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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2025-03-30 06:18:04

步行者回到了维加斯。

他大约是在上午9点30分到的。

他到的时候,劳埃德正巧在场。

弗拉格也看见了劳埃德,他当时正带着一位女士穿过格兰德门厅。

许多人都转过头去看那位女士:她的头发是不常见的雪白色,在太阳底下暴晒过的痕迹非常明显,这令劳埃德想起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天然气大火的受害者。

白头发,令人害怕的日晒皮肤,还有空洞无神的眼睛,毫无表情,异常平静,近乎白痴的眼睛。

劳埃德见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在洛杉矶,当弗拉格与埃里克·斯特莱顿断绝关系时,律师告诉那个黑衣人如何去了结一切。

弗拉格目不斜视,面带微笑。

他带着那位女士走进电梯,电梯门轻轻关上,他们来到了顶楼。

在随后的6个小时里,劳埃德一直试图理清这些头绪,弗拉格要他报告,就可以有备无患。

他认为事情都在掌握之中。

唯一可能疏漏的就是朱莉真的发现了什么,那就要去找保罗·伯利森,从他那里得到有关这个汤姆·科伦的情况。

劳埃德认为没有这个可能,但与弗拉格合作最好保险一点。

这会好得多。

他拿起话筒,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一会儿,话筒里传来一声,紧接着听见雪莉·邓巴带着田纳西州口音的声音:接线员。

喂,雪莉,我是劳埃德。

劳埃德·亨赖德!你怎么样?还不错,雪莉,能给我接6214吗?保罗?他不在。

去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了。

不过我可以从奥拍斯基地那里替你找到他。

那好,找找看。

当然。

喂,劳埃德,什么时候过来尝尝我的咖啡蛋糕?我每过两到三天烤一次。

很快就去,雪莉,劳埃德不以为然地说。

雪莉那时40岁,曾经向劳埃德献过殷勤。

他曾听说过不少有关她的笑话,尤其是从惠特尼和罗尼·赛克斯那里。

但她是一个好接线员,能够在拉斯维加斯的电话系统创造奇迹。

能够使电话系统运转起来,这是除了电力系统以外最重要的了。

因为大多数自动交换机都已经烧毁了,他们只能退回到手工接线。

这里的电话经常掉线。

雪莉手工接线的本领很强,对其他三四个接线员也十分有耐心,其他人还在学习阶段。

另外,她还能烤非常好的咖啡蛋糕。

很快就去。

他又加上一句,他想如果朱莉结实、滚圆的身体与雪莉·邓巴的技巧、温柔、任劳任怨集于一身该有多好。

她看起来很满意。

话筒里传来接线声,然后又是一阵尖厉的声音,令他直咧嘴。

话筒里传来了一阵含混不清的声音。

我是贝利·奥拍斯。

细微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是劳埃德,他贴紧话筒,保罗在吗?你说什么,劳埃德?贝利问道。

保罗!保罗·伯利森!呃,他呀!啊,他就在这里,拿着可口可乐。

话筒里哑了一会——劳埃德开始以为电话又掉线了——然后保罗过来了。

我们得大声喊,保罗。

电话线真糟糕。

保罗·伯利森是否有足够的肺活量来喊,劳埃德没有把握。

保罗骨瘦如柴,带着深度眼镜,有些人把他叫做冷先生,因为即使天气非常热,他也严严实实地套着三层衣服,不过他做情报人员非常称职,弗拉格曾经用他夸张的语气告诉劳埃德:到1991年,伯利森将负责秘密警察。

