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家航空第三五三号班机发生空难的两周年纪念日,乔卡本特坐在佛罗里达海边的棕桐树荫下,凝望着大海。
这里轻拍着沙滩的浪潮,比起加州的海滩要温柔多了。
大海带着热带气息的慵懒,不再像是一部机器。
他与那个逃出山区大火的那个男人已是截然不同了。
他的头发现在变长了,因为化学药剂和日晒的缘故,颜色也褪掉了,留了两撇八字胡当作简单的掩饰。
他的体能状况较诸一年前有长足的进步,他自己也知道这些日子以来的改变:轻松、舒适、不紧张,也没有对过去的怀恨与愤怒。
他拥有一个新名字的身份:出生证明、社会安全卡、三张信用卡、驾照。
无限界面的伪造专家,事实上并不是伪造文件,他们是运用他们的电脑进入这些系统,制造出事实上并不存在的这些人的真正身份证件。
他的内心比历经了改变,乔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妮娜――虽然他拒不接受她所能给予他的最大天赋异能。
她不是靠接触来改变他,而是以身作则的以她的甜蜜和仁慈,以对他的信任和爱,以及对所有事物一视同仁的信心感化了他。
她只有六岁大,但在某些方面则老成持重。
因为她如果真的是每个人所相信的那样,那么她就是永恒的光。
他们和无限界面那些不穿袍子,留有头发的成员待在一起。
那栋大宅离海有段距离,里面从早到晚充斥着电脑键盘的滴答声。
第一周或两周,乔和妮娜得移到另一个团体去,带给他们小女孩所揭示的事。
他们就是不断地旅行,散播这无声的语言。
几年之后,等到她的功能已致不会轻易受伤害的地步,那也是公诸于世的时候。
在失去所爱的纪念日这天,妮娜来到海边,坐在乔身边的棕榈树荫下。
她现在的头发是棕色,穿着一条粉红色的短裤,白色套头衫,上面有只眨着眼的唐老鸭,就像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六岁女童的打扮。
她用手把腿盘起来,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注视着一只大的长脚蟹从沙滩横过,寻找一个筑巢的地点,然后很快地埋入沙中不见了。
终于她说:你为什么不敞开心胸?我会的,等时候到了就会。
什么时候才叫时候到了?等我学会不憎恨。
你恨谁?恨你,很很久了。
因为我不是你的妮娜?我已不再恨你。
我知道。
我恨我自己。
为什么?因为害怕。
你什么都不怕。
她说。
乔笑了。
我害怕你能给我看的东西怕得要命。
为什么?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残酷,如此的艰苦。
如果有上帝,它用病魔折腾我父亲,使他英年早逝。
它带走了蜜雪儿、克莉丝,还有妮娜。
它也让萝丝死去。
这只是过程。
一个他妈的邪恶过程。
妮娜沉默不语。
大海正向沙滩低语,沙蟹突出一只眼,打量着世界,然后决定起身移动。
妮娜站起来,往沙蟹走去。
当她接近时,通常这小东西会羞涩地急急跑开。
但这只没跑,当妮娜跑下来研究它时,它瞪着一双眼看着她c 妮娜抚弄着它的壳,碰它的钳子,但沙蟹并不夹她。
乔好奇地望着。
终于这女孩回到他身边坐下,那只沙蟹也消失在沙滩中。
她说:如果这个世界残酷……你可以协助我改造它。
如果那是上帝希望我们做的,那么它就不残忍。
乔对她的高调没有回应。
大海呈现彩虹的蓝,蓝天在远处与它接合得天衣无缝。
拜托,她说:拜托握住我的手,爹地。
她从没唤过他爹地,当乔听到这个字时,胸口像被什么梗塞住了。
乔望着她那紫蓝色的眼,希望它们能像自己的眼睛一样,是灰色的,但它们不是。
她曾与他同生共死,一起逃离火窟,逃离黑暗与恐惧。
乔认为他足可以像社萝丝当她母亲一样地成为她的父亲。
他握住她的手。
一时之间,他已不是身处佛罗里达的海滩。
而是与蜜雪儿、克莉丝及妮娜同在一个亮蓝的空间。
他不知道死后是怎样的一个世界在等着他,但他知道,她们毫无疑问的依然存在。
她们的陌生感使他震惊,但也振奋了他的心。
他了解到永生不是有关信仰的表面文章,而是像物理定律一样真实的宇宙法则。
宇宙是一个因果循环的创造:物质转变为能量,能量转换为物质;一种形式的能量转变为另一种形式;平衡是不停的在变化,但整个宇宙是个封闭的系统,没有任何物质的粒子或能量的波曾流失掉。
大自然不仅是憎恶浪费,也禁止如此。
人类的思想与精神,发挥到极致,可以使物质的世界变得更好。
我们也能改变人类的状况,将我们自己从原始穴居时代的恐惧,提升至对永生的预期。
并希望了解上帝对我们的工作。
光线不能只靠意志力来穿透石头,石头也不可能自己建造殿堂。
只有人类的精神,在意志及自觉的动作下,才能将其改变。
它是在所有上帝的创造之中,唯一不受外力所左右的,因此它是宇宙间最有力及最珍贵的能量。
有时,精神会转为肉体,但当它存在的阶段结束时,它又转化为不受形体拘束的精神。
当乔自蓝色的空间回来,他坐在那里,全身颤抖着闭住眼睛。
就像螃蟹将自己理进沙堆里一样,陷于所揭示的真理中。
乔睁开眼,他女儿对他笑脸相迎。
她的眼睛是紫蓝色而不是灰色。
她的容貌与乔所深爱过的妮娜也不相同。
但她不是以前初见时那把微弱的火光。
乔很奇怪自己为何会被怒气遮掩了她存在的事实。
她是耀眼的光芒,所有人都在她眩目的光采下,看不清别的事物。
正如妮娜以前在乔心目中的情形,使他忽视了别人的存在――其实我们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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