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您就翁小姐吧?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老人,满脸的沟壑,皱纹像树皮一般,眼睛里满是昏黄的浑浊。
他杵着一根龙头拐杖,声音有些沙哑,听上去就像来自于不知方向的远方。
翁蓓蓓点了点头。
我叫王老三,是这里的打更人。
老人语气很缓慢,喉头里似乎包着一口痰,浑浊无力。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了翁蓓蓓,说:这是钥匙,我会在七天后来取的,从现在开始,这里属于你们了。
一楼的冰箱里有起天你们需要的食物。
说完,他就弯着腰,老态龙钟地杵着拐杖离开了这里。
不知为什么,看着王老三渐渐远去的身影,翁蓓蓓的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酸楚无比。
进了门,林峰那个抱着肮脏洋娃娃的女儿蔻蔻最先冲了进去。
屋里的大厅中,装饰得很豪华地上铺满了洁白的大理石,墙上粉刷着淡黄色墙面漆,很别致地间或挂着几张十七世纪风格的西式油画。
大厅两边各有一个旋转式的木质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是客房,一条狭长的走廊两旁全是一间间标准套房。
在客厅中央放着一排柔软的皮质沙发,伊果和余光同时一屁股就坐在了上面。
而王晓瑟和王晓淼俩姐妹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就往沙发后跑了过去。
伊果回头一看,原来在沙发后放着一个漂亮的玻璃鱼缸。
里面有几尾或红或黑或白色的金鱼正悠闲地游来游去。
伊果笑了笑,心想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见了几尾金鱼也激动得不成样子。
林蔻蔻抱着洋娃娃站在晓瑟晓淼姐妹的身后,瞪大了眼睛望着鱼缸里游来游去的金鱼,嘴里奶声奶气地念叨着:一,二,三,四……她在数鱼缸里的金鱼有多少尾。
王晓瑟回过头来,对蔻蔻笑着说:不用数了,我刚才数过了,一共有十四条,七条黑色的,七条红色的。
呵,十四条,真是不吉利,要死要死的。
啊呸!王晓淼啐了一口,说:什么要死啊?拿音乐是音符来说,这叫多发多发。
听着两个青春美少女斗嘴,翁蓓蓓钻进了厨房,拉开了冰箱。
肥胖的薛娓拉着保姆阿娣尾随进来,大声叫唤着好饿。
几个男人在沙发上吹起了牛,只有秦涛一人独自坐在一边,暗暗想着什么事,脸上一片阴霾,默不作声。
窗外突然一个炸雷,明晃晃地一片,接着雨点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洒了下来,门外的屋檐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翁蓓蓓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对大家说:先生女士们,今天晚上我们吃鱼,在冰箱里有已经打整干净了的鱼片,还有一包麻辣香水鱼的作料。
所有的女士都来帮我的忙,各位男士帮忙把大家的行李都搬到二楼的客房里。
房间外面已经写好了大家的名字。
晓瑟晓淼姐妹打闹着跑进了厨房,伊果和余光则和老刘一起站直了身体,他们三个没带什么行李,就帮忙把王家姐妹和翁蓓蓓的东西搬了上去。
只有秦涛依旧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一动不动。
进了自己的屋,伊果和余光对视了一眼。
伊果笑了:嘿嘿,真没想到吧,我们的导游居然是蓓蓓。
余光摊了摊手,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
他们住的是靠近楼梯的一间双人套房,屋里满干净的,还自带卫生间。
两边靠墙的地方各摆了一张单人床,之间是一张写字台,写字台上摆了一台电视机,电视机旁放了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枝几乎可以乱真的塑料花。
写字台的后面是一扇窗户,推开玻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可惜现在是晚上了,看不到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只能看到错影交织的树影正随着越来越强烈的风雨游移着,发出阵阵雨点的敲击声。
窗外袭来一股凉气,还夹杂着一丝淡淡夜来香的气味。
伊果天生对这一般人觉得香他却觉得恶臭无比的气味没有好感,于是立刻关上了窗户。
余光坐在床沿上摆弄着他的手机,然后忿忿然地骂了一句:这破地方,居然连信号也没有。
伊果也摸出了手机看了看,确实没信号。
还好,桌子上有座机,他拾起话筒听了听,有信号,可拨了一位数字电话里就传来了盲音。
这电话只能接电话和打内线,打外面只有找管理员拿电话卡才行。
余光在一旁对伊果说。
大概管理员在离开这里的时候把卡都给蓓蓓了吧。
我们一会找她要一张来。
在等着吃饭的时候伊果打开电视看了看,只收得到可怜的几个地方台,他索然无味没趣地关掉了电视。
这时,房门的门铃刺耳地响了起来。
打开门,老刘、吴江和王西林这三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下楼吧,刚才翁小姐打电话上来说饭菜已经弄好了。
伊果披上了一件藏青色的西装,问:那个林峰和秦涛呢?老刘答道:林峰已经带着他的宝贝女儿下了楼,那个秦涛好象还在楼下一直没上来。
唉,这人神神秘秘的,大概是失恋了吧,现在的年轻人啊……走吧,我们下楼去吃饭,我早就饿坏了。
余光从床上弹了起来,大声地叫了起来。
五个男人谈笑风生地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02)客厅里的长桌边围坐着所有的人。
准确地说,不是所有的人,林峰的女儿林蔻蔻正站在鱼缸前眼光呆滞地望着里面游来游去的或红或黑的金鱼。
而那个神神秘秘的秦涛却不知到哪里去了,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伊果和余光没有管这么多,一屁股就坐在了硬邦邦的木椅子上。
伊果看了看桌上的那盆麻辣鱼,这鱼弄得真是不错,红得发艳的油汤上泛着一层厚厚的干辣子,还噼里啪啦地爆响着,是刚刚才从锅里起出来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辛辣的香味。
伊果正要动筷子,翁蓓蓓制止住了他的动作,说道:等一等,人还没到齐呢,秦涛还没下来呢。
秦涛?伊果愣了愣:他到哪里去了?怎么他没在下面?薛娓不满地叫了起来:这个神经病,这么久了都还没下来,不知道在干什么,打他房间的电话也没人接,我都快饿死了!不对吧……王西林捏了捏自己的胖脸,说:他好象根本就没上来吧?我在楼上时,房门一直开着,但是就是没见着他上来。
他上去了的。
王晓淼坚持地说道:在你们没上去多久后,他就上去了。
我出来拿作料时,就看到他站在鱼缸前发愣,见着我出来,他就慌慌张张地上楼去了,连我跟他打招呼他都没理我。
是吗?余光应了一声,眼角边掠过了一丝阴影。
别理他了!薛娓叫了一声:这个神经病一定是失恋了,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他现在一定在屋里大睡,不吃不喝。
我们还等他干什么?我们先吃吧!她的筷子立刻伸进了红得像血一般的菜盆里,拈起了一块鱼,放进了嘴里,旁若无人地大口咀嚼起来,嘴里发出啧啧的声响。
大家一起把筷子伸进了盆,不再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秦涛。
