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还没有等到王黎辞退工人,工人们就集体提出要走。
原因是,开工第一天就挖到尸体,这是一件最为不祥的事。
再说他们已经得到了一个不算太薄的红包,来柳溪镇一趟,也算值得了。
这也正合王黎之意,于是同意了工人们的要求。
但他还是多加了一句,让工人们一定要守口如瓶,否则他一定不让泄露秘密的人好看。
当王黎阴鸷着一双眼睛拧起眉毛说话的时候,如果再加上一副墨镜,绝对凶神恶煞,就像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一般。
那几个工人谁也不敢惹王黎,赶紧一口答应。
默默看着工人离开,杜易与刘畅什么话都没有说。
良久,刘畅才问道:现在,你准备干什么?杜易沉吟片刻,答道: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然后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的确,昨天一夜都在惊骇中度过,一夜未眠,杜易真的想睡一觉了。
尽管他患有严重的精神衰弱,但这几天吃了刘畅给的药丸,他觉得睡眠已经好多了。
睡意是很容易传染的,当杜易打哈欠的时候,刘畅也不由自主地感觉眼皮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得抬不起来。
走吧,到我家去睡觉。
刘畅拍了拍杜易的肩膀。
他又转过头来,问王黎:王哥,你不去休息一下吗?王黎望着地上的碎玻璃,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不想睡。
我还想在这废墟看看有没有什么没被我们注意到的东西。
好吧,随便你。
杜易与刘畅先离开了老宅废墟。
刚从老宅回到柳溪镇,杜易就看到街边紧闭着的一间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衣的老太太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手里有个脸盆,一看到杜易和刘畅,就哗啦一声,把盆子里的水倒在了杜易和刘畅的脚下。
老太太很苍老,脸上一条条沟壑,皱纹多得像存活了多年的树皮一般。
她又像骂骂咧咧又像自言自语地说道:小祥并大祥,依期化纸张。
魂魄升净土,高举满庭芳……她的语调时高时低,像是在念咒一般。
杜易吓了一跳,随即马上嗅到老太太倒出来的水有一股浓重的腥臊气味,像是尿!刘畅苦笑一声,轻声对杜易耳语:这老太太是镇里的神婆,叫东婆婆。
一定是村民给她说,老宅的邪灵被放出来了,她这是在驱邪。
她泼出来的,是童子尿,传说中的避邪利器。
东婆婆鼻翼***着,眼睛紧紧闭着,继续念着咒:南泉香水院,移凶化吉祥。
阎王本是平等身,不受民钱端取人。
阴司若要钱买命,穷者先行富贵存……她突然呵的一声暴喝,反剪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手中像变戏法一样,多了几张黄表纸。
她又阴恻恻地怪啸一声,手中的黄表纸竟突然燃了起来,绿幽幽的火光腾得老高。
杜易惊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东婆婆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原本严肃的一张脸也变得缓和起来。
她冲着杜易和刘畅点了点头,慢慢说道:你们两个啊,不要怕,邪灵放出来后,阴魂不散,必定想附到你们的身上。
我已经警告了邪灵,天地浩然正气,不容它为非作歹。
我又劝它早日进入轮回,休在世间作恶,烧了黄表纸给它作路费,见到阎王爷手下的小鬼,也好送个红包……东婆婆的话还说完,她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你这老封建,就别在这里妖言惑众搞迷信了!说话的人正是那个邻镇的年轻警察。
他穿着一身制服,走到了东婆婆身旁。
东婆婆厌恶地看了一眼年轻警察,慢腾腾地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当心惹恼怒了邪灵,谁都救不了你们!她转过身去,走进了房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刘畅诧异地问年轻警察。
年轻警察笑了笑,说:上级让我和老张,就是那个年老的警察同事,去陈医生的老家,勒令陈医生的家人交出他的尸体,送到市里去做尸检。
这次过来,我是想再问问刘医生,关于夜葬习俗的事。
我今天上午还专门托人在市里寻找那本叫《夜葬》的小说,可怎么也买不到,据说早就脱销了,连盗版也卖了个精光。
