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客厅里的空气几近凝固,令人窒息。
翁蓓蓓紧紧搂住了于光的腰,她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于光了。
林蔻蔻找来了一根小板凳,放在鱼缸前。
她跪在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浮在水面上的金鱼尸体,嘴里还不停地哼着一首歌。
蔻蔻的声音很怪异,听不清楚她到底在唱什么,只能分辨出大概是一首童谣。
她用着只有她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调唱着,还不时地发出咯咯咯咯的笑声。
突然,蔻蔻停止了歌唱,她转过身来对着一屋的人叫了起来:叔叔阿姨,我饿了!我好饿啊!她的话才让大家这才想起,原来从昨天晚上开始,自从看到了盆子里的金鱼尸体,他们就滴米未粘,现在还果然都感觉到了阵阵饿意。
可看到厨房洞开的大门,所有的人都没有动弹。
一想到在厨房里遇难的王西林,每个人都感到不寒而栗,谁都不想做下一个受害者。
可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
于光站了起来,向厨房走了过去,留下了一句话:还是我去弄吃的吧,我想,就算王老三和秦涛来了,遇到了我他们也讨不到便宜!翁蓓蓓也跟着于光走进了厨房,大声地说:于光啊于光,我跟你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手艺吗?你弄出来东西谁吃得下?还是我来弄吧,你来帮我打下手。
厨房里立刻响起了菜刀撞击菜板的劈劈啪啪声。
老刘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不合时宜的尿意,可他却恐惧一个人上楼进房间上厕所。
他抓起了放在茶几上的一把菜刀,对伊果说:兄弟,陪我去上厕所吧,好象一楼也有个公用厕所。
伊果犹豫了一下,还没等到说话,王晓瑟叫了起来:你这么一个大男人怕什么?你手上还有菜刀,就算那两个变态来了,也不一定打得赢你。
还是让伊果在这里保护我们吧。
他走了,这里就只有吴江一个男人,要保护我们四个女生,你放心吗?老刘感觉无话可说了,他抄起了菜刀,独自一个人向厕所走去。
一楼的厕所是公用的,一排长长的蹲坑,每个蹲坑用木板隔断。
木板下露出了一条不高不矮的缝,些许光线从隔断下方泻了进来,阴影像水一般四处扩散。
老刘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关上了门。
背倚着木板,可恐惧却让他的尿意突然消失了,他只觉得一根根寒毛在背上耸立,全身泛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想让自己的心脏稍稍平静一点点。
终于,老刘膀胱里的液体被他放了出来,身体某处的括约肌放松着,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丝快意。
当他就要放完水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啪嗒……啪嗒……是脚步声!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有两个人正走进厕所。
脚步很轻微,似乎不想让别人听见。
可这脚步声越是轻微,就越是让老刘感觉莫名的恐惧。
这巨大的惊吓像水一般顿时笼罩了老刘的全身。
他手里握着菜刀,连手心也渗出了一丝冷汗,这几乎让他抓不住手里锋利的刀。
老刘听见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跳着,越来越急促。
这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啪挞……啪嗒……脚步声已经进了厕所,吱呀一声,最外面的那扇隔断的门被推开了,然后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似乎是推开门的人正在凝视这空无一人的厕所单间。
老刘捏了捏手里的菜刀,忧郁着要不要冲出去和外面的人生死一搏。
这时,第二扇隔断的门也打开了,只听到吱呀一声,然后又是长时间的静默。
老刘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连呼气也是从鼻孔里喷出,他担心只要自己一张开嘴,喉咙就会发出尖叫。
