瞬间。
有时候,这世界会对人类开一些玩笑。
以宇宙的真理来说,即使是有如炼狱般的人狼城杀人事件,也只不过是史实中的一页罢了。
我们只是以代言者的身份,继续诉说历史。
兰子扮演解决事件的勇者,而我则是将事件公诸于世的吟游诗人。
这样一来,我便有义务尽量以客观的角度来记录这起事件。
但是,并非所有的事实在一开始都是明朗的。
起初只有一些零星传闻,与从事件的缝隙中泄漏出的少数线索,而我们也只是凭着这些来推论发生在人狼城中的悲剧。
因此,我们假设出许多可能发生的事情。
事件发生在昭和四十五年六月。
舞台是一座位于深山峻岭中,名为人狼城的古城。
有很长一段时间,人们以为这座城堡根本不存在。
人狼城是由银狼城与青狼城所构成的双子城,两座城堡的中间夹着一条扮演德、法国界的溪谷。
就在这两座城堡里都爆发了两起血腥又神秘,残杀手法非常类似的杀人事件。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
当然,身在日本的我们,当时不但毫不知情,也没有任何消息来源。
如前所述,这件残酷且异常的事件在调查上极为困难。
要是没有兰子,那爆炸性的结局或许将永远不会到来吧!不仅如此,这整起事件的全貌也将永远沉在恶魔栖息的黑暗深处,绝不被人发现。
倘若事情演变成那样,那么这个世界或许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因为只有拥有聪明才智的兰子,才能够揭开那重重阴谋的面纱,为恐惧画下休止符。
老实说,我并不奢望所有读者都相信这篇故事,因为这起事件实在是太脱离常轨、太扭曲,也太不合理。
每件事情看起来既残忍又邪恶,同时也毫无脉络可循。
以一般人的观念或常识,实在是不可能理解或预测在当地所发生的一切。
事件发生在昭和四十五年。
兰子和我当时只有二十岁,就读于东京国立市的一桥大学。
那时兰子已经解决了十字架宅邸杀人事件、雅宫家杀人事件、恶灵馆杀人事件以及圣奥斯拉修道院杀人事件等重大事件,确立她名侦探的地位。
私底下的兰子其实是个深爱小说、绘画及音乐,个性内向、爱思考的女孩子。
她具有学者的特性,对钻研知识很感兴趣。
她主修数学,另外在物理学、化学及心理学等方面,造诣也相当深厚。
每当接触到犯罪事件,她总是能够立即摇身一变,成为最犀利的人,勇敢面对扰乱社会秩序的犯罪者及犯罪事件。
我问她,她那份强烈的意志与冲动,究竟是从何而来?她这么回答。
黎人,你试着以哲学的方式,用二元论来分析这世界的本质。
天与地、神与恶魔、男与女、上与下、阴与阳、明与暗、谜题与解答……不论是什么都好,总之,你应该可以从这种理论的本质中看出,所谓正与邪的概念,其实是包含在最根本的部分。
也就是说,如果犯罪是社会表层的毒瘤,那么相对的,正义便会派遣负责解决谜题和秘密的‘侦探’为使者,努力让社会的伤口愈合,这是再明白不过的理论。
套用俄罗斯作家高尔的话:所谓的天才,就是相信自己。
而兰子就是天生的天才型侦探。
她忠实地遵循发自内心的言行举止及规范,坦率地接受自己身为侦探的事实。
她完全不像晚年的昆恩,会为了一些无谓的烦恼而苦闷不已。
就算对方是犯人,你对于‘自己拥有代替神明审判人类的权力’这想法,难道不曾怀疑吗?我提出这个问题后,她坚决地摇头说:我绝对不会为自己的立场想出夸张的借口。
身为侦探,就是因为除了侦探外,便不能从事别的工作。
所以如果对这种本质抱持着怀疑的态度,那岂不是互相矛盾吗?马克斯说:‘人是一个能够支配自己命运的自由个体。
’所以讨厌侦探工作的人,就应该趁早离开犯罪的舞台,又没有人强留。
话虽如此,兰子嫉恶如仇的心理并不纯以正义感为出发点。
我知道她的动机与她出生的秘密有关。
她的双亲在她还是婴儿时,因为某件案件而牺牲了生命。
据说当时是用她母亲体内所流出的大量血液来清洗刚出生的她。
这样的谣言曾煞有其事地流传过,不过那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
成为孤儿的兰子被我任职警官的父亲——二阶堂陵介收养。
家父本来是兰子的袓父的养子。