他非常非常胜任这个工作。

弗拉格还加上一个热烈的笑容。

保罗设法提高一点声音。

你带名单了吗?劳埃德问。

嗯,我和斯坦·贝利还在研究呢。

你看看有没有一个叫汤姆·科伦的情况?稍等一秒钟。

一秒钟延长到了两三分钟。

劳埃德又开始担心电话线被掐断。

然后,保罗说,对了,汤姆·科伦……你在吗,劳埃德?我在。

电话线这么差,说不准就掉线了。

这家伙年龄在22到35之间。

他自己也说不准。

有些轻微智力迟缓。

他会一点工作技能。

他曾做过清洁工。

他到维加斯多久了?不到3个星期。

从科罗拉多州来的?对,不过那里有一些人不喜欢他。

他们把这家伙赶了出来。

他当时与一个正常的女人有性行为,我想他们怕影响到基因。

保罗笑起来。

给我他的住址?保罗给了他。

劳埃德抄在他的笔记本上。

就这些了,劳埃德?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这还有一个名字。

保罗笑了——小个子男人装腔作势的笑。

当然,现在只是我喝咖啡的时间。

那人叫尼克·安德罗斯。

保罗立刻说:我的红名单里有这个名字。

喔?劳埃德脑子立刻飞速运转。

他弄不明白保罗的红名单指的是什么。

谁给你的名单?保罗有些生气,说:你想是谁?同一个人给了我全部的红名单?好,好。

他说再见后挂了机。

电话线路这么差,说悄悄话是不可能的。

劳埃德有太多的事情要去考虑。

红名单。

显然,弗拉格只把名单给了保罗一个人,再没有给过别人——尽管保罗认为劳埃德全部都知道。

红名单,是什么意思?红色意味着停止。

红色意味着危险。

劳埃德又一次拿起话筒。

接线员。

还是我劳埃德,雪莉。

喂,劳埃德,怎么……雪莉,我没有时间多谈。

我可能碰到大问题了。

好的,劳埃德。

雪莉语气中的调情味消失了,立刻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

谁在今天当班?巴里·多根。

给他接个电话。

另外不要告诉别人我给你打过电话。

好的,劳埃德。

她听起来有些害怕。

劳埃德也有些害怕,但他也有些兴奋。

过了一会儿,打给多根的电话接通了。

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劳埃德感到非常放心。

现在,有太多的懒汉进入了警察局工作。

我要你为我抓一个人。

劳埃德说,要活的。

即使你有人员伤亡也要保证他是活的。

他的名字是汤姆·科伦。

你可能会在他家里抓到他。

把他带到格兰德那里。

他把汤姆·科伦的地址告诉巴里·多根,然后让他重复一下。

这事有多重要,劳埃德?非常重要。

你把这事办好了,上面的大人物会对你很满意的。

好的。

巴里挂了电话,劳埃德也挂了电话,他相信巴里会明白他话里另外一层意思:办砸了的话,有人会非常恼火的。

巴里一小时后回电话说他确信汤姆·科伦已经逃走了。

不过他很虚弱,巴里继续说,他不会开车,甚至连小摩托也没有。

如果他向东走,现在到不了德赖湖。

我们一定能抓住他,劳埃德,我知道我们能够做到。

让我来干吧。

巴里有些兴奋。

维加斯有四五个人了解间谍一事,他是其中之一。

让我考虑一下,劳埃德不等巴里再说话就挂掉电话。

他考虑事情已比以前周密多了,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实在太大了。

而且红名单在困扰他。

为什么他没有被告知呢?自从在凤凰城遇到弗拉格以来,劳埃德头一次产生一种不祥的感觉,他的位置可能会不保险。

他们对他保守秘密,他们可能仍会追捕科伦;卡尔·霍夫和比尔·贾米森驾驶停落在斯普林斯的军用直升飞机,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们会关闭从内华达州向东的所有道路。

而且这家伙不是杰克或奥克托布斯博士,他是一个身体虚弱的潜逃者。

他心里的一扇窗户豁然开朗。

他不再会自己决定追捕另一个人了。

除非法官决定。

他站起身来到电话机旁,碰上惠特尼·霍根从那里走来。

那个人,劳埃德,他说,他要见你。

好的。

他说。

他对自己的声音如此平静感到吃惊——他内心的恐惧已经非常厉害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不是因为弗拉格,他会饿死在凤凰城的单身牢房里。

这决不是开玩笑:他属于这个黑衣人。

但是如果不给我提供信息,我没办法干下去,他一边想一边走到电梯口。

他按下顶层的按钮,电梯平缓地升起。

他心中又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弗拉格并不知情。

这里一定有第三个间谍,而且弗拉格并不知情。

进来,劳埃德。

弗拉格穿着蓝条浴袍,脸上带着懒懒的微笑。

劳埃德进到屋来。

屋内的温度调得挺高,仿佛踏进了格陵兰岛的感觉。

而且,当劳埃德经过这个黑衣人时,他能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体温。

早晨跟弗拉格一起进来的那位女士坐在角落里一张白色的沙发上。

她的头发精致地别住,换了一身衣服。

她的神情空洞恍惚,看着看着她,劳埃德产生一股凉意。

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和几个朋友从一个建筑工地偷走一些炸药,点着后投进了哈里森湖,在那里爆炸了。