这时,一个幼稚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了起来:姐姐,姐姐!声音很稚嫩,但是却又充满了疑惑。
伊果回过头来,是林蔻蔻,她一只手抱着洋娃娃,另一只手拉住了王晓瑟的衣角,可怜巴巴地望着王晓瑟。
怎么了?林峰放下了筷子,问道。
姐姐!姐姐!林蔻蔻说道:你们刚才数错了,鱼缸里的金鱼不是十四条,刚才我数了好几次,里面只有十三条,七条红的,六条黑的。
王晓瑟没好气地说:一定是你数错了,我和你晓淼姐姐数了三次,都是十四条,你再去数一次!她一边说一边把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咬着,然后把一根鱼刺吐在了桌上。
我没数错!林蔻蔻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真的没数错!乖乖!别数鱼有多少只了。
林峰走到蔻蔻身边,把她抱了起来。
我们吃饭吧,翁阿姨做的鱼可好吃了,你来尝一口。
林蔻蔻突然大哭了起来:我真的没数错!我真的没数错!真的是十三条!真的是十三条!屋里顿时被她的哭声淹没,呜呜呜的抽泣声在大厅里荡来荡去,像不散的阴魂。
翁蓓蓓听到这哭声,觉得心里麻麻的,脑袋也有点发晕。
她站了起来,柔声地对蔻蔻说:好吧,阿姨这就再去数一数,我相信你没数错,鱼缸里面有十三条金鱼。
翁蓓蓓走到鱼缸边,仔细地数起金鱼的数目:一,二,三……咦!真的是十三条呢,晓瑟晓淼,你们还真数错了!翁蓓蓓叫了起来。
不可能!我们数了三次的!小淼也站了起来,走到鱼缸边数起金鱼。
呀!真的是十三条,真是怪了。
晓淼挠着头不解地说道。
呵呵,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谁也例外不了。
伊果一边笑着,一边用筷子在菜盆里夹了一块黏着鱼汤的鱼块出来放进嘴里。
他嚼了一口,觉得味道有点不对劲,然后马上就吐了出来。
这鱼块落在长桌上,竟是一条死了的金鱼,被牙齿咬破了的肚子中流出了几根白色的肠子。
依稀中,还能分辨出这是一条黑色的金鱼。
伊果愣住了,只是半晌,他高声叫了出来:谁干的?谁这么变态?把金鱼煮在了锅里?所有的人都默不做声,全都盯着桌上金鱼的尸体,屋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03)只是几秒钟的冷场后,屋里的人同时发作了。
肥胖的薛娓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气。
王西林一见,知道坏了,连忙走到薛娓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空碗。
哇的一声,薛娓对着空碗呕吐出一汪秽物。
伊果皱着眉头转过了脸,他也觉得自己的胃里正在翻涌。
他使劲吞咽着口水,想要压抑自己呕吐的欲望。
砰!保养得很不错的中年男人吴江一巴掌拍在了长桌上,站了起来,一张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大声地说道:一定是秦涛!一定是他!这个变态的人!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沉默了。
不错,这秦涛的确是最值得怀疑的,他一个人在客厅里最后一个走,只到现在还呆在楼上没下来,一定就是等着看这里的笑话。
一路上他都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一脸的心事,这样的男人总是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来满足自己的心理需要。
余光冷静地分析道,他毕竟是个警察。
晓瑟晓淼姐妹同时把筷子扔在了地上,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地叫道:走,我们上去把这个变态佬揪下来,问问他到底犯了什么神经病!她俩扑通扑通地就顺着旋转的木质楼梯跑了上去。
围在桌边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们已经消失在了旋梯的尽头。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叫:啊——是晓瑟和晓淼发出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一般,声音从客厅的天花板席卷而过,连吊顶上的日光灯也跟随着微微摇晃起来,灯影从众人的身边摇曳不定。
这叫声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只是片刻,叫声就停顿了。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屋外风雨敲打屋檐的声音,淅沥哗啦,清晰得让人感觉发毛。
怎么了?!余光最先反应过来,他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站在地板上,因为他用力过大,连椅子也倒在了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一定是出事了!伊果叫道,他冲向了旋梯,在上梯子前没有忘记说一声:女士就别上来了,男的都跟我来!林峰正要从椅子上起身,却被余光按了下去:你就别上去了,把蔻蔻带好,当心!二楼的走廊上很阴暗,只有一盏挂在吊顶上的黄色的小灯,发着幽暗而又暗昧的光线。
王晓瑟和王晓淼正站在一扇门前瑟瑟发抖。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伊果诧异地问道。
王晓瑟颤栗着身体指了指脚下。
门底下的门缝向外泻出了一丝光线,从门里正往外缓缓流淌出一汪水迹,正沿着暗红的地毯慢慢浸润扩散。
空气里有点淡淡的腥臭,像是血。
是血……晓淼的声音颤抖地哽咽着。
伊果看了一眼,说实话,这液体已经稀释得看不出颜色了,如果不是这淡淡的腥味,他根本不敢相信这会是血液。
他向木门走了过来,越是靠近木门,这腥味就越来越浓郁。
他掩了掩鼻子,但是这两个姑娘却在这时显得有点平静,也少了一些刚才的慌乱。
这时,余光、王西林、吴江和老刘也冲上了楼,看着目瞪口呆的晓瑟晓淼姐妹和伊果站在原地。
砰!余光一脚踢开了门,门里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冲所有人的鼻孔。
晓瑟晓淼姐妹想要进去,却被吴江拦在了门外。
余光屏住了呼吸,他发觉这血腥的气味是从独立的卫生间里散发而出的,他的身体寒蝉了一下,然后向卫生间走了过去。
卫生间米白色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水流的声音,哗啦哗啦的。
像是浴缸的水溢出后流在地上一般。
空气里全是血的味道,腥臭浓郁,像是凝固了一般。
余光半弓着背,蹑手蹑脚走到木门前。
伊果王西林老刘吴江全都不言不发,战战兢兢地站在他身后,全神贯注地注视着他的动作。
突然,在他们的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他们情不自禁地身体颤抖了一下,心脏几乎承受不了这样的惊吓。
回过头来,原来是狂风吹开了窗户,窗上的玻璃落在了地上,裂成了一块块碎片。
橘黄色的窗帘正随着呜呜作响的风声摇晃着,窗外的飞雨噼里啪啦作响,一股莫名的寒意席卷进来,在几个男人的心中萦绕纠缠。
余光定了定神,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卫生间的木门,走了进去。
伊果跟在余光身后。