即将就任警视厅副厅长(相当于警察总局副局长)的他,在兰子小时候就对她施以英才教育,让她学习犯罪搜查学。
家父虽然也对我有所期待,希望我能继承衣钵,但是我却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才能。
因此,家父便将心力全投注于兰子的教育上。
由于兰子天生就拥有当侦探的天赋,对她而言,吸收家父的教导就像水渗入沙子一样地快速。
于是侦探这职业便是她生存的方式、手段与目的。
兰子曾说:犯下罪行的人具有反社会性格。
他们对世界下毒,将内含于全体社会中的理性与秩序打乱。
我支持人类天生具有的清廉正义之心,所以我根据这信念,对抗那些犯罪者——人类社会的病毒。
因此,兰子判断事物的标准比男人还要严格,言行举止也十分正大光明。
她冷静沉着的态度与个性是与生俱来的。
当她面对犯罪的调查工作时,除了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旁人也绝对看不出她在思考的事情。
在调查或解谜时,她是非常冷漠的;她还会带着恶作剧般的眼神,像猫捉老鼠一样,悠哉地戏弄着无数名犯罪者。
她这种态度总会令人误以为她很冷酷无情。
不过,她丝毫不在意外界的评价,永远照着自己的信念来行动。
所以,我们若用一般现代女性的尺度来衡量兰子,根本就没有意义。
因为大部分女性所执着的世俗事物,她完全没有兴趣。
就像福尔摩斯认为无聊是一种罪恶,因此,她非常讨厌自己的头脑停滞或怠惰于思考。
她总是在追逐存在于这世界的谜题和怪诞现象,头脑里只有透过观察或调查所导出的知性结论。
人生在无尽的时间里是有限的,所以我不想把精神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我认为大部分女性憧憬于自认有价值的事物是一种不具生产性的活动、没效率的习惯。
兰子这句话将与她同年龄的女性——包括她的朋友在内——批评得体无完肤。
不过,如果你说她对流行完全不关心,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她一直留意流行的动向,以夸张、华丽的服装来打扮自己。
她认为这样的穿着就像石蕊试纸一样,可以测验出对方的反应。
也就是说,价值观被常识束缚的人们看到她那独特的打扮后,便会显露出各种情感。
另外,被她亮丽的外表蒙蔽,而没察觉她内在的人们,几乎都会对她吐露实话。
这段期间,她特别钟爱有如嬉皮女王的吉普赛风格装扮。
不过那也是借着别人眼中的自己,以观察对方的手段之一。
无论如何,兰子本来就很漂亮。
一头秀丽的鬈发妆点出她端正的五官,弯弯的细发轻柔地覆盖在她的肩膀。
在她圆滑的脸部轮廓中最具有魅力的就是那闪亮动人的美丽双眼。
坚挺的鼻子与紧致的嘴唇忠实地表现出她坚强的意志和决心。
随着调查工作大增,兰子的大学生活也过得非常充实。
在校园内外都有许多男友的她,却表示交男友并不是恋爱,而是像阅读书籍或报纸获得资讯一样。
换句话说,她只不过是为了吸取男友们的专业知识,所以在特定的一段时间里与他们走得比较近而已。
虽然因出席日数不足的关系,兰子的成绩不甚理想,不过,她已经发表过好几份教授级的数学论文,震惊了国内外学者。
在社团活动方面,她除了参加推理小说研究会和美术社,同时也是民间推理迷组成的犯罪研究会的一员。
身为警视厅副厅长的家父也会从旁提供帮助,使她能够在繁忙的生活中陆续解决许多犯罪事件。
也正因如此,兰子有许多警界的朋友,带领她去接触更困难的事件。
她经常这么说:这世界上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或无法理解的事情,不过,将它们如此定位的正是人类本身。
被人们视为异常的事情或怪现象,才是让社会陷入恐惧的元凶!爱伦坡不是也说:‘我们所见,或是我们自认为所见之物,皆只不过是梦中之梦。
’也就是说,所谓的‘谜’是一种从多数人的生活中,所产生的幻影。
更具体地说,与犯罪相关的许多秘密,几乎都是因为资讯与情况传达不良而造成的。
