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历史总是不断重复:垃圾虫曾经在魔鬼的烤锅内被活活烤过——但这次没有锡沃拉的喷泉来救他了。
这是我应得的,这抵不上我应得的。
他的皮肤晒了曝,曝了晒,最后已经不是暗红而是黑色的了。
他走来走去,担心有人会注意到他。
垃圾虫的样子看起来就像被人洒上汽油后点上火烧过似的。
他眼睛的蓝色由于经常的沙漠强光刺激而消褪了,看起来仿佛是太空中神秘的黑洞。
他的穿戴与黑衣人一样——开口红条衫、褪色牛仔和一双破旧不堪、扭曲的牛仔靴。
他已经扔掉了他的护身符。
他不能戴那个。
他要看起来无关紧要,而且像所有不出色的魔鬼一样,他被出局了。
他在烈日下停了下来,伸出瘦弱颤抖的手挡在前额。
他就待在这里——他所有的生命都在等待。
他通过了地狱燃烧走廊来到这里。
他忍受了杀死他父亲的司法官,他经受了特雷·霍特的电击,他经受了卡利·耶茨。
经过奇特孤独的生活之后,他找到了朋友:劳埃德、肯、惠特尼·霍根。
但,他把这些全丢了。
他活该在魔鬼的烤锅上烤死。
他能不能补偿呢?那个黑衣人大概知道。
垃圾虫不知道。
他现在记不得发生了什么——可能他那饱受创伤的头脑不愿意记忆。
在他最后一次灾难性地回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后,他在沙漠里呆了一个多星期。
一只蝎子叮了他左手的中指这只倒楣的手指(很久以前卡利·耶茨在保坦韦尔用极粗俗的话来骂它),左手立刻像充水的橡胶套一样肿了起来。
他的脑子里冒着火。
而他要继续干下去。
他最后来到印第安斯普林斯基地,感觉自己微不足道。
当人们检查他的时候会谈论一些别的事情——导线、地雷等小物品。
自从蝎子叮了他之后,垃圾虫头一次感到舒服。
时间无声无息地逝去了,他来到了保坦韦尔。
有人会说,你尿床了吗,垃圾虫。
然后他抬头看,料想会见到比尔·贾米森,但那不是比尔,而是保坦韦尔的里奇,笑着用牙咬着嘴,手指上黑乎乎地沾着油——他经常在赌场转悠,间歇地玩玩九球游戏。
又有另外的人说,你最好快走,垃圾虫来了。
这话乍一听像斯特尔·托宾,但不是斯特尔。
那是卡利·耶茨,他穿着那件陈旧,磨损了的摩托夹克。
他越来越恐惧,看到他们都在那里,不肯平静的死尸复活了。
里奇、卡利和诺曼,这家伙18岁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凶悍。
他们都在街头议论他。
喂,垃圾虫,为什么要烧教堂?喂,垃圾虫,你烧着指头了吧?喂,垃圾虫,我要买煤油吗?卡利·耶茨说:喂,垃圾虫,你烧了森普尔老太太的养老金支票时,她说了什么?他想对他们大声吼,但声音出来时却很小,别问我森普尔老太太养老金的事。
然后他跑了。
其余的就是做梦了。
把火药与车库里的卡车连起来。
他手上在干着活,心事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人们见到他进来,在车库里进进出出。
有些人还跟他招手,但没有人走过来问他做什么。
最后,他带上了弗拉格的护身符。
垃圾虫做着他的工作,想着特雷·霍特。
在特雷·霍特,他们拿电击他,那儿的头儿有时看起来像杀他父亲的司法官,而有时像卡利·耶茨。
而这时他总是歇斯底里地发誓不再尿床。
但他总是如此。
当卡车与导火索连好后,他又来到最近的飞机库,把那里的直升机连上导火索。
他希望能有定时器,于是进到大厨房里找到超过一打的廉价塑料定时器。
定上15分钟或半小时,当它们归零时会发出叮的一声,这时就知道该把馅饼从烤炉里拿出来了。
而这次唯一不同的是它不会发出叮的一声,垃圾虫想,它们会砰的一声。
他喜欢这声音。
那感觉真棒。
如果卡利·耶茨或里奇想乘其中一架直升机走,他们会大吃一惊。