随后浮在水面上的死鱼眼里也是这样令人不舒服的神情。

我想让你认识一下纳迪娜·克罗斯,弗拉格站在他后面轻轻说,把劳埃德吓了一跳。

我的妻子。

劳埃德吃惊地看着弗拉格,只见到一丝嘲弄的微笑,闪烁不定的目光。

亲爱的,劳埃德·亨赖德,我的左膀右臂。

我是在凤凰城认识他的,当时劳埃德被拘留,正在找饭吃。

说实话,劳埃德可能已经吃过了。

对吗,劳埃德?劳埃德的脸通红,什么也说不出,尽管这女人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伸出手来,亲爱的。

这个黑衣人说。

纳迪娜像机器人一样伸开她的手。

她的眼神继续漫无目的地越过劳埃德的肩头。

天哪,令人毛骨悚然,劳埃德想道。

尽管屋内有空调,他的身上还是微微渗出汗来。

见到你很高兴。

劳埃德说,然后晃了晃她的手掌。

随后,他强忍着冲动让手在裤子上蹭了蹭。

纳迪娜的手仍旧松弛地停在空中。

亲爱的,你可以把手放下来了。

弗拉格说。

纳迪娜把手放下,手开始扭曲。

劳埃德意识到她正承受一种恐怖的痛苦。

我妻子身体不舒服,弗拉格笑着说,明白地说,她现在怀孕了。

祝贺我吧,劳埃德。

我要做爸爸了。

又是窃笑:一种吱吱的声音,像轻脚老鼠在陈旧的老墙后面。

恭喜。

劳埃德木木的说,感到嘴唇冰凉。

我们不要再谈纳迪娜了,可以吗,亲爱的?她像坟墓一样沉默。

完全没有声音。

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怎么样了?劳埃德眼睛眨了眨,脑子又重新开始转起来,感到自己藏不住什么秘密,最后试探着说,还不错。

还不错?那个黑衣人倾过身来,有一会劳埃德感到弗拉格要张开嘴把他的头咬掉。

他坐回去说:这与我的分析不符,劳埃德。

有一些其他事情……我要问其他事情的时候,我就会问的。

弗拉格的语调升高了,几乎近于喊叫。

劳埃德从来没有见过弗拉格的表情有如此迅速的变化,这把他吓坏了。

我现在就要一份有关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的形势报告。

劳埃德,就是为你自己着想你也最好马上搞到它!是的,劳埃德嚅嚅小声地说,好的。

他从裤袋里掏出笔记本,在随后的半个小时里他们谈了谈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国民警卫队的喷气机和伯鸟导弹。

弗拉格开始感到轻松——尽管这很难说,当你对付步行者的时候想当然地处理事情可不是好主意。

你认为他们两星期内会飞过博尔德吗?他问,就是……到10月份的头一个星期?卡尔会的,我猜想,劳埃德迟疑地说,我不清楚他两个。

我要他们准备好,弗拉格小声说。

他站起身来开始在屋内走来走去。

到下个春季我要他们藏在洞里。

我要在他们晚上睡觉时袭击他们。

把那个镇子从头到尾搜索一遍。

我想该像二战时的汉堡和德累斯顿。

他转向劳埃德,脸像羊皮纸一样白,眼睛散发出疯狂的光芒。

他的微笑像把弯刀。

教教他们派遣间谍。

春天来时他们待在洞里。

那样我们就可以仔细搜索一下。

告诉他们派遣间谍。

劳埃德最后吐出话来。

第三个间谍……我们会发现的,劳埃德。

不用担心这个。

我们会抓到那个杂种。

笑容又回来了,有些阴沉的欢欣。

但是在笑容重新出现之前,劳埃德见到了一丝恼怒和害怕。

他从未料到会见到这种表情。

我想,我们知道他是谁。

劳埃德平静地说。

弗拉格刚才在手中拿着一个玉雕像在研究它。

现在他的手不动了。

他十分安静,一种特别注意的表情从他脸上闪过。

这个女人的视线头一次转向弗拉格,然后迅速移开。

屋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什么?你说什么?第三个间谍……没有。

弗拉格断然地说。

不,你想岔了,劳埃德。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他是一个名叫尼克·安德罗斯的家伙的朋友。