在有前提、过程、结论的状况下,所谓不可思议的现象或异常的事实,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可是,如果从一连串的事情中抽出一部分过程,让大家只看到开始,接着便结束,这样就好比魔术一样,不论是谁,一定都会觉得事情很奇怪呀。
兰子每天都会仔细阅读好几份报纸。
她说那是因为真实和虚伪会散乱地出现在报道里。
她会从中找出可疑的报道、犯罪调查的线索,甚至是即将萌芽的犯罪事件。
有时,一则乍看之下没什么、看起来也与犯罪毫无关联的报道,她却可从中看出一些重大端倪。
当然,这些都要归功于她对犯罪的独特嗅觉,以及无论何时何地都保持敏锐的直觉。
她料事如神的洞察力,每每都让我们惊讶不已。
她独特的直感式归纳型推理法也是来自于她女性特有的直觉。
昭和四十五年八月底——确切的日期是二十四日,星期一——兰子靠着她特殊的直觉,在报纸上发现一则与人狼城杀人事件相关的报道。
在《多摩日报》社会版角落,刊登了一则发生在德国的怪事。
其实这则新闻我比她早看到,但是我一直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她提起为止。
由于这篇报道的内容平淡无奇,因此大多数人可能都会漏看,即使看到了,也可能会下意识地将它埋没在其他事件或意外中。
然而兰子却不一样。
直觉敏锐的她,因为脑中仿佛闪过某种预感,才会特别注意这则报道。
当然,即使聪明如她,此时此刻也无法想像出,阻挡在面前的那起复杂而怪异事件的情节,是有如阿鼻地狱一般的恐怖。
事实上,即便是万能的神,也不可能会知道。
2兰子在晚餐时间前看到那则报道。
当时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着冰红茶,一边仔细阅读四散在桌上的早报。
不用我说,大家应该也知道那位令人尊敬的英国绅士福尔摩斯也有这种习惯。
我一走进客厅,兰子便拨开垂在额前的鬈发,抬起头。
午后雷阵雨的凉风透过完全打开的窗户从庭院吹了进来。
啊,黎人,你来得正好。
我正打算去你房间叫你呢!怎么了?冰的伯爵茶很好喝唷!不是这件事吧!听到我的抱怨后,兰子便将手中的玻璃杯放到桌上,轻轻地笑了,黎人,你先坐下来。
你看看这份报纸,有一起很奇怪的事件。
是杀人事件吗?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将报纸转过来看。
不是。
是失踪事件。
你先看一下。
兰子靠在椅子上,拿起因冰块而使得外围布满水珠的杯子。
这是一篇刊载在《多摩日报》最后一页的外电报道,所占的版面实在小得可怜。
新闻内容是关于在德国发生了旅行团集体失踪。
报道中提到有一群到德、法国境附近的银狼城旅游的观光客,全部都失踪,警察当局已经朝意外及犯罪方向侦办。
报纸上是这样写的。
【德国发生不明集体失踪事件】根据路透社发布的外电消息。
六月上旬,在德国的萨尔州发生了一起不明的集体失踪事件。
行踪不明的人是获得某大制药公司所企划免费旅游大奖,而前往一座古城观光的旅行团成员,总共有十名。
根据相关人员的证词,这一行人在八天七夜的旅程中,预计会陆续造访德国各处的观光胜地,而最后一站则是目的地银狼城。
然而在旅行结束后,却无人返家,因此其家人及亲属便提出搜索的请求。
银狼城坐落于萨尔河最上游的深山中,长久以来人们都谣传那是座根本不存在的古城;但据说数年前,有一位乡土史学家再度发现它。
为了让一般民众参观,城内还进行改建。
警察认为该旅行团有可能是在旅途中遭到意外,或是被卷入犯罪事件中,因此正针对旅行团所到之处、制药公司以及安排此次旅行的旅行社进行详细调查。
我用手摸摸下巴,然后说出我的感想,一次失踪许多人呢!会不会是火车出了意外?老实说,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件,也没有什么不安的感觉。
但是兰子却摇摇头,应该不是。
如果是火车出了意外,应该会上新闻。
而且如果只有一、两个人失踪也还好,但却是十个人都下落不明。
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我觉得这不是一般的意外事故。
