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透过某扇窗子在看。
枪侠费力地挺身,向前迈出,忽而感到一阵寒意,又觉出有一丝丝微微发热的能量在抵拒他的手掌。
他再次打开门扇。
6正如所料——令人生畏而难以置信的俯瞰中的大地景象——消失不见了。
他现在面对着一些自己不认识的单词。
他几乎认不出那些单词,像是一些扭曲变形的大写字母……在这些单词上面,是一幅没有马拉的车辆图像,类似机动车的东西,在世界转换之前曾到处充斥着这样的机动车。
枪侠突然想起杰克曾对他说起过什么事情——那是在驿站,枪侠对杰克施了催眠术之后。
一个围着毛皮披肩的女人大笑着站在那辆不用马匹牵引的车子旁边,那车,可能就是在另一个奇怪的世界里把杰克碾死的一辆。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枪侠想。
突然,眼前的景象……它没变,只是移动了。
枪侠脚下摇晃着,感到一阵晕眩,跟晕船差不多。
字母和图像都往下降落,这会儿他看见有一条两侧都有座位的通道。
有些座位还空着,不过大部分都坐着人,一个个身着奇装异服。
他猜那也许就是套装吧,当然在这之前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衣服。
绕在他们脖颈上的玩意儿也许是领带或是围巾,他以前也没见过。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拿得准,他们都没有武器——没有匕首也没有剑,更别说枪了。
这是些什么样的羔羊啊,怎么对谁都毫无戒意?有人在阅读印有小字的报纸——那些文字被这儿那儿的画面分隔成一块块的——另外一些人则用枪侠不曾见过的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笔对枪侠来说倒无关紧要。
可那是纸啊。
在他生活的世界里,纸差不多要跟黄金等值。
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纸张。
居然有个人还从他膝上那本黄色拍纸簿上撕下一页,揉成一团,那纸只写了半页,另一面根本没写过。
枪侠对如此怪异的恣意挥霍深感惊讶和恐惧。
那些人后面是一堵拱曲的白墙,还有一排窗子。
有几扇窗子上覆着遮阳板,但他还是能透过别的窗子瞧见外面的蓝天。
现在,一个身穿制服的女人向门道走来,罗兰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服装,那是鲜红色的,而且有一部分是裤子。
他可以打量到她两腿分叉的地方。
他从来没见过一个并非没穿衣服的女人是这个样子的。
她靠近门口了,罗兰以为她会走出来,于是踉跄着朝后退一步,幸好没摔倒。
她打量他的眼光里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挂虑,这女人好像曾是个仆人,从未指使过别的什么人,除了她自己。
枪侠感兴趣的不是这个,他在意的是她的表情,居然没有什么变化。
这可不是你期望从一个女人脸上见到的——也不会期望从任何人脸上见到——面对这样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臀部横挎两把左轮手枪的男人,摇摇晃晃、疲惫透顶,渗透着鲜血的破布条包扎着右手,工装裤脏得好像那些用圆锯干活的人似的。
请问您……穿红衣的女人问道。
她还问了一大串,但枪侠不能理解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吃的,要不就是喝的东西,他暗忖。
那红衣服——并不是棉织物。
丝绸吗?有点儿像丝绸,可是——杜松子酒。
一个声音回答,枪侠一下子明白了。
突然他茅塞顿开:这不是一扇门。
这是眼睛。
如果不是精神错乱的话,他正目睹眼前的车厢在凌云翱翔。
他透过某人的眼睛在看。
谁?当然他是知道的。
他正透过囚徒的眼睛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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