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幽暗的房间中,伊果呆坐在电脑前。
电脑正莫名地闪耀着刺眼的蓝光,但他的身体却一动也没有动,僵硬的身体倚在椅子的靠背上。
他赤着上身,肩膀上披着一件蓝色的衬衫。
虽然浆洗得很干净,但领口处却蘸满了污迹。
屋里挂着厚重的紫色天鹅绒窗帘,把阳光完整地阻隔在了窗外。
和每个在网上工作的人一样,伊果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因为长时间的坐着,肚腩处现出了一块凸起。
头发凌乱而油腻,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清洗过,头皮屑班驳地落在了衬衫的肩头上。
椅子边摆着一个小茶几,上面放着几个方便面的空碗,碗里还留着昨天夜里残余的汤汁和几根没寻觅到的头发般的方便面。
电脑左侧摆着一个荷叶形状的瓷质烟灰缸,里面挤满了烧到过滤嘴的烟头。
屋里一片静谧,只有电脑硬盘响着咔咔的声音。
伊果的眼睛闭着,鼻孔有节奏地翕动着,他正陷入香甜的睡梦着,嘴边不自然地淌出一线诞液,沿着嘴角蜿蜒而下。
他的脸上一片安详,流露出一丝微笑。
而这宁静马上就被打破了,电脑右侧的电话机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铃声,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一个激灵,伊果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当他镇定住自己的身体,才发觉自己的额头上已经是一片冷汗,湿漉漉的,披着的衬衫已经和背上的肉紧紧贴在了一起,全身上下一片莫名的阴冷。
颤抖着手,伊果拾起了电话,听筒里却只是一片忙音,对方已经挂掉了电话。
大概是打错了吧。
伊果安慰着自己。
突然,自己的腹部咕地叫了一声,哦,是饿了。
伊果站起身来,披在身上的衬衫也顺势落在了地上。
他一把将茶几上的空方便面碗推在了地上。
碗落在地上的一瞬间,褐色的汤汁飞溅起来,粘粘地沾了他一脚丫都是。
伊果恶心地一脚踹在了地上的空碗上,塑料泡沫制成的碗划出了一条抛物线砸在了布满污秽的墙上,墙面上立刻出现了一摊乌黑的油迹。
伊果皱了皱眉,无奈地找出了一柄扫帚,赤着膊打扫起屋里的垃圾。
经过奋战,终于让屋里看起稍稍清爽了一点点,伊果满意地直起了腰,这才发现肚子竟然不饿了。
他站在大门边笑了笑,可笑容马上就凝固了。
因为他看到门的把手正一点点转动,外面正有人在试图打开他的房门。
是谁?谁在外面?在伊果的脸上泛过一丝难看而又诡谲的神情。
他连忙跑进厨房里抓起了一把菜刀,然后回到了大门旁。
屋里很寂静,只有门锁发出的窸窸窣窣声,还有电脑硬盘转动发出的咔咔声。
屋里的光线很微弱,只有电脑的屏幕闪动着蓝色的光芒。
伊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突然,电脑屏幕闪了一下,大概是离开的时间太长,自动转换成了黑屏。
屋里仅存的光线也消失殆尽,空荡的房间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漆黑。
一丝光亮透过门逢射了进来,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有一个高大的人影。
(02)余光逗了逗躺在身边撒娇的法仔,强行把法仔嘴里的骨头玩具扔到了一旁,法仔喉咙中冒出了哼哼的不满。
到散步时间了。
余光对法仔说。
他站起了身,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一丝黯淡的月光混合着昏黄的街灯洒了进来。
法仔立刻身手矫健地跃了出去,一辆洒水车响着铃儿响叮当的俗气电子音乐缓慢驶过门外的大街,在余光的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自来水味道。