玉雕像从弗拉格的手指滑下来摔得粉碎。

过了一会劳埃德被抓住衣领从沙发里拎了起来。

弗拉格从屋里走来走去,劳埃德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

然后弗拉格的面孔转向他,那令人讨厌的体热扑到他的身上,而弗拉格那黑溜溜的眼睛距离他的眼睛只有一英寸。

弗拉格喊叫:你是在这里谈论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吗?我该把你扔出窗外。

可能是见到这个黑衣人的脆弱处,或是知道弗拉格不了解全部情况,不会杀他,劳埃德感到他能为自己辩护。

我告诉你!他喊道,你把我排除在外!如果我早知道的话,昨晚我就能抓住那家伙了!然后他就被抛起扔在地上,头昏眼花。

他晃晃脑袋,试图清醒一下。

耳朵里嗡嗡直响。

弗拉格看来要发疯了。

他在屋内大步踱来踱去,脸部愤怒地扭曲了。

纳迪娜缩回到她的沙发。

弗拉格走到摆满玉制小动物的摆设架前,愣了一会儿,然后将他们都扫到地上。

这些小摆设像手榴弹一样碎了。

他用光脚踢飞一块大碎片。

黑头发掉在前额。

他用手一甩将头发摆了回去,然后转向劳埃德。

他的脸上有同情和怜悯的神气——劳埃德想那如同3美元的钞票一样真实。

他走过去扶劳埃德,劳埃德发现他踩在几块碎玉上面却不觉得疼痛……而且没有流血。

对不起,他说,让我们喝一杯。

他伸出手来扶劳埃德起来。

像小孩子发脾气,劳埃德想。

你喝杜松子酒怎么样?好哇。

弗拉格倒了不少酒。

劳埃德一大口喝掉了半杯。

放下杯子,他感觉好多了。

弗拉格说:红名单我想你绝对不会用到的。

上面有8个名字——现在剩下5个了。

那是他们的管理委员会和一个老妇人。

安德罗斯是其中一位。

不过他现在死了。

对,安德罗斯死了,我确信。

他眯着眼,用痛苦的眼神盯着劳埃德。

劳埃德讲述了他了解的情况,时不时地翻看他的笔记本。

他并不是需要看它,但时不时看看有好处,可以避开那双像要冒烟一样的眼睛。

他从朱莉·劳里讲起一直讲到巴里·多根。

你说他已经延误了。

弗拉格沉思。

是的。

弗拉格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他开始点头。

对,他自言自语,对,我说怎么没有看见……他突然打住话头去打电话。

过一会儿他与巴里通话。

直升机。

你带卡尔驾驶一架,比尔·贾米森另一架,保持无线电联系,派出60,不,100个人。

关闭内华达向东和向南的所有路口。

给他们有关这个科伦的描述。

另外每小时向我汇报一次。

他挂上电话,高兴地抓着手表。

我们要抓住他。

我只想把他的头送到叫化子安德罗斯那里。

不过安德罗斯已经死了。

是吧,纳迪娜!纳迪娜只是木木地盯着。

今晚派直升机不大好,劳埃德说,再有3个小时天就黑了。

你不急吗,老劳埃德,黑衣人兴奋地说,明天对直升机足够了。

他没跑多远,不会远的。

劳埃德紧张地将笔记本在手里一开一合,觉得待在任何地方也比待在这里好。

弗拉格现在情绪不错,但劳埃德想,他要是听说了垃圾虫的消息后就不大可能这样了。

我还有一条消息,他吞吞吐吐地说,是有关那个垃圾虫的。

他担心这又将引起顽童式的狂躁。

亲爱的垃圾虫。

他不是出门旅行了吗?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出门以前在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玩了个小花招。