余光的背影很宽阔,挡住了他所有的视野。
他看到余光的身体有点微微地颤抖,他知道,余光作为一个警察,什么场面都见过,能让他颤抖的画面一定是触目惊心。
伊果好奇地探出身体,竭力把脖子伸了过去,视线越过了余光,落在了浴室里的场景中。
当他看到了这一幕,立刻反过身来,胃里的东西再也经受不了这种折磨,哇的一声全倾泻在了木门前。
本来晚上就没吃几口饭,吐在地上的全是泛着浅黄色的胃液,还混合着绿幽幽的胆汁。
王西林不敢看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小腿打着摆子唯唯诺诺地退出了房间,吴江则凑了过去,看到浴室里的情形身体也止不住颤栗,但是他没有呕吐,只是扶着门棂,勾下了腰,抚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老刘疑惑地看着这一切,迟疑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终于,他也挤到了余光身边,探头望了过去……(04)浴室大概只有六个平方大小,浴缸摆在靠墙的一侧,屋里开着白色的日光灯,镇流器发出吱吱的怪叫,纯白的缸面闪耀着更刺眼的反光。
秦涛躺在了放满水的浴缸中,脸埋没在了水的下面,已经没有了声息。
他的一只手耷拉在浴缸的缸沿上,在腕口处,被尖锐的刀片割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正从伤口里不停涌出,滴在了浴缸里的水中。
浴缸的水龙头还是开着的,混杂着鲜血的热水正汩汩地从缸中冒出,顺着浴室的地板向外流淌着。
余光感觉到自己的皮鞋湿湿的,血水正浸润着鞋底,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胃也在翻涌,但他多年的警察生涯已经让他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他对自己说:冷静!冷静!他仔细地环视了一下整个浴室,在浴缸旁白着一个方凳,上面摆了一个空药瓶,药瓶下还压着一张纸。
余光踏着满地的血水,走到方凳旁,拾起了上面摆着的药瓶,看了看,是个安眠药的瓶子,湖北一家药长出的舒乐安定。
看标签上的拆封痕迹,像是当天才买的,但是里面的药丸已经一颗也不剩了。
他又拣起凳子上放着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凌乱的字:够了,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让你们再讥讽我。
别了,这个世界。
余光叹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对站着发呆的另几个人说道:秦涛是自杀的,唉……干什么不好,偏要自杀?还好,他死得没有痛苦,他先吃了整瓶的安眠药,然后在意识快要终止的时候又割了他的动脉。
在他最恍惚的时候,血液一点一点流失,最后无力地让整个身体都浸在了浴缸中。
他是存心想死的,用了三个确保可以死亡的自杀方式。
安眠药、割脉、自溺。
唉……真是用心良苦啊。
几个男人挤在了浴室中,对着秦涛的尸体唏嘘着,竟也忘记了他曾经把一条金鱼放进他们的菜里。
话又说回来了,这么一件小事比起一条鲜活的生命竟这么结束了,毕竟是微不足道的。
这时,浴室外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是翁蓓蓓和王晓瑟王晓淼挤进了屋,当她们看到这一切的时候,顿时发出一连串的尖叫,三个女人都吓得花容失色。
王晓瑟甚至吓得发出了低声的哽咽。
翁蓓蓓也捂住了脸,蹲在了地上,不停抽泣起来。
余光走了过去,搂着她站了起来,对她说:蓓蓓,别哭了,别怕,还有我在呢。
翁蓓蓓梨花带雨地看着余光,声音极其颤抖地问:天啊!这是我第一次带队出游,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事?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人在这里自杀呢?这个秦涛到底想要干什么啊?余光顿时无语,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只有轻轻拍了拍翁蓓蓓的背,柔声安慰道:这个社会的压力太大了,有些人就是承受不了某些别人觉得微不足道的打击。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谁都没有错。
翁蓓蓓将信将疑地止住哭泣,她看着余光,她的前夫。
她的眼神苍白无力,游移不定。
她的眼神越过了余光坚毅的如同刻刀雕塑过的脸庞,落在了对面进来时大门的门背,顿时又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似乎看见了最可怕的东西。
顺着她的眼神,余光转过了头,也大惊失色!在大门的背后,贴着一张泛黄的纸,上面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05)这张纸不是因为年代的久远才显得泛黄,而是本来就这样的颜色。
这张纸并不大,顶上被一颗图钉钉在了木质的门背,在窗外灌进的冷风中肆意地翻飞着,像起舞的精灵。
纸上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像血一般刺目夺眼。
余光走到门前,凝视着这张黄色的纸,上面血红的字写着:这是第一个!字的墨迹还没有干凝,颜色正一丝一缕向下逶迤,血淋淋地让人从内心感觉到最可怕的恐惧。
余光用手指粘了粘这未干的红色墨迹,黏黏的,他把手指放进嘴唇里轻轻吮吸,甜甜的,还带着一丝腥臭,真的是血!余光从门背摘下了这张纸细细端详。
这纸不是一般的黄纸,而是一张空白的处方笺。
这是诊所通用的处方笺,没有医疗机构的抬头,只是在顶端印刷了一个处方的标记。
余光的眉头拧在了一起,他沉思了一会,冷静地说道: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自杀案件,这是他杀!我们现在必须报警!他走到窗边,拾起电话,按了一个数字就听到听筒里传出了忙音,猛然想起,这电话打不了外线,连忙转身对翁蓓蓓说:电话卡呢?快拿出来。
翁蓓蓓茫然地看了一眼余光,说:我没有电话卡啊,那个打更的王老三没有给我。
来的时候太忙乱了,我也忘了这茬。
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雨点声更紧密了,无尽的寒意氤氲在了屋中这狭小的空间里。
这可麻烦了。
伊果打破了这沉寂,说道:我们的手机在这里都没有信号,现在我们必须得让警察来才行。
是的。
余光点了点头:这里只有我们这么十来个人,凶手很有可能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啊——王晓瑟和王晓淼同时恐惧地发出了尖叫。
我得出去,我得去找王老三,他那里才有电话卡!余光脸上依然一片镇定。
他披上了一件外衣就准备下楼。
当心……翁蓓蓓关心地说了一句。
余光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露出了一个微笑:没事的,别忘记了,我是一个警察!在他出房间的时候,没有忘记了说一句:保护好现场,伊果,你守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去破坏现场的证据。
下了楼,楼下的林锋和薛娓两家人还坐在长桌旁,王西林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楼上的见闻,虽然他没有直接看到浴室里的情形,但是那股浓郁的血腥味已经足够让他有了舔油加醋的资本。