法仔对着洒水车汪汪地吠着,余光微笑着转过身来准备锁上大门。
这时,他看到大门旁的书报箱里露出了半截信封。
他有一点纳闷,谁会在晚上给自己送信来呢?通常都是一大早送的,他明明记得上午已经取过信了。
没有想太多,他从报箱里取出了信封。
在街灯的辉映下,这牛皮纸做成的信封显露出暗黑的颜色,上面的邮票污迹班驳,连邮戳也看不清楚。
余光撕开了信封,看了看,然后脸上露出了微笑。
余光没有理会法仔的呼唤,又拉开了门回到了屋中。
他给伊果挂了一个电话,可响了几声,没有人作答。
余光干脆挂断了电话,出了门打了个车向伊果的家奔去。
法仔蜷缩在大门外栅栏的阴影中,疑惑地看着主人远去,嘴里哼叫了几声,一只晚睡的蝴蝶经过它的面前,于是它跟着这蝴蝶自顾自地玩耍去了。
用钥匙打开了伊果的大门,看见伊果赤着上身,手里提着一把菜刀,一张黯淡无神的脸。
余光笑了。
他拍了拍伊果的胸膛说:怎么?练健美呀?伊果放下了菜刀,没好气地说:怎么会是你?你来干什么?你怎么有我的钥匙?怎么这么多为什么?你十万个为什么啊?余光乐呵呵地反问。
说,你怎么有我的钥匙?伊果的脸上一片寒霜,一股杀气从他的面上散发了出来。
余光的肌肉很敏感地抽搐了一下,汗毛一根根平白无故地直立了起来。
他连忙收住了脸上的笑意,诚惶诚恐地对伊果说:兄弟,怎么了,这么严肃。
上次你在我家里硬要喝那瓶87年的红酒,结果喝醉了掉在我家里的。
哦。
伊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然后给余光让开了一个身位,把他引进了屋里。
看着虽然经过打扫却依然显得凌乱的屋子,余光皱了皱眉头,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摸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把烟盒摆在了茶几上,但摸来摸去却找不到打火机。
伊果在烟盒中抽了一根烟叼在嘴中,在电脑桌上翻出一个打火机点上,然后扔给了余光。
他问道:余光,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说吧,找我干什么?余光站了起来,走到紧闭的窗帘前,一把拉开。
窗外一个巨大的霓虹灯广告牌正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他皱了皱眉,又重新拉拢了窗帘。
几个烟圈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烟雾在他的脸旁围绕着,令得他的模样在伊果的眼中变得越发的模糊。
伊果,余光将烟灰在荷叶形状的烟灰缸里刮了刮:你还记得去年我们在假日的那次旅行吗?记得。
伊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股诡谲的神情,然后一言不发。
屋里顿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几乎凝固了,死一般的沉寂。
(03)呵呵,别郁闷了。
余光打破了屋里的冷场,在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时玩世不恭般的笑容。
我没有郁闷。
伊果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然后挤熄在烟灰缸里。
伊果坐在了余光的身边,瞪了一眼,说:你就不要跟我提那件事了,你不提我还不会生气!余光连忙又掏了一支烟递给伊果:唉,都怪我,行了吧?不就是一个可以拍照的手机吗?伊果不依不饶地说:如果不是你约我去参加那次的邻省游,如果不是你说要去餐车喝啤酒,如果不是你说想在那个小站上去醒酒,如果不是你下了火车就想去厕所,如果不是你进了厕所就一直不出来,我们也就不会误了火车,我也就把我的手机落在车上了!三千多快的手机啊!可以拍照的手机啊!我攒了三个月的稿费啊!他的脸给涨得通红,青筋一根根从脖子上凸现了出来。
