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把锤子插进某人的脑袋中。
我评论道。
我在这儿没有敌人。
他静静地说。
没有?我微笑道,再等一阵子吧。
如果有麻烦的话,我不会用锤子来解决。
也许你想越狱?在墙下挖地道?因为如果你——他温文有礼地笑了起来。
等到我三个星期后亲眼见到了那把石锤时,我就明白他为什么笑了。
你知道,我说,如果有人看见你带着这玩意儿,他们会把它拿走。
他们连看到你有个汤匙,都会把它拿走。
你要怎么弄呢?就蹲在这儿敲敲打打吗?噢,我会想出更好的办法的。
我点点头,反正那部分确实不关我的事。
我只负责供应东西,至于他能否保住那个东西,完全是他的事情。
像这样一个玩意儿,要多少钱?我问,我开始享受他安静低调的态度。
如果你像我一样,已经度过了十年的牢狱生涯,你会极端厌倦那些爱大声咆哮、好吹牛、还有大嘴巴的人。
所以,可以这么说,我从初次见面就很喜欢安迪。
任何卖石头和玉石的店都可以买到,要八块钱,他说,不过当然我明白,你经手的东西都还要加一点佣金——平常是加百分之十,不过我必须把危险物品的价格再提高一点。
你要的东西比较不那么容易弄到手,所以就算十块钱好了。
那就十块钱。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
你有十块钱吗?有。
他平静地说。
过了很久,我才发现他至少有五百元,是他入狱时就带进来的钱。
每个人入狱时都要先经过一番检查,他们会强迫你弯下腰来,然后仔细查看你的某个部位。
不过那部位空间不少,有决心的人想瞒天过海还是有办法,东西直往内塞,表面上甚至看不出来,除非碰巧检查你的那个人居然有心情戴上橡皮手套,往里面猛掏。
很好,我说,你应该知道万一我给你的东西被发现了,该怎么办吧?我想我应该知道。
我可以从他的眼神转变中看出,他早已猜到我要说什么了。
他的眼神中闪现一丝他特有的带着嘲讽的幽默。
如果你被逮着了,你要说是你自己找到的。
他们会关你三或四个星期的禁闭……还有,当然啰,你的玩具自然也会被没收,还会在你的记录上留下一个污点。
但是如果你说出我的名字,以后就甭想再和我做生意了,连一双鞋带或一包香烟都甭想我卖给你。
我也会派人给你一点颜色瞧瞧。
我不喜欢暴力,但你要了解我的处境,我可不能随便给人摆了道儿,这样我往后就混不下去了?我懂,你不用担心。
我从来不担心,我说,在这种地方,担心于事无补。
他点点头走开了。
三天后,趁早上洗衣服的休息空档,他走向我。
他没跟我说话,甚至没看我,不过神不知鬼不觉地塞给我一张摺得整整齐齐的钞票,手法就像魔术师玩扑克牌戏法一样利落。
这家伙学得很快。
我给他弄了一把锤子,正是他形容的尺寸和样子。
我把锤子藏在我的牢房中一个晚上,这种锤子不像逃亡工具,我猜如果想用这样一把锤子挖地道逃出去,大约要六百年,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因为万一把这玩意插在某人的脑袋中,他就再也别想听电台播放的流行歌了,而安迪一向跟那些同性恋处不好,我希望他们并非他真正想锤的对象。
最后,我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第二天一早,起床号还没有响起,我就把锤子藏在香烟盒中拿给厄尼,厄尼是模范囚犯,他在一九五六年出狱前,一直负责打扫第五区的走道。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飞快地把锤子塞进上衣里,此后十九年,我不曾再看过那把锤子,等我再看到它时,那把锤子早已磨损得没法用了。
接下来那个星期日,安迪在运动场上又走向我。
他的样子惨不忍睹,下嘴唇肿得像香肠,右眼也肿得张不开,脸颊有一连串刮伤。
他又跟那些姊妹起冲突了,但他从来不提这件事。
多谢你的工具。
他说,说完便走了。
我好奇地看着他。
他走了几步,在地上看见什么东西,弯下腰去捡起来。
那是块小石头。
囚衣是没有口袋的(惟有担任技工的囚犯在工作场合中穿的工作服例外),但是总有办法可想,因此那块小石头消失在安迪的袖子中,而且一直没有掉下来,手法真叫人佩服……我也很佩服他,尽管他碰到不少麻烦,还是继续过他的日子,但世界上其他成千上万的人却办不到,他们不愿意或没有能力这么做,其中许多人根本没有被关在牢里,却还是不懂得过日子。
我还注意到,尽管安迪的脸孔透露出他碰到麻烦了,但是他的双手仍然干净得一如往常,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的。
接下来六个月,我甚少看见他。
安迪有好一阵子都被单独关在禁闭室里。
说到这里,我想先谈谈关于姊妹的一些事情。
这类人有许多不同的名称,像公牛怪胎或牢房苏茜等等——最近流行的说法是杀手皇后,但在肖申克,大家总是称他们为姊妹。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过除了名称不同之外,我猜其他没有什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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