年轻警察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我还没给你们说我叫什么名字,我叫区雷。
呵呵。
刘畅笑了一声,说,其实我现在也记不清《夜葬》里到底讲的是什么了。
真是很遗憾。
这时,杜易突然说道:区警官,我倒有个办法。
不知道柳溪镇里有没有能够上网的电脑?如果有的话,可以到网上去找这篇小说。
我猜这篇小说在网上应该有全稿的,找到后打印出来就行了。
刘畅赶紧说:我的诊所里有电脑,可以上网,也有打印机。
他补充道,我在统计镇里居民的牙医纪记录,建立数据库的时候,就是靠这台电脑工作的。
嗯,好啊,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区雷由衷地说道。
三个人并排着向刘畅的牙医诊所走去。
因为杜易住在刘畅家,在镇里居民的眼里,杜易是罗鼎然的儿子,而罗老先生在他们的心目里,是个会养鬼养蛊的神秘怪人,所以他们认为杜易也是个充满了邪恶的怪人。
正因为如此,他们也不愿意到刘畅的诊所里去看病了,在诊所外面,竟然连一个等待就医的病人都没有。
看到这样的情况,刘畅笑了笑。
他告诉杜易,那天晚上,镇里居民来围攻他家的时候,他也吓坏了,怎么都赶不走那些狂暴的居民。
后来是杨梅赶了过来,还叫来了东婆婆。
东婆婆当着众人的面,说她会尽快为杜易躯邪,不让邪灵附身,那些居民才渐渐散开,各自回家。
杜易这才说道:难怪我们今天一进镇,东婆婆就窜了出来,朝我们泼童子尿。
哈哈!区雷则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是我破坏了东婆婆的计划,没让她把驱魔的仪式做完。
要是以后真的邪灵附上了杜易的身,你们可千万别怪我啊。
呵呵,不会的,不会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邪灵啊。
杜易乐呵呵地答道。
区雷与他们两人的年龄相仿,所以说起话来也没大没小,也没把穿着制服的区雷当作警察来看待。
进了屋,杜易在牙医诊疗室隔壁的一间屋里,看到一台装备还算精良的电脑。
打印机、扫描仪、调制解调器,一应俱全。
随着调制解调器发出难听的猫叫声,电脑连上了网络。
真想不到在这偏僻的乡村小镇上,还可以上宽带网。
刘畅笑着解释,这是他软磨硬泡,还加威***利诱,才让电信局的朋友帮他牵了线,拉进了宽带线。
在柳溪镇上,他是唯一可以上网的人。
刘畅的QQ是自动登陆的,宽带一连上,QQ就蹦了出来,好几个漂亮妹妹的头像同时闪动着。
刘畅连忙关掉QQ,不好意思地笑了一声。
大家都是年轻人,刘畅又是单身,杜易和区雷都可以理解他在QQ上泡妹妹,于是大家都一笑了之。
很快,杜易就在网上找到了《夜葬》的全文,总共有8万字。
十多分钟后,文章就打印在了几十张白色的打印纸上。
区雷如获至宝般,捧着打印出来的小说,欢天喜地离开了刘畅的牙医诊所。
见区雷走了,刘畅坐到了电脑旁,随意地看着网页。
他一直没打开QQ,估计是因为杜易在身边,他不太方便和QQ上的漂亮妹妹聊天。
杜易是个聪明人,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作势打了个哈欠,说:刘畅,我去睡一会。
麻烦你再给我一粒药丸吧,我想睡舒服一点。
好啊,没问题!刘畅找了一颗药丸,递给了杜易。
杜易吃了药后,忽然听到肚子里咕咕叫了一声,这才想起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他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粒米没吃了,难怪肚子会抗议。
他问:刘畅,家里有吃的吗?刘畅一边看着电脑屏幕,一边说:只有叫小饭店送外卖了。
如果你等不及,诊疗室放疫苗的冰箱里,还有点剩饭剩菜,是我前几天在小饭店里打包回来的,应该没有坏。
杜易笑了起来:好吧,我就吃点剩菜剩饭吧。
我刚吃了药,要是等饭店的外卖送过来,说不定我已经睡着了。
他慢腾腾走进了诊疗室。
诊疗室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摆着一台崭新的冰箱。
在冰箱旁,还有个大号的冰柜。
02饭菜是放在冰箱里的,所以杜易没有理会冰柜,径直走到了冰箱前。
冰箱很新,纯白的箱体,拉开冰箱门的时候,一点摩擦的声音都没发出。
冰箱最上面的一格,有几个棕色的遮光瓶,瓶里全是药丸,就是杜易吃后睡眠很好的那种药丸。
再下面一格,有几个盘子,盘子上覆了一层保鲜膜。
看来这就是剩菜了。
杜易取了一个盘子,因为盘子在冰箱里已经放了好几天,所以保鲜膜的内层显现出一层薄薄的水雾,看不清里面究竟是什么菜。
杜易小心翼翼地揭开保鲜膜,这才看到盘子里有搅在一起白花花的奇怪东西,上面覆了一层凝固在一起的油脂。