他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

当弗拉格听说弗雷迪·坎帕纳里受伤的时候,他的脸色阴沉下来,不过,当劳埃德讲完以后,他又平静下来,并没有暴跳如雷,只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好吧。

当他回来时,我不希望他受苦,我本希望他能活得长一些。

你可能不大理解。

劳埃德,但是,我感到他——而且我已经——不过我不是十分确信。

即使是杰出的雕刻家也会有用刀伤到手的时候,如果这刀有毛病的话。

是不是,劳埃德?劳埃德既不懂什么雕刻家也不懂什么刻刀,(他以为他们用木槌和凿子),点头同意。

当然了。

而且在装备上他帮了大忙。

是他吧?对,是的。

他会回来的,告诉巴里,如果可能,不要让垃圾虫痛苦,让他痛快地死。

现在我更加肯定逃走的小伙子在我们东面。

我可以让他走,但这里有原则。

可能我们能在天黑前结束。

你认为呢,亲爱的?他踱到纳迪娜的沙发旁,碰了碰她的脸颊,但她马上移开了,仿佛她碰到的是块灼热的火钳。

弗拉格笑了笑,又摸了摸她。

这一次她屈服了,浑身颤栗。

月亮,弗拉格说,十分高兴。

他蹦起来。

如果天黑前直升机没有发现他,今晚会有月光的。

我打赌他正骑行在I-15公路上,期待着那个老妇人的神灵会保佑他。

但是她已经死了,是吧,亲爱的?弗拉格高兴地笑着,这像小孩子高兴的笑。

全部事情都运行良好。

而且兰德尔·弗拉格就要做爸爸了。

他又碰了碰她的脸颊。

她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呜咽。

劳埃德终于张开了发干的嘴唇。

如果可以的话,我要现在离开。

好的,劳埃德,好的。

黑衣人并没有转过头来——他紧紧盯着纳迪娜的脸。

全部运行良好,非常好。

劳埃德尽可能快地离开了,差点跑了起来。

在电梯里突然有一阵歇斯底里的情绪控制了他,他只好按下紧急制动键。

他又哭又笑了将近5分钟。

当这场风暴过去后,他感到好一点。

他没有崩溃,他告诉他自己。

还有一些问题要解决,但他能够控制局面。

游戏到10月份第一个星期就该结束了,到15号肯定结束了。

正像弗拉格所说的,全部事情开始好转。

没想到他差点杀了我……没想到他看来比以往更离奇。

15分钟后劳埃德接到斯坦贝利从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打来的电话。

斯坦既对垃圾虫恼怒,又害怕那人黑衣人,濒临歇斯底里的边缘。

卡尔·霍夫、比尔·贾米森下午6点2分从斯普林斯起飞在维加斯以东进行侦察。

其中一名训练员克利夫·本森与卡尔同机作观察员。

下午6点12分,两架直升机在空中爆炸。

尽管他吓得瞠目结舌,斯坦还是派了5个人到9号飞机棚,那里停放了5架飞机。

他们发现5架飞机都有炸药,而且保险丝用一个简单的厨房钟控制。

这种保险丝与垃圾虫在油车上用的不一样,但非常相似。

没有时间表示怀疑。

就是那个垃圾虫,斯坦说,他到处乱搞。

天知道他还在哪里放了炸药。

检查一遍。

劳埃德说。

心跳一下子加快了许多,他已经开始害怕了。

肾上腺素在体内翻腾,眼珠仿佛要从眼眶迸出。

检查所有的东西!你让所有的人都出去,然后从头到尾检查那个地方。

听见了吗,斯坦?为什么费这么大劲呢?费劲?劳埃德喊道,还要我给你画一张图,笨蛋?那家伙不是说所有基地……我们的飞行员都死了,斯坦轻轻地说,听不见吗,劳埃德?克利夫也死了,他的技术还不怎么样。