厕所里依然一片死一般的静谧,老刘浑身颤抖着,终于,他忍不住了。
如果他不冲出去,这恐惧会让他崩溃的。
老刘张开了嘴,大叫了一声,拉开了厕所隔断的门,冲了出来,手里提着锋利的大号菜刀。
他看到了,在他面前站着两个人……(02)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王晓瑟埋怨地对冲出来的老刘说道。
怎么会是你们姐妹俩啊?老刘有点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上手提着的大号菜刀也有点沉重了,一颗提到了嗓子眼的心脏也落回了原处。
怎么就不能是我们俩?王小淼也没什么好气:看你进了厕所,心想可以安全一点,谁知道你还拿菜刀来吓我们,差点把我的心脏病吓出来了。
要不是现在已经知道了王老三和秦涛就是凶手,说不定我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嘁……老刘啐了一口,出了厕所的大门。
等一等……王小瑟叫住了老刘,她的脸上泛起了一朵红云:刘师傅,您在外面帮我和妹妹放放哨,我俩上厕所的时间要长一点,我们害怕……好好好!没问题!老刘爽朗地笑了笑,炫耀地握着菜刀在姐妹俩面前晃了晃。
晓瑟和晓淼相视一笑,走进了厕所的隔断,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老刘傻呆呆地站在厕所外,他听到厕所里好象姐妹俩正吃吃地笑着什么。
一回到客厅,晓瑟晓淼就唧唧喳喳说起老刘拿着菜刀冲出厕所的糗事,引得伊果等人一真狂笑,也把屋里的阴霾一扫而尽。
只有老刘的一张老脸有点挂不住了,他闷闷不乐地踱进了厨房。
厨房里,翁蓓蓓的手艺的确不错,满屋都飘着浓郁的香味。
老刘搓着手揭开了锅盖,锅里煮的是红烧肉,一块块猪肉在锅里炖着,发出滋滋的响声。
绿色的葱段、黄色的干姜,酱红色的汤汁。
连肉块也被这酱汁侵淫成了暗红的颜色,令人垂涎三尺。
老刘分明地听到自己的喉咙咕咚一声,是自己吞咽了一口唾沫。
他伸手抓了一双筷子,插进了锅里,夹了一块油红的肉,马上就放进了嘴里。
他尝了尝,舌头在嘴唇边上舔了一圈,赞道:好味道啊好味道!不过呢,好象还差什么味道……当然啦,谗鬼……翁蓓蓓笑骂道:我只在锅里加了酱油,连盐都还没放。
红烧肉一定既要加酱油又要加盐巴的,现在你吃当然会觉得差点味的。
一边说,翁蓓蓓一边在灶台边翻出了一袋还没启封的盐巴。
她找了一把剪刀一刀剪开,就准备倒进锅里。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的肩膀一抖,一大片雪白的盐巴抖落在了锅边的灶台上。
翁蓓蓓埋怨地回过头来,看到伊果正严肃地瞪着她。
怎么了?你有病啊?翁蓓蓓冲着伊果叫了起来。
伊果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翁蓓蓓身后。
他伸出手指,在那袋雪白的盐里蘸了一下,然后放进嘴里,接着连忙和着唾沫把嘴里的盐巴吐了出来。
这不是盐巴……伊果冷冷地说。
不是盐巴?那这是什么?老刘好奇地问。
这是鼠毒强!伊果脸上尽是寒霜。
啪的一声,老刘的筷子落到了地势,脸上变得一片苍白。
翁蓓蓓看着手里装着雪白颗粒的口袋,手指一松,一粒粒白得瘆人眼睛的颗粒状东西洒了一地。
你怎么知道?翁蓓蓓不解地问。
伊果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
我的鼻子永远都不会欺骗我的。
当里面飘出第一缕香味时,我就知道那是只加了酱油而没加盐巴的红烧肉。
我就进来准备偷尝一口,接着我就闻到了怪怪的味道。
我曾经是个军人,余光也是知道的,我们曾经一起在特种部队里训练过,我最大的优势就是可以凭借鼻孔在沙漠里嗅到水源。
我也经过了特殊的训练,可以分辨出这个世界上大多的气味。
所以我马上就分辨出这奇怪的味道是剧毒药鼠毒强的气味。
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余光、翁蓓蓓和老刘的面颊上同时淌下了缕缕冷汗。
好险……(03)难怪那两个变态会让鱼缸里的金鱼全部死掉,原来他们把盐巴换成了毒药。
吃完了一顿没加盐的饭,身体恢复了活力,但翁蓓蓓依然心有余悸。
坐在沙发里的晓瑟晓淼不禁咋了咋舌。
她说完了话,屋里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过了一会,余光才说道: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