要是在古代的日本,人们大概会说这是被神明绑架了!是绑架吗?兰子把双手抱在胸前,应该也不是。
如果是绑架,犯人应该会和失踪者的亲友联系。
说得也是。
也不太可能是生病,或是离家出走……是不是集体逃亡啊?你看,很有意思吧?兰子眼中闪耀着光芒。
但是我并不清楚兰子的意思,便将报纸递还给她,你说有意思是指?失踪啊……昆恩和卡尔不是也说过,推理小说中最大的谜题就是人凭空消失。
就连‘密室杀人’也是在讨论犯人是如何从密闭的犯罪现场消失。
可是我觉得消失和失踪是不一样的。
难道你认为这起事件的背后,有什么阴谋或诡计吗?现在还不能妄下定论,因为资讯实在太少了。
聪明。
兰子把脚跨在另一只脚上,身体倾向前方,黎人,‘集体失踪’让你联想到什么?我想到的是——不知是在伊丽莎白·佛瑞丝的短篇还是中篇作品里,有一个描述校车和所有乘客同时消失的故事。
如果不见的只有人呢?我不知道。
如果要说真实事件,那起著名的玛莉·莎莉丝特号如何?你应该有听过吧?就是漂流在海上的无人幽灵船,似乎觉得前一秒,船员都还在船上,但实际上那却是一艘空船。
再来就是艾林·摩尔岛灯塔事件——不久前还看见三名看守者在灯塔里,但却在突然间凭空消失。
推理小说中则有克雷顿·罗森的《人间蒸发》、赫伯特·布理安的《怀尔德家族的失踪案》,还有卡尔的《青铜神灯的诅咒》。
不过这些都是只有一、两个人消失的事件,有没有一群人同时消失的呢?却斯特顿的《消失的五人》大概是最多的吧!那如果是童话呢?例如〈哈梅林的吹笛人〉。
我记得有一百多个孩子,被一个像是魔术师的吹笛人带走了。
这个着眼点很有趣!兰子眨眨她那美丽的眼睛。
我耸耸肩,对了,这则童话和那则报道都是发生在德国。
不论如何,那都是外国的事情,与我们无关吧。
兰子露出一种不寻常的认真眼神说:话不能这样说!只要有任何困难的事件或怪事需要我,不论是在日本,还是在外国,甚至是漂浮在宇宙中的人造卫星,我都打算去。
况且,我觉得这起事件有点蹊跷。
怎么说?为什么这篇报道到现在才刊登?这一群人是在六月上旬失踪的,现在都已经过两个多月了!因为是外电消息吧!在传来日本前,会花一点时间。
不然就是,这件事可能很久以前就已经报道过,只是今天的报纸刚好有空的篇幅,所以就拿它来填补。
是有这个可能。
不过,也可能不是啊。
兰子眯起她那双动人的眼睛,将视线投向桌上的报纸,似乎感到不安。
我不懂为什么你这么在意这个报道?我始终无法认同她的态度。
我自己也不太懂。
我只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触动我的心弦。
兰子像是在确认自己的内心似地说。
什么东西?德国啊。
兰子用右手把耳际的头发拨到后面。
德国?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在我身边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和德国有关?例如?例如,我们正在向修培亚先生学德文。
黎人,你寄去抽奖的明信片,抽中了一打德国红酒。
出国的朱鹭泽教授上星期送我的纪念品是麦森瓷器。
然后,上个月爸爸和我去国立剧场看的戏剧是布莱希特的《三毛钱歌剧》。
还有,上星期总公司在德国的报道摄影杂志社,不是为了路易十四的宝石来采访我吗?还有很多事情呢!最怪异的就是别西卜恶魔像破掉后,从里面掉出英希写的纸条了。
听完这句话,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啊,是啊……我用手背将额头上冒出的汗水拭掉。
光是听到别西卜恶魔像,我就感到背脊一阵冰冷。
兰子认真地望着我,像是在质问我似地说:我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与德国有关的事情,难道是偶然?这个嘛……我无法立刻回应。
我必须解释一下兰子刚才所说的几件事情。
阿尔福雷多·卡尔·修培亚先生原是一桥大学的教授,他退休后,便专心于翻译德语及俄语文献。