他用筷子夹了一口塞进嘴里,有点辣,但这东西一入口就化了,很香。
杜易把盘子放进微波炉,定了两分钟的时间。
刘畅,这是什么菜啊?杜易大声问刘畅。
哪个菜?就是放在第二格最外面的,上面有层保鲜膜。
忘了,反正有好几个菜,你随便吃就是了。
叮!微波炉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时间到了。
杜易取出盘子,满屋生香。
他盛了一碗饭,和着菜刚吃了一口,就听着小屋里刘畅一边***着鼻翼,一边说道:好香啊,你一定吃的是那盘菜——红烧猪脑!原来这盘菜是红烧猪脑!猪脑!杜易心里蓦地一惊。
看着盘子里的红烧猪脑,他不禁想起在老宅里看到的龙老头的尸体。
龙老头的头盖骨碎裂的地方,就挤出一层压扁了的脑浆,白花花的,也覆盖了一层淡淡的***油脂,岂不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猪脑一模一样?要是把龙老头的脑浆连同油脂一起放进微波炉里叮两分钟,会不会也满屋生香?杜易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议,同时也感到胃里一阵翻涌,里面似乎有不可言状的东西想要向上涌来,从喉头里喷薄而出。
他终于受不了了,转过身去,冲进了厕所。
哇的一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他一点东西都没吃,又怎么吐得出来?他的嘴张得很大,像一个桶似的,舌头伸出来很长很长,身体一抽一抽地向前顶,但就是吐不出东西来。
刘畅听到声音不对劲,连忙从小屋里走了出来,见到杜易在干呕,赶紧用手轻轻拍杜易的后背,想让他尽量吐出来。
刘畅毕竟当过医生,尽管只是个口腔科的医生,但在他的帮忙下,杜易终于吐出来了一些又绿又黑的东西,大概是胆汁吧。
杜易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看上去舒服了很多。
喝了一杯水,他抱歉地看了看刘畅,说:算了,我还是不吃东西了。
我去睡一会吧。
在杜易上楼的时候,他听到刘畅的电脑发出QQ收到消息时发出的滴滴滴滴的声音,不禁苦笑了一下。
这网络的吸引力真的是不小啊。
躺在床上,杜易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他这才想起,虽然吃了药,可看到猪脑后禁不住呕吐,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一滩绿幽幽的胆汁。
一定是刚才不小心把药丸连同胆汁一起吐了出来,大大影响了药效。
杜易想下楼再去找刘畅要颗药丸,却又觉得刘畅这会儿在网上泡漂亮妹妹,要是他看到自己突然下楼,会不会以为自己是去偷窥他上网聊天的?算了,自己与刘畅非亲非故,到柳溪镇来,能住在他家里,还吃了他的药丸,已经够领情了,何必再去麻烦他呢?还是闭上眼睛数羊吧,争取可以靠自己的努力进入梦乡。
杜易在床上扭来扭去,怎么睡都觉得不舒服,想换个姿势。
可换来换去,他还是睡不着,总觉得床单上像是长了细细密密的倒刺,挠得他心里痒痒的。
他总在渴望着一样东西,大概就是刘畅的药丸吧?失去了药丸,他恐怕永远再没有办法入睡。
这药丸到底是什么?这药丸会影响健康吗?杜易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想好好睡上一觉,哪怕那药丸是裹着糖衣、抹上胭脂的砒霜,哪怕是饮鸩止渴,他也想吞下一粒。
终于,他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蛊惑,慢慢站了起来,赤红着双眼,拉开了卧室的房门,走下了楼……楼下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
是刘畅在QQ里用语音在聊天吧?杜易暗笑了一声,他不想让刘畅突然间看到他,以为他是来偷听的,于是准备弄出点声响,让刘畅知道他下楼了。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刘畅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
虽然刘畅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正好可以让站在二楼楼梯口的杜易听得清清楚楚。
杜易已经睡了,你尽管说吧,不用担心的。
杜易心里一惊,刘畅是在向什么人提起自己的名字?杜易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成为别人的话题,他却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
