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飞车此刻像是沿着一条长长的水泥道向前滑行。
他一直盯着那两个女人,但枪侠眼里的余光也瞥见另外一些空中飞车从别的道上朝这边过来。
有的在笨拙地蠕动,有的则速度惊人——不像是车子,倒像是出膛的子弹或是炮弹,嗖地射向天空。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所处的状态如此糟糕,他内心准有一半念头得让自己转过头去观赏那些车子飞向天空的情形。
这些全是人造之物,但其中每个小部件都像大费什莱克斯故事里所讲述的那般神奇,大费什莱克斯据说生活在遥远的(可能是想像中的)伽兰王国——甚至可能更神奇,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人制造出来的。
那个起先给他送来金枪鱼粕粕客的女人松开了自己的安全带(她系上安全带还不到一分钟)走到一扇小门那儿去了。
那儿是驾车人的座舱,枪侠想,她打开门走进去时,他清楚地看见里面有三个驾车人在摆弄着车子。
只是一瞥之间,那里无数的按钮、操纵杆和林林总总的指示灯就让他晕了。
囚徒面对眼前的一切,却什么也没看见——柯特肯定会先嘲笑他一通,然后逼着他穿过最近的一堵墙。
这会儿囚徒脑子里想的只是从座位底下拉出旅行袋,从头顶行李箱里取出外套……然后面对令人头痛心烦的通关手续。
囚徒什么也没看见,而枪侠看见了一切。
这女人以为他是小偷或者是疯子。
他——也许是我,是的,肯定是这么回事——不知道做了什么招致了她这种念头。
后来她又不这样想了,可是另一个女人却把这念头接了过去……现在只有我知道她们都想歪了。
她们觉出他是要去干一件违反常规的事。
但是,脑海中一道霹雳惊醒了他,他陡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问题。
首先,那些袋子可不像一枚硬币那么容易被他带往另一个世界,毕竟硬币没有被固定在囚徒身上,而袋子却用一层层胶带粘绑在囚徒上身,紧紧贴着他的肌肤。
这胶带就是个大问题。
还有,囚徒不会留意一枚硬币的暂时消失,可是他一旦发觉自己冒着生命危险带来的东西突然消失……那会怎样呢?极有可能出现的一种情形就是囚徒即刻变得狂躁不安,举止失常,随后由于他的冒渎行为很快被人扭送到监狱里去了。
这样做显然不妥,因为那些绑在他胳膊下的袋子突然消失不见,只会让他以为自己已神经错乱。
空中飞车已落在地面上,像公牛似的喘着气,费劲地向左边转过去。
枪侠意识到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再多加斟酌了。
他必须迈出比预期计划更大胆的一步,他必须与埃蒂·迪恩接触。
就是现在。
9埃蒂把自己的申报单和护照放入胸前的口袋。
那根钢丝现在好像固定地缠绕在他肚子里,越勒越紧了,弄得他几乎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蓦然间,一个声音在他脑袋里嗡嗡作响。
不是想像,真的是一个声音。
听我说,伙计,仔细听好了。
如果你想平安无事,就得把表情放自然些,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否则会让那些军装女人盯上的。
上帝知道她们对你已经挺有疑心了。
埃蒂起初还以为自己戴着飞机上的耳机,听到的是来自机组人员的指示。
可是耳机五分钟前就拿掉了。
接着一个念头是有人在跟他耳语,就在他身边。
他几乎要扭头朝左边去看了,但隐约间又觉得不是,天晓得是怎么回事,这会儿他似乎又觉得声音就在自己脑袋里边。
没准是他接收到了某种无线电传输的信号——短波、调频、高频,他的牙齿成了接收装置。
他曾听说过这种——笔直朝前走,疯子!你没显出这疯狂样她们对你也够怀疑的了。
埃蒂嗖地站直了,好像被揍了一下。
这声音不是亨利的,但真的很像亨利。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俩,亨利比他大八岁,他俩中间还有个姐妹,至于她的事儿他已经记不起多少了,斯莉拉让车子撞死时,埃蒂才两岁,亨利十岁。
亨利常用这种粗嘎的嗓门对他嚷嚷,每当他看到埃蒂在做那些会让自己过早地占用一个骨灰盒的事儿时……就像斯莉拉那样。
在这里你他妈的这么紧张干嘛?你听到的声音不是那边的,他脑袋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不,不是亨利的声音——更老成些,更干涩——更强有力。
却很像亨利的声音……令人无法不信服。
首先,你没有神经错乱。
我是另一个人。
这是通灵术吗?埃蒂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脸上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他想,在这种情况下还能这样,他的表演应该得到奥斯卡金像奖了。
他向窗外望去,看见飞机正向肯尼迪国际机场大楼前三角洲航班的泊位靠近。
我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说,但我知道那些军装女人已经知道你携带着……一个停顿。
一阵感觉——说不出的奇怪——幻觉中有一根手指在他脑子里翻检着,好像他是个活的卡片目录。
……海洛因或是可卡因。
我不知道哪个是,除非——肯定是可卡因,因为你携带着你不要吸食的这种要去买你吸食的那种。
什么军装女人?埃蒂低声问道。
可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嚷嚷出声了。
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些什——感觉中像是又被人抽了一下……这感受那么真切,好像脑袋上被套了个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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