他和我们一样都很热爱推理小说,因此也加入在紫烟咖啡厅中召开的犯罪研究会。
我和兰子的第二外语都是选修德文,因此从今年年初开始,我们便请他教导我们德文。
朱鹭泽教授是我们大学社团推理小说研究会的顾问,他上个月到德国出席一场学会,带回来的纪念品就是德国的麦森瓷器。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到现在才发现的——暮林英希留下的一张意义不明的纸条。
英希原本是与我和兰子的好朋友,然而,他在昭和四十二年的十字架宅邸杀人事件中丧命。
在他的遗物中有一尊中东出土,名叫别西卜恶魔的石像——英希的姊姊在他过世一周年时给我们的。
我们一直将那尊小石像放在客厅的暖炉上,当作装饰品,但前几天它竟突然破成两半,有一张纸条从石像中空的身体里掉了出来。
黎人,你还记得那张纸条的内容吧?兰子谨慎地问。
当然。
就算我想忘也忘不了。
那张对折的小纸条上,用铅笔这么写着:亲爱的兰子:这是我唯一能留给你的东西。
你绝对不可以到有普鲁士人和黑色森林的古国。
拥有像火一般的眼睛和血淋淋牙齿的怪物是很可怕的。
你很危险。
如果你不想死,就一定要听我的话。
——暮林英希这的确是英希的笔迹。
但是,当时我们根本看不懂他要传达的意思。
首先,他为何写下这张纸条?难道他在生前就已经预知自己即将死亡?因为他拿到这尊恶魔像的时间离他死亡时间并不远。
我被搞糊涂了。
英希真的想透过纸条来警告我们吗?抑或那只是他独特的、带有讽刺意味的恶作剧?破碎的恶魔像和纸条现在都收在我书桌的抽屉里。
兰子闭上眼睛,之前我还觉得这只是一张意义不明的纸条,可是现在,我能体会英希想要传达什么给我们。
所谓的普鲁士,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古时候的德国,也就是普鲁士公国。
至于黑色森林,当然就是指德国西南部丘陵地带的针叶林——黑森林。
喔!英希是在警告我们不能去德国。
兰子睁开眼睛,做出这个结论。
为什么?我自言自语地说,英希到底想要说什么呢?还有,你真的相信那张纸条的内容吗?你可别告诉我那是死者从灵界传来的警告这种蠢话!我当然不会这样说。
兰子予以否定,我们不知道他想要警告我们什么,那张纸条很明显地是他在过世前写的。
不过,这么多的巧合重叠在一起,我想已经不能说是‘纯属偶然’。
在这些暗示的背后,应该有一些因果关系吧?即使是一些超自然现象……我以为你是唯物主义、无神论者呢!我反驳道。
兰子像是被浇了冷水似地说:我偶尔也是会有感伤的情绪,尤其是牵扯到朋友时。
那么,你认为德国失踪事件、英希的纸条,还有我们身边所发生的事情,都是有关联的?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她再度重申,总之,我们现在应该仔细观察事情的演变,也必须先广泛搜集情报。
关于那篇报道,我们可以去问一下《多摩日报》的九段先生。
对呀,就这么办吧!兰子点点头,头发也随之摇曳。
九段晃一是东京的地方报社《多摩日报》的记者,也是兰子的忠实拥护者之一。
我们认识他很久了,过去在调查事件时,若有必要,他都会帮我们搜集新闻或资料;尤其是在十字架宅邸杀人事件和雅宫家杀人事件中,他的情报搜集能力真的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相对的,他也能够独家报道兰子解决事件的经过,这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易。
我立刻起身,拨电话给九段记者。
幸运的,他人在公司。
我告诉他那篇报道后,他便允诺要询问当初刊登这则消息的人。
回到客厅后,我对兰子说:他问我们明天要不要去他公司。
我们处理完社团的事情就过去。
兰子说完后,便开始动手整理桌上的报纸。
那天,我们两人都没有再提起那篇报道,或是暮林英希的事情;并不是不提,而是说不出口。
吃过晚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书。