刘畅一定有事在瞒着自己!杜易有种身陷淤泥的感觉,身不由己、任人摆布。
他开始心发慌了。
这时,一个清晰的女声传了过来:可是,我还是很怕!我觉得这样对杜易很不公平!这个女声听上去太清楚了,不像是在QQ里语音聊天,而是在与刘畅面对面地说话。
而且这个声音很熟悉,杜易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
刘畅又发话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没有的事!女声有点发飙。
那我交代你的事做好了吗?刘畅又问。
做好了。
我把尸体背到了罗家老宅后的树林里。
等到天黑后杜易吃了药,你就可以去背回家里来了。
女人的声音压低了一点。
听到这里,杜易心里又是一震。
尸体?谁的尸体?难道又有人死了?死的人是谁?楼下又飘来一句话,立刻解开了杜易心中的疑惑。
那个女人小声说道:幸好王黎的工人很懒,想山上走,没走多远就卸下了那具尸体,甚至坑都没挖,就藏在了树林里的一座墓碑后。
所以我也没费多大的劲,原来说的是龙老头的尸体。
他们把龙老头的尸体背回来干什么?难道龙老头是刘畅杀的?联想到每具死了的尸体,都被取走了某件器官,莫非都是刘畅干的?这次刘畅又要把龙老头的尸体弄回来,他是不是又要在龙老头的身体里取走什么器官?可是真要取器官,刘畅在老宅后的树林里就可以取,又何必取回家里来呢?杜易心中太多的疑问,他越想越糊涂。
这时,楼下的刘畅,说出了一句话。
这句话才让杜易吓了一跳,心中掀起一阵巨浪。
杨梅,这事关系到父亲的心愿,你千万不要把事情搞砸了。
还有,怎么处理杜易,是我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他已经连续服用了我做的药丸,已经快要离不开了。
他再吃几次,就会完全被我控制,成为新的实验品!——楼下的女人是杨梅!是柳溪镇医院里那个漂亮的女护士?杜易开始惊恐,刘畅说的实验品指的是什么?杜易不愿意成为别人的实验品,他只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楼下的杨梅还想争辩什么,但立刻被刘畅喝住了。
刘畅很粗暴地说:你回医院宿舍吧,这里的情况全在我的掌握中。
你也不用常过来,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杨梅应了一声,接着楼下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杨梅轻盈的脚步声,从屋里传到了屋外。
她走了。
杜易连忙转过身,蹑手蹑脚回到了卧室里,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听到刘畅上楼的脚步声,连忙用被子遮住了脸,努力发出鼾声。
他听到房门的门把手被扭开,又听到刘畅的脚步声移到了床边。
杜易紧闭眼睛,呼吸匀称,虽然心中惊涛骇浪,但看上去却一动不动,恍若沉睡。
刘畅发出一声冷笑,慢慢退出卧室,下了楼。
03我不能坐以待毙!杜易暗暗对自己说。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到了窗边。
推开窗,只是二楼,没有铁栅栏。
楼下是一片沙土,跳下去应该没什么危险。
杜易站到了窗台上,作了一口深呼吸,只犹豫了片刻,就纵身一跃。
他听到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着地的时候,他顺势作了个前滚翻。
站起来的时候,浑身没有地方觉得疼痛。
嗯,很好!杜易定了定神,然后快步离开了刘畅的牙医诊所。
刘畅太可怕了!对于杜易来说,刘畅就是个神秘的谜。
在偷听到刘畅与杨梅的对话后,虽然不知道刘畅究竟有个什么样的计划,但杜易却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刘畅计划里的一颗棋子。
杜易是不敢去找刘畅问个明白的,刘畅所做的事实在是太诡异了,而且还很可怕。
杜易可不愿与刘畅争得个鱼死网破。
他决定去找杨梅,从杨梅与刘畅的对话里,杜易听得出来,杨梅有些惦记着他,所以处处为他辩护。
杨梅就住在医院宿舍里,杜易想找杨梅问个清楚,尽管杨梅曾经独自一人将龙老头被硫酸腐蚀过的尸体,被到了老宅后的树林里,但杜易对杨梅并不畏惧,她毕竟只是个看上去很柔弱的女孩子。
要找到医院的宿舍并不难,只要随便问一下镇上的人就行了。
可是镇上的居民一看到杜易,就像看到瘟神一样避之惟恐不及。
胆子大一点的居民,还会在躲进家门前,先呸上一口。
不知不觉,杜易走到了一扇门前。
门没关,翕开一条缝。
