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肯定觉得我是发疯了。
简妮倒是希望自己真的是疯了。
如果麦克唐纳机长着陆的一刹那过猛的话,我两只手上就全是水泡了。
可是她必须冒这个险。
飞机下降了。
3A座位上那个眼睛有着两种颜色、脸色苍白的人,突然身子前倾,从座位底下拖出旅行袋。
就是这个,简妮想。
他会从旅行袋里掏出手榴弹或是自动武器那些家伙来。
她明白那是什么情形,就在那一瞬间,她那双发颤的纤手将迅速抖掉保温瓶上的红色盖子,于是,这位真主的朋友就将大吃一惊,脸上即刻布满烫出的水泡,倒在三角洲航空公司901航班的过道上四处打滚。
3A没有打开旅行袋。
简妮准备着。
3枪侠想起这人——也许是囚徒也许不是——觉得这家伙也许要比他在飞行车里见到的任何人更像古代艺术作品中的形象,大多数人看上去都太肥胖了,虽说一些人看上去还算健康,神态也坦然自在,但他们脸上的神采总像是被宠溺的孩子似的;而那些看上去挺好斗的人,最终还没等真的动手就会没完没了地哀嚎起来,你就算把他们的五脏六腑都拽出来扔到他们鞋子上,这些家伙也不会显露愤恨或是激怒的表情,而只会是傻兮兮的一脸惊讶。
囚徒还算不错……但还不够好,完全不够。
那个军曹似的女人,她轧出什么苗头来了。
我不知道她看出了什么,但她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明白他不同于其他那些人。
囚徒坐下。
翻阅着一本封面破损的书,他想那是《玛格达所见》,虽说这位玛格达是何许人,以及她见到了些什么跟罗兰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枪侠不想看什么书,就算是那样稀奇古怪的故事也不想看,他想看的是那个穿制服的女人。
这种冲动非常强烈。
但他抑制着自己的这种冲动……最后,机会来了。
囚徒去某处转了转,服了药。
不是枪侠想要的那种药,不是治疗枪侠病体的药,而是那种人们须用高价(因为法律作梗)才能买到的药。
他要把这药给他的哥哥送去,他的哥哥再把药转给一个名叫巴拉扎的人。
巴拉扎出手卖给需要它的人——须验明货真价实,交易才算完成。
为了完成这交易,囚徒还得以正确的方式去履行某种枪侠不明白的仪式化的规程(这世界怪就怪在必须完成许多奇奇怪怪的仪式),这就叫做通关。
但这个女人看破他了。
她不让他通过海关吗?罗兰觉得好像是这回事。
然后呢?坐牢?如果囚徒被关进牢里,那枪侠就没法弄到药物来治疗他受感染而奄奄一息的躯体了。
他必须通过海关,罗兰想。
他必须。
而且他必须和他的哥哥一起去那个叫巴拉扎的人那儿。
这不在计划之中,他哥哥不喜欢这样,但他必须如此行事。
一个跟药品打交道的人,可能对人也相当熟悉,也懂得如何治病。
那样的人可能会明白什么人身上什么地方不对劲,然后……也许吧。
他必须通过海关,枪侠想。
这个决断如此嚣张而几乎未加思索,因为对他而言这事情跟自己息息相关,反倒不能掂量出事情的轻重了。
这囚徒想以走私的手段把药品带出海关,但这是相当棘手的事儿,不消说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有着某种有关如何对付此类可疑人物的训令。
罗兰想起在自己的世界里,通过海关,就像跨过友邦的边界,只是一个简单的形式,只消表示对那个王国君主的效忠就行了——非常简单的一个手势——就可以通过了。
他可以把囚徒世界里的东西搬到他自己的世界里去,金枪鱼粕粕客已证明这样做是可行的。
他要把那几袋药品像搬运粕粕客一样搬运过去。
囚徒一定得通过海关。
过后,枪侠再带着药品返回。
行吗?噢,现在又有一个问题来困扰他了,这会儿他看见他们下边有好大一片水……他们好像在越过一片像是大海一样的地方,此刻正朝海岸飞去。
水面变得越来越近。
空中飞车下来了。
(埃蒂只是好奇地一瞥;而枪侠却像是孩子初次见到雪球似的眼里露出一阵狂喜。
)他可以从这个世界把东西取走,这没问题。
然而,是不是可以再拿回来呢?这一点他还不得而知。
他得试着做做看。
枪侠钻进囚徒的口袋,然后瞄上了他指尖上捏着的硬币。
罗兰穿过门回来了。
4他坐下时鸟儿飞走了。
这时候它们不敢过来。
他浑身疼痛,极度虚弱,还在发烧……好在能让人打起精神来的是他毕竟还有点儿营养物,可助他恢复一下体力。
他打量着这回随他一起过来的这枚硬币。
看上去像是银铸的,但边沿上露出的一圈赭红色泽显示此物由某种成色较差的金属制成。
硬币一面是侧面人像,那人的面容显得高贵、勇敢、坚定。
他的头发贴着头皮,两边都是鬈曲的,一直挂到脖子上,看上去有点自大。
再把硬币翻个面一看,他大吃一惊,竟用粗嘎的嗓门叫出声来。
背面是一只鹰,是曾经装饰过他自己的旗帜的鹰,在那些幽暗的岁月里,鹰是王国和战旗的象征。
时间很紧了,该回去了,赶快回去。
然而,他又停留了片刻,还得想一想。
只是现在这副脑瓜用来思考已显得愈加困难了——囚徒的脑子可比他的清楚,现在这工夫,至少是现在,一只碗还比他的脑袋更清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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