我们只有6个没有结束学习的家伙,而且没有教师。

我们还要飞机干什么,劳埃德?然后,他挂上电话,让劳埃德目瞪口呆地坐在那里,过了一阵子才明白过来。

那天晚上9点30分刚过,汤姆·科伦就醒了,感到有些口渴。

他拿出水壶喝了点水,从两块倾斜的岩石下爬出,然后看了看漆黑的天空。

月亮在头顶上移动,神秘而又安静。

现在该出发了。

但他还是要小心。

因为他们正在追捕他。

他做了个梦。

尼克在与他谈话,这很奇怪,因为尼克不会说话。

他是聋哑人。

他必须用文字来表达,而且汤姆也不会阅读。

做梦是很可笑的事情,梦里什么都能发生,在汤姆的梦中,尼克就说话了。

尼克说:他们发现你了,汤姆,这不是你的错。

你做的都对,只是运气不好。

因此你必须小心谨慎。

你必须离开这条路,汤姆,你必须向东走。

汤姆明白要向东走。

但现在怎么才能避免迷失在沙漠里?他可能会在里面转圈子。

你会知道的,尼克说,首先必须找上帝的手指……汤姆把水壶重新别回腰间,调整了背包。

他走回大道,把自行车留在原处。

他爬上路堤,望了望两边的路。

他插过一条中型道路,小心地观察之后,他在I-15的西边小路大步前进。

他们现在发觉你了,汤姆。

他在护轨的外沿行走。

他躺了一会,心跳得厉害。

除了微风刮过沙漠支离破碎的地面声以外,荒野里寂静一片。

他起身沿水平线眺望。

他的眼睛很好,而且沙漠里的空气像水晶一样透明。

不久他就见到了它,伸向星罗棋布的天空好像一个惊叹号。

上帝的手指。

当他朝东看时,那个石柱在偏左60度的地方。

他想他能在1到2个小时到达那里。

但是这清晰,放大的天空能够愚弄比汤姆·科伦更有经验的赶路人,因此他觉得那个石手指总是离他那么远。

子夜过去了,然后到了2点钟。

启明星也出现了。

汤姆开始担心他见到的那个极像手指的岩石是不是幻影。

他擦了擦眼,石手指还在那里。

在他身后,大道已经湮灭在远处的黑暗之中。

当他转身再看石手指时,它好像近了一点。

到凌晨4点钟,内心里有个声音开始提醒他该为即将到来的白天找个藏身处了,毫无疑问他与目标已经近得多了。

但当天晚上还是到不了。

他什么时候到达呢(假定当白天来临他们还未找到他)?然后呢?没关系。

尼克会告诉他的。

好尼克。

他在一块大石头下的阴影里找到一个相当舒服的地方,倒头便睡。

那个晚上他向东北方向前进了30英里,已经到达摩门山脉了。

下午时,一条大响尾蛇爬进他的衣服避暑。

它盘在汤姆身上,睡了一会儿,然后游走了。

那个下午,弗拉格站在顶层屋檐的边缘,盯着东方。

再过4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那个杂种又该前进了。

一阵强劲持久的沙漠风将他的黑头发从发热的前额吹到脑后。

这次不行,他悄声说,我要抓到他。

我要抓到他。

他不能解答为什么抓到那个混蛋这么重要:问题的核心不在于此。

他只是越来越感到一种冲动,去行动,去做。

去破坏。

昨晚,当劳埃德向他报告直升机爆炸和3名飞行员的死亡,他竭尽全力才没有暴跳如雷。

他的头一个冲动是立即派遣一支武装纵队——坦克,火车,装甲车,全副武装。

他们5天内就能到达博尔德。

一个半星期内把所有讨厌的东西都消灭掉。

当然了。

如果在山脉道口下了早雪的话,那就是德国军队的末日了。

现在已经是9月14日。

好天气。

但他是地球上最强大的人,不是吗?可能在俄罗斯、中国或伊朗会有另外一个像他一样强大的人,但那是10年以后的事了。

现在他是处在支配地位的,他知道这一点,他感觉得到。

如果那个杂种能说话……假使他能够告诉他们,他,弗拉格是强大的。

可是他可能只会告诉他们,弗拉格的人生活在对步行者的恐惧之中,对步行者俯首贴耳。

他只会告诉他们一些事情来进一步增强他们的信念。

因此他才有如此持续、强烈的感觉,必须在科伦离开西部之前将他找到并杀死。

因为这是我想要的,我必须得到我想要的,这就是原因。

还有垃圾虫。

他原以为将垃圾虫全部解决了。

他以为垃圾虫可以像废工具一样扔在一边。

不过他已经成功地做到这点,而这是整个自由之邦都做不到的。

我错误判断……这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想法,他不能允许自己的想法沿着这个方向发展下去。