说得轻巧!吴江闷哼了一声:桥已经断了,我们怎么才可以离开这里啊?那么深的水,那么急的河流,难道你想游过去?我看你是活腻了。
伊果说道:老吴,你就不要打击士气了,我想余光一定能想到逃出生天的办法。
余光感激地看了一眼伊果,说道:我现在是想了一个办法。
我们这不是金鱼山庄的后山吗?只要我们翻过别墅后的这幢大山,就可以到达黑山谷风景区,现在是旅游旺季,一定可以遇到其他的旅客,这样我们就会安全的。
有道理!就连吴江都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只有被绑在角落里的林峰哈哈狂笑起来。
你笑什么?王晓瑟走到林峰身边,狠狠踢了他一脚。
林峰低声哼了一声,接着继续笑了起来,在笑声中,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们到现在还以为这里是金鱼山庄的后山吗?别忘记了,这条路是秦涛指的。
他会把你们带到真正的金鱼山庄吗?别逗了,说不定他把我们指到了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让我们一个一个不为人知地死掉,最后死的一个连收尸的都没有,哈哈哈……听了林峰的话,在场的人也知道,他说得并非没有一点道理。
也正因为这样,每个人的心里都坠落到了最低处。
翁蓓蓓站了起来,大声地说道:林峰!你不要妖言惑众了!就算这里不是金鱼山庄又怎么样?我们一样可以翻过后面这幢大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地方,说不定我们也可以重新安全的!余光点了点头,赞许地看了看翁蓓蓓。
王晓瑟接着说道:那还愣着干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她站起身,就提起了她的背包。
别着急!余光依然冷静:我们还不知道翻过后面这幢大山要花多少时间。
我们必须做好必要的准备!余光吩咐大家把别墅里冰箱里一切可吃的东西取了出来,尽快在厨房里加工成可以在路上吃的半成品。
再找出所有可以装水的小体积容器,接满了干净的水。
等这一切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草草地又吃了一顿没有加盐的午饭,他们就准备出发了。
余光拉开大门,屋外竟已是一片晴空,乌云已经散尽,阳光直射下来,没有一丝风。
蝉大声地鸣叫着,几只乌鸦有一声没一声地呱噪,弄得人的心情也沮丧到了极点。
一阵莫名而来的风突然掠过,一棵树没由来地晃动了一下,几只惊鸟突飞而起,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就往远处飞去,渐渐变出几个小小的黑点,最后消失在了天边。
我们出发吧!余光挥了挥手,一行人从别墅的大门走了出来。
不知道这逃出生天的一路上,又会有什么诡异的事情等待着他们……(04)余光和伊果背着大号的装满了食品的背包走在最前面,老刘和吴江押着林峰走在最后面。
几位女士则走在中间。
翁蓓蓓抱着林蔻蔻,而阿娣因为前一天晚上受到了惊吓,至今依然没有恢复,眼神呆滞地走在翁蓓蓓身后,眼光游移迷离,左顾右盼,一会哭一会笑的,她的声音给这并不平坦的旅途增添了一丝莫名的阴霾。
别墅后依然是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狭长小路。
小路很陡峭,两边除了粗壮的松树,还有密密麻麻的灌木丛和长到膝盖般高的野草。
野草有着锯齿般的窄叶边,虽然都穿着长裤,可当小腿刮过野草时,仍然可以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这条石板路一直通向别墅后的一座山。
隐约看上去,可以看到山的最高处有个小亭子。
这条路就通向那个亭子,亭子后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午后的日头有够毒辣,没走几步,余光的额头已经渗出了丝丝汗液,他抹了抹汗水,回头对大伙说:快走,也许到达了那个亭子,我们就可以翻过这匹山,我们就安全了。
脚下加了一把力,他和伊果快步走在了最前面。
山顶的亭子看上去是那么的遥远,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达。
伊果鼓励道:大家加油,我们每走一步,亭子就离我们近一步。
加油!过了一小会,伊果的衬衫就和他的皮肤紧紧粘在了一起。