林锋用手遮着蔻蔻的耳朵,他不想让女儿过早地接触到这血腥的恐怖。
可林蔻蔻似乎并不对王西林的讲述产生特别的关注,她只在意自己手里的洋娃娃。
她抓住娃娃仅存的一只塑料眼睛,狠狠地拉拽着,想要让这眼睛与身躯骨肉分离。
看到楼下这一切,余光突然觉得大脑暂时停顿了一下,一阵眩晕的感觉袭了上来。
他晃了晃自己的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是的,这次到这金鱼山庄来,他只是想让自己轻松一下,可没想到偏偏遇到了这起命案。
虽然他也希望那张纸条是某个无聊的旅伴在开玩笑,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拉开了门,门外一片漆黑,狂风呼呼地肆虐着,雨点敲打在远处的树叶上,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
斜洒的雨点瞬间就把余光淋得像是落汤鸡一般。
他迟疑了一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冲进这磅礴的大雨中。
忽然,他的背抖了一下,有人拍了拍他的背。
回过头来,是翁蓓蓓。
她手里递过了一件薄薄的塑料雨披,柔声地说:余光,路上当心。
在余光心里泛过了一阵浓浓的暖意。
他接过雨披披在了身上,望了望屋外的大雨,脸上满是坚毅的神情。
他点了点头,冲进了幕布一般暗黑的雨夜……(06)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其实这已经是初夏了,但因为这场不合时宜的大雨,更或者是因为秦涛的死,让这屋里充满了阵阵寒意。
翁蓓蓓在壁炉里加了几根柴禾,火光让冰凉的屋里又平添了几分暖意。
但翁蓓蓓却觉得心里忐忑不安,余光已经出去二十多分钟了,可是还没有回来。
时间缓慢地过去,听着窗外的雨声,翁蓓蓓的心里莫名地焦虑起来。
所有的人都坐在客厅里,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觉得安全。
除了伊果,他一个人在楼上,端了一根板凳坐在秦涛房间的门外。
余光说过的,要他在这里保护现场。
可房间里传出的血腥味道真的让他感觉很难受,他摸出烟一根接着一根吸着,只一会,地上就布满了烟头。
客厅里的空气沉闷地让人窒息,薛娓肥胖的身体深深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虽然屋里并不热,可她的脸上却渗出不少汗水。
她擦了擦汗水,不高兴地说:我不管了,饿死我了,晚饭我都没吃,现在我要吃东西!阿娣,去厨房给我找点吃的来。
阿娣瘦弱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喃喃地说:厨房?我怕……我怕有凶手在暗处躲着的。
薛娓大叫起来,一根根青筋从她粗粗的脖子上冒了出来:有没有搞错?你吃我的,用我的,现在我叫你去帮我找点吃的,你就唧唧歪歪,我留你有什么用?周围的人全用不满的眼光注视着薛娓,王西林连忙打起了圆场:娓娓,算了算了,别叫阿娣去,我去厨房帮你拿吃的。
他直起了身体,向厨房走了过去,身影消失在了客厅一隅的拱型小门的阴影中。
薛娓忿忿地瞪了一眼阿娣,说:你行啊!回去我就给你结算工资,你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在阿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阴霾,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厨房里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金属撞击声,好象是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接着是砰的一声,王西林一声闷哼,跟着一片沉寂。
薛娓的心猛然紧了,像是有一支针在扎一般,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叫:西林!怎么了?薛娓的动作从来没这么迅速过,她三步并做两步第一个冲进了厨房。
当她看到厨房里的情形时,不禁发出了绝望的惨叫……王西林躺在地上,头上有一个洞,一股暗黑的鲜血正汩汩地往外流淌着,鲜血和头发凝结在一起,搅缠成一绺一绺。
在他倒着的身边,放着一个平底锅,锅沿上还沾着一滩血迹。
厨房的一扇窗正大大地开着,钢制的铁栅栏已经被弯曲成了麻花一般,一个足以让人进出的大洞豁然敞开。
王西林脸色苍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所有的人除了楼上的伊果,听到了薛娓的惨叫全都冲进了厨房,就连林峰也抱着蔻蔻冲了进来,狭小的空间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
吴江勾下了腰,探了探王西林的鼻息,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唉……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薛娓大叫:老王的身体好得紧,就算有人用锅砸一下他的头,他也不可能马上就死的。
吴江什么都没说,他一把翻过了王西林的尸体,在王西林的背上,插着一把狭长的匕首,刀刃深深埋在了他的身体里,只有刀柄露在外面,因为插得太紧,居然没有一点鲜血流出来。
这才是他的致命伤!吴江保持着冷静。
薛娓的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西林的尸体,喉头一甜,竟崩溃地晕死过去。
在一旁,王晓瑟和王晓淼竟发出了低低的抽泣。
林峰忙不叠地用手遮住蔻蔻的眼睛,他不想让蔻蔻幼小的心灵再次受到创伤。
可蔻蔻却摇晃着脑袋,挣扎着想看看地上发生的情形。
翁蓓蓓沉默地垂下头,她不想看见这一幕,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独力带团出游,这发生的一切让她觉得太不可思议,已经死了两个人了,谋杀还会继续吗?这时,她晃眼一看,看到王西林的口袋似乎有一张纸露了半截在外面,是黄色的一张纸。
她弯下腰,从口袋里抽出了这张纸。
这是一张空白的处方笺,上面血淋淋地写着五个字:这是第二个!一丝冷汗从她的背上渗出,巨大的恐怖萦绕上了她的心头。
第二个?谁会是第三个?突然,翁蓓蓓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发了疯似的冲出了厨房,来到了客厅。
她冲到了鱼港前,数了数里面的金鱼,天!只有十二条了,又少了一条!六条黑色的金鱼,六条红色的金鱼,正摇头摆尾旁若无人地游曳着,金鱼的尾巴漂浮在水中央,像水母一般。
翁蓓蓓觉得眩晕,她的心脏一阵阵紧缩,如同抽搐一般。
她环视着屋里的环境,她看到了那只死鱼!一条黑色的死了的金鱼,正躺在紧闭的大门前的地毯上,一丝水迹正缓缓在金鱼身边的地毯上浸润扩散……在她头上的二楼传来了砰砰的脚步声,很急促。
她抬头望去,是伊果,他正从栏杆处探出头来盯着翁蓓蓓,大声地问:怎么了?楼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闹?翁蓓蓓木然地指了指地上金鱼的尸体,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丝雨点骤然飘了进来,一股寒风无孔不入地掠进,发出飕飕的声响。
门外站着一个人,湿淋淋的,在黑暗的背景中只显出一个剪影。
从身形上看,很容易就看出门外站着的人是余光。