他将玻璃杯扔过屋檐下的低护栏,看见它转着圈向外翻滚,然后落下了。

突然间一个邪恶的想法,一个易怒的孩子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海:希望它打中谁的头!在很远的底下,玻璃杯碰在停车场的地上摔碎了……那儿非常远。

黑衣人根本听不见。

他们在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没有发现别的炸弹,整个地方被翻了个底朝天。

显然垃圾虫只是在他去过的机器里做了手脚,就是机棚的直升机和旁边机动车棚里的卡车。

弗拉格再次强调他的命令,一旦发现垃圾虫立刻诛杀。

一想到垃圾虫在各个地方浪荡,天知道他在各处放了些什么,这令人有些紧张。

紧张。

对的,当时那种美丽的踏实感荡然无存。

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他无法确定。

他所知道的就是事情变得越来越古怪。

劳埃德也知道这一点,他可以从劳埃德看他的眼神中察觉到。

让劳埃德在冬天结束前出个事故。

这主意倒不错。

他的人多的是,像护卫惠特尼·霍根和肯·德莫特,甚至还有伯利森,他把红名单的秘密泄露出去。

他曾经想因此而将伯利森处死。

不过,要是劳埃德早一些知道红名单的话,这一切都不会……闭嘴,他自言自语,闭嘴!但这个想法总是萦绕在他的脑海。

为什么他不告诉劳埃德人名呢?他不知道,想不起来了。

当时好像有一个非常合理的原因,但他越是想就越想不起来。

他为什么不把许多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呢,这个决定实在愚蠢——一种不能让一个人知道太多秘密的念头,即使是像劳埃德·亨赖德这样愚蠢忠诚的人也不例外?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浮在他的脸上。