有好长一段时间,我完全忘记这本书是放在书架上。
那是发生十字架宅邸杀人事件时,我向英希借来的参考书籍,但现在已经无法归还他了。
我把书从书架上抽出来,无意识地翻阅。
没想到,书里竟然掉出一张我从来没发现的泛黄纸条。
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我的话是对的,英希。
3翌日傍晚,我们把一些东西装进运动包后,便到《多摩日报》的总公司。
当我们向柜台表明来意时,和往常一样精力充沛的九段记者也正好下楼到大厅迎接我们。
好久不见,我们好几个月没碰面了吧?听说你们最近也帮了警视厅很多忙,偶尔也提供我一些小道消息嘛,读者可是很期待看到名侦探二阶堂兰子的杰出表现呢!要是没有刊登你解决的事件,大家就没有话题可以聊了!年近四十的九段记者个性非常主动、积极。
他总是面露和蔼可亲的笑容,这让他轻易地打进别人的圈子,取得他所需的资讯。
引领我们到接待室的他一点也没变,依旧是散乱的头发、松开的领带,还有掉了一颗扣子的衬衫,看起来相当忙碌。
你们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九段记者在女职员端冰咖啡进来后问。
你真的很讨厌,九段先生。
我昨天不是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了吗?我讶异地说。
兰子也带着责备的语气说:就是发生在德国的那件集体失踪事件。
九段记者搔搔后脑勺,啊,对了,对了。
因为今天有一篇急稿,所以我一时忙到忘了。
那起德国事件吧……我昨天听你们说明后,自己也去查询。
那起事件的确很怪,而且路透社发出的消息有很多都被扭曲。
虽然我说了也没用,但我想还是不要尽信那篇报道比较好。
那则消息为什么会被登在昨天的早报?兰子热切地寻问。
那并不是最新消息。
没错,那算是被埋在底下的报道。
听说那则报道在一个礼拜前就已经送到外电部,可是因为它的时效性不高,事件内容又交代得不够清楚,所以上面的人一直在观察刊登的时机。
有没有和那起事件相关的其他消息呢?没有。
目前只查出招待旅游的那间公司。
主办者叫做‘费斯特制药’,是一间在德国非常有名的药品企业。
他们好像是为了纪念公司创立一百周年,所以才提供免费旅游的机会,招待一些老客户。
其他呢?没有了。
我有问过其他通讯社,可是一样没有其他消息。
这起事件发生后,主办者有什么反应呢?还不知道。
九段记者一摊手,耸了耸肩。
那么,如果我们想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应该要怎么做才好呢?兰子继续问。
这样啊……九段记者双手交叉在胸前,稍微抬起头,我看大概就只能由报社出面,直接联络德国的报社吧!你们也知道,路透社是英国的通讯社,如果联络他们,又要经过一手才能得到消息,这样一定是问不出什么。
那么,九段先生,可以麻烦你联络德国的报社或警察机构吗?可以呀。
不过可能要花一点时间,没关系吧?如果可以,等有消息进来,我再通知你们。
那就拜托你了。
兰子低头表达谢意。
可是……九段记者收起了一贯的笑容,严肃地说:你们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种国外小报道呢?兰子若无其事地微笑,九段先生,你不是也知道,不止犯罪事件,这世上发生的所有不可思议现象,我们也都很有兴趣呀。
我们一直都在寻找话题,这样我们才能在‘紫烟’召开的‘犯罪研究会’上提出来讨论。
是这样吗?九段记者露出怀疑的表情,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应该没有那么单纯吧!因为职业所需,我的直觉可是不输兰子的喔!兰子轻笑,对呀,九段先生的嗅觉就像猎犬一样灵敏。
如果是这样,那请你们告诉我,你们到底为什么这么在意呢?兰子稍微犹豫了一下,好,那我说了。
可是都只是一些零碎的事情,你听了之后或许会失望喔!她做了这样的开场白后,便告诉九段记者最近发生在自己周遭,带有因果关系的几件事情。