(07)余光皱着眉头说:我冒着大雨去了王老三说的那幢平房,可里面什么人都没有,我又去另几幢别墅看了看,结果这里根本还没有开始营业,只有我们这幢别墅在使用。
整个后山里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的人!话音刚落,翁蓓蓓就扑到了他怀里,轻轻哭泣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声音哽咽地说道:刚才你不在,王西林死了!是被人捅死的!你刚才真是去找王老三了?在他们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回过头去,吴江正直勾勾地盯着余光和翁蓓蓓,眼神里尽是充满了敌意。
什么意思?听到吴江不怀好意的问话,余光回敬道。
你自己知道!吴江的语气依然冷漠。
余光一股热血直冲大脑,他挣脱翁蓓蓓的怀抱,走到吴江面前,一把拧住吴江的衬衣领口,质问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冷静!老余,冷静!伊果跑下了楼,竭力分开了余光和吴江。
吴江抚了抚自己有点痛得发辣的颈子,忿忿地说:你说过,在我们当中一定有一个是凶手,刚才我们都在客厅里,都没有离开。
伊果在楼上查看秦涛的房间,王西林进了厨房,可就这么巧,他被杀了!你说,这里除了你有谋杀的时间还会有谁?而且你是警察,拉开一扇并不牢靠的铁栅栏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使用匕首更是轻松得不在话下!你能解释一下你刚才都到哪里去了吗?吴江的话音落下后,余光感觉自己的透体冰凉,他发现自己正悄悄陷入了一个陷阱。
他环视了一下房间,所有的人都已经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正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就连翁蓓蓓的神情也变得那么不自然。
你们怎么了?难道都不相信我吗?伊果,你说两句!余光望向了伊果,希望他能帮帮自己。
老余!我相信你,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也不是一两天了,你的人品我绝对信任!伊果及时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我也相信你。
翁蓓蓓说道:我们毕竟做过夫妻,这点了解我还是有的,于光不是那种人!我们也相信他。
王晓瑟和王晓淼同时说道:我们也相信警察不会是凶手的!于光感激地向这对姐妹花点了点头。
吴江有些不乐意: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是不管这事了,明天天一亮我就走,下山,报警,看警察来了怎么说!说完,他抄起手径直上了楼。
屋里顿时冷场,于光走进了厨房,仔细检查起王西林的尸体。
阿娣依然坐在地上,使劲掐着薛娓的人中,薛娓嘴里不停哼哼着,还发出轻声的哽咽。
于光看了看王西林的尸体,叹道:专业!果然专业,一刀扎进心脏,刀刃上连血槽也没有,一刀直接没至刀柄。
如果这个凶手没有参过军,打死我也不相信!还在半梦半醒之间的薛娓在依稀中听到了于光的话后,又是呜呼一声闷哼,接着继续陷入了昏迷之中。
于光站起了身,走到被扳弯曲了的铁栅栏前,猫下腰来试着想要钻出去,可刚刚伸出一个头,肩膀就卡在了上面。
他用了用力才把头拉了回来。
于光转过身来对注视着他的伊果说道:出去吧,我们回客厅来说!(08)于光点上了一根烟,然后递给了老刘和伊果一人一根。
薛娓已经被阿娣劝回了房间,在上楼的时候,颤颤巍巍地留下一路哭声。
林峰也被劝回了屋,毕竟他还带着孩子,虽然蔻蔻很不情愿地跟着上楼,她似乎很想留在这里听这群大人讲本来不应该让她听到的话题。
客厅里只留下了于光、伊果、老刘、翁蓓蓓、王家姐妹。
烟雾袅绕中,于光的脸变得渐渐模糊。
然后从他的嘴里吐出一口烟,把面前氤氲着的烟雾吹散开来,露出了他那炯炯有神的一双眼睛,脸庞像是刀削过一般坚毅,活象古希腊的雕塑一般。
他咳了一声嗽,客厅里立刻安静了,连一粒针落在地上也可以清楚地听见。
这是谋杀,大家都看到了,凶手就潜伏在我们周围!于光很冷静,细细分析了起来:刚才大家都在客厅里,只有我和伊果不在现场,但是我和伊果是这么多年的战友加朋友,我们俩都不可能是凶手。
而且刚才我看了看那个破损的铁栅栏,我和伊果都没有办法钻过去的,凶手一定是一个身体瘦弱的人,而我们见过瘦弱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他顿了顿。
王老三!几个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叹,得出了一样的结果。
不错!我猜的也是王老三。
于光点了点头,窗外的风雨声更紧密了。
只有他的身体才可以钻进那个狗洞一般的栅栏,而且我见他第一面时,就见着他手臂上的肌肉很粗壮,力气一定很大。
他说他就住在一百米外的平房里,可我过去里面一个人也没有,这说明他在骗我们。
我敢肯定,凶手就是他!可是,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翁蓓蓓依然不解。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于光反问道:只有天知道!根据我以前侦破过的连环杀人案件,冷血杀手通常分两种,一种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杀人,我们是临时组建的旅游团,原本不止我们这么十多个人的,有些去年的游客因为种种事没有来这里,我们每个人的职业也不同,王老三没有原因来杀我们的。
为了某种目的杀人的解释基本上可以抛开不管。
而一种是无差别杀人,没有一定的目标,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凶手一般是极端残暴也极端变态,杀人只为了满足他心里某种需要,也许是渴望别人尊重他,也许是渴望某个女人的青睐,也许什么理由都没有,他就觉得杀人让他感觉很爽。
我猜,王老三这个变态,就是属于后者,他是个无差别连环杀手!翁蓓蓓听得目瞪口呆,沉吟了半晌,她又声音颤抖地问:那死了的金鱼又怎么解释呢?伊果在一旁接过了话题:我知道,以前我看过一本国外的推理小说,讲的是十个旅行者在一个荒岛上旅游,在一幢别墅里发现了十个黄铜做的小人,每天都会消失一个,而每消失一个铜人,旅行者里就会死掉一个。
这是一种隐喻,用铜人来隐喻游客,凶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摧毁游客的心理防线,同时满足自己在一旁偷窥的乐趣。
我想王老三也是这么一个有变态心理的家伙,他拿金鱼来隐喻我们这个旅行团,每杀个人就杀条金鱼,当金鱼死完的时候,也就是我们这里一个活口都不剩的时候。
话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王晓瑟和王晓淼也发出一声惊呼。
伊果说得很有道理。
于光总结道:不过好象有一点点错,我们旅行团加上蓓蓓和老刘,也才十三个人,而鱼缸里的金鱼有十四条,这点有些不太对劲。
还有,王老三没有拿电话卡给我们,也是有目的的,他想让我们与外界失去联系。
不过,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可以下山了,过了那个桥我们就可以开车报警,警察来了我们就好办了。