他的决定一直这样愚蠢吗?而且劳埃德有多么忠诚呢?无论如何?他眼睛里的神情……?突然,他决定将这一切搁在一边,不去想它。

这通常会使他感觉好一些。

这使他感到更强大,更平静,头脑更清醒。

他向外看了看沙漠的天。

我是,我是,我是,我是……他走下阳台。

突然,他知道他找到答案了,他一下子平静下来。

所有事情都更清楚了。

首先他必须……他们要来这儿找你,你知道。

听到这轻柔平缓的声音,他竟然摔倒了。

一股战栗从两腿和臀间上升到下巴,牙齿直打架。

他像猫一样一下猛转过身来。

但是当他看到纳迪娜时,他的微笑消失了。

纳迪娜穿着白色晚礼服,身上缠着薄如蝉翼的衣料。

头发像晚礼服一样白,散乱在脸上。

她看上去像脸色苍白的女巫。

弗拉格害怕了。

她轻轻向前迈了几步。

脚上没穿鞋。

他们要来了。

斯图·雷德曼,格兰·贝特曼,拉尔夫·布伦特纳和拉里·安德伍德。

他们就要来了。

而且会像杀偷鸡的黄鼠狼一样杀了你。

他们在博尔德,他说,藏在他们的床底下为他们的黑女人伤心。

不,她漠然地说,他们现在差不多就在犹他州了。

他们很快就会来这里。

他们会把你捣得粉碎。

闭嘴,下楼去。

我要下去,她说着又向他靠近,现在是她在微笑了——令人恐怖的笑容。

愤怒的颜色从他脸上褪去,浮现出他那奇怪、凝重的神气。

过了一会儿,他觉得苍老无力。

我要下去……然后你也会。

出去。

我们要下去,她唱着,笑着……这很恐怖。

下、下……他们在博尔德!他们快到这里了。

下楼去!你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办砸了,为什么不呢?邪恶的报应是很快的。

人们都在私下议论你。

他们说是你让汤姆·科伦逃走的,让这个头脑简单的小杂种逃掉。

他那么愚蠢,却足以蒙骗你,兰德尔·弗拉格。

她的话越来越快,现在爆发出一阵尖笑。

他们说你的武器专家发疯了,而你并不知道这事。

他们担心他从沙漠里带出去的东西将会用来对付他们,而不是东边的人。

他们正在离去。

你知道这些吗?你撒谎。

他小声说。

他的脸色像羊皮纸一样白,眼睛突起。

他们不敢。

如果他们逃走,我会知道的。

她的眼神越过他的肩头望着东方。

我看见他们了,她小声说,他们正借夜幕离开自己的岗位,你的眼睛看不到他们。

他们正离开岗位悄悄溜走。

20个人的工作小组出去只有18个人回来。

边境士兵在开小差。

他们担心权利平衡正受到破坏。

他们在离开你,离开你,而一旦离开你,当东边来的人要干掉你的时候,他们决不会动一根手指头。

他要说什么。

他心里藏着话,要迸发出来。

你撒谎!他向她厉声喝道。

他的双手拍在她的肩上,像握铅笔一样握住她的锁骨。

他将她的身体举过头顶,伸到暗蓝色的沙漠天空,一踮脚将她扔了出去。

他见到她满意而又轻松的微笑,眼神异常平静,他突然明白了。

她故意激怒他这么做,知道这是唯一摆脱他的方法。

她还怀着他的孩子。

他连忙俯下身,几乎失去重心,试图将她拉回。

她的晚礼服撕裂了。

他的手抓到那薄如蝉翼的衣料,听到一声撕裂声,手指动了动——什么也没有。

她摔下去了,脚朝下直挺挺向下摔去,衣服盖过脖子和脸。

她没有喊叫。

她像焰火一样静静地落下了。

当他听到她落到地面的声音,弗拉格将头甩向空中,嚎叫着。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之中。

他俯身向护栏下看,见到他们在跑,仿佛铁屑被磁铁吸引,或者像蛆爬向腐肉。

他们看起来那么微小,而他则高高在上。

他将要飘起来,他决定重新恢复平静。

但这将需要很久很久的时间。

汤姆是晚上8点钟醒来的,天还是太亮,不适宜行走。

他继续等待。

尼克又进入了他的梦,他们还说话了,跟尼克聊天真不错。

他躺在岩石阴影下,看天逐渐暗下来。

星星开始出现。

他在打土豆饼的主意,但愿他还有一些。

等到他回到那里——如果他确实回去了——他要把土豆饼全吃了。

他要大嚼特嚼土豆饼,然后舒舒服服地呆在朋友的爱抚中。

这里什么都有,人们也相当好,但人与人之间没有充足的爱。

因为他们总是生活在恐惧之中。

如同植物在黑暗的地方难以良好生长一样,爱在只有恐惧的地方也难以发展。

据他所知,只有蘑菇和菌类能在黑暗中长得又肥又大。

我爱尼克、法兰妮、迪夫和露西。

汤姆自言自语。

这是他的祈祷。

我也爱拉里·安德伍德和格兰·贝特曼,我爱斯坦和罗尼。

我爱拉尔夫。

我爱斯图。

我爱……有些奇怪,这些名字轻松地从他嘴边滑过。

如果回去的话,他是多么幸运。

他还能记得斯图的名字。

他又想到了他的玩具。

他的车库、汽车,火车模型。

他曾经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摆弄它们。

老天保佑我,他又轻轻重复,我不是一无所求。

他使我躺在绿草地。

他用油涂在我的头上。

他让我在故人面前拥有功夫。

阿门。

现在是够黑了,他开始上路了。

到11点30分他到达上帝的手指,他在那里吃了些东西。

这里地势高,回头看着走过的路,他能看见大路上移动的光。

他们在找我。

汤姆又向东北方向望去。

极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岗岩堆。

(在满月过了之后两个晚上,月亮已经开始凹下去)他下一步准备到那里。

汤姆的脚累了。

他自言自语,但也不乏庆幸。

事情本来可能比脚累了更要糟糕。

月亮就是累脚。

他继续向前走,夜里面黑暗的东西在身边摇曳。

凌晨躺下休息时,他已经走了将近40英里。

向东不远就是内华达州——犹他州边界线了。

他的脑袋靠在衣服上。

眼珠开始在眼皮下飞快地打滚。

尼克又来了,汤姆和他聊天。

梦中的汤姆皱着眉头。

他告诉尼克,他很想再见到他。

但不知什么原因,尼克转眼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