嘎嘎——嘎嘎——山顶的地方传来了几声乌鸦的叫声,几只乌鸦正盘旋在亭子的顶上叫唤着。
呸!这不吉利的鸟!王晓淼啐了一口:听说乌鸦最喜欢吃腐烂了的尸体,在亭子上可千万别有什么人的尸体在上面啊!你瞎说什么啊?老刘有点不乐意了,他连忙双手合十地唠叨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吉大利,大吉大利!听了他们的话,在余光的心头投影下了一个重重的阴影。
他抬头向山顶的亭子望去,那几只乌鸦还没有散去,一直在亭子边上游曳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一般。
亭子离这群旅客越来越近,终于,就要到达了。
当余光的脚印踏进了亭子的一刹那,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心情顿时下降到了最低点。
山路到了亭子就是尽头了,亭子后是一面峭壁,深得看不到底。
山的对面是另一座更高的山,山与山之间有白云笼罩着,看不到下面是什么,只可以听到澎湃的流水在汹涌。
翁蓓蓓看到这一切时,整个人都几乎崩溃了,她瘫坐在亭子里的地面上,抽泣起来:怎么会是这样啊?余光你说过的啊,到了亭子我们就会安全的?可为什么这里没有路了?冷静!冷静!余光劝道:蓓蓓,我们现在起码知道了,我们真是被秦涛骗到了这里,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鱼山庄,这里是个没有其他人知道的地方。
现在我们必须得靠自己的力量逃出这里!逃?怎么逃?吴江有点歇斯底里:说得容易!我们现在有什么办法可以逃出这里?吴江的脸涨得通红,他突然指着翁蓓蓓大骂起来:都怪你们这破旅行社,干什么不好,非要组织这不要钱活受罪的旅行?都是这该死的旅行,弄得我们每个人都得死!翁蓓蓓的泪水忍不住从眼眶里滑了出来:我也不想这样的,这也是我第一次组团的,我也是才进公司的!伊果赶紧劝住了吴江:老吴,现在你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已经到了这地步,唯一能做的就是看怎么样才能逃出这里,这事发展到这样子,也不是翁蓓蓓希望的。
你骂她也没有用,她又没做错什么……吴江唉了一声就闷坐在地上,一句不说。
——嘎嘎——嘎嘎——亭子顶上的乌鸦又叫了起来,声音突兀,将静谧的空气泛起了一阵涟漪。
忽的,几只乌鸦腾空而起,向亭子边的灌木丛后掠了过去,然后消失了踪影。
等一等!余光盯着乌鸦飞去的轨迹目不转睛,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叫了起来。
(05)怎么了?伊果好奇地问道。
你们看……余光指向了亭子边的灌木丛。
在影影绰绰地灌木后,竟隐约好象有一块空地。
那几只乌鸦落在了那片空地上就再也没有飞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余光挥起了手中的砍刀,向灌木丛砍了过去。
灌木生长得很茂密,也很茁壮。
费了不小的力,余光才砍出了一条通道。
果然,灌木后是一片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空地,没有一点草,泥土的颜色也很新,比起其他的地方来,颜色浅了很多,像是才有人翻填过,露出了新鲜的黄色。
那几只乌鸦像是不怕人一般,自顾自地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不时地抬起头望着余光,眼神里满是诡异的神色。
余光满脸狐疑地踏上了这块土地,这几只乌鸦才恋恋不舍地飞上了天空,发出了几声不满的呱噪。
这里好像有点不对劲。
余光对跟上来的伊果说道。
是啊。
伊果附和道:好象有人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而且是才埋下去的。
伊果深深吸了一口气,像要辨别出空气中有什么样的奇异的味道。
这是一股很淡的味道,有点腥,但更多的是臭味,尸体的臭味,腐烂了的尸体的臭味!余光和伊果蹲了下来,用手刨开了地上的软土。
他们已经可以肯定,这块地下埋了一具尸体,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人的或者是什么动物的,可心里总没有什么好的预感。
土很容易地就被刨开了,尸臭味也越发的浓郁,恶臭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久久不能散去。