现在我担心的是,今天晚上只怕不会过得这么太平,说不定王老三会在天亮前继续杀人,现在我们必须得把所有人都集中在这里,确保每个人的安全!于光说到这里,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丝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不好!我们刚才不应该让林峰一家和薛娓一家还有吴江留在楼上,现在他们一定有危险!快!我们快上楼!老刘冲在最前面上了楼,在走廊上大声叫着林峰薛娓阿娣还有吴江的名字,用力敲打着他们的大门。
吴江最先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但是林峰和薛娓的房门却死死地关住,没有一点声音……(09)吴江不满地嘟噜着:怎么回事?怎么连觉都不让我好好睡上一睡?可当他看到狂奔而上的伊果和于光,也愣住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老刘指了指薛娓和林峰这两扇紧闭着的房门,眨了眨眼睛。
于光会意地轻声走到林峰的门口,用背侧倚在木门上,耳朵贴在上面想要听听里面传出的声响。
里面发出了轻微的窸窸窣窣声,想是衣服在摩擦一般,还有细微的女孩嘤嘤的抽泣声,好象是林蔻蔻的哭声。
于光的心子一紧,连忙做了个手势表示里面有动静,然后退了一退,猛地撞向了大门。
只撞了两下,就听到轰然一声,门被撞开了,激起一片木渣和灰尘。
于光和伊果在灰尘还没有散开的时候就一步冲进了房间,房间里留了一盏幽暗的壁灯,这让他们很清楚地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议的画面。
林峰半蹲在地上,正目瞪口呆地望着闯进来的于光和伊果,脸上满是绝望的惊惧。
他手里提着裤子,可一眼就看出,他连内裤都没穿,露出了肮脏的下体。
在一旁的床上,薄薄的棉被盖着蔻蔻,她把脸面向了雪白的墙壁,手里抓着破旧的洋娃娃,低声哭泣着,她竭力压抑着声音。
似乎正经受了巨大的疼痛。
这时,翁蓓蓓、晓瑟、晓淼也冲上了楼,进了这阴暗的房间,见到了这一幕。
翁蓓蓓走到蔻蔻的床前,用身体掩住了几个男人的视线,拉开了薄棉被望了一眼,蔻蔻那还没完全发育的身体一片赤裸,在被单上还残留了一死暗红的血迹。
翁蓓蓓一股热血冲向了脑袋,她转过身来对着林峰就是一脚踢了过去,大声地咒骂道:你这个禽兽!连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放过!林峰抱着头蹲在地上,竟突然号啕大哭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地叫着:我不是故意的,蔻蔻太像我老婆了,她瞪着我看的时候完全和她妈妈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也不知道我都做了什么,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于光走到像死狗一般蹲在地上的林峰身边,使劲踢了一脚,还解不了恨。
他忿忿地说:把他绑起来,等天亮了我们就报警,这样的人渣不会有好下场的!在伊果翻出绳索绑林峰时,蔻蔻已经止住了哭泣。
翁蓓蓓把她抱了起来,给她穿上了裤子。
蔻蔻停住哭泣后,脸上竟恢复了与她年龄不相符合的成熟。
冷若冰霜地一张脸扭了过去,望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林峰,竟露出了一个笑脸,眼睛弯成了一条缝,像一轮新月一般。
正巧林峰偷偷抬起头来,眼神正好与蔻蔻撞到了一起,不禁打了个寒颤,一绺绺冷汗从背上涌出。
他的手被紧紧绑着,不能动弹,他用眼神死死盯住蔻蔻的眼睛,歇斯底里大声吼道: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受够了!不要……一条条青筋从脖子上暴露了出来,脸涨得通红。
老刘突然叫了一声:怎么我们还在这里?隔壁薛娓一家的门还关着,她们才可能真的出事了啊!于光和伊果这才恍然大悟,刚才这猪狗不如的林峰让他们气炸了肺,竟忘记了还有一扇紧闭的门,薛娓和她的保姆阿娣还在屋里的。
一想到这里,于光觉得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在抓一般,难受得要死。
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了薛娓房门前,一脚踹了过去。
轰的一声,门开了,里面没开灯,幽暗一片,死一般的沉寂。
(10)屋里寂静得连一粒针落到地上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屋里被黑暗笼罩。
于光迟疑了一下,将脚踏了进去。
踩在地上,很分明地感觉到地上湿湿的,同时,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于光暗暗叫了一声不好,他的手哆嗦着摸向屋里日光灯的拉线开关。
只是轻轻地一拉,灯亮了,屋里的情形顿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天!屋里是一片红色的海洋!到处都是淋漓的鲜血!窗大大地开着,凛冽的寒风往屋里灌着,窗台上摆着一丛云竹,正随风摇晃着。
地上,两个身躯趴在地上,一看体形就知道是薛娓和阿娣,但是此时都一动不动。
屋里一片死一般的静谧,几只苍蝇在屋里盘旋,发出令人讨厌的嗡嗡声。
于光走到薛娓身边。
薛娓趴在地上,头发散乱地摊开一地,看不到她的脸,肥胖的身体竟然没有一点动弹。
于光很专业地走到薛娓的身体旁,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颈动脉,已经没有了气息。
他试图要把薛娓的身体翻过来,可薛娓实在是太重了,一把竟然没有翻过来。
于光叫过了伊果,两人一个抬手一个抬脚一起用力,终于一下翻过了薛娓沉重的尸体。
当他们看到薛娓的脸时,竟不禁同时发出一声惊叹。
薛娓的脸被刀砍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脸上布满横七竖八的一条条刀口,血肉翻飞着,血液已经干凝,形成一条条污黑的血线。
她的脸已经分不清模样了,要不是那肥胖的身躯,一定认不出这就是她的尸体。
几只绿头苍蝇正耀武扬威地在她脸上爬来爬去,一绺恶心的感觉立刻袭上了于光和伊果的心头。
在薛娓的眼眶处,两只眼睛大大地睁开着,眼球被刀戳穿,白色的晶状体流淌出来,凝结在眼眶外,像是不散的冤魂。
于光从兜里摸出了一张白色干净的手绢,打开来铺在了薛娓的脸上,他不想让一会进屋的女士看到这残忍的一幕。
他蹲在地上抬起头,看到满是血迹的地上,似乎有几个隐约的脚印浅浅地印在了血泊中。
他把身体移动到这模糊的脚印旁,用手丈量了一下长度,这脚印竟然并不短,连在窗台上也留了一个脚印。
这王老三虽然身形瘦弱,但一双脚却一点也不小。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转过头来,是吴江!吴江蹲在阿娣的身体旁,满脸诧异地叫道: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这小姑娘还活着!!!他的手指正搭在阿娣的颈子上,他已经感觉到了阿娣的脉动正在跳跃。
吴江一把翻过了阿娣的身体,两只手掌交叉到一起按住了她的左胸,有节奏地击打起阿娣的心脏。
只敲了几下,就听到阿娣不住地咳起嗽来,几乎呛了起来。
当她刚刚睁开眼睛,一看到满屋的血,立刻闷哼了一声又陷入了昏迷。
吴江马上翘起了拇指按住阿娣嘴唇上方的人中穴,用力掐了起来。
过了一会,阿娣终于又回过了神。
于光蹲在阿娣身边,用身体挡住了阿娣的视线,他不想让阿娣再次看到这血腥的场面。
于光轻声地问道:阿娣,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阿娣愣了半晌,似乎陷入了痛苦的回忆,她的脸愈发苍白,没有了一点血色。