当她说到暮林英希的事情时,还将实物拿出来,递给九段记者看。
嗯!九段记者摸着下巴,靠在椅子上。
他的视线落在那张纸条上,久久不动,原来如此。
听你说了这么多例子,我也觉得发生在你周遭的事情,好像全都跟‘德国’有关联。
不过,就统计上来说,样本数还是太少了,感觉不够真实,我也可以认为这些都是你刻意挑选出的例子。
这我承认。
但是,在我的印象里,感觉上好像是有人刻意想让我注意某件事情。
兰子说。
你是说,有人想让你注意到我们家报纸登的那则集体失踪事件吗?我不知道。
或许那起事件也不过是被我抽出来的样本罢了。
有可能是别的事情。
真是含糊。
九段记者手摸着下巴,小声地说道。
兰子则注视着他那削瘦的脸。
兰子,老实说,我觉得是你想太多了耶。
为什么呢?如果你担、也的是真的,那么,那个对你发出某种讯息的家伙,岂不是像神一样,可以看穿和掌控所有事情?他希望藉由某种理由,把你送到德国,然后再想办法让你遇到某件事情。
另一方面,那位跟你很要好的少年虽然已经死了,却还在另一个世界替你担心,甚至生前更写下纸条警告你。
而这两件相对的事实,或现象,几乎在同时发生,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你不相信吗?兰子的表情变得严肃了一些。
九段记者看看她,再看看我,没错。
兰子竟然相信这些迷信。
这实在不像平常的你。
我并不是否定那种所谓的第六感,我相信有幽灵和鬼魂,不过,我觉得作祟、诅咒都是骗人的,因为我认为亲人的灵魂一定会担心或守护子孙。
我伸手拿玻璃杯,那么,九段先生,你认为这些事情并不是偶然的一致?也不是。
我的意思是,就算是偶然的一致,应该也有某个必然的理由。
我觉得这之中最怪的就是暮林的纸条。
我以前常听你们提起他。
他是个聪明,对灵异又很敏感的少年吧?所以,他才会走上那条路……光是提起英希的名字,房里就充满一股看不见的悲伤气氛,让我们的情绪非常低落。
兰子仿佛想要一扫灰暗的心情,于是说:九段先生,请不要再提他了。
我还有另一个东西想给你看。
兰子对我使了个眼色,我便从包包里拿出那个东西,放到桌上。
那是一个从头到底座,整个破成两半的石像。
这就是别西卜恶魔像。
这是英希的姊姊送给我们当作纪念的。
恶魔石像的高度约二十五公分,大小和可乐之类的饮料瓶差不多。
它的头部类似石像鬼(译注:gargoyle西洋建筑中常见的鬼怪石像),摆出一种人类做不出的怪异姿势。
从那张裂到双耳的嘴里可以看到锐利的牙齿,眼睛栖息着邪恶的光芒。
纤细的身体上盘着一条像蛇一样的尾巴,背后收着一对好似蝙蝠般的翅膀。
九段记者盯着它,仿佛要把它吞下去似的,我可以拿起来看看吗?兰子点点头,请便。
九段记者小心翼翼地拿起破成左右两半的石像,好重喔!他轻轻地将双手上下摆动,像是在测量它们的重量。
兰子低声地说:这石像是在中东出土的。
英希的姊姊的未婚夫是一名考古学家,这是他挖掘出来的。
听说这是用人称‘恶魔别西卜’或‘撒旦’的恶魔为蓝本所做的石像。
英希的纸条就塞在这个石像的肚子里。
喔,是这里吗?九段记者观察着石像两边的凹陷。
而分裂的石像中央有个长约三公分,深约一公分的凹陷。
你不觉得奇怪吗?兰子刻意压抑声调,这个石像还没破掉时,根本没有可以把纸条塞进去的地方。
你说什么?九段记者惊讶地抬起头。
他把破掉的石像合起,断面则紧紧地密合。
那一瞬间,或许是灯光照射在石像而产生阴影,我仿佛看到恶魔石像的嘴角微微地笑了。
九段记者大喊:真的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是怎么把纸条藏在石像里?兰子撩起额前的鬈发,既没有使用过黏胶的痕迹,而石像的表面也没有能把东西塞进去的洞。
如果不是因为破掉,我们大概永远都不会发现这张纸条。
它是怎么破的?九段记者语气强烈地问。
我回答:它是自己破掉的。
四天前不是下了一场大雷雨吗?当时有一阵雷正好打在我家附近,雷声还没停,它就突然裂成两半了,我恰巧目击到那一刻。
窗外的闪电照在恶魔石像的脸上,看起来非常诡异,并且从中心点裂成左右两半,让我吓了一跳呢!可能原本就有裂痕吧!九段记者把手放在喉咙,会不会因为震动而倒下,所以才破掉?不,不是。