余光看到土里首先刨出了一样物事,他一看到,心里一紧。
余光忍住了呕吐的欲望,连忙用身体遮住了身后几位女士的视线。
天空中盘旋的乌鸦顿时叫了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像是注射了兴奋剂一般,纷纷俯冲下来,根本就不怕这里还聚集着这么多的人。
伊果也看到了,在刨开的土层,赫然出现了一只手,手的颜色已经发青,表皮开始渗出黄色的粘稠的脓汁。
手半握着拳,在新鲜的泥土表面显得特别的突兀。
伊果感觉自己的胃开始翻涌,就算是以前在部队野外生存训练时吃活生生的蚯蚓,也没有今天这么翻胃。
这更重要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心里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吧。
逃出这里的机会看来是越来越渺茫,怎样才能在这不知所谓的地方生存下来,伊果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不知道是不是能够活着走出这里,而这恐怖又是来自于不知理由的原因。
伊果站了起来,他想干呕。
他弯下了腰,喉咙不停发出令人不快的声音,是喉头在剧烈地痉挛。
中午吃的没盐的食物全被他吐了出来,混着一摊黄水落在了泥土上,变成了难以入目的颜色。
终于,他停止了呕吐,眼眶里嗪满了痛苦的泪水,视线变得模糊不堪。
他擦去了眼泪,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刚刚吐出来的秽物,他觉得自己真是太虚弱了。
接着,他又开始了呕吐。
在他直起身体后,露出了一个身位。
原本余光竭力想要挡着的场景露在了身后旅客们的视线中,几个女孩也都忍不住蹲下吐了起来。
只有阿娣依然眼神呆滞地望着远方,林蔻蔻依然没心没肺地玩着自己破烂的洋娃娃。
吴江走到了余光身边,他没有呕吐,连一点恶心的表情也没有。
他镇定地对余光说:把这地底下的尸体挖出来,看看到底是谁!余光和吴江一起挖了起来,手指抠着泥土,指甲都快翻了。
老刘和伊果也上来帮着忙。
几个女孩躲在灌木丛后的亭子里偷看着他们的动作。
被绑在亭子柱子上的林峰却摇头晃脑地唱起了一首歌。
歌声很悠扬,却不成曲调。
他唱的只是一首山歌,也许他的嗓音本来就是五音不全,但却偏偏唱出了一种凄凉的味道,给在场的所有人心中投下了一个最阴霾的暗影……埋在地底的这具尸体是脸朝下的,可手却偏偏被反剪过来,伸向了最上方。
所以他们最先挖出来的是他的手,而他的身体被渐渐呈现在大家面前时,只看到了一个后脑勺。
头发混杂着泥土纠缠在脑后,一阵阵恶臭向四处扩散,令这空气变得浑浊无比,几近凝固。
余光把尸体旁的最后一点泥土刨在了一边,然后抠住了尸体的肩膀。
他很敏锐地感觉到,这尸体的肩膀变得松软,一抓上去,好象一摸就会有肉从骨架上分离出来。
尸体上裹着的不是衣服,而是一层深色的塑料薄膜,乍一摸上去滑溜溜的,这感觉也让余光感觉很不舒服。
他想起了以前打捞浮尸时,被水泡得浮肿的尸体,给他感觉也是这样滑溜溜的。
余光抠着尸体的肩膀。
使劲一提,这尸首顿时翻了过来。
他的脸还是看不到,他的头发一绺一绺遮住了他的脸。
看上去,脸很大,很宽阔,像是被水泡过一般发白发胖。
脸圆得很不自然,肉全挤到了一堆,扭成一团。
余光伸出手来,撩开了沾在尸体脸上的头发,终于,这张脸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噢……伊果叫了一声,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这发泡的尸体:是他……(06)尸体被翻了过来,浮肿的脸上几只蛆虫正摇摆蠕动着从鼻孔和眼眶中钻出来,扭曲着身体,似乎正向围观的人们炫耀着自己的活力。
远处那几只不怕人类的乌鸦站在地上,阴险地看着地上的腐尸。
它们在等待着这几个不速之客快快离去,它们好来享用着美妙的午餐。
这尸体虽然不成人形,但伊果和余光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个一路上阴沉着脸的秦涛。
秦涛已经死了!那么说,秦涛不是真正的凶手?那么真正的凶手就只有王老三一个人吗?就凭借王老三一己之力就可以杀死秦涛王西林薛娓三个人还顺便把阿娣吓得精神失常吗?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王老三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浮肿浑圆的尸体紧紧裹在了一张深色的塑料薄膜中,暗黄色的尸液从体内渗了出来,薄膜甚至贴在了惨白的肉上。