良久,她的嘴唇翕动了两下,几个模糊的字眼从她嘴里钻了出来:鬼!是鬼!是鬼!!!阿娣尖叫了起来,声音尖利而凄楚,叫声回荡在这狭小的客房里,久久不能散去……(11)看着阿娣惊慌失措的脸,吴江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想让她恢复平静,可这完全是徒劳。
阿娣不停地惊叫着,一声接着一声。
她的整个脸扭曲得不成形状,五官恐怖地挤在一起,连眼睛里也尽是茫然与惊惧,充满了空洞的眼神。
在她的脸上,还残存了从薛娓身上飞溅而来的血液,现在已经干凝,变成了一点点放射状的黑色的血线。
吴江无奈地说:要是这里有一针镇定剂就好了,只要有5毫克的安定针,就可以让她睡上一小会,等她醒了,就一切太平,她也会说出我们想要知道的东西。
于光听了后,拍了拍吴江的肩膀,说:老吴,辛苦你了。
看你对阿娣急救的情形,你是医生吧?吴江的身体猛然一震,一丝慌乱的神情掠过脸庞。
他马上说:不, 不,不!我不是医生,我只是有一些医学常识。
以前在乡下当民兵的时候,曾经读过一个短期的培训班,知道一些急救的办法。
哦,原来是这样……于光点了点头。
这时,阿娣已经停止了尖声惊叫,她不停急促地呼吸,似乎进的气比出的气还多,她渐渐发育成熟的胸脯一起一伏,原本苍白的脸也变得红润起来,血液慢慢浸润她脸颊上细微的毛细血管,使她的脸涨得通红。
屋里除了窗外的风雨声,就只剩下阿娣这浑浊的呼吸。
于光轻轻咳了一声嗽,温柔地问道:阿娣,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他尽量把声音放得平和,希望能诱导阿娣说出先前的一幕。
阿娣却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房间中没有被血液飞溅到的一块干净的角落,眼神空洞无物。
过了良久,她才喃喃地自言自语:鬼……鬼……骷髅……骷髅……当她说完这几个断断续续的单字后,突然抱住自己的头大声地叫了起来:不要!不要!救命——救命——于光还想问,吴江制止住了他:你不能问了,阿娣现在的情况很复杂,你再逼她说话,她一定会疯掉的!于光吩咐老刘抱起阿娣的身体,换了一间房,他也知道,如果继续呆在那间充满血腥的房间,就算阿娣不疯,他也会疯狂的。
让阿娣躺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后,她渐渐平和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直盯着天花板,一句话也不说。
几个女生围在她身边,试图说点什么让她好安睡过去。
于光把伊果叫到了门外,点上了一根烟。
刚才阿娣说看到了鬼,还有骷髅,你怎么看?于光递了一根烟给伊果,问道。
幻觉吧?伊果有点犹豫不定。
于光的眼皮抬了抬:有可能,但是你想过更深的一层吗?你不是写推理小说的吗?难道没有更多的想法?她说的是鬼啊,在我们的印象中,鬼往往是死了的人!伊果猛然一震:呵,我想到了,在很多假日连环谋杀案件的小说中,往往会有一个假死的人,在每个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的时候,其实他只是做出了一个假象。
他根本就没死,而是伪装成死尸,在别人以为他已经死掉的时候,他再跑出来害人!聪明!于光笑了笑。
秦涛!两人一起叫出了这个呼之欲出的名字。
打开了秦涛自杀的那间房,推开浴室的木门。
果然和他们想象的一样,浴缸中什么也没有,哪里还有秦涛的尸体?只剩了一汪血红色的血水留在浴缸中。
浓郁的血腥味道充斥屋里狭小的空间中,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正当于光和伊果目瞪口呆时,翁蓓蓓冲进了秦涛的屋中,大声地叫了起来:我们全在楼上,刚才我下去了一躺,鱼缸里的金鱼又少了一只!!!于光冷笑了一声:别管金鱼了,我猜我们已经快要接近答案了,我们马上就会把凶手揪出来的!(12)剩下的所有人又重新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只有林峰被捆绑着扔在客厅一隅。
翁蓓蓓搂着林蔻蔻,蔻蔻的一双乌溜溜的眼珠骨碌骨碌乱转着,不时地瞄着林峰。
林峰的视线一点也不敢接触到蔻蔻,一看到蔻蔻,他就不住地浑身颤栗。
余光点燃了一根香烟,在袅袅的烟雾中,他的眼睛因为一晚上没睡觉而显得有点红肿。
他吐出一口箭一般的烟气,缓慢地说道:以前我估计的凶手是王老三一个人,好象出了一些偏差。
现在我想大概凶手是秦涛和王老三一起的,他们两个人一起合谋了这个谋杀活剧。
对对对!老刘跟着道:当我在路上遇到一条岔路时,就是秦涛给我指的这条路,把我们引到了金鱼山庄的后山。
现在我们才知道,这后山刚刚才开发,根本就没有投入使用。
这一定是秦涛早就安排好了的。
其他没使用的别墅都没有管理员,只有这幢别墅出现了这王老三,一定有问题!不错!余光接着说:我还敢肯定,这秦涛还一定是个喜欢阿加莎小说的变态杀手!我猜他一定看过一本叫《孤岛十命》的书,里面就以十个小金人作为十个旅客的隐喻,每少一个金人,就会死掉一个旅客。
他在这里就用了金鱼,想要让我们感觉到恐惧。
在那本小说里,真正的凶手就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假死,当别人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就在暗处杀人,而且还让旅客们互相猜疑。
所以当我听到阿娣说看到鬼的时候,就联想到了这一点。
啪啪啪……伊果鼓起了掌。
厉害厉害厉害!秦涛虽然智商的确不差,安排也几乎天衣无缝,可惜他遇到了余光大侦探。
这本书我也看过的,可我就是没有联想到这一点,还是余光厉害啊……就连吴江也露出了钦佩的眼光,翁蓓蓓更是以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前夫。
只有王小瑟发愣地问道:可这秦涛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有什么目的?问得好!余光赞了一句: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一开始我以为是无差别杀人,是没有缘由地见一个杀一个。
不过现在我猜,大概不是这样的。
秦涛杀人一定是有原因的,可这原因现在我还没猜出来,现在我们必须得找出我们几个人的相同点来,只有找到这一点,我们才可能查出秦涛为什么会干这样的事。
我们会有什么相同点呢?翁蓓蓓有些不解。
现在大家都来说说自己的情况,我来分析一下有什么地方是相同的。
余光从茶几上拿起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余光是警察、伊果是网络作家、翁蓓蓓是导游、王小瑟和王小淼都是在一家化工商店里做营业员、老刘是司机。
问到吴江时,他说他是一家药品公司的副总。
而林峰则回答自己是一个橱具推销员。
三个死者的职业暂时不得而知,也就无从问起。
职业上,所有的人没有一点共同点,而除了翁蓓蓓和老刘外,其他人的共同点就是都参加了去年的那次旅行。
余光考虑了良久,屋里的空气几近凝固,屋外的雨也似乎停了。
余光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找不出有什么相同的地方,你们能说一说在去年的旅游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我和伊果在上火车不久后就掉了队,什么也不知道,你们谁来说一说?林峰在这时,叫了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在旅游的时候发生了奇怪的事!他的话音一落,王晓瑟王晓淼还有吴江三个人的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情,一幅讳莫如深的脸色诡异地浮现在脸上……(13)发生了什么事?余光走到林峰被捆绑的角落,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去年的那次旅行我也没参加。