他把定时器和直升机的引爆系统连到了一起。
当这些都做完了,他又恢复了一阵心智正常。
他想了一会,到底做什么选择。
他又环顾了一遍停在库里的直升机,放下手来。
它们的气味像燃烧的帽子。
但这不是保坦韦尔,在保坦韦尔可没有直升机。
印第安纳州的太阳不像这里太阳那么毒。
他是在内华达州。
卡利和他的汽车都死了。
他们死于超级流感。
垃圾虫回过头来,怀疑地看了看他做的工作。
他做了些什么,毁掉那黑衣人的装备?这毫无意义,简直发疯了。
他要拆除它,马上。
呃,但那是多么可爱的爆炸。
那可爱的火焰。
燃烧的汽油照亮各个地方。
直升机被炸到天空。
多么美丽。
而他则突然放弃了他的新生活。
他大步走回他的沙漠履带牵引车,一丝冷笑挂在他晒黑的脸上。
他跨进车内然后开走了……但没有走远。
他在等待,最终等到一辆车从车库里驶出,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大甲虫一样开过来。
当它爆炸时,燃烧的油焰四处飞溅。
垃圾虫放下双筒望远镜,向空中大吼,兴奋地挥舞着拳头。
但兴奋没有持续多久。
取而代之的是对死亡的恐惧,以及愧疚。
他沿西北方向朝沙漠开去,将他的沙漠履带牵引车开到近乎自杀的速度。
那是多长时间以前?他不知道。
如果他被告知这是9月16日,他只会茫然地点点头。
他想他将会自杀,因为他现在什么也剩不下了。
所有的人现在都与他作对,而这是预料之中的。
当你咬了喂养你的手时,可以想见这只手将握紧成拳头。
这不仅仅是生活的道理,而且是公理。
在车后面他带了三罐汽油。
他要把汽油全泼在自己身上然后划着一根火柴,那是他应得的。
但他没有去做。
他不知道为什么。
某种力量,这种比自责和孤独强大得多的力量阻止了他。
即使他像佛教和尚一样自焚也不足以赎罪。
他睡着了。
而当他醒来时,他发现当他睡着时一个新的想法潜入了他的脑中,那就是:补偿。
这可能吗?他不知道。
但如果他发现什么……发现什么重大的东西……并且把它带回到拉斯维加斯那个黑衣人面前,这大概有可能。
而且即使补偿没有可能,或许还可以赎罪。
如果这办法成的话,他还有机会体面地死。
什么呢?什么可能呢?什么东西足够重要以做补偿,或至少可以赎罪呢?既不能是地雷或一队喷焰车,也不能是手榴弹或自动武器,所有这些都不够重要。
他知道哪里有两架巨型试验轰炸机(这是未经国会批准建造的,通过账外国防经费支付的),但他没法把它们弄回维加斯,而且即使他能行,那里也没人会驾驶它们。
仅仅看看它们的个头,它们也需要至少十人,甚至更多的人来驾驶。
他有一种特异功能,仿佛红外线能在黑暗中感觉到发热源。
他很能干,能以某种特殊的方式感觉到这一片废墟后隐藏的东西,在这里有如此众多的军事项目实施。
他要径直向西行驶,直达蓝色工程,那里所有事情刚刚开始。
但是大灾难并不合他的胃口,通过他混乱但不是完全不合逻辑的思维,他想那也不合弗拉格的胃口。
大灾难不管什么人都杀。
如果蓝色工程的最初支持者想到这一点,情况将会好得多。
于是他从印第安斯普林基地向西北方向前进,进到纳里斯空军实验场的沙荒地,在铁丝圈前停住车,读了读上面的标志:美国政府财产,不得进入。
武装警卫和警狗,高压电网。
他撕开电网。
像警狗和武装警卫一样,电也停了,垃圾虫继续向前进,不断修正他的进程。
他被某种东西吸引着向前。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他想那一定重要,非常重要。
履带牵引车继续向前走,载着垃圾虫通过多石的斜坡,这里仿佛是半突起的脊柱。
空气停滞干燥。
温度升到华氏100度以上。
唯一的声音就是履带牵引车的马达声。
他上到一个小山,看看底下是什么,停下来看个究竟。
在下面有一大片建筑,在高温下亮光闪闪。
半圆形建筑和煤渣堆。
车辆在满是灰的街道到处停放。