两只手被反剪着,从背上伸了出去,保持着僵硬但又怪异的姿势,其中一只手的手腕上,肉茬翻了出来,正是秦涛割破静脉的刀口。
,伊果已经呕得胃里再也没有东西可以呕吐,余光也觉得体内极不舒服。
只有吴江,却像没事一般,细细观察着秦涛的尸体。
过了一会,他直起了身,说道:奇怪了,凶手是怎么走到这灌木丛后把秦涛埋到地底的?如果是从亭子这边越过灌木过来的,可我们根本就没有发现灌木有损伤的痕迹。
真是奇怪了。
余光陷入了沉思,这的确是个问题,难道有另一条路通向这里?如果真有这么一条路,那会是通向哪里?会是一条通向安全之地的胡志明小道吗?余光环视了一下四周,那几只透体纯黑的乌鸦依旧眈眈地虎视着这群人,它们在等待这群人的离开,它们在等待着即将入口的美味。
余光厌恶地拾起一块石头,向乌鸦砸了过去。
乌鸦扑腾着翅膀飞上了天,发出了呱呱的叫声。
你看!吴江叫了起来,手指着刚才乌鸦挡住,现在已经露出来的灌木丛。
怎么了?余光看不出这灌木丛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这一带的灌木都是四季常绿的品种,叫常绿乔灌木,主要的品种是叫黄杨,也有地方叫黄白的。
在城市里常常作为装饰路边的小灌木,但是在野外却可以长到一人多高。
吴江讲解起来,似乎十分地内行。
可是这几株灌木,却是山茶花。
虽然它们的叶片很相似,也很茂密,但它们却和黄杨是完全不一样的品种。
吴江走到刚才乌鸦占据的地方,指着脚边接近人高的几株植物说道。
可这又怎么样?余光有些不解。
黄杨是一种极富侵略性的植物,只要一有了空地就会拼命占据地盘。
在这里出现几株山茶倒也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山茶的脚下却连一点野草也没有。
如果这株山茶在这里已经很久了,黄杨一定会长到山茶的脚下,拼命占据更多的地方。
可是,现在山茶脚下,什么都没有,说明这山茶是才移栽过来的。
吴江说道。
哦……余光点了点头。
他看了看这株山茶,又问道:可是这山茶边的泥土没有新挖的痕迹啊?不像是才移来的。
吴江笑了笑:这还不容易,如果有个特别细致的园丁,先挖土时就把最上面的一层旧土妥善地放在一起,等栽好了山茶,又把旧土重新移回来,一点也看不出来痕迹,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再加上昨天晚上下了雨,颜色混在一起,哪里又会辨认得出来?老吴,你厉害啊!余光赞许地伸出了大拇指。
看看山茶后面到底是什么吧?吴江挥动着手上的砍刀,狠狠向山茶的枝干劈了下去,咔嚓一声,山茶花应声而倒。
在山茶花后面,出现在大家面前的竟是一条路,一条小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路边又种满了黄杨,间或有几株山茶,但山茶的脚下全被黄杨的叶片占据纠缠。
小路伸向远处,远处是个向下的斜坡,斜坡前的灌木挡住了所有人的视野,看不到斜坡下到底是什么。
余光心生好奇,他冲到了最前面,走到了斜坡的口上,他睁大了眼睛,向下张望而去,顿时愣住了。
他看到了最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一件什物,可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他的眼前……(07)余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地望想斜坡下的景象,后面的几个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空地上只留下了秦涛那浮肿得不成模样的尸体。
那几只饿死鬼投胎的乌鸦阴魂不散地俯冲到秦涛身边,张开了钢牙利齿,狠狠啄起了尸体上的肉块。
肉块被啄得开裂的地方却没有淋漓的鲜血,只有黑得乌墨一般的液体凝滞地缓缓流淌。
天边飘过了一片乌云,遮住了太阳,天色顿时黯淡了下来。
巨大的阴影如薄雾一般笼罩了整个世界。
斜坡下是一块平地,如茵的草坪中点缀着朵朵鲜花,蝴蝶扑张着翅膀飞来飞去。
这是多么美好的景象,确切的说,如果没有草坪中间的一堆坟土的话,这将是一幅完美的风景画。
这座坟修得很是传统,土堆成的坟包呈一个半圆倒扣在草坪中,上面已经长满了短短的细草,草明显是经过了修剪,长短没有个性的完全一样。
坟包前有一块墓碑,墓碑上正歇息着一只透体全黑的乌鸦。