当时地面和房子确实曾摇晃,可是石像是在摇晃前一秒破掉的……我忆起当时那种诡异的感觉,不禁愈说愈小声。
老实说,连我自己都不确定事实是什么。
也有可能是因为共振作用。
所有的物体都有一种固有频率,如果外部又振动,就可能产生非常大的振幅,使得物体摇晃而破裂。
兰子说。
九段记者像是松了一口气,对呀,这也有可能。
不是说地震时,房子之所以倒塌,也是因为共振作用的影响吗?总而言之,恶魔石像破掉了,里面掉出一张对兰子的警告,而这份警告仿佛预知了未来,是过去发出。
一点也没错。
因为英希三年前就死了。
所以,他到底想告诉现在的我什么呢?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当时的他只是单纯的恶作剧罢了。
纸条的内容也不一定是针对现在的你,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况且,你又不一定会出国。
我不认为这是一种具有盖然性的预言耶。
我再次确认,所以你认为这是偶发又暧昧的预言罗?九段记者心不在焉地拿起饮料,对啊。
这是占卜或预言里常见的手法。
用含糊的词汇来修饰、包装一些不确定的事情。
说中的话,人们会震惊;但若没说中,大家也会很快地遗忘。
我又补充昨天我在参考书籍里所发现的另一张纸条——写着我的话是绝对的。
英希的那张。
那没什么啊。
参考书里的纸条只是英希表示他猜中了。
我不认为那和恶魔石像里的纸条有关联。
九段记者否定道。
其实,还有其他关于这尊恶魔石像的怪事。
什么样的怪事?那位名叫屋植的考古学家,第一次在以色列挖掘出这尊恶魔石像,是在十字架宅邸杀人事件发生之前。
这是他送给英希当纪念品的。
当时英希还兴高采烈地炫耀给我们看呢!我们最后一次看到这尊恶魔石像则是在英希叫我们去达曼神父的教会时。
我和兰子都看到它放在礼拜堂里的讲台上。
但是在悲剧发生后,我们寻遍四处,却都找不到它。
为什么?难道是有人趁你们不注意,偷偷把恶魔像带走了吗?我不知道。
为什么石像现在又在你们手上呢?那起事件结束后没多久,屋植先生在中东又挖到它。
几个月后,他回到日本,便把它交给他的未婚妻,也就是英希的姊姊。
是她送给我们的。
你骗人的吧?九段记者有点害怕地问。
兰子静静地摇摇头,这是真的。
据说屋植先生也非常惊讶。
因为他竟然挖出一个跟自己一年前挖出的恶魔石像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呀。
应该是有两个相同形状的石像吧?—九段记者移动了一下腰部,仿佛很难镇定下来。
然而,兰子却露出悲伤的眼神,不,屋植先生会替自己挖掘出的东西拍照。
他拿后来挖出的石像与之前石像的照片相比,发现它们几乎一模一样。
这真的是英希当时拥有的那尊别西卜恶魔像。
我不懂。
九段记者语带愤怒地说,像你这种从来不寄托宗教或神只的人,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种无聊的事情呢?你以前不是不相信超自然现象吗?当然,如果是别的事情,我是不相信的。
但是英希对我来说很特别。
所以,我相信这张藏在恶魔石像里的纸条是一种预兆。
也就是说,这是在暗示着有一天——或许就是在最近——我会违逆这警告而到德国,这正是我的宿命。
听到她这么说,我和九段记者都吓了一跳。
我诧异地反问:你说什么?你要去德国?然而,当我看到兰子那深思的表情,我就完全明白,她的意志有多么坚定。
九段记者用肩膀擦去脸上的汗水,可是为什么你要违逆英希的忠告呢?他是你们的好朋友,又这么担心你们……兰子站起身,走到窗边,视线投向窗外那高楼林立的街景。
她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头也不回地说:因为他是最烂的骗子。
另外,引用天主教的教义来说:‘恶魔之所以是恶魔,就是因为它是个骗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