整个地区用三层铁丝网环绕,他还能见到网上的陶瓷导体。
这不是路上那种指节大小的小传导体,而是像握紧的拳头大小。
从东面有两条道可以通向警卫室。
这里没有像标志,像让卫兵检查照相机,如果你喜欢我们请告知你们的众议员这样的标志。
唯一标志是黄底红字,危险的颜色,直接写道:立刻检查身份。
谢谢你。
垃圾虫小声说。
他也不知道该感谢谁。
喔,谢谢你……谢谢你。
他的特异功能把他带到这里,但他知道就是这里了。
某个地方。
他开着履带牵引车下了山坡。
几分钟后他向警卫室那条路前进。
路上有黑白相间的路障,垃圾虫跳下车研究了一下。
这种地方一般有大的发电机保证紧急供电。
他怀疑是否还有发电机能自然供应3个月的电,但他还是要谨慎小心确保万事无忧。
他所想要的马上就要到手了。
他不能让自己太急切以至于像微波炉里的烤肉一样被烤熟。
在6英寸的防弹玻璃后面,一个穿着军装的干尸向外观察。
垃圾虫俯身穿过警卫室的障碍,来到这个钢筋的门前。
他把门打开。
一切顺利。
当像这样的地方必须依赖紧急电源时,一切都应当自动关闭。
如果你正在洗澡,你就得在澡堂里关着,一直到危机结束。
但如果紧急电源也没有了,所有开关又都打开了。
这个死了的警卫有一种干燥,香甜的味道,像准备烧烤时樟木与糖的混合物的味道。
他没有腐烂:他只是风干了。
在他的颈下仍有黑色的变色,这是一种标记。
在他身后角落里竖着一支布郎宁自动步枪。
垃圾虫拿起它走出门外。
他把枪调成单发,调了调目距,然后把枪端上右肩。
他瞄准一个陶瓷导电器开了一枪。
那里发出一声枪响,还有令人兴奋的火药味。
导电器爆炸了,但没有高压电的紫色火焰。
垃圾虫笑了。
他开着车轰鸣着通过门,然后进行检查。
跟警卫室一样,这里也是开着的。
他推开一点,然后蹲下身。
在路的下面有一枚压发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知道,但他确实知道。
这里可能有武器的;也可能没有。
他又回到牵引车上,挂上档,开过路障。
通过时发出撕扯碾碎的声音,履带牵引机碾过了他们。
沙漠的太阳直射下来。
垃圾虫与众不同的眼睛高兴地闪光。
在门前面,他跳下车,然后把车再发动起来。
无人驾驶的车向前碾过把门全部打开了。
垃圾虫冲进警卫室。
他闭上眼睛,并没有爆炸。
这很好,它们完全失效了。
他们的应急系统大概能运转1个月,或是2个月,但最后高温和缺乏常规补给把他们逼入绝地。
他还是要小心。
同时,他的履带牵引车一直前进闯到一个长的半圆体墙前。
垃圾虫跟在它后面大步走,赶上它后将它关上,这时闯到一个叫伊利诺斯街的地方。
他跳上车,往回倒,绕个圈开到了半圆建筑的前面。
这是一个营房。
里面很昏暗,弥漫着糖与樟木的气味。
那里可能有20个士兵,大约50张床。
垃圾虫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思索他到了哪里。
这里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是不是?这些人曾经是某种防卫措施,但他们死于超级流感。
但建筑物正后的一个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标志,他走上前去看。
那里非常热。
这使他兴奋得头怦怦响,有些发晕。
当他站在标志前时,他开始笑了。
对,就是这里。
这正是他在这个基地里寻找的地方。
这个标志显示的是一个卡通人在洗澡。
他正忙于洗生殖器,他们全身涂满泡沫,下面的解说是:牢记!为你们自己着想要天天洗澡!下面是一个黄黑色符号显示3个朝下的三角形。
这是放射性的符号。
垃圾虫像孩子一样笑起来静静地拍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