乌鸦蔑着眼睛,冷冷地观察着或者几个不速之客,没有一点表情,眸子里全是冰霜一般的寒气。
坟就这么突兀地耸立在这茵茵绿草之中,孤零零,寂寥寥。
而乌鸦的出现,更是给这孤坟平添了一丝邪气。
余光一阵小跑,瞬间就来到了这坟墓的墓碑前。
墓碑上写着五个大字:李秀思之墓。
李秀思?李秀思是谁?她的墓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墓碑上这五个字很简单,但是字体却很不一样。
李秀思这三个字的字体是手写的,歪歪斜斜,像小虫爬过一般潦草,不细细辨认,很难认出是这么三个字。
而之墓这两个字却是正规的楷体,出自匠人的手中,四平八稳。
在这五个字的上面,还贴了一张照片,是一个老婆婆,大概六十多岁,慈眉善眼,一双眼睛咪成了一条缝。
这就是李秀思的照片吧,可为什么她的坟墓会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看坟包上的草,不像是才建的,起码也应该有年余了,而修剪过的青草也说明这里常常有人过来照料着。
可又会是谁到这里来呢?难道是那个王老三?如果真是这样,这个王老三和李秀思又会有什么关系?从年龄上看,他们差不多,难道他们是夫妻?余光在心里暗暗猜想着这错综纷繁的关系,可他也没有办法确定。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稚嫩的叫声。
外婆——外婆——是林蔻蔻在叫,她扔掉了手中的玩偶,眼睛死死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嘴里大声而又含混地叫着。
照片上是你的外婆?余光转过头来,和蔼地问蔻蔻。
蔻蔻倔强地点了点头。
瞎说!被老刘押下来的林峰听到了余光的问话,大声叱呵起蔻蔻。
蔻蔻蔑着眼睛瞪了一眼林峰,林峰顿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凉意,浑身禁不住颤栗。
他连忙把眼光转向余光,说道:别听蔻蔻瞎说,我和我老婆陈蕾蕾结婚这么多年了,从一开始她就说她是孤儿,是福利院里长大的。
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亲身父母是谁,蔻蔻就更不知道她外公外婆是谁了。
余光没有理睬林峰的话,他蹲下身体,双手扳着蔻蔻的肩膀,问:蔻蔻,告诉叔叔,这照片上真是你的外婆?是啊,叔叔,蔻蔻不说谎的。
蔻蔻的声音充满了童稚与天真:妈妈去年走的时候,就是和外婆一起走的,她们一起去旅行,外婆说带我一起去的,可爸爸不准。
爸爸也没见过外婆的,是妈妈带着外婆来找我的。
可我怕爸爸打我,就不敢跟她们一起去。
我以前也没见过外婆,是妈妈让我叫老奶奶外婆的。
原来是这样。
余光心里暗暗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正越发接近事实的真相和一连串疑问的答案。
余光把吴江和王晓瑟王晓淼叫到了一边,摸出了一根烟,本来想递一根给吴江,可这才发觉烟盒里已经空了,于是他把烟盒揉成一团扔在了地上。
余光吐了一个烟圈,然后咪着眼睛向吴江晓瑟晓淼问道:说吧,去年的旅行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你们三个都参加了那次的旅行!(08)你什么意思?吴交跳了起来:我说过的,去年的女性我根本就没参加,我说得很明白!算了吧,老吴,你就别这么说了,其实我们都知道,去年的旅行你参加了的。
余光肺里的烟雾从鼻孔里钻了出来:别忘记了,那次的旅行我也参加了,虽然我和伊果只去了一天,就被火车给拉下了,可我很清楚地记得你,那次你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西装,还拿了一本杂志在火车上看,而且就坐在我的斜对面。
先你说你没参加旅行时,我没说出来,是因为当时我还觉得我们这次遇到的困境和去年的旅行没有太大的关系,是随机产生的,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和去年后来旅程里发生的事一定有着莫大的关联,所以现在你就不能再隐瞒了。
余光正色道:说吧,去年的长假旅行在我和伊果下车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吴哥,我们还是别瞒余光了,就说出来吧……王晓淼赧然地说道,面上满是尴尬之色。
这……吴江脸上一片空洞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