杜易朝左右望了望,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靠近罗家老宅的镇口。
他还嗅到空气中有股淡然的腥臊之气。
杜易这才恍然醒悟,他已经走到了装神弄鬼的东婆婆家门口。
说实话,经历了这么多事,杜易有点害怕东婆婆,他正想转身离开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悠悠从屋里飘了出来:年轻人,来了就来了,还跑什么?东婆婆的屋里很幽暗,一盏昏黄的灯后,是一片黑暗,隐隐浮现出东婆婆那树皮一般,满是沟壑的脸。
年轻人,是不是心里有事,睡不着觉?东婆婆的声音很干瘪,却又充满蛊惑。
杜易心中砰然一动。
是的,我是睡不着觉,可是他怎么知道?年轻人,我说对了吧?东婆婆又问。
杜易忙不迭地点头。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问:东婆婆,我这段时间遇到了很多诡异的事,难道是我真的遇到了邪灵?东婆婆不置可否地望了一眼杜易,然后说:不可说,不可说。
我只送你一个字,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
什么字?——走!赶快离开这里,能走多远都多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东婆婆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的语气极重,一说完,她就退了一步,,昏黄的灯突然熄灭,她整张苍老的脸,隐没消失在孤清的黑暗之中。
杜易还想问个究竟,连忙身体前倾一点,却骇然发现东婆婆不见了,她根本就没在屋里。
像一滴蒸发的水珠,凭空消失了。
东婆婆去哪里了?难道她被邪灵捉走了?又或者她本身就是邪灵?杜易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此刻发生的事,却不由得让他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事。
他慌张地在屋里墙壁上搜索,终于找到了电灯开关。
啪的一声,他按下了开关,屋里昏黄的灯***点燃。
这时,杜易才哑然失笑。
东婆婆原来坐着的地方,身后,还有一扇小门。
因为当时东婆婆坐在那里挡住了视线,所以杜易没有看到。
东婆婆一定是趁着灯熄灭的一刹那,杜易的视网膜还没适应黑暗,她就退过身去,溜进了小门。
说不定现在她还在门里的房间中。
杜易走到小门,探头望了一眼,又失望了。
门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另一扇门。
此刻那一扇门也打开了,门外是空旷的街道。
原来这是东婆婆家的后门。
东婆婆在说完了那些话后,从后门离开了房间。
东婆婆家小门里的那间屋,墙是用石头与木头垒成的,有一些缝隙。
屋外的日光从缝隙里插了进来,变成一道道光束,无数灰尘在光束里肆意飞舞,如起舞的精灵。
忽然间,这些光束在一瞬间黯淡,接着又恢复明亮。
——是有人正从屋外经过!是谁?外面的人是正好经过这里,还是一直躲在外面偷听?杜易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东婆婆的家,绕着屋飞奔了一圈。
当他来到屋子另一头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消失在对面的一幢房后。
是杨梅!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却不费工夫!杜易向杨梅跑了过去,杨梅也发现了杜易,她想跑,却又怎么跑得过杜易?杜易狠狠一把捉住了杨梅的手腕,问道:为什么一看到我就跑?杨梅惊恐而又凄楚地望了一眼杜易,吞吞吐吐地答道:我该去上班了,再不去就要迟到。
我没看到你就跑,我看到你为什么要跑啊?杜易冷笑一声,说:你看到我不觉得奇怪吗?现在我应该在刘畅家的二楼上睡觉啊。
我不是吃了他的那颗药丸吗?这话一说完,杨梅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杜易陡然将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冷冷说道:我也不瞒你了,你和刘畅在楼下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我也知道你把龙老头的尸体背到了老宅后的树林里。
现在你告诉我,你和刘畅到底是什么关系?杨梅勾下头,望着石板路上的小石子,睫毛颤动着。
良久,她才抬起头来,说:好吧,我告诉你。
刘畅,是我的哥哥。
同父异母的哥哥!。