那个时候我正和我的妻子陈蕾蕾闹离婚,心情正不好得紧。
那次旅行是我妻子陈蕾蕾和她一个远房亲戚一起去的,我和蔻蔻在家。
那次旅行后,陈蕾蕾就一直没回来,她失踪了!我报过案,可警察说,如果一个人存心藏的东西,一百个人也是找不到的。
一个女人存心想把自己隐藏起来,就算警察再厉害也是找不到的。
我也问过旅行社,旅行社说在半路的时候陈蕾蕾就和她的亲戚离开了旅团,独自旅行去了。
从此之后我就没见过她,她就是在那次旅行的时候失踪的!林峰的声音不停颤抖,似乎在回忆一件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事。
于光沉吟了片刻,问道:你根本就没参加过去年的旅行?是的。
林峰点头回答。
这么说来,去年的旅行果然发生过什么事,而这事有可能就是为什么秦涛和王老三要杀人的原因!于光说完这几句话后,把头扭向了王晓瑟王晓淼和吴江,问道:在这里,只有你们三个参加了去年的旅行,你们一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说吧,究竟出现了什么样的事?什么也没发生!吴江最早叫了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参加那次去年的旅行,上次旅行是我弟弟参加的,这次五一节他去参加结婚旅行了,去的新马泰,才把这次的名额让给我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眼神里藏不住一丝慌乱。
于光又把视线转向了王晓瑟和王晓淼。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小瑟先喊了起来:去年的旅行团我和妹妹参加了的,我承认,可是根本就没发生什么,那个陈蕾蕾在火车到了邻省后就和跟她一起的一个老太婆单独旅游去了,这个我有印象的。
可她失踪跟我们没关系的!她一边说一边瞄了她妹妹一眼,还往吴江看了一眼,似乎小心翼翼一般。
哦……于光若有所思地将烟头摁在了烟缸里,慢慢说道:大概是我推测错了,也许去年的旅行跟这次的连环谋杀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不过不要紧,这秦涛和王老伞的阴谋虽然做得很严密,完全按照阿加莎小说里在布局,可是他们忘了一点……所以人都静默不语地望着于光,期待着他说出后面的话。
于光端起了面前的纸杯,却发现里面一点水也没有,再看了看客厅一隅的饮水机,没有开。
他端着杯子走了过去,打开了开关,然后走了回来,坐在沙发上。
在阿加莎的假日谋杀案件侦探小说里,所有的旅客都是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比如小岛,或者高山上。
他们遇到了谋杀案,电话被阻隔后,就没有了与外界联系的办法。
可我们不一样,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安全了,过了那座桥我们就可以开车离开这里,手机一有了信号我们就可以报警。
警察来了,自然有办法查出他们的行踪,还有他们为什么要杀人的原因。
现在我们就没必要为了其他的事担心了,只要安全度过今天晚上。
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都呆在一起,就算秦涛和王老三想要对我们不利,见了我们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把握出手的。
于光捏了捏拳头,眼光里尽是坚毅。
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五点了。
天已经快亮了。
(14)屋里的人都不敢睡觉,眼睛虽然熬得通红,但也不敢闭上眼睛。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氤氲着一股潮湿的水气。
每个人的心情也就想这空气一样,充满了未知的变幻。
几个男人不停地吸烟,吸到嘴唇都渐渐麻木。
过了许久,于光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了望已经初现的曙光,慢悠悠地说:天终于亮了,我们下山吧。
连行李也没有带,一行人就排列好了往外走。
于光走在最前面,老刘押着林峰走在最后面。
几个男人手里都握着从厨房里找到的菜刀,小心翼翼注视着周围静谧的树林。
他们害怕随时会从幽暗的树林中钻出一个头戴面具,手持利刃的歹徒向他们发起进攻。
才下过大雨,石板路有些湿滑,寒气从石板上冒出,沁得人的小腿也感到阵阵发涩。
拐过那个弯,我们就可以看到桥了!翁蓓蓓走在于光身后,手臂紧紧捉住于光的臂弯,兴奋地大叫。
内心的恐惧已经消失到最低点,马上就要安全了,她甚至听到了桥下那溪流潺潺的水声。
可这水声好象比平时大了一点……转过了这个弯,翁蓓蓓突然发现于光的脚步停下了,一点也没有逃出生天的激动与兴奋。
于光的身体似乎凝固了,她牵着的手臂也似乎变得冰一般寒冷。
翁蓓蓓战战兢兢地探出头,视线越过于光的身体,她愣住了。
经过一夜的大雨,那条小小的溪流已经变成了一条澎湃汹涌的大河。
桥?已经被淹没在了河水中,哪里还有一点影踪?只看得到河对面的白色中巴车,正孤苦零丁地停在对岸,车身已经被大雨冲刷得露出耀眼的苍白。
泪水从翁蓓蓓的眼眶中夺目而出,渐渐模糊了她的视野,身后的王晓瑟王晓淼阿娣不禁失声痛哭,她们几乎崩溃了。
只有林蔻蔻没心没肺地玩弄着手里的洋娃娃,洋娃娃的眼睛已经被她抠了下来,她正撕扯着娃娃身上的洋裙,撕扯成一绺一绺……下去看看,看能不能沿着桥淌水过去……连于光的语气也变得迟疑不定。
他快步地走到桥边,愣住了。
桥已经没有了,汹涌奔腾的河水已经把这座摇摇欲坠的木桥冲垮,几截残存的木头在河水水面飘摇着。
江心中出现了一个旋涡,呼啸着吞没了最后的木块。
于光扔了一块木头在水中,湍急的水流立刻卷着木头一眨眼就不见了。
于光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淌水而过是不现实的了。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依然没有信号。
怎么办?翁蓓蓓止不住抽泣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回别墅去,等着河水消退下去吧,或者等着有人来救我们。
于光摊了摊手,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
一行人不得已,又沿原路回到了这幢鬼气森森的别墅。
推开门,走在最前面的王晓瑟发出了一声尖叫……客厅里的那个鱼缸里,水草依然碧绿,氧气机正汩汩冒着气泡。
可是,剩下的金鱼全都翻着白色的肚皮漂浮在水面。
所有的鱼都死了!每死一条金鱼,屋里就会死掉一个旅客。
现在所有的鱼都死了,这是在预示着什么?难道剩下的所有旅客都逃不过这宿命的隐喻?王晓瑟和王晓淼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声萦绕在客厅宽敞的空间中,久久不愿散去。
门外,一声霹雳,空中闪过一死短暂的光亮,阴云笼罩了天空。
又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