余光连忙拿打火机给伊果把烟点上,自责地说: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行了吧?不行!在伊果脸上泛起了一丝冷意。
除非今年你补偿我!伊果狞笑着说:马上新的长假又要到了,这次你得请我去旅游一番。
把大爷我侍侯好了,以后就不找你麻烦了。
余光大笑起来:我就知道这事,哈哈!你看!他从兜里摸出了那张牛皮信封里的信,在伊果面前晃了晃。
余光笑嘻嘻地说:不要钱的旅行,呵呵,去不去?不要钱?伊果的小眼睛里立刻发出了点点金光,不停闪烁。
真的?不可能吧?当然是真的!余光脸上的肉堆到了一起,乐着说: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旅行的那家旅行社吗?记得,就是那家叫好又来的旅行社,名字恶俗到了极点。
伊果很是不解,他不知道余光提到这个有什么用意。
就是那家好又来,他们旅行社有一条规则,每年会抽一次奖,挑出整个年度中的一个团队,第二年免费再旅游一次,当然,是不同的地方。
上次虽然我们俩错过了火车,但是在我上车的时候就填了表。
今天收到了旅行社的信函,告诉我我们中奖了,可以去黑山谷和金鱼山庄免费玩上七天。
余光吐出一个漂亮圆满的烟圈,脸上满是得意。
黑山谷?金鱼山庄?伊果的心里砰然一动。
黑山谷是一个新开发的景点,就在本市的远郊。
那是一条又狭又长的山谷,夹在两面大山之间,溪流潺潺,到处修着栈道,风景奇险旖旎。
在山谷的尽头是一座山,金鱼山庄就建在山上,三面被一口由黑山谷溪流汇集而成的湖所包围,听说只有一座险到极处的独木桥横空架在其上。
山庄里非常安静,空气里含有大量的负离子。
山庄后是一片森林,据说长满了松树,一到晚上就可以听到阵阵松涛。
一想到这,伊果的心都醉了,他立刻问道:是吗?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让我们遇到了?什么时候出发?下个星期二,就是四月三十日,在市中心广场上,好又来旅行社会有车来接我们的。
余光不疾不慢地念道。
那你家的法仔怎么办呢?七天啊,会饿死它的。
伊果担心地问。
没关系,我会把它放在我前妻那里。
余光把嘴里的过滤嘴熄灭在了烟缸中。
(04)阴暗的房间中,厚重的窗帘死死地拉了下来,只有破旧的17寸电视机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唱着又臭又长的戏文。
林峰坐在肮脏的茶几后的长椅上半闭着眼睛,手上拿着一张纸,长椅的一角扔了一个蜡黄色的牛皮纸信封。
突然电视机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林峰睁开了眼,一丝阴鸷从眼眶里倾泻而出。
他抓起茶几上的遥控板关掉了电视,屋里顿时陷入了黑暗,死一般的黑暗。
林峰站去身来,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
一缕阳光透过肮脏的毛玻璃渗进了屋中,窗台外的天井中几个老头正打着太极拳,几个无聊的大妈聊着更无聊的家长里短。
林峰回过头来,目光落在了正在屋里一隅孤独玩耍着的女儿林蔻蔻身上。
蔻蔻八岁了,她头发散乱地坐在冰凉的地上,身前摆着一个破烂的洋娃娃。
她眼帘低垂,一绺刘海正好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手里破旧的洋娃娃几乎分辨不出颜色,这洋娃娃金发碧眼,可脸却肮脏得几乎变成了黑色,身上的蕾丝绸缎衣裳也东一块西一条地耷拉在娃娃身体旁,而蓝色的眼球有一个已经吊在了眼眶外,只有一条细细的纤维联系着,没让这眼球掉落。
蔻蔻奶声奶气地对洋娃娃说着:我们一起玩吧,我带你去旅游吧……语气很冷漠,在林峰的耳朵里听来,就像是来自外太空的声音一般。
林峰觉得心里有点不舒坦,像是有一只蚂蚁缓慢爬过身体一般。
他大声地对蔻蔻嚷道:我给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坐在地上!快起来!蔻蔻没有理会自己父亲的喊叫,只是撩开刘海,向林峰望了一眼。
眼眶里顿时射出了一丝寒冷的光芒,像是仇恨,又像是讥讽,整个房间似乎陷入了冰封的世界。
林峰禁不住浑身哆嗦了一下,全身上下像是掉进了冰窖,一股眩晕的感觉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镇定了下来,一步冲到了林蔻蔻身边,拽住了她的头发一把拎了起来,一个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林峰嘴里大声地咒骂:你这小破孩,我给你说过几百遍了,不要拿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听见没有?林蔻蔻的脸上慢慢凸现出几条红色的指印,她没有哭,只是冷冷地瞥过眼睛望向窗外。
天井里一道昏暗的日光像一根光柱,里面有无数细小的灰尘在浮动游移。
又是一阵眩晕。
林峰定了定神,放下了蔻蔻,然后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声音颤抖地哭了起来:蔻蔻,不是爸爸要打你,不是爸爸不喜欢你。
都怪你妈妈把我们抛开一个人走了,爸爸心里不高兴才打你的。
爸爸错了,爸爸给你说对不起。
小女孩轻轻推开了自己的父亲,坐在了地上继续玩起手里的洋娃娃,她一把抓住了悬吊在娃娃头上的那只眼睛,狠狠地一拽,乌黑的玻璃珠顿时落在了地上,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林峰赶忙跪在了蔻蔻身边,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摸出了刚才一直看着的那张纸,轻声对女儿说:蔻蔻,马上就是五一节了,我带你去旅游吧,去黑山谷,就我们俩去,没有妈妈,以后我们的生活里再也没有妈妈了!此时,在林峰的眼睛里,竟莫名其妙泛出喜悦的泪光。
林蔻蔻瞟了一眼那张邀请函,什么也没说,但是脸上却泛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在微弱的光线中,竟莫名地诡谲无比。
看着这笑容,林峰忍不住又是一阵颤栗。
蔻蔻的这笑容太像是自己失踪已经两个月的妻子了。
林峰觉得自己的胃有点抽搐的感觉,无数的东西在翻涌……(05)刘惠芳提着一篮子菜走到楼下,手里拿着一封信。
她刚刚从化工门市溜号出来,她想尽快把那个好消息告诉给自己的那对宝贝女儿。
走到六楼的门前,刘惠芳摸出钥匙正想开门时,却听到屋里好象有点嘈杂,似乎是自己的那俩女儿正在口角。
虽然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子,但是砖墙却修得十分牢固,声音模糊得一句也听不清楚。
只有王晓瑟和王晓淼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悠悠地飘荡在阴暗的走廊过道中。
一阵风从过道里穿堂而过,响起飕飕的声音,和屋里传出模糊的争吵声夹杂在一起,显得莫名地诡异。
刘惠芳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阴霾,她最担心自己的这对孪生女儿吵架,一吵肯定就是一天。
她连忙慌张地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中,使劲地一拧。
门开了,屋里很安静,哪有人在吵架?姐姐晓瑟正捧着一本书坐在窗前聚精会神地看着。
妹妹晓淼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进屋的刘惠芳,连忙撒娇地围了过来,挑着篮子里买的东西。
刘惠芳愣了片刻,喃喃地问:刚才你们在吵架吗?晓瑟和晓淼同时停住了各自的动作,望着刘惠芳,眼睛里满是诧异。
哦,没吵架就好,没吵架就好,我最怕你们俩吵架了。
刘惠芳把篮子放进了厨房,然后回到了客厅。
姑娘们,你们看,这是什么?她扬了扬手里的信封。
好又来旅行社寄来的邀请函,你们俩可以免费利用长假出去旅游一趟!不要钱的!她的脸上满是兴奋。
噢……晓瑟和晓淼同时发出了一声感叹,但语气里却有一点点若有若无的勉强。
(06)王西林的卧室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放出暧昧的玫瑰红色的光芒,大小调得恰到好处,空气里流动着浓郁的情色味道。
西林心满意足地摊开四肢仰卧在大床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享受着这所谓的事后烟。
薛娓一把从他嘴里抓出这根燃了一半的香烟,没好气地对王西林说:老公,这免费的假日旅行我们还多一个名额,我们怎么处理啊?浪费了多可惜。
王西林一把从薛娓的手中抢回了那根香烟,讪笑着说:我怎么知道啊?上次带你妈妈一起去玩的,谁知道现在她却去了你哥哥那里,这张票给谁好呢?要是能卖给谁就好了。
薛娓若有所思。
卖给谁好呢?我们到哪里找个愿意和我们俩一起去旅行七天的单身汉啊?王西林挠了挠头。
嘿!有了!我知道卖给谁了!薛娓弹了个响指,嘴角翘了起来。
王西林穿上了短裤,钻进了厕所坐在了马桶上。
他翻开了一张报纸,听见厨房里十七岁的保姆阿娣正哼着歌忙碌着。
锅碗瓢盆互相撞击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着这样的声音,坐在马桶上的王西林也觉得生活充满了乐趣,连一直折磨着他的痔疮在这一刹也不知所踪了。
突然阿娣的歌声停止了,一个生硬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歌唱。
是薛娓走进了厨房。
阿娣啊,你也来我家两年了,还没在假期里好好玩过一次。
这样好了,马上五一要到了,我和王叔叔带你一起去黑山谷玩,好不好?薛娓皮笑肉不笑地对忙碌着的小姑娘说道。
阿娣高兴地叫了一声,她太高兴了,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不过呢……薛娓顿了一顿,对阿娣说:这次去旅游呢,我和你王叔叔大概要花一千多快钱,再多加一个你呢,还得多花上四百多。
当然,这钱不要你出,谁叫你遇到我们这么好说话的雇主啊。
不过,我们毕竟要用这么多钱,你就象征性地出一百块,从你下个月的工资里扣除好不好?阿娣想了想,连忙点了点头。
坐在马桶的王西林直皱眉头,这薛娓啊,怎么什么钱都想挣?连保姆每个月三百块的工资也想扣一百出来。
不过当他走出厕所时,看到阿娣的脸上一片阳光,满是兴奋,他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07)翁蓓蓓站在一辆破旧的中巴车门前,闷闷不乐。
阳光很妩媚地穿过云层,照耀在身上暖洋洋的,可一看到这破车,翁蓓蓓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看着面前稀稀拉拉的十来个人,她满灰心的,这是她第一次带团出游,社里却给她安排了一个鸡肋般的团。
这是今年抽奖抽出来的一个幸运团,免费去金鱼山庄玩七天。
本来去年那个团应该有四十多人的,可不知道什么原因,确定来旅游的只有这么十多个人。
正因为人数太少,旅行社也没安排社里的客车,只是在外面的车队租了这么一凉破旧的中巴车。
她看了看手中的报名表,点了点人头,就带着游客上了车。
司机是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胖胖的,戴着平光的眼镜,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领口处满是污迹。
其实社里大部分的人翁蓓蓓都不认识,更何况这是外借的司机。
看着旅客们各自坐上了脏兮兮的座位,翁蓓蓓拾起了驾驶台上的话筒,拍了拍,车上的音响立刻发出了刺耳的噪音,像是女人的尖叫一般,凄厉刮过整个车厢,又像是女人凄楚的哭声一般。
翁蓓蓓的心里掠过了一丝莫名的阴霾,心脏的最隐私处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一般,疼痛而又酸楚。
司机连忙收细了音响的音量,对翁蓓蓓说:翁小姐,别对着话筒太近了,稍稍远一点。
翁蓓蓓笑了笑,说:师谢谢傅了,您叫我蓓蓓就好了。
请问您贵姓啊?免贵,我姓刘,我叫刘流,你叫我老刘就是。
司机堆着笑,一脸的和善。
翁蓓蓓轻轻咳了一声嗽,清了清喉咙,对着车厢里的游客们温柔地说:大家好,欢迎参加好又来旅行社的幸运之旅,我们将一起度过美妙的七天旅行。
我是你们的导游,我叫翁蓓蓓,大家叫我蓓蓓就可以了。
美妙?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座位的最后一排传了过来。
请我们旅行就派这么一辆破烂的中巴车来接送我们吗?真是岂有此理!我听说去黑山谷全是山路,这安全吗?说话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穿白色干净的衬衫,已经是初夏了,依然打着密不透风的领带。
他的脸上满是忿忿之色,所有的表情都写在了脸上。
翁蓓蓓看了看名单,这个旅客叫吴江,是独自一个人参加旅行团的。
她连忙解释道:因为是长假,社里的车全部都包完了,我们也没办法,只有在外面包了这辆车。
虽然这车看上去是有点破,但是开得倒是满快,我们的司机师傅已经安全驾驶20000公里了,您一定放心的。
关于老刘是不是安全驾驶过20000公里,蓓蓓是一点也不清楚的,但是这样说总会让旅客放心一点的。
老刘听到蓓蓓的话,自豪地挺了挺胸,嘴角闪过了一丝不易被觉察的笑意。
这名叫吴江的旅客听了后,没趣地坐在了座位上,头靠在椅背上假寐起来。
蓓蓓小姐!又有人提出了疑问,这是两个女孩,都在二十岁上下,青春靓丽,穿着淑女屋出品充满了褶子的白色裙子。
蓓蓓小姐,我们既然这是幸运旅行,为什么不为我们安排上一次旅行的那个导游呢,这样会更有纪念价值的。
我记得那是叫李小姐吧,怎么她没来呢?蓓蓓挠了挠头,说:这个嘛,我听说去年李小姐就辞职了,原因就不清楚了,我也是刚来这个旅行社。
她看了看名册,这两个女孩是王晓瑟和王晓淼,一看模样就知道是对孪生姐妹。
哦……坐在最前排的一个中年男人应了一声。
在这男人旁还坐着一个小女孩。
她连忙看了看名单,这男人叫林峰,这小女孩叫林蔻蔻。
应该是父女俩吧,可为什么小女孩的妈妈没有来呢?莫非这是一对单亲家庭?翁蓓蓓连忙移开了眼神,继续扫了扫名册。
在第二排的另一侧单人座上,坐这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头也是低垂着,一绺头发很自然地遮住了他半张脸。
他扭过了头望向窗外,面色苍白,也很阴沉,一双眼里充满了阴鸷,仿佛有谁欠他一吊钱一般没一个好脸色。
这人叫秦涛。
后面一排坐着两个男人,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一个人很瘦弱,脸色苍白,似乎终日见不着阳光一般,可脸上却充满了阳光般的笑容。
另一个则长得很粗壮,脸上棱角分明。
这俩人是伊果和余光,蓓蓓一看到余光的时候就连忙避开了他的目光,因为余光的眼神里满是火辣辣的光芒。
最后一排还坐着一对夫妇和一个年轻的女孩。
这对夫妇面相富态,穿着华丽,做妻子的手上戴满了金灿灿的戒指。
她一上车就懒洋洋地把身体靠在了椅子靠背上,连椅背都被她压得向后仰了过去。
而那个男人则半闭着眼睛养神。
年轻女孩穿得很朴素,素面朝天,头上顶着两个羊角小辫。
她一上车就削着苹果,削好了马上就递给身边的胖女人。
蓓蓓看了看名册,这两人应该是叫王西林和薛娓吧,还有个叫金阿娣的小女孩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家的保姆吧。
数了数人头,十一个人。
蓓蓓对老刘说:人齐了,我们出发吧。
老刘踩了一脚油门,车厢震